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师傅领进门(1/2)
电建入职,要经历三级安全教育:公司级、工地级、班组级。
父亲托郭叔把我带去总部报到。
报到那天,公司留给我的印象恨不能用一“乱”字形容。
总公司正在谋划专业拆分,让两个分公司分家。
在总公司本部上班的人心惶惶,不知去向何方。比较迟钝的当然无法可想,精明的在四处打听,权衡利弊。
没有人能安心工作,谁还管一小工人的报到。郭叔带着我走了几间科室,拿来几张纸和一本书,把我带进一间办公室:“表格填一下,把这张卷子做了。”
“开卷考吗?”
“开卷考,”这个名词令他觉得有趣,“小子,出社会混,脑子灵活一点,别跟你爹一样死脑筋。”
说完他出去了,一直到临近中午才回来,把那几张纸收进公文包,带我去食堂吃饭。
饭后,他问我:“你先去……你打算住你爷爷家还是你姑妈家?”
“姑妈。”
“姑妈家里有电话吧……我记得有。”
“有!”我答得很自豪。那个时候除了单位有电话之外,私宅装电话的不多,而姑妈家早几年已经用上电话。
“电话号码记得吗?”
“不知道。”我答得干脆。
“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问你爹。”他看了看手表,“我大后天回去,你记住,在姑妈家等我电话。”
我答应着,往公司大门外走去,转角瞥见小强他爸带着他,急急忙忙地往里赶。
小强是我技校时的同班同学,也是职工子弟。只是他初中之前在老家没出来,我们不熟,三年同学也没热络过。
现在,我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同学。
姑妈听说我已经报到,很不以为然:“要不要姑妈帮你在城里找份工作?你爸爸妈妈自己流动一辈子,叫你也去流动?”
我摇头——我野生惯了,不适应这个拥挤、一成不变的城市。
同样的建议,在姑妈同父亲借钱的时候又提起过——表哥快毕业,姑妈借钱去打点,给表哥谋个好差事。
父亲对她的建议亦不以为然——当时,国家开始清理“大单位小社会”现象。姑妈所在的厂办小学停办,姑妈在家里待岗等待新分配工作。
叔叔所在的工厂宣布倒闭,叔叔正式下岗。比较惨的是婶婶——市政府规定,夫妻二人不能同时下岗——然而,婶婶所在单位摇摇欲坠,不能下岗只能在家里无薪待岗。没有下岗证不能出去找工作,只能打打零工。
我进了仪表班,这个曾是父亲向往的专业。同很多人一样,我初次听到“仪表”这个词的时候,联想到汽车的表盘,认为这个班组应该只是看看表盘之类的无聊工种,有些抵触。
“我是学热动的。”学渣在捍卫专业。
很快我知道,学热动去仪表班正是专业对口。所有技术员都来自电校热动专业。
电建有一个特殊的名称——八旗子弟,指的就是我这样父母双方都是公司职工,自己也是职工的人。
顺着这设定,我想,领导的孩子,应该是正黄旗吧。
“八旗子弟”鲜有在一线,最多也是过渡个一年半载,父母就会把他(她)运动到二线或者科室。
所以,一开始,班长没有把我当作重点培养对象,随便扔给一个年轻师傅,刚刚独立带档的人。
谢师傅大约年长我两三岁吧,我恭恭敬敬地喊他“师傅”,虽然他并没教过我什么。
我和另一位据说是某领导亲戚,临时工小琪一起给谢师傅打下手。
小琪之前在别的班组工作过,反应比我快。
加上大概我看上去有点呆,谢师傅一般不喜欢叫我。
他们在那儿焊架子啊,量尺寸啊,我就蹲边上看工具。帮忙扶梯子,再不就是跑腿出远差。
有几次跑腿碰到季师傅,他喊我顺便带东西,我很乐意帮忙。
有时候谢师傅和小琪抛下我走得不知踪影,我便逛到季师傅的工作地点。
他吹声口哨:“帅哥,你又把你师傅弄丢了?”
“不是我弄丢,是他们叫我在这里等,等到现在都不来。”我啰啰嗦嗦地辩解,生怕给人留下“不好好工作”的印象。
季师傅并不在意,指着工具包:“帮我拿过来。”我把工具包拎过去,顺手把几件小工具收进包里。
“游标卡尺,认识吧。”他的口气像在逗小孩。
我赶快把工具找出来递了过去。
他看看自己的黑手:“帮我记一下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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