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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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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马上就要回去。不知道临别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谈一次。所以我今天把过去的两

本日记找了出来还写了一封短信准备留给你。你看完了把日记给我寄回来。这些

东西会把我没向你说的事情全告诉你。”

保尔握了握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要把她的面容铭记在心里。

第二天他们如约在大门口见面。丽达交给他一个包和一封封好的信。周围人很多

因此他们告别的时候很拘谨保尔只是在她那湿润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温情和淡淡的

忧伤。

一天以后列车载着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乌克兰代表分坐在几节车厢里。保尔和基辅小组在一起。

晚上大家全睡了奥库涅夫也在旁边的铺位上出了轻轻的鼾声。保尔移近灯光

打开那封信:

保夫鲁沙亲爱的!

这些话我本来可以当面告诉你不过还是写下来更好一些。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

我和你在大会开幕那天谈的事不要在你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我知道你很坚强所

以我相信你说的话。我对生活的看法并不太拘泥于形式。在私人关系上有的时候当

然非常少见如果确实出于不平常的、深沉的感情是可以有例外的。你就可以得到这

种例外不过我还是打消了偿还我们青春宿债的念头。我觉得那样做不会给我们带

来很大的愉快。保尔你对自己不要那样苛刻。我们的生活里不仅有斗争而且有美好

感情带来的欢乐。

至于你生活的其他方面就是说对你生活的主要内容我是完全放心的。紧握你

的双手。

丽达。

保尔沉思着把信撕成碎片然后两手伸出窗外任凭风把纸片吹走。

第二天早晨保尔读完两本日记把它们包起捆好。到了哈尔科夫奥库涅夫、潘

克拉托夫、保尔和另外一些乌克兰代表都下了车。奥库涅夫要把住在安娜那里的塔莉亚

接走。

潘克拉托夫当选为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有事要办。保尔决定顺便看看扎尔基和

安娜然后同奥库涅夫他们一起到基辅去。他到车站邮局给丽达寄日记本耽搁了一会

儿出来的时候朋友们已经全走了。

他坐电车到了安娜和杜巴瓦的住所。保尔走上二楼敲了敲左面的门——安娜就住

在这里。里面没有人应声。时间还很早安娜不会这么早就去上班。保尔想:“她也许

还没醒。”

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睡眼矇眬的杜巴瓦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他脸色灰暗眼圈

青身上散着刺鼻的洋葱味保尔那敏锐的嗅觉还闻到了他嘴里喷出来的隔夜的酒

气。从半开的房门里保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胖女人确切些说是看到这女人的肩膀

和一条光着的肥腿。

杜巴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脚一踹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是来找安娜·博哈特同志的吗?”他眼睛看着墙角用沙哑的声音问。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保尔沉着脸仔细地打量着他。

“我不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

杜巴瓦突然大脾气。

“这个我管不着。”他打了一个嗝又压住火气不怀好意地说:“你是来安慰她

的吧?好啊来得正是时候。位子已经腾出来了行动起来吧。你肯定不会碰钉子。她

跟我提过好几次说她挺喜欢你或者像娘们的另一种说法……抓住机会吧那你们精

神和**就都一致起来了。”

保尔感到两颊烧。他竭力克制自己轻声说:“德米特里你怎么堕落到这种地

步!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无赖。过去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嘛。你为什么要堕落下去呢?”

杜巴瓦把身子靠在墙上。看样子他光脚站在水泥地上有点冷所以把身子蜷缩起来。

房门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两腮浮肿的女人探出头来说:“我的小猫进来吧在

那儿站着干什么?……”

杜巴瓦没让她说完猛地把门关上用身子顶住。

“真是个好的开端……”保尔说。“你把什么人领到房里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啊?”

杜巴瓦显然不愿意再谈下去他大声喊道:“连我该跟什么人睡觉也要你们下指示

吗!这些说教我早就听够了!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吧!去告诉大家就说我杜巴

瓦现在又喝酒又嫖女人!”

保尔走到他跟前激动地说:“德米特里把这个女人撵走我想最后再跟你谈一

次……”

杜巴瓦把脸一沉转身走进了房间。

“呸这个坏蛋!”保尔低声骂了一句慢慢走下楼去。

两年过去了。无情的时光一天天、一月月流逝着而生活飞前进而又丰富多彩

的生活总是给这些表面似乎单调的日子带来新的内容每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一亿

六千万伟大的人民开天辟地第一次成为自己辽阔土地和无穷宝藏的主人他们英勇地、

紧张地劳动着重建被战争破坏了的经济。国家在日益巩固在积聚力量。不久前不少

工厂还废置着没有一点生气一片荒凉可是现在烟囱全都冒烟了。

保尔觉得这两年过得飞快简直是不知不觉地过去的。

他不会从容不迫地过日子早晨不会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迎接黎明晚上也不会十点

钟准时就寝。他总是急急忙忙地生活不仅自己急急忙忙而且还催促别人。

他舍不得在睡眠上多花时间。深夜还经常可以看到他的窗户亮着灯光屋子里有几

个人在埋头读书。这是他们在学习。两年里他学完了《资本论》第三卷弄清了资本主

义剥削的精巧结构。

有一天拉兹瓦利欣突然来到保尔工作的那个专区。省委派他来建议让他担任一

个区的共青团区委书记。保尔当时出差在外。在保尔缺席的情况下常委会把拉兹瓦利

欣派到一个区里。保尔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月过去了。保尔到拉兹瓦利欣那个区视察工作。他现的问题虽然不多但是

其中已经有这样一些情况:拉兹瓦利欣酗酒拉拢一帮阿谀奉承的人排挤好同志。保

尔把这些事情提到常委会上讨论。当大家一致主张给拉兹瓦利欣严厉申斥处分的时候

保尔出人意料地说:“应该永远开除不许重新入团。”

大家都很吃惊感到这样处分过重但是保尔坚持说:“一定要开除这个坏蛋。对

这个堕落的少爷学生我们已经给过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纯粹是混进团里的异己分

子。”

保尔把在别列兹多夫生的事讲了一遍。

“我对柯察金的指摘提出强烈抗议。他这是报私仇谁都可以捏造罪名陷害我。让

柯察金拿出真凭实据来。我也会给他编几条说他搞过走私活动——凭这个就把他开除

吗?不行得让他拿出证据来!”拉兹瓦利欣大喊大叫。

“你等着吧会给你证据的。”保尔对他说。

拉兹瓦利欣出去了。半小时后保尔说服了大家常委会通过决议:“将异己分子拉

兹瓦利欣开除出团。”

入夏以后朋友们一个个都去休假了。身体不好的都到海滨去。一到这个时候休

养成了大家热切盼望的事保尔忙着给同志们张罗疗养证申请补助打他们去休息。

同志们走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倦怠但是都很高兴。他们留下的工作全压在保尔肩

上他就全力以赴地工作像一匹驯顺的马拉着重载爬坡一样。这些同志晒得黑黑的回

来了个个精神饱满精力充沛。于是另一批同志又疗养去了。整个夏天总有人外出

可是生活是不会在原地踏步的生活要前进保尔也就没有一天能够离开他的岗位。

年年夏天都是这样过的。

保尔不喜欢秋天和冬天因为这两个季节给他**上造成很多痛苦。

今年他特别焦急地盼望夏天快到。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即使只向自己承认这一

点也使他感到非常难过。现在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承认自己经受不了紧张工作带来的

种种困难承认自己是个残废;要么坚守岗位直到完全不能工作为止。他选择了后一

条。

有一回专区党委常委会开会的时候专区卫生处长巴尔捷利克一个做过地下工

作的老医生凑到保尔跟前说:“保尔你的气色很不好。到医务委员会检查过吗?

身体怎么样?大概没去过吧?我记不清了。反正你得检查一下亲爱的朋友。星期四来

吧下午来。”

保尔有事脱不开身没有到医务委员会去。可是巴尔捷利克并没有忘记他亲自把

他拉到自己那里。医生给保尔仔细检查了身体巴尔捷利克也以神经病理学家的身份参

加了。

检查之后写了如下处理意见:医务委员会认为柯察金同志必须立即停止工作去

克里木长期疗养并进一步认真治疗否则难免生严重后果。

处理意见的前面用拉丁文写了一长串病名。从这些病名中保尔了解到的只是:

他的主要灾难不在腿上而是中枢神经系统受到严重损伤。

巴尔捷利克把医务委员会的决定送交常委会批准没有一个人反对立即解除保尔的

工作但是保尔自己提议等共青团专区委员会组织部长斯比特涅夫休假回来之后他再

离开。保尔怕丢下专区团委的工作没有人负责。这个要求虽然遭到巴尔捷利克的反对

大家还是同意了。

再有三个星期他就可以去度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休假了。

抽屉里放着到叶夫帕托里亚去的疗养证。

保尔这些日子工作抓得更紧了。他召开了专区团委全体会议为了能够放心离开

他竭力在走之前把工作安排妥当。

就在他要去休养要去看他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大海的前夕他遇到了一件十分荒唐

而可憎的事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

下班以后保尔来到党委宣传鼓动部办公室坐在书架后面敞开窗户的窗台上等

着开宣传工作会议。他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没有人。过了一会儿进来几个人。保尔

在书架后面看不见他们但是从说话声音里听出有法伊洛。法伊洛是专区国民经济处

处长高高的个子一副军人派头长得很漂亮。保尔不止一次听说他爱喝酒见到好

看点的姑娘就纠缠。

法伊洛过去打过游击一有机会就眉飞色舞地吹嘘说他每天都砍下十个马赫诺匪

帮的脑袋。保尔非常厌恶他。有一回一个女团员找到保尔大哭一场说法伊洛答应

同她结婚可是同居了一个星期以后就抛弃了她现在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监察委员会

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姑娘拿不出证据法伊洛蒙混过了关。可是保尔相信她说的是

实话。保尔留心听进屋的人说话他们不知道他在里面其中一个人说:“喂法伊洛

你的事情怎么样?又搞了点新名堂没有?”

问话的是格里博夫法伊洛的朋友跟他是一路货。格里博夫浅薄无知是个大笨

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当上了宣传员而且很爱摆出一副宣传家的架势不管什么场

合一有机会就显示一番。

“你给我道喜吧昨天我把科罗塔耶娃搞到手了。你还说成不了事呢。不老弟

要是我盯上了哪个娘们你就放心吧我准能……”法伊洛接着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

话。

保尔感到神经一阵震颤——这是他极端愤怒的征兆。科罗塔耶娃是专区党委的妇女

部长。她和保尔是同时调到这里来的。共事期间他们成了好朋友。她是个大家都愿意接

近的党员对每一个妇女对每一个向她求助或请教的人她都热情接待体贴关怀。

科罗塔耶娃受到专区委员会工作人员的普遍尊敬。她还没有结婚。法伊洛讲的无疑就是

她。

“法伊洛你没撒谎吗?她可不像是那种人。”

“我撒谎?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比她强的我也搞到过。这得有本事。一个娘们一个

样要用不同手段来对付。有的当天就能弄到手这样的当然是不值钱的货。有的得追

上一个月。要紧的是要会打攻心战。干什么都有一套专门的办法。老弟这可是一门高

深的学问!我在这方面是个专家。哈——哈——哈——哈……”

法伊洛自鸣得意兴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一小群听众怂恿他往下讲他们迫不

及待地想知道细节。

保尔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他觉得心在急剧地跳动。

“像科罗塔耶娃这样的女人你想碰运气轻而易举就搞到手那是白日做梦可

是把她放过去我又不甘心何况我跟格里博夫还打了一箱葡萄酒的赌。于是我就开始

运用战术。假装顺便走进她屋里去了一回又一回。一看不行她尽给我白眼。外

面对我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不定已经传到她耳朵里去了……一句话侧击是失败了。于

是我就迂回迂回。哈——哈!……你明白吗我跟她说我打过仗杀过不少人到

处流浪吃足了苦头可是连个可心的女人都没给自己找到。现在我的日子就像一只孤

苦伶仃的狗没人体贴我没人问寒问暖……我就这么胡诌瞎编一个劲地诉苦。

一句话抓住她的弱点进攻。我在她身上可下了不少功夫。有一阵子我想见他妈

的鬼去吧演这种滑稽戏不干了!但是事关原则呀为了原则我不能放过她……最

后总算弄到手了。老天不负苦心人——没想到我碰上的不是个婆娘竟是个黄花闺女。

哈——哈!……嘿太有意思了!”

法伊洛还在把他的下流故事讲下去。

保尔不记得是怎么一下子冲到法伊洛跟前的。

“畜生!”他大喝一声。

“你骂谁?偷听别人的谈话你才是畜生!”

保尔大概又说了句什么法伊洛伸手揪住他的前襟:“你竟敢这样侮辱我?!”

说着他就给了保尔一拳。他是喝醉了的。

保尔操起一张柞木凳子一下就把法伊洛打倒在地。保尔衣袋里没有带枪法伊洛

才算拣了一条命。

于是就生了这样的荒唐事:在预定动身去克里木的那天保尔不得不出席党的

法庭。

党组织的全体成员都到市剧院来了。宣传鼓动部里生的事件使与会者很愤慨审

判展成为一场关于生活道德问题的激烈辩论。日常生活准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党

的伦理道德等问题成了辩论的中心审理的案件反而退居次要的地位。这个案件只是一

个信号。法伊洛在法庭上非常放肆他厚颜无耻地摆出一副笑脸说什么这个案件人民

法院会审理清楚的柯察金打破他的头应该判处强制劳动。向他提出的问题他一概

拒绝回答。

“怎么你们想拿我这件事当做谈笑的资料吗?对不起。你们愿意给我加什么罪名

就加吧。至于那帮娘们对我有那么大的火道理很简单那是因为平时我根本不答理她

们。那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连个鸡蛋壳都不值。要是在一九一八年我会按自己的办

法跟柯察金这个疯子算帐的。现在没有我你们也可以处理。”法伊洛说罢扬长而去。

当主席要保尔谈谈冲突经过的时候他讲得很平静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是在

竭力克制自己。

“大家在这里议论的这件事所以会生是因为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以前我做工作

用拳头用得多动脑子动得少不过这样的时候早就过去了。这次又出了岔子在我清

醒过来之前法伊洛的脑袋已经挨了一下子。最近几年这是我仅有的一次暴露出游击

作风。说实在的虽然他挨打是罪有应得但我谴责自己的这种举动。法伊洛这种人是

我们**的生活中的一个丑恶现象。我不明白一个革命者、**员怎么可以同

时又是一个下流的畜生和恶棍我永远也不能同这种现象妥协。这次事件迫使我们讨论

生活道德问题这是整个事件中唯一的积极方面。”

参加会议的党员以压倒多数通过决议把法伊洛开除出党。格里博夫由于提供假证

词受到警告和严厉申斥处分。其余参加那次谈话的人都承认了错误受到了批评。

卫生处长巴尔捷利克介绍了保尔的神经状况。党的检察员建议给保尔申斥处分由

于大会的强烈反对他撤回了这个建议。保尔被宣布无罪。

几天以后列车把保尔载往哈尔科夫。经他再三请求专区党委同意把他的组织关

系转到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由那里分配工作。他拿到一个不坏的鉴定就动身了。

阿基姆是中央委员会书记之一。保尔去见他把全部情况向他做了汇报。

阿基姆看了鉴定见到在“对党无限忠诚”后面写着:“具有党员应有的毅力只

是在极少的情况下表现暴躁不能自持其原因是神经系统受过严重损伤”。

“保夫鲁沙在这份很好的鉴定上到底还是给你写上了这么一条。你别放在心上

神经很健全的人有时也难免生这类事情。到南方去吧恢复恢复精力。等你回来的

时候咱们再研究你到什么地方去工作。”

阿基姆紧紧握住了保尔的手。

保尔到了中央委员会的“公社战士”疗养院。花园里有玫瑰花坛银光闪耀的喷水

池爬满葡萄藤的建筑物。疗养员穿着白色疗养服或者游泳衣。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登记

了他的姓名把他领到拐角上的一座房子里。房间很宽敞床上铺着洁白耀眼的床单

到处一尘不染寂静异常。保尔到浴室洗去旅途的劳顿换了衣服径直朝海滨跑去。

眼前是深蓝色的大海它庄严而宁静像光滑的大理石一样伸向目力所及的远方

消失在一片淡蓝色的轻烟之中;熔化了的太阳照在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火焰般的金光。

远处透过晨雾隐约显现出群山的轮廓。他深深地吸着爽心清肺的海风眼睛凝视着

伟大而安宁的沧海久久不愿移开。

懒洋洋的波浪亲昵地爬到脚下舐着海岸金色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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