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亏空（1/2）

青云去市集买菜回来时，顺路往医馆去了一趟，将曹明给方子上药材买了几样回来。正好有一味夏枯草，是医馆近日进药材，方子上是有，她就索性拿它熬了个瘦肉汤。午饭时，她担心刘谢县衙吃不好，就提前备好了饭菜，连汤一起拿个篮子装了，用厚布盖得严严实实，亲自往县衙送去。

她之前曾经来过县衙两趟，道路倒还熟悉，衙门里人也有不少人认得她，一改过去冷淡态度，十分热情亲切地主动上前攀谈，要为她指路，还有人表示可以带她过去。她心里觉得怪异，全都客气地笑着婉拒了。那些人脸上遗憾之色是遮都遮不住。

莫非是因为刘谢晋升主簿，又得县令周康重用，所以周围人才改了态度，想要巴结他？但刘谢就算坐稳了主簿位子，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儿，县衙人对八品钟县丞尚且没有这般谄媚，那他们现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青云一头雾水地到了衙门里办公地方，并没有莽撞地进门，只是请守仪门官差帮着通报一声。那官差倒与旁人不同，一脸傲慢，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等着”，然后转身进了院内，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回来了。刘谢就跟他身后，一路小跑着，脸上带着惊喜笑容，向青云迎上来。

“我不是说了不用送饭来么？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刘谢一开口就是抱怨，但瞧他脸色，也知道他心里一点都不抱怨，高兴着呢。

青云甜甜笑着说：“您是个再省事不过人了，但我做女儿，怎么能看着父亲连顿饭都吃不好呢？后街离衙门才几步路？我给您送饭来，比您叫衙门里厨子做要方便得多，还合口味呢！”接着压低了声音，“您近日熬夜辛苦，曹大哥给您开了几个补身方子，让我熬了汤给您喝，现还热着呢，您千万要喝完了！”

刘谢连声叹息：“小曹大夫真是个好人！”又喜滋滋地接过篮子，伸手往里一摸，果然饭菜和汤都是热乎乎，虽然说如今将近入夏，天气暖和，吃点儿冷食也没啥关系，但能有口家常热饭吃，他心里就暖乎乎，说不出熨贴，对青云这个干女儿真是满意得不得了，直恨不得她是自己亲生！

他柔声对青云道：“辛苦你了，好孩子，赶紧回去吃饭吧。你放心，干爹一定把饭菜和汤都吃完，一粒饭也不剩下！”

青云点头，又嘱咐他：“吃完了饭别忙着做事，先歇一歇，散散步，免得过后消化不良。我回头会来拿东西。”

刘谢应着，欢欢喜喜去了。青云看着他进了屋，回头见那守仪门官差还冷冷地杵边上睨着自己，犹豫了一下，想起身上没带什么钱和东西，便冲他甜甜一笑，福了一福：“方才多谢大哥您通报了！”

官差似乎哼了一声，不知是回应她，还是压根儿没吭声，只是她听错了。

青云自问脸皮不算薄，继续硬着头皮与他搭话：“我从前来过县衙几回，都没见过您，您是来？”

官差爱理不理地倚着门边看天，青云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话了。也许她下回顺手送点好处给他，他就会搭理自己了？这种衙门关键地盘上守门官差，必要时用处还是很大，跟他打好关系，只会有好处。

青云讪讪地转身往来路走，才走出十来步，就遇见葛典吏迎面走来，满脸是笑，语气又亲切又慈爱：“哟，是青姐儿哪？这是给你干爹送饭来？真是好孩子！我早就说了，象你这么好孩子，如今不容易见到了，刘老弟能有你这么好干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福气！”

这话却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青云自认没什么大本事，刘谢也一直很敬畏这些同僚，到底有什么理由让葛典吏如此讨好她？

青云可能客气礼貌地与他虚应着，又谦虚了几句，不料葛典吏反而夸得多了，似乎瞧见了她方才守门官差那里受到冷遇，他还十分“好心”地安慰她：“方才可是门上受了委屈？别放心上，那门子是周大人带来人，亲信小厮，才上任就把原来王小四给换下来了。人家是高门大户里听差，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别瞧这人只是个门子，比我们架子还大呢！”

青云恍然大悟，原来那官差就是周康换上门子！怪不得如此冷淡。人家压根儿就不用买这县衙里任何人账！

葛典吏话风又一转：“不过青姐儿你放心，他别人面前可以耍横，你面前可不敢。我听说周大人才来清河时，就是姐儿你招待？你干爹若不是那时认识了周大人，如今哪里有这么大脸面？”

青云不知他这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第一反应是否认：“葛大人这话可太抬举我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周大人身份，只当是个出手大方过路客商，想着王掌柜他们难得遇上笔好买卖，就力帮着招呼，哪里想到会是县令？干爹也是正好遇上了，说话做事都赤诚以对，周大人才觉得他是可用之材。这如何是我功劳呢？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周大人了，可不敢说自己有什么脸面。”

葛典吏干笑两声：“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小小年纪，也知道谦虚了。我听说小曹大夫是你表兄，想必你也不是一般人家孩子，果然跟那些野孩子不一样！”

青云心里有些不高兴，面上却笑容不变：“葛大人还有吩咐吗？我要给表兄送饭去……”

“哦，当然，当然。”葛典吏忙道，“可不能耽搁小曹大夫吃饭。你过去时顺便替我道个谢，前儿我老婆病了，只照着小曹大夫开方子吃了两剂药，就全好了，再没有这么！如今家里人都说，小曹大夫真不愧是小神医呢！”

青云笑着应了，福了一福就想走，又被他叫住：“你婶娘近日怪想你，你得了空就过去瞧瞧她，与她说说话吧。她总跟我说，象你这么贴心好孩子，世上真是少有了！若我们家金莲能比得上你一半，她就心满意足了呢！”

青云暗暗抹汗，干笑着道了谢，飞地溜走了。今日葛典吏实怪异得很，他女儿金莲是出了名小气，他居然还说金莲比不上她一半？他确定那是夸她而不是拉仇恨？还有，谁是她“婶娘”？她正经连句“叔叔”都没叫过他呢！

由于葛典吏表现太古怪，青云担心会不会有问题，或者关系到刘谢县衙中处境，所以她去送饭给曹明时，就简单跟他提了一提。曹明沉吟片刻，便对她说：“他如此殷勤，必有所求，方才你县衙，周围尚有别人，兴许他说话不方便。他让你去看他老婆，多半是有话要悄悄跟你说呢。他们夫妻品性如何？”

青云想了想：“我只见过他老婆两回，没说过什么话，不清楚她脾气，但听别人议论说她有点儿蠢，事事都听丈夫。而葛典吏则是个滑不溜手人，见了人面，哪怕心里恨得不行，嘴上也只有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