第二章 师傅领进门(2/2)
我身上没有纸笔,他示意我拿他的,并且报了一串数字给我,一边说一边顺口告诉我记的是什么数据,末了加一句:“我们一般是这么工作的。”
他喜欢这个句式,教我电火焊时,说:“我们一般都是这么焊的。”,教我弯仪表管时,说:“我们一般都用巧力,不像你用蛮力,看,管子都弯瘪了,又浪费一根。”
那天我跟季师傅一起下班,我抢着背工具包,一路指着各种设备问东问西。
季师傅一一作答。答不上来,就笑笑:“小伙子,你问得太多了,这个——我也不知道。”
工具间里只有谢师傅和小琪坐着玩牌,看到我丢一句:“死到哪里去了,害我们两个搬管子累死。”
季师傅拍拍他:“不要生气,他在我那里帮忙。”
谢师傅讪讪地:“他能帮什么忙,笨得要死。”多少还是压低了一点声音。
“你这么看不是很好?”季师傅很开心,“给我算了,我可以开两档。”
季师傅当真跟班长提起,把我要了过去。
那个工程到尾声,师傅拍着我的肩膀:“好小子,下个工程带你做取样,学会你就很厉害了。”
我傻乎乎地笑了。
我们平时把安装设备、敷设电缆之类繁重有一定危险性的工作叫“男人的活”,把接线叫“女人的话”。
我曾经有事经过集控室,铺天盖地的电缆芯看得我头晕,对蹲在电缆中间的文师傅十分钦佩:“这么烦的工作,哇噻,叫我看着都怕。”
集控室的控制柜面上有许多孔洞。
文师傅说:“这是男人的活。”
果然,有一晚加班,班长让我们这伙“新来的”拖着板车去仓库“领仪表”。
找不着北的我们拖回满满一车大大小小圆圆方方的“盒子”。
一众师傅在厂房门口接着,一人抱两三个嘻嘻哈哈地上到集控室。
技术员早将图纸铺在台子上,把一块块表计拿来絯对编号,再让人装上。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小时,所有表计都装好了。我把螺丝刀还给文师傅,顺便把一袋图纸交给她:“技术员说有问题的部分他都改好了。”
文师傅答应着,让我帮个忙:“我的工具掉夹层去了,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我探了探头,下面依稀有光,掀开人孔上的盖板,爬了下去。
文师傅拿出手电给我照着:“看不到算了,赶快上来。”
“找着了。”我把钳子从地板缝间递了上去。
我准备出来的时候,突然跑来一个人,差一点踩进人孔。幸而我冒出的头让她吓了一跳,将将地收住脚步。待看清是我,笑得直不起腰:“啊呀,差点踩到你。”
文师傅跟着笑,让我赶快把人孔盖上,免得有人掉落。
跑进来那人是文师傅的徒弟,她告诉文师傅:“他们男的都撤了,班长问我们撤不撤。”
“下班时间还早,”文师傅蹲进她的“格子”,“反正他们下去也是打牌,等我接完这一把。”
“等会儿他们走光了,黑黑的很可怕。”师姐道。
“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了。”我自告奋勇,“我不会打牌。”
“不会可以学嘛,又不难。”师姐一边说一边收工具。我蹲在文师傅边上看她干活,偶尔递递工具,扶扶线芯。
“好奇害死猫”我那随时发作的好奇心,竟让文师傅把全套图纸给我讲了一遍。
“讲得口干,”文师傅喝水,指着我对师姐说,“看到没,学着点。”
“技术师傅懂就好,我只管干活。”师姐笑着转向我,“学那么多干什么,女人活又轮不到你干。”
工程尾声,“男人活”基本收尾,季师傅拿来一套工具:“去接线。”
“啊!”我被吓得不轻。
虽然接线是“女人活”,但是室外“高、危、难”的地方往往派出“新兵蛋子”帮忙。
稍微有一点资历的,都不愿服从女人的指挥。
那时候,没有对讲机,对线靠手摇电话,配俩电池,一个跟可乐罐差不多大。
我和小琪帮师姐把电话抱到接线盒边,师姐接通电话,对完控制室侧,然后问我们:“你俩谁去就地?”
我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对了几个温度计,师姐气极败坏地把我叫回来:“你俩换换。”
“接——上——放——开——再——来一次——放——开——好!”一个下午,我在隆隆地机器声中不断重复。
后来我k歌飚高音,就是那会儿打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