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方案（1/2）

曹明听完青云话，紧皱眉头就没舒开过。这清河县衙真是乱得很，且不说先前那贪了几十万两巨款黄县令，如今连官声一向不错县丞也开始不顾百姓死活了，别说县令与县丞勾心斗角，底下典吏等小吏又各有私心打算……县衙里一片乌烟瘴气，就没几个好人，青云干爹刘谢虽说看着老实，但心里到底想什么，外人又怎会知道？

他暗暗下定决定，要加动作，趁早说服青云随自己离开，免得被卷入麻烦里去。

不过这话他不好对青云直说，他知道她对刘谢还是很敬重，便柔声安慰道：“官场上事我不懂，但我们家也有人做过官，亲戚朋友里也有不少出仕，他们都曾提过，同一处就任官儿极少有和睦一片，不是彼此争些闲气，就是暗地里下黑手，踩高捧低，争权夺利，排挤贤能，都是常见事。我明白你心里为刘主簿担心，但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想开些罢了。我看周县令对刘主簿似乎颇为看重，而县衙里其他人也都敬佩刘主簿为人，想来他不会太难过。”

青云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无奈地道：“曹大哥，我为这事儿发愁，虽有担心干爹因素，但也不全是为了他。你想想，以我干爹为人，县衙里有谁真会恨上他？大不了重做回普通吏员就是了。前头黄县令那么胡闹，不知开除了多少吏员，却把我干爹留了下来，哪怕是交钱少一点也无所谓，就是因为他有真材实料！周大人若有心提携他，那当然好，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他清河县衙里总能混一口饭吃。我真正担心不是这个！”

曹明怔了怔：“那你还担心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是担心那些流民得不到安置，会再次闹事？这也有道理，他们已经是受了招安流寇，若再次落草，为恶一方，朝廷定然会派兵围剿，你与他们同是流民身份，指不定要受牵连。不过你放心，若真遇到这种事，你随我离开清河就是了。你本是世家女，不是一般流民，他们不会与你为难。若是担心钱老大夫和王掌柜他们……他们早已有了自己营生，本地人知，也不会将他们当成了坏人。”

青云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当初我跟钱老大夫身边，到处给流民们治病，为了能清河安顿下来，又想办法安排他们帮人做工，好容易挣得一点钱，正遇上钟县丞烧窝棚，也是我第一个发现那条通往商道捷径。我跟着他们把城西废墟收拾出来，替他们出主意砍杂木林子盖客栈修桥，劝他们派人去码头引客，帮他们研究菜谱，训练他们如何做店小二……你明白吗？王掌柜他们做这一切，都是我出主意！若不是我，也许他们没有自己生意，挣不了什么钱，但至少能保留一点私房，过着温饱不愁平静生活！”她看着曹明，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让他们冒险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对他们负责！”

曹明看着青云认真表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青云站起身，屋里来回踱了几十步，心里是越想越发愁：“王掌柜他们几个可以说是掏出全副身家开起了客栈，你别瞧着现生意似乎越来越好，但凡有一个不慎，情况就会完全改变了！县衙迟迟没有出台措施安置流民，又不许他们进城来住，旧窝棚又都烧了，他们只能城西那片空地上重盖房子。如果那地方重恢复到以前乱象，摆明了告诉所有人那是平民窟，外人见了，对清河还有什么好印象？而且后患不仅于此！”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现城西那片就是过路客商入城必经之路，同福客栈离那儿也只是一河之隔，要知道，那些流民可是做过强盗！过路客商难道就不怕吗？他们迟早会放弃同福客栈，放弃清河县城，象以前那样，宁可野外露宿！到时候，同福客栈怎么办？它比不得县城里头客栈，还能做点儿别生意，没有过路客，又地处偏僻，只有死路一条！”

她猛地转向曹明，呼吸有些急促：“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县衙继续无作为下去，那些下山流民不耐烦了，觉得还不如回去做强盗，他们会不会打客栈主意？甚至闯进县城里来？现他们只靠县衙每日分派一点点口粮，勉强还能支撑着，但这绝不是长久之法！县衙账上只有百两银子，就算是向粮行赊账，又能赊多久？！”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那些做官都想什么呢？难道就不能先想想法子把要紧事做好吗？我倒想早点儿离了这地方，眼不见为净，可自我病好了，睁开眼，认识人都这里，他们照顾我、关心我，我……我不能看着他们跳火坑啊！”

曹明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作僵硬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干净方帕，迟疑地，慢慢地递了过去。

青云没想那么多，她自己也带着手帕呢，自行掏了擦眼泪，还无知无觉地抬头问曹明：“曹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曹明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只得装作手指沾上了茶碗里水，拿那帕子去擦，十分不自地移开了视线，努力维持着淡定：“姜妹妹，你是个好孩子，想不仅仅是自家私事，还懂得关爱世人，实难得。与你相比，我简直就……简直就是自惭形秽……”

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费心血就这样葬送掉……没你说那么伟大……”

曹明将帕子收回袖中，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你想法，好不容易做下这等成就，眼睁睁看着它付诸东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甘心。只是……妹妹也要想想自己，若是河阳，你身为姜家女，还有可能请亲友出面上报官府，处置此事，但这里是清河，你本是外来之人，无根无基，虽有位刘主簿，却又不是县衙中能说得上话人。你即便有万分不甘，也只能静候县令大人下令。”

青云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别法子吗？周大人……以前我看着他还算有点人品，只是我忘了，他既然出身高门大户，对小老百姓大概不会太乎，但他一定会乎自己仕途！曹大哥，你说我要不要想办法从这方面激他一下？他可能不会为了百姓下决心做个好官，但为了将来高升，他未必不会动心！”

曹明微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姜妹妹，你是好意，但你只是个孩子。你说话，那位出身高贵周大人怎会放心上？倘若惹恼了他，只怕连刘主簿都要受连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许多同族兄弟姐妹都要出色，不必强求自己去做大人才做事。同福客栈人若真亏了本，那也是其他流民所害，与你无关。”

青云心里有些失望，但曹明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而且也有他道理，她只能低声接受了，告别了曹明回到自己住处，然后就开始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