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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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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央委员会“公社战士”疗养院的旁边是中心医院的大花园。疗养院的人从海滨

回来都从这座花园经过。花园的一堵灰色石头砌的高墙附近长着枝叶茂盛的法国梧

桐保尔喜欢在这里的树荫下休息。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从这里可以观看花园林荫道

和小径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晚上又可以远远避开大疗养区恼人的喧闹在这里静听音

乐。

今天保尔又躲到这个角落里来了。他舒适地在一张藤摇椅上躺下海水浴和日光

浴使他疲乏了他打起瞌睡来。一条厚毛巾和一本没有看完的富尔曼诺夫的小说《叛

乱》放在旁边的摇椅上。到疗养院的最初几天他仍然处在神经过敏的紧张状态中

头疼的症状始终没有消失。教授们一直在研究他那复杂而罕见的病情。一次又一次的叩

诊、听诊使他感到又腻烦又疲劳。责任医生是一个大家都愿意接近的女党员姓耶

路撒冷奇克这个姓很怪。她总要费很大劲才能找到她的这个病人然后又耐着性子

劝他一起去找这位专家或者那位专家。

“说实在的这一套真叫我烦透了。”保尔说。“同样的问题一天得回答他们五

遍。什么您的祖母是不是疯子啊什么您的曾祖父得没得过风湿病啊鬼才知道他得过

什么病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想叫我承认得过淋病或者别的什

么更糟糕的病。老实说为了这个我真想敲敲他们的秃脑袋。还是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要是这一个半月老这么把我研究来研究去我就要变成一个社会危害分子了。”

耶路撒冷奇克总是笑着用玩笑回答他过不了几分钟她已经挽着他的胳膊一

路上说着有趣的事把他领到外科医生那里去了。

今天看样子不会检查了。离吃午饭还有一个小时。保尔在矇眬的睡意中听到了脚步

声。他没有睁开眼睛心想:“也许以为我睡着了就会走开的。”但是希望落空了

摇椅嘎吱响了一声有人坐了下来。飘过来一股清淡的香气说明坐在旁边的是个女人。

保尔睁开眼睛。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耀眼的白色连衣裙两条晒得黝黑的腿和两只穿着

羊皮便鞋的脚然后是留着男孩式的头两只大眼睛一排细小的牙齿。她不好意思

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大概打搅您了吧?”

保尔没有做声。这可有点不礼貌不过他还是希望这个女人会走开。

“这是您的书吗?”

她翻弄着《叛乱》。

“是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

“同志请问您是‘公社战士’疗养院的吗?”

保尔不耐烦地扭了一下。“打哪儿冒出来这么个人?这算什么休息?说不定马上还

要问我得的是什么病呢。算了我还是走吧。”于是他生硬地回答:“不是。”

“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

保尔已经抬起身子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响亮的声音。

“你怎么钻到这儿来了朵拉?”

一个晒得黝黑、体态丰满的金女人穿着疗养院的浴衣在摇椅边上坐了下来。

她瞥了保尔一眼。

“同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您是不是在哈尔科夫工作?”

“是的是在哈尔科夫。”

“做什么工作?”

保尔决心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谈话便回答说:“掏茅房的!”

她们听了哈哈大笑保尔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同志您这种态度恐怕不能说很有礼貌吧。”

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开始的。哈尔科夫市党委常委朵拉·罗德金娜后来不止一次回

忆起他们结识时的可笑情景。

一天午饭后保尔到海洋疗养院的花园去看歌舞演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扎尔基。

说来也怪使他们相逢的竟是一场狐步舞。

一个肥胖的歌女狂荡地打着手势唱完了一支《良夜**曲》。随后一男一女

跳上了舞台。男的头上戴一顶红色圆筒高帽半裸着身体胯骨周围系着五颜六色的扣

带上身却穿着白得刺眼的胸衣还扎着领带。一句话装的是野蛮人看起来却不伦

不类。那女的长相倒不错身上挂着许多布条。他们刚出场一群站在疗养员的安乐椅

和躺床后面的新经济政策暴户就伸出他们的牛脖子齐声喝彩。这一对宝贝在他们

的喝彩声中扭动屁股踏着碎步在舞台上跳起了狐步舞。简直难以想象还有比这更

加令人作呕的场面了。戴着傻瓜圆筒帽的胖汉子和那个女人紧紧贴在一起扭来扭去

做出各种下流猥亵的姿势。保尔身后一个肥猪似的大胖子乐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保尔

刚要转身走开紧靠舞台的前排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愤怒地喊道:“够了别卖淫了!

见鬼去吧!”

保尔认出这个人是扎尔基。

钢琴伴奏中断了小提琴尖叫了一声不再响了。台上的一对男女停止了扭摆。暴

户们从椅子后面出一片嘘声气势汹汹地指责方才喊叫的人:“把一出好戏给搅黄

了真***不像话!”

“整个欧洲都在跳啊!”

“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候在“公社战士”疗养院来的一群观众里共青团切列波韦茨县委书记谢廖

沙·日巴诺夫把四个手指夹进嘴里打了一个绿林好汉式的唿哨别的人也群起响应。

于是台上那一对宝贝像被风刮走似的不见了。报幕的小丑像一个机灵的堂倌跑出来

向观众宣布他们的歌舞班子马上就走。

“一条大道朝天夹起尾巴滚蛋要是爷爷问你就说到莫斯科看看!”一个穿疗

养衣的小伙子在一片哄笑声中这样喊着把报幕人送下了舞台。

保尔跑到前排找到了扎尔基。他们在保尔房间里坐了很久。扎尔基在一个专区的

党委会负责宣传鼓动工作。

“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很快就要抱孩子了。”扎尔基说。

“是吗你爱人是谁?”保尔惊奇地问。

扎尔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给保尔看。

“还认得出来吗?”

这是他和安娜·博哈特的合影。

“那杜巴瓦哪儿去了呢?”保尔更加惊讶了又问。

“上莫斯科了。被开除出党以后他就离开了**大学现在在莫斯科高等技

校学习。听说他恢复了党籍。白搭!这个人是不可救药了……你知道潘克拉托夫在哪儿

吗?他现在当了造船厂副厂长。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大家都不通音信。咱们

分散在各地能够碰到一起谈谈过去的事真叫人高兴。”扎尔基说。

朵拉走进保尔的房间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人。一个高个子的坦波夫人关上了

门。朵拉看了看扎尔基胸前的勋章问保尔:“你的这位同志是党员吗?他在哪儿工

作?”

保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把扎尔基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那就让他留下吧。刚才从莫斯科来了几位同志。他们要给咱们讲一讲党内最近的

一些情况。我们决定在你屋里开个会算是个内部会议吧。”朵拉解释说。

在场的人除了保尔和扎尔基之外几乎全是老布尔什维克。莫斯科市监委委员巴

尔塔绍夫矮墩墩的个子五十上下年纪过去在乌拉尔地区当翻砂工人他先言

声音不大:“是的有事实为证出了新的反对派我们原先就有预感果然生了。

新反对派的领袖人物除了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还有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托洛茨

基。他们狼狈为奸相互打气。如今这个各色反对派拼凑起来的大杂烩开始行动了。”

坦波夫来的检察员插进来说:“第十四次代表大会上我就对同志们说过:‘你们记

住我的话吧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早晚要同托洛茨基结亲。’当时季诺维也夫带着

一帮列宁格勒代表一个劲儿反对代表大会托洛茨基一声不吭净在一边看热闹心里

则在寻思:‘你们这帮狗崽子因为‘十月革命的教训’一直在攻击我要把我置之死

地如今自己滑进了同一个泥坑。’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说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多

年来都在跟托洛茨基主义作斗争在各个转折关头都谴责托洛茨基主义是党内异己派别

他们决不会背叛布尔什维主义决不会听命于他们长期激烈批判过的人。

“结果怎么样呢?昨天的敌人、思想上的对头今天成了朋友因为他们都在不择手

段地反对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同谁联合都行牺牲自己的全部原则、放弃原先的立场也

行。这些原则和立场如今在他们眼里粪土不如。同托洛茨基结盟会使他们过去布尔什维

克的称号蒙上耻辱可这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无原则的联盟很像一九一二年的八月联盟。不论是现在还是那个时候挥舞指

挥棒的都是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这次的表演其卑鄙程度不亚于他们在十

月武装起义前的畏缩。这号人”坦波夫人瞥了一眼在座的女同胞朵拉咽回去一句骂

娘话。“呸差点没说出脏话来!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还真没见过。”坦波夫人结束了

他的言。

“一切迹象表明最近期间这个联合的反对派就会向党动进攻。这些不断冒出来

的小集团干的就是一件事——制造混乱破坏党的统一。我不明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

把它们彻底了结。我们太放任太宽容他们了。依我看应该把这些职业的捣乱分子和反

对派一个一个通通清除出党。我们在跟这些反党分子的斗争上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朵拉激烈地说。

老人梅伊兹然默默地听完大家的言接着说:“朋友们我们不能再耽搁要赶

紧回去。疗养院多住两天少住两天无所谓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我们必须坚守各自的岗

位。我明天就动身。”

在保尔房间集会之后三天疗养员都走*光了。保尔也提前出了院。

保尔在团中央没有耽搁很久。他被派到一个工业专区去担任共青团专区委员会书

记。一个星期后城里的共青团积极分子就听到了他的第一次讲话。

深秋的一天保尔和两名工作人员乘专区党委会的汽车到离城很远的一个区去汽

车掉进路边的壕沟里翻了车。

车上的人都受了重伤。保尔的右膝盖压坏了。几天以后他被送到哈尔科夫外科学

院。几个医生会诊检查了他红肿的膝盖看了爱克斯光片主张立即动手术。

保尔同意了。

“那么就明天早晨做吧。”主持会诊的胖教授最后这样说接着就起身走了。其他

医生也都跟着走了出去。

一间明亮的单人小病室一尘不染散着保尔久已淡忘的那种医院特有的气味。

他向四周看了看。一只铺着白台布的床头柜一张白凳子这就是全部家具。

护理员送来了晚饭。

保尔谢绝了。他半躺在床上写信。伤腿疼得很厉害影响思考也不想吃东西。

写完第四封信的时候病室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保尔看见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帽的

年轻女人走到他床前。

在薄暮中保尔依稀看到她那两道描得细细的眉毛和一对似乎是黑色的大眼睛。她

一手提着皮包一手拿着纸和铅笔。

“我是您这个病室的责任医生”她说。“今天我值班。现在我向您提一些问题

您呢不管愿意不愿意要把您的全部情况都告诉我。”

女医生亲切地笑了笑。这一笑减轻了“审问”的不快。

保尔整整讲了一个小时不仅讲了自己的情况而且连祖宗三代都讲到了。

手术室里几个人戴着大口罩。

镀镍的手术器械闪着银光狭长的手术台下面放着一个大盆。保尔躺在手术台上的

时候教授已经快洗完手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正在保尔身后紧张地进行着。保尔回头

看了一下护士在安放手术刀、镊子。责任医生巴扎诺娃给他解开腿上的绷带轻声对

他说:“柯察金同志别往那边看看了对神经有刺激。”

“您说的是谁的神经大夫?”保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几分钟以后保尔的脸给蒙上了厚实的面罩教授对他说:“不要紧张现在就给

您施行氯仿麻醉。请您深呼吸用鼻子吸气数数吧。”

面罩下传出了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好的我保不住会说出不干不净的话来那就

事先请你们原谅了。”

教授忍不住笑了。

几滴氯仿麻醉剂散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

保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数起数来努力把数字说得清楚些。他的生活悲剧就

这样揭开了第一幕。

阿尔焦姆差点把信封撕成两半。他打开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忐忑不安。眼

睛一看到信的开头他就急忙一口气读了下去:

阿尔焦姆!咱们很少通信。一年一次最多也就是两次吧!但是次数多少有什么

关系呢?你来信说为了同老根一刀两断你已经转到卡扎京的机车库工作带着全家

离开了舍佩托夫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老根就是斯捷莎和她一家的那种小私有者

的落后心理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改造斯捷莎这一类人是困难的我担心你未必做得

到。你说“上了年纪学习有困难”可是你学得并不坏嘛。让你脱产专做市苏维埃主

席的工作你坚决不干这是不对的。你不是为夺取政权战斗过吗?那你就应该掌握政

权。你应该明天就接手市苏维埃的工作干起来。

现在谈谈我自己。我的情况有点不妙。经常住院开了两次刀流了不少血体力

也有很大消耗而且谁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离开了工作给自己找到了一种新的职业——当病号。

我忍受着种种痛苦而结果呢是右膝关节不能活动了身上添了好几个刀口;另

外医生最近现我的脊梁骨七年前受过暗伤。现在他们说这个伤可能要我付出极

高的代价。

我准备忍受一切只要能重新归队就行。

对我的生活来说没有比掉队更可怕的事情了。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正因为这样

我才承受一切只是一直不见起色相反阴云越聚越浓。第一次手术过后我刚能走

动就恢复了工作但是很快又被送进了医院。刚才我拿到了叶夫帕托里亚的迈纳克疗

养院的入院证明天就动身。别难过阿尔焦姆要我进棺材并不那么容易。我的生命

力顶三个人不成问题。咱们还能干一阵呢哥哥!你要注意身体别再一下扛十普特了。

不然以后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给你修理。

岁月给我们经验学习给我们知识而得到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到一个又一个医院

去做客。握你的手。

保尔·柯察金

就在阿尔焦姆皱着两道浓眉阅读弟弟来信的时候保尔正在医院和巴扎诺娃告别。

她把手伸给他问:“您明天就动身到克里木去吗?今天您打算在哪儿过呢?”

保尔回答:“朵拉同志马上就来。今天白天和晚上我都在她家里明天一早她送我

上火车。”

巴扎诺娃认识朵拉因为她常来看保尔。

“柯察金同志咱们说过您临走之前要同我父亲见一面您还记得吗?我已经把

您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他了。我很想让他给您检查一下。今天晚上就可以。”

保尔立即同意了。

当天晚上巴扎诺娃把保尔领到她父亲宽敞的工作室里。

这位著名的外科专家给保尔做了详细检查。巴扎诺娃也在场她从医院拿来了爱克

斯光片和全部化验单。谈话中间她父亲用拉丁语说了很长一段话她听了之后脸色

顿时变得煞白这不能不引起保尔的注意。他盯着教授那秃顶的大脑袋想从他敏锐的

目光中看出点什么来但是巴扎诺夫教授不露声色无法捉摸。

等保尔穿好衣服巴扎诺夫客气地向他告别;他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嘱咐女儿把检

查结果告诉保尔。

在巴扎诺娃那间陈设雅致的房间里保尔靠在沙上等待她开口。但是她不知道

从哪里说起说些什么;她感到很为难。父亲告诉她保尔体内的致命炎症正在展

医学现在还无法控制。教授反对再做任何外科手术他说:“这个年轻人面临着瘫痪的

悲剧我们却没有能力防止它。”

作为保尔的医生和朋友巴扎诺娃觉得不能把这一切都和盘托出。她只是用谨慎的

措词向他透露了一小部分真情。

“柯察金同志我相信叶夫帕托里亚的泥疗一定会使您的病出现转机。秋天您就

可以工作了。”

但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忘记了有一对敏锐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

“从您的话里确切些说是从您没明说的话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的病情的严

重性。您该记得我请求过您永远要对我实话实说。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我听了不

会晕倒也不会抹脖子。可是我非常想知道我今后会怎么样。”保尔说。

巴扎诺娃说了句笑话把话岔开了。

这天晚上保尔到底还是没有了解到真实情况不知道他的明天将会怎样。临分手

的时候巴扎诺娃轻声叮咛他:“柯察金同志别忘记我对您的友情。您生活里什么情

况都可能生。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或者希望我出个主意您就来信。我一定尽全力

帮助您。”

她从窗口看着他那穿皮外套的高大身躯吃力地拄着手杖从大门口向一辆出租的

轻便马车走去。

又到了叶夫帕托里亚。又是南方的炎热和晒得黝黑的、戴绣金小圆帽的、高声喧嚷

的人群。小汽车用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旅客送到迈纳克疗养院这是一座用石灰石砌成的

二层楼房。

值班医生把新来的人领到各个房间。

“同志您是哪个单位介绍来的?”他在十一号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问保尔。

“乌克兰**(布)中央委员会。”

“那就请您住在这儿吧跟埃勃涅同志一个房间。他是德国人希望我们给他找一

个俄国同伴。”医生解释了一下就去敲门。从房里传出一句外国腔的俄国话:“请

进。”

保尔进了房间放下提包朝躺在床上的人转过身去。那个德国人满头金长着

两只漂亮而灵活的蓝眼睛。他向保尔温厚地微微一笑。

“顾特莫根盖诺森[德语“早安同志”的译音。——译者]。我想说:‘你

好’。”他改用俄语说并向保尔伸出一只指头很长的苍白的手。

几分钟以后保尔已经坐在德国人床边两个人用一种“国际”语言热烈地交谈起

来。用这种语言谈话词语的作用反而是次要的弄不懂的地方就靠猜想、手势、表情

——总之用一种无师自通的世界语里的一切方法帮忙。保尔了解到埃勃涅是个德国

工人。

在一九二三年的汉堡起义中埃勃涅大腿上中了一枪。这回他旧伤复又倒在床

上。尽管很痛苦他仍然精神饱满因而立刻赢得了保尔的尊敬。

同这样好的病友住在一起保尔是求之不得的。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病痛从

早到晚向你诉苦唉声叹气。相反同他在一起你会连自己的病痛也忘得一干二净。

“可惜的是我对德语一窍不通。”保尔这样想。

花园的一角有几把摇椅、一张竹桌和两把病人坐的轮椅。有五个人每天治疗完

毕都到这里消磨一整天病友们管他们叫“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

一把轮椅上是半躺半坐着的埃勃涅另一把上是禁止步行的保尔其余三个人一

个是克里木共和国贸易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人员、身粗体重的爱沙尼亚人瓦伊曼;另一个

是长着两只深棕色眼睛、像十八岁少女一样年轻的拉脱维亚人玛尔塔·劳琳;还有一个

是两鬓灰白、身材魁梧的西伯利亚人列杰尼奥夫。这里的确有五个民族:德意志人、爱

沙尼亚人、拉脱维亚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玛尔塔和瓦伊曼懂德语埃勃涅请他们

当翻译。保尔和埃勃涅由于同住一个病室而成了朋友。玛尔塔、瓦伊曼和埃勃涅因为语

言相通而亲近起来使列杰尼奥夫和保尔结交的则是国际象棋。

英诺肯季·帕夫洛维奇·列杰尼奥夫到来之前保尔是疗养院里的国际象棋“冠

军”。他是经过一场顽强的冠军争夺战才从瓦伊曼手里夺过这个称号的。爱沙尼亚人

瓦伊曼平时从来不动感情这次败在保尔手里心情却很不平静一直对他耿耿于怀。

不久疗养院来了一位高个子老头他虽然五十岁了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他邀保尔下

一盘。保尔没有想到对方是强手不慌不忙地开了一个后翼弃卒局。列杰尼奥夫不吃弃

卒以挺进中卒相应。保尔作为“冠军”有义务同每个新来的棋手都下一盘。下棋的

时候总有很多人围着观看。走到第九步上保尔就现列杰尼奥夫那些沉着挺进的

小卒在向他步步进逼。保尔这才明白他遇到了劲敌悔不该对这场比赛掉以轻心。

经过三小时鏖战尽管保尔聚精会神使尽一切招数还是不得不认输了。他比所

有看棋的人都更早料到自己必败无疑。保尔看了他的对手一眼。列杰尼奥夫慈祥地微微

一笑。显然他也看出保尔要失败了。爱沙尼亚人瓦伊曼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战局巴不

得保尔一败涂地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我永远要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卒。”保尔说。这句话只有列杰尼奥夫听得懂他点

了点头表示赞许。

五天里保尔同列杰尼奥夫下了十盘棋结果是七负两胜一和。

瓦伊曼兴高采烈地说:“好极了谢谢您列杰尼奥夫同志!这回您算把他打得落

花流水了!活该!他把我们这帮老棋手全给打败了可他自己还是在一个老头手里栽了

跟头。哈哈哈!……”

接着他嘲弄这个曾经战胜过他的败将说:“怎么样吃败仗的滋味不好受吧?”

保尔丢掉了“冠军”称号。他虽然失去了棋坛荣誉却结识了列杰尼奥夫后来列

杰尼奥夫成了他非常敬爱和亲近的人。保尔这次棋赛败北并不是偶然的他只知道象棋

战略的一些皮毛一个普通棋手当然要输给精通棋艺的大师。

保尔和列杰尼奥夫有一个共同值得纪念的日期:保尔出生和列杰尼奥夫入党正好在

同一年。他们是布尔什维克近卫军老一代和青年一代的典型代表。一个具有丰富的生活

经验和政治经验从事过多年地下斗争蹲过沙皇监狱后来一直担任国家的重要行政

工作;另一个有着烈火般的青春虽然只有短短八年的斗争经历但是这八年却抵得上

好几个人的一生。他们两个一老一少都有一颗火热的心和被摧毁了的健康。

一到晚上埃勃涅和保尔的房间便成了俱乐部。所有政治新闻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晚上十一号房间里很热闹。瓦伊曼动不动就想讲点黄色笑话对这类东西他总是津津

乐道。

但是他马上就会遭到玛尔塔和保尔的夹攻。玛尔塔善于用机巧辛辣的嘲讽堵他的嘴;

如果不见效保尔就出面干预。比如有一回玛尔塔说:“瓦伊曼你最好问问大伙

也许你的‘俏皮话’根本不合我们的口味……”

保尔接着用不平静的语气说:“我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

瓦伊曼噘起厚嘴唇两只小眼睛嘲弄地在大家脸上扫了一下说:“看来得在政治

教育委员会设一个道德督察处并且推举柯察金当督察长。对玛尔塔我还可以理解女

同志嘛是当然的反对派可是柯察金竟想把自己打扮成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像个共青

团小宝宝似的……再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鸡蛋来教训母鸡。”

在这场关于**伦理的激烈争论之后说黄色笑话被当做一个原则问题提出来

讨论。玛尔塔把各种不同观点翻译给埃勃涅听。

“黄色笑话不很好我和保夫鲁沙看法一样。”埃勃涅表态说。

瓦伊曼只好退却了。他竭力用开玩笑来打掩护但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讲这类笑话

了。

保尔一直以为玛尔塔是个共青团员。他估计她大约只有十九岁。但是有一次他同玛

尔塔谈天吃了一惊原来她已经三十一岁了一九一七年就入了党而且是拉脱维亚

**的一名积极的工作人员。一九一八年白匪曾将她判处枪决后来她和另外一些同

志被苏维埃政府赎换回来。现在她在《真理报》工作同时还在大学进修不久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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