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内斗（1/2）

清河县前任县令黄念祖，是个罪行令人发指大贪官。他原本只是个监生，因姐妹嫁给了淮王府总管，仗着王府势，当上了县令，从没想过要为治下百姓做些什么。清河百姓私下曾议论过，他当日上任时，只带了一家子寥寥数人，坐着两辆大车，三五个包袱，连衙门里部分小吏手头都比他宽裕。可他清河只待了半年，就已经迅速积攒起上万两身家，之后两年多时间，贪污钱是翻了十几、二十多倍！

黄念祖什么钱都要贪，也什么钱都敢贪！无论是县衙库银、各地上交税赋钱粮、预备买种子农具分发给农民钱、修缮县衙房屋钱、朝廷每年拨下来修水利银子、安置流民赈灾款……他还私自将县衙库房中为了预防灾年而备下存粮，以及朝廷发下来救济流民粮食，全都卖给了与淮王府关系密切米行，又大幅提高吏员顶首银，逼得一些能办实事但家境穷困吏员不得不离开，代替人多是付了大笔钱财才进了县衙，而当这些人成为正式吏员后，就变本加厉地帮着黄念祖搜刮百姓钱财。

前任主簿就是这些人中狠一个，而刘谢也是那时不得不光了所有积蓄，只带着两个包袱搬进了县衙吏舍，因为他身上钱已不足以支付他城中租房吃饭费用了。

将近三年时间里，清河县内富户，只要是没有靠山，几乎全都被黄念祖等人整得倾家荡产，好几家主人都进了大牢，少数几家破了财后举家外迁，才得保平安。据说，黄念祖上任后头两年还算收敛，不敢对那些有子弟或亲戚朝中任务大户人家伸手，但后半年却是越发疯狂了，一户士绅人家有个兄弟御史台，只因拥有大笔田产，身家丰厚，还不买黄念祖账，后者就给那位士绅安插了罪名，将他夫妻儿女都拉进了大牢，还将人打得半死。就是因为这件事，那位御史上本参奏淮王府纵恶行凶，皇帝才下旨治了淮王罪。

黄念祖恶名远扬，臭不可闻，因此许多人本着不惹麻烦念头，都可能绕着他走。河东码头就清河境内，离县城不过几里路，但往来客商上了岸后，都直接赶路去淮城，宁可夜宿野外，也不肯进清河县城。这种情况直到黄念祖倒台后，又有钟县丞多番努力，才稍稍有了好转。

刘谢回忆起过去事，感叹万分：“黄县令真象个疯子，贪官我也听说过，还见过，从前咱们清河几位县太爷，就没人是不贪，但象他这么无法无天实少见！他贪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瞧他吃穿用度不过跟寻常乡下土财主似，咱们周大人不贪，却比他气派多了！也不知他那几十万两银子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朝廷上派来查案子官儿查了许久，只查到几万两银子下落，其他黄县令只说是用了，难道他吃饭也是吃银子、金子不成？要是这个钱能留点儿下来，如今周大人也不必烦恼没银子可用了。”

对此青云只能安慰他：“他现也得到报应了，贪了这么多钱，一定会判死刑！至于那些银子，总会有查清楚一天。”

刘谢叹气着摇头：“我是不指望了，只盼着县里能渐渐恢复元气就好。其实我也只知道周大人信不过钟县丞他们，一来是黄县令时，县衙里有许多跟他同流合污吏员，虽说有些人已经被撤职治罪了，但一大半人都还呢，谁知道当中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周大人品行端正，眼里容不得沙子；二来，也是那账册上确实有亏空。钟县丞原也是好意，想着大家都黄县令手下撑了这么久，即便有些小错，也是不得已，因此想法子填上亏空，保下了我们。若不是周大人急着用钱，也不会盯着这事儿不放。我明白他们难处，但周大人心里着恼，我想劝，也不知该如何劝起，夹中间实为难。”

青云想起今日去县衙送饭时，那些人对自己殷勤态度，倒是有几分明白了，便笑着劝他：“周大人品行端正是不错，但应该不是蠢人，衙门里总要人当差办事，大家又不是把公家钱贪了自己使，错都黄县令身上，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您素来是个老实厚道人，稍稍帮说几句好话也没啥，只是别被卷进去，也别做违反法令规矩事就好了。”

刘谢叹息着点头，又有些愧疚地对青云说：“青姐儿，你托我事，我知道十分要紧，但实是无法可想。县衙连下个月俸银都不一定付得出来呢，哪里还有银子养活流民呢？要不……你跟钱老大夫、王掌柜他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那些下山流民寻个营生？”

那可有几千人呢，上哪儿给他们找营生？钟县丞又烧了他们以前住过窝棚，还要另找地方安置他们。这么多事，没有钱财支撑可不行。

青云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前些时候王掌柜带着人又是开路又是建桥，县衙不是很赞成吗？想来清河县这么大，应该有不少地方要铺路修桥，不如就让流民去做？只要负责伙食，再给点甜头，应该能吸引不少人去。”

刘谢苦笑：“还能给什么甜头？原本这都是钟县丞负责，可周大人上任后，钟县丞就把事情全都撂开了手，什么都不管了，当初答应事也没履行，外头人知道了，都怪是周大人耽误事儿，可周大人也是为难……”

青云嘴角抽搐，深觉自己小看了钟县丞，谁说他是清白无辜白莲？人家早就跟县令干上了，这勾心斗角戏码比她想象还要热闹呢！

接下来会怎样？要是周康继续跟钟县丞作对，钟县丞就继续无作为，然后流民们失控，再闹出点事儿来，钟县丞也许讨不了好，但周康肯定要得个无能评价，就算是高门大户出身，也要吃个大亏，今后仕途就要添上一笔不光彩纪录了。但他初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手头又没钱，要如何处置好流民？也许终还是要让步，只是得小心，别被西风压倒了东风，从此叫钟县丞骑到头上来。

青云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方子应对，刘谢吃过饭就匆匆打发她回家了，还嘱咐她：“晚上走路小心些，要是遇上坏人，记得大声喊。”

青云不由失笑：“干爹，这里是县衙呢，我出了后门就直接到家了，周围邻居十户里有六户是官差，哪个坏人敢到这里撒野？”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刘谢如此关心她，也就答应下来。刘谢见外头天都黑了，还寻了个灯笼来给她提着。她就这么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挽着篮子，穿过后衙往高大娘家方向走去。

即将到达县衙后门时，她被一个忽然从路边跳出来人影吓了一跳，因没看清楚，还以为真有坏人敢官衙里头撒野呢，立时就大声尖叫起来。

那人影被她尖叫吓了一跳，忙道：“青姐儿，别喊！是我！我！你葛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