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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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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弦儿忙摇头道:“弦儿多谢少爷的好意不过弦儿只是个乐女当不得少爷垂青。”那少爷哼了一声道:“不识抬举给我拿回去。”这人十分横蛮想是郑国贵卿之子家中权势甚大才会如此。他那些从人立时上台七手八脚来拉扯。乐坊老板不知道从何处跑来他见势不妙忙低声下气相求道:“少爷弦儿非小人坊中之人她游历新郑暂居此处献艺。她身为坊中之客小人也不好送到府上请少爷放过……”话未说完便被这少爷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周围人尽皆愤怒若是胡弦儿去了这人府上众人便再也听不到她弹奏弦鼗可大家不敢得罪这少爷哼哼唧唧地不敢吱声。

伍封正寻思武技被这么一打岔怒道:“岂有此理!小刀将他们赶下台去!”庖丁刀跃了上台将那几人或扯或推尽赶了下台。他在吴国时便开始学伍封的空手格击练之日久这些从人自是不敌灰溜溜下台。庖丁刀对胡弦儿道:“弦儿你先下台藏在一边去。”胡弦儿得此机会忙下台藏身。

那少爷怒道:“没用的东西快追她来。”众从人都拔出剑来推开周围的人向胡弦儿追去。庄战大怒拔剑挡住众人只是五六剑之间这一干从人手中的剑脱手而飞。庄战这人生性谨慎知道这是郑国地方为免伍封难做是以未下杀手也未将众人刺伤只是将他们的铜剑撞飞了事。

伍封站起身来叹道:“这真是扫兴之极。”那少爷若是个聪明人见了庖丁刀和庄战的高明武技早该借故走开才是但这人是横蛮惯了眼下被人当众落面不免大怒盛怒之下拔出剑来向伍封当胸刺下。

伍封见他竟然因此小故而敢下杀手怒道:“干什么?”左手成爪状向剑尖上抓去。庖丁刀与庄战大吃一惊伍封这么一抓岂非是将手掌送上去由得那铜剑一刺透入?他们二人不知道伍封这空手之术是自小拍打抓拿木板石块练就双手坚逾金铁。那少爷的铜剑虽刺在他掌心之上却丝毫不能透入。伍封五指弹打拔勾如飞只听“叮叮”金石相击之声铜剑一寸一寸断裂而飞片刻间伍封已经抓在护手剑格上。将剩下的剑柄轻松夺了下来。他这是新悟的五指用法虽然未能臻极善之处却显出惊人的威力。

他五指快疾周围人瞧不出来。在旁人眼中那少爷一剑刺下去铜剑刺在伍封掌心上剑格护手由远到近自刺到掌心本来以为是二尺多长的剑刃尽数没入伍封臂中细看才知道剑刃在伍封掌前便已经化为齑粉而仅余的剑柄正好送在伍封掌中。这一场景固然十分好看但铜剑竟被肉掌挡住寸断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那少爷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伍封弃下剑柄伸手抓在他肩井之上虽然他没有用什么力但那少爷仍痛得呲牙咧嘴大声惨叫。庄战与庖丁刀在一旁瞧着也大为惊骇委实想不出伍封的肉掌何以坚逾利剑。

伍封见新悟的指法颇为有效心情甚好是以不愿意与这人计较松脱了手道:“今日便放了你下次再有此举在下必不轻饶可不管你是谁家子侄。”庄战心细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从人答道:“少爷是少正的次子。”

伍封点头道:“日后这弦儿出了事在下便记在你们头上到少正府上找你。”忽想起来问那少爷道:“咦你父亲是少正游参?”那少爷点了点头。伍封笑道:“这真是对不住了。你父亲赴宋国未回回来后便告诉他就说我是龙伯伍封厚颜代他管教子侄。”

周围人惊道:“龙伯?!”面露欣喜敬慕之色一齐跪拜。伍封大感愕然虽然这些年他名气日大却想不到这从未来过的郑国居然连坊间小民也知其名。

伍封见众人膜拜挥手让众人起身忙带庄战和庖丁刀出去庖丁刀道:“龙伯这胡弦儿……”伍封道:“经过今日之事想来再无人敢找她纠缠我们放心走吧。”庖丁刀和庄战这才知道会错了意误以为伍封喜欢此女。

从坊中出来已是午时市肆自然是不用去了三人便回驿馆一路上伍封总想着诸般指法之用庄战和庖丁刀见他沉思不敢说话。回到馆中伍封让庖丁刀找了块木板手抚板上试着指力终由胡弦儿弹奏弦鼗的指法启迪下用伍氏剑诀的运力之法悟出了捺、捏、弹、戳、点五种实用的技击指法来此时那块木板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不成模样。庖丁刀在一旁见他十指如铁暗暗咂舌。

午饭后伍封先将楚月儿留下来教她这五种指法。楚月儿空手格击之术甚高伍氏剑诀的运力之法又熟不一会儿便学会。楚月儿先前听庄战和庖丁刀说过伍封以肉掌碎剑之事以为他是以神力震断此刻才知道是用指力之故沉吟道:“若是五指齐出每一指用不同的指法又用不同的力道这一爪之威便十分骇人了。”伍封被她一言提醒眼中一亮道:“你说得不错一手五指每一式皆用不同指法至少可有二十五种力度变化我再慢慢寻思。”可一试之下才知道五指要用五种指法力道极难非得一心五用不可人怎能做到?只好弃此想法而不顾。

楚月儿这些日子心思全在医术之上自去后院学医。伍封陪她去后院顺便向东皋公问安。东皋公与伍封打过招呼道:“月儿欲要辨证先分阴阳气血失调致病之本。这经脉是气血输行之道针灸按摩要着眼于经脉上的腧穴、气穴。”他向伍封走来道:“龙伯来得正好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十二经别、十五络脉、孙脉、十二经筋、十二皮部等在体表均有其腧穴气穴。月儿你看这命门之穴是命门之门户命门是肾之精室肾为先天之门故命门又称精血之海。因此这命门一穴十分要紧下针之时不可不慎。”他用手指在伍封脐下数寸处轻轻按住。

楚月儿用心记忆东皋公道:“这命门穴如果被伤后果堪虞。”他手指轻轻用力伍封却恍若无事东皋公奇道:“咦龙伯这命门之穴怎不惧按压?龙伯你若觉得不适便声张免被伤着了。”又加力下按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伍封也无丝毫不适。楚月儿在自己身上相试也是如此。

东皋公大奇又按伍封另一穴道:“这气海通肺是人最敏感之穴不信你们不惧。”可无论他如用力按打敲击伍封仍然毫无所觉。楚月儿在自己身上相试毫无所用秀眉微蹙道:“这就奇了我与夫君怎会如此麻木?”

东皋公又在伍封身上试了多处要穴均无效果沉吟道:“天下间无论何人这命门穴和气海穴都是极紧要之处点压按打颇易受伤力稍重则能致命你们二人却毫无所觉看来是气血浑成周身浑沌为一穴无所用。”

伍封问道:“老先生这穴不可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东皋公笑道:“你们是老夫平生仅见的奇人既然周身浑成便无气血积输门户之辨邪不能侵就算是外伤也能自合其创不留痕迹。想来这是你们练成老子奇术之故这自然是好事。老子此术合乎大道委实了不起!”他赞叹良久道:“本来想请龙伯做个教器可惜不成只好另找人演试了。”

伍封叫来童子侍女各十人让东皋公以他们身子为例教楚月儿经穴自己在一旁看着。东皋公也不理他只是兴致勃勃地向楚月儿讲解各经脉腧穴以及如何凭穴治病。伍封听了良久忽想起一事来趁东皋公渴饮之时问道:“老先生这两肘之间微偏处又是何穴?”

东皋公愕然道:“那是小海之穴属手太阳小肠经不过针灸少用。龙伯何有此问?”伍封解释道:“晚辈有一次见月儿与老商比试之际月儿用手指在老商此处弹一弹老商双臂立时酸软无力。”楚月儿笑道:“月儿也不知道此处有穴那是接舆师父所教据说是小时候与玩伴嘻闹时现只要用手指弹击手臂便会麻木不过也只是片刻之效。”

东皋公道:“人身腧穴甚多约有七百二十个其中许多穴被外力所及会使人晕、死、伤、麻、残、哑老夫常遇病患不慎被伤及腧穴略有所得。二位所说的少海之穴只是暂使关节麻痹。其附近有一穴名少海击之阻断心经震动肘关节使手臂麻木失灵比击在小海穴时更能制人。”伍封问道:“老先生有哪些穴在体表易被点击之处?”

楚月儿猜出伍封的意思问道:“夫君是想用新悟的指法击打敌穴以收制敌之效?”伍封点头道:“我觉得用指法破敌击打要穴是一个较好的法子。”东皋公忙道:“此术甚凶老夫治病救人怎能与龙伯研此凶术?”

伍封道:“以晚辈和月儿的劲力击在敌身任一处都可制敌未必非要伤其腧穴。正因为晚辈和月儿力大易伤人性命是以才想老先生指点。能否找几处腧穴伤之不足以致命却能使人毫无反抗之力?这样反可以避免晚辈等轻易伤人性命。”

东皋公点头道:“这也说得是既是如此便得多在四肢上找一找胸腹背上的腧穴可不能轻易击拿。”他沉吟一阵道:“小腿外侧膝眼下三寸处有一穴名叫足三里击之可阻断胃经伤及腿骨使人举足艰难。足心之穴曰涌泉击之阻断肾经剧痛而不能移足。手臂上除少海、小海之外手腕后高骨处有穴名列缺击之可阻肺经震及腕骨使手掌麻木无力不能握物。这足三里、涌泉、少海、小海、列缺五穴是手足上的腧穴击之可暂使人疼痛无力可以制敌。”

楚月儿问道:“制敌一臂一退他还有另一臂一腿有没有什么腧穴能使人身上麻木?”东皋公想了想道:“肩上一穴名为肩井击中颇痛用指扣住不仅阻断肝经还能涉及三焦经、胃经使左右半身麻木。背上一穴名大椎不此穴是督脉大穴甚凶。不如另一穴风门在督脉之旁一寸五分处击之可使上半身麻木。腰前有一穴名为天枢击之可使下身麻木。还有一穴甚怪在后脑之下名曰哑门击之可使人暂时失声。这四穴不宜重击。”

伍封与楚月儿兴致勃勃弄准了穴之位置用新悟的指力在周围的童子侍女身上一一相试虽然不敢用大力但等穴位认准击之得法时这些童子侍女早已经呆立无声动弹不得。他们试得兴起未虑及击穴有效后怎么办将这些人制住后大伤脑筋楚月儿道:“哎哟如今他们不能动了可怎么好?”

东皋公笑道:“老夫常治不慎伤穴的人先要解穴然后再以药石相治。解穴之法在于捏经叩打。”楚月儿问道:“怎么捏经叩打?”东皋公道:“捏经即拿捏住所伤之经脉上面五寸左右处的穴上另一手撮爪叩打走马穴。譬如这哑门之穴在督脉上面其上五寸左右处有一穴叫百会。要解哑门先用手指轻轻捏拿住百会穴另一手叩打之穴便简单了上身是走马穴下身是委中穴。你们要解的四穴在上身只记住走马穴便够了。你们一手捏百会一手撮爪叩走马。每叩一下捏在百会的手指便松一松如此最多二十四次便能解哑门之穴。”

伍封和楚月儿不料还有如此妙法弄清百会穴和走马穴位置忙去给童子侍女解穴果然灵验无比一会儿间这些人便能说话了。伍封问道:“老先生这肩井上面还哪有五寸?”东皋公道:“肩井是肝经由后而上即上臂内侧五寸处之穴名叫天泉属手厥阴肝经。解风门穴要捏督俞穴解天枢穴要捏归来穴。”教二人认准这几个穴伍封与楚月儿照样为童子侍女解穴果如东皋公所说丝毫不差。

楚月儿笑道:“老先生如果去点穴制敌只怕胜过我们多矣。”东皋公摇头道:“老夫是医士怎能如此?何况要伤敌穴手指上的劲力要凝聚之极劲力透入经脉气血才能有用非是人人点穴皆有效用。否则稍不小心被人碰到穴道便出事岂非天下大乱?你们想是练过指力才有点穴之效。你们的指力非同小可那哑门、肩井、风门、天枢四穴若伤得重了解穴之后只怕还有内伤非得用药除除治之不可。老夫便写四个药方给你们你们或能用上。”

他写方之时伍封和楚月儿兴冲冲找这些童子侍女练点穴之法将这些人点了又解解了又点灵验如神二人乐不可支只觉甚为有趣。好在他们手上注意未用大力这些人也没有受伤只不过被他们二人反复折腾无不大汗淋漓。东皋公写好了药方见他们忙碌之极形如顽童心知今日不可能再教楚月儿医术遂自去休息由得伍封和楚月儿二人胡来。

二人自到晚饭时方才罢手伍封赏了这些童儿侍女每人许多金贝让他们去休息又叫了二十童儿侍女上来与楚月儿练习点穴天色渐暗伍封二人虽然眼能夜视却故意闭目练习自到闭目也能点解九穴时已经到了次日卯辰之时。

伍封见这些童儿侍女被自己和楚月儿折腾一整夜早已经委顿不堪心生歉意赐了许多金贝让他们退下。

须知他们二人这一闹腾却为后世留下一种武道绝技。其后伍封与楚月儿点解九穴之术由这四十童儿侍女口中流传下来他们不懂武技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传说纷纭有误其中还有一半人听过昨日伍封、楚月儿和东皋公的说话稍知其理。此后这些人的后代之中有人习儒依前人之述著有点解九穴之文一篇其学却并不完全。此文虽在秦始皇焚书之际被烧但这点解要穴之说仍有传承后世又有人在此基础上精研此术依前人不同传闻渐成不同的各派点穴之术据称大有灵验云云。只是后世之点穴术与伍封、楚月儿所习之绝术大不相同单是走马穴在身之何处便有多种说法。据说东皋公有医书曾经传世可惜书中并未提过点解九穴是以后世再无他人知道点穴之术是伍封、楚月儿和东皋公三人所创。

伍封暂住郑国行装也未卸解多少圉公阳带着人收拾起来甚快昨日早已经准备好了。众人用了早膳伍封正准备启程出那郑国少正游参便来拜见。

伍封与游参在堂上稍坐游参道:“在下早晚由宋国赶回来闻说龙伯在新郑是以前来拜见。”伍封道:“少正真是有心。是了昨日在下见过令郎稍有得罪少正请勿见怪。”游参面带惭色道:“在下正是来向龙伯陪罪。”他对从人道:“将那畜牲抬上来。”

游府的从人用大板从馆外抬进一人伍封看时正是昨日在乐坊中想将胡弦儿抢回府的游参次子这家伙哼哼唧唧地似醒非醒双腿露出大腿上包着白帛透出浓浓的药味白帛上还不住地渗着鲜血。

伍封吃了一惊道:“令郎这是为何?”游参道:“在下有犬子三人次子甚不成器。在下若在城中这畜牲还老实些这一次去了宋国多日这小子便闯了许多祸出来昨日更得罪了龙伯。在下一怒之下执以家法将这畜牲重责了五十大板便成了这个样子。”

伍封见这家伙被打成这个样子心忖连郑声公也不敢得罪自己游参定是怕自己怪罪才会忍心责罚其子这全因郑国地小势弱畏惧大国之故。忙道:“令郎只怕伤重神医东皋公现在鄙处是否请他来为令郎医治?”

游参面露喜色旋又摇头道:“在下亲自动手打他手上还有分寸未伤及筋骨已请医士瞧过用药不敢劳神医大驾免得耽误龙伯的行程。”伍封叹道:“少正治家之严在下十分佩服。”游参让从人将儿子抬走道:“龙伯假道新郑在下未能尽地主之谊好生惭愧!幸好打听得龙伯喜欢听弦鼗之音在下匆忙备了一份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龙伯笑纳。”游府从人带了一女上来向伍封施礼游参道:“此女的弦鼗之音列国不见可谓独一无二。在下请了此女来让她跟随龙伯闲来为龙伯弹奏弦鼗。”

伍封见那女子正是胡弦儿奇道:“弦儿寄居乐坊并非坊中之人少正怎能请来?”游参怕他误会忙道:“弦儿绝非在下用强请来。听说昨日龙伯对她十分垂青却被犬子打岔以至好事不谐在下既闻说此事又是犬子阻碍自然非得为龙伯效些绵力不可幸好弦儿慕龙伯英雄又视龙伯为知音人在下赠些金帛请了她来相陪龙伯尽管将她带走。”

伍封心忖其中必有古怪正想向胡弦儿询问庄战来报说郑声公赶来相送。伍封只好先让胡弦儿退下去自己出馆相迎。

郑声公入馆问道:“龙伯觉得这驿馆如何?”伍封立时想起湖中那件亵衣来笑道:“在下所到诸国之中唯此馆最好听说是国君的公子府第所改而成这番盛情在下感激得很。”

郑声公叹道:“可惜龙伯贵人事忙此馆虽然过得去却不足以挽留龙伯长住。”伍封知道他这是真心话而郑声公希望伍封长留郑国并非因二人交情好而是鉴于郑国处用武之地夹大国之间伍封若留在郑国齐楚二国与晋国赵氏便会与郑国亲厚许多郑国便可大增安全。

伍封道:“在下若有暇时或会再来郑国与国君共聆新声。”郑声公笑道:“想不到龙伯也喜欢新声听说昨日龙伯还曾亲赴市肆听弦鼗之音这真是意想不到否则寡人招女乐入宫为龙伯弹奏便是。”伍封道:“倒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只因这弦鼗古怪在下从未见过是以稍感兴趣。”

郑声公道:“弦鼗是胡人的乐器可于马背上弹响还未传入中原。寡人宫中也有人能弹奏弦鼗是胡姬由东胡带来的胡女。是了昨日寡人已经力排众议立了胡姬为夫人。”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胡姬感龙伯之德本想亲来相见但寡人怕群臣说三道四未敢让她来。这条犀带是她嫁来时腰上所系胡人宝物特请寡人代赠龙伯。”

伍封推辞不得接了过来见这是条掌宽的腰带用犀革制成中间有一个大的浑圆黄金凸片两旁均匀地镶着许多小的圆金片每块金片上刻着一种神兽中间那大金片上的一条极为神气的龙其余的神兽一时无暇去细认。他见这犀带十分精致赞道:“原来胡人的手艺也甚妙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宝带来!”

郑声公笑道:“这犀带比龙伯腰间的牛革带要神气得多寡人为你系上宝带。”伍封忙道:“这个不敢当还是在下自己来。”郑声公一心要巴结他亲手为他解下革带再将犀带系在伍封腰间。

伍封不好意思道:“国君是郑国之主竟亲自替在下系带在下真是受宠若惊。”郑声公和游参见伍封换了一带却恍如换了浑身衣服一般金冠与犀带上的金片相映显得更是威武不凡。二人赞不绝口游参道:“这犀带贵重之极以在下所见除了国君和君夫人之外便只有龙伯配用此宝带。”伍封道:“君夫人赐此宝带在下却不能面谢烦国君代在下向君夫人致意。”郑声公点头道:“这个自然。”又赠了许多金帛给伍封。

说了好一会儿话伍封一行人离馆启程郑声公与游参亲自相送在新郑西城门外大小郑臣早在城门下等着一直送出了三十里外饮了三次酒伍封也辞谢了三次郑国君臣这才回城伍封等人往西而。

楚月儿和东皋公照样在铜车上研习医术伍封与庄战同乘一车想起那胡弦儿来问庄战道:“胡弦儿在哪里?”庖丁刀将胡弦儿所乘之车叫上来车行不停伍封问道:“弦儿那少正游参是否逼你随我而来?”

胡弦儿道:“倒没有逼我但婢子心想今日若不答应少正日后婢子在新郑便大有麻烦恐怕无甚好事。”伍封道:“这也说得是。弦鼗既是胡人之乐器你怎么会弹奏?”胡弦儿道:“婢子本是东胡人先母嫁代是以常居代国。”伍封笑道:“原来你是胡人怪不得你叫胡弦儿你怎会到郑国来?”胡弦儿垂泪道:“婢子与家人本在代国逐水草而居。有一次中山人趁代国与楼烦交战时偷袭代国族人伤亡不少婢子被司马豹掳到其府上为婢。后来龙伯到中山将司马豹逐走他带着府中宝货男女一同往晋国投奔智瑶婢子便在其中。”

伍封心道:“怪不得智瑶会一点八卦阵看来送他阵图的便是田豹。”庄战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儿柔声道:“想是你从司马豹手上逃脱了?”胡弦儿点头道:“一路上人多杂乱司马豹性子暴燥下人都恨他之极。刚入晋国时婢子与许多人趁夜便逃了司马豹率人四处追赶杀了好些人不过婢子善骑夺马南下终于逃脱。婢子听说司马豹要投智瑶不敢留在晋国一直逃到郑国。战马被婢子卖了只有这弦鼗是婢子从族中被掳时就一直带着虽然途中凶险也不愿意丢弃。到郑国后便以弹奏弦鼗为生只想凑齐路资回胡地去。”

伍封道:“你不想回代国么?”胡弦儿道:“代国婢子再无亲属倒是东胡还有个舅舅只好回去投奔。”伍封道:“你要回胡地我可以给你路资。只是这一路北上要过晋国你一个女子怎能独行?那司马豹即田豹他既在晋国说不好你又会落在他手上途中早晚又会被人所掳。”胡弦儿点头道:“龙伯说得是。”伍封道:“要不你先随我到成周我再派人送你回去?”胡弦儿道:“如此多谢龙伯。”

郑国紧邻王畿一路无话数日之后伍封等人回到了成周由东门入城沿途在百姓敬拜欢呼声中回到到了龙伯府。

伍封让楚月儿带庄战到梦王姬府上拜见其父亲自己赶入王宫觐见周元王。周元王已听说他回来早与太子姬介在宫中等候此刻见了伍封不免追问不休。伍封将详情细说了一遍问道:“天子这些天成周有没有事情生?”周元王道:“都是老样子无甚要紧事情。”伍封又向姬介问了些王师三军的状况这才告辞出宫之后直接往梦王姬府上而去。

他数月不见梦王姬心中甚是想念入了王姬府庄城笑吟吟带他往堂上去伍封见他十分喜悦知道他与庄战已经父子相认顺嘴问了几句。庄城叹道:“小人离开故国近三十年与战儿失散前些年长子又亡故与周儿相依为命不料战儿还在世与龙伯一齐来。”

伍封对了堂上见梦王姬正与楚月儿、庄战、庄周说话。伍封暗暗打量梦王姬见她身着绿衣依然是那一幅文秀清丽的样儿不知道为什么一见此女心中便觉得大为欢畅笑道:“许久未见王姬可好?”梦王姬道:“还算过得去怎比龙伯之风采?龙伯这一次竟将老庄失散二十多年的儿子找到十分难得。想不到老庄是月儿的堂兄竟是一家人。”

庄城道:“先前小战向小人说起想到龙伯府上去。楚王封了龙伯公子为庄氏之长眼下我们一族都是龙伯属下。小人服侍王姬二十多年只怕不能弃王姬而到龙伯府上去。不过小人极愿意战儿到龙伯府上为家臣少年人想建些功业跟随龙伯是最好不过。”伍封笑道:“如此最好。”

先前楚月儿一到府上梦王姬便吩咐准备酒宴伍封在宫中呆了许久此时酒宴早已经备好了梦王姬请伍封和楚月儿入席自己用庄城、庄战、庄周祖孙三代相陪饮酒用饭问起楚国与巴人的那一场战事伍封简单说了说又说起到郑国之事连自己代齐国与楚、郑结盟之事也说了道:“虽然我们赶到楚国是为了与楚子的私谊不过顺便为齐国外交可算是公私兼顾。”梦王姬站起身来亲自给伍封斟酒叹道:“你时时不忘齐国之事。齐侯有你为臣当真是他的福气。”忽一眼瞥见伍封腰间的犀带好奇道:“龙伯以前所系的革带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伍封暗赞她细心道:“这是郑伯夫人所赠的犀带是胡人之物。”梦王姬道:“原来是胡人之物怪不得纹饰古怪。”伍封见她甚感兴趣遂将带解了下来道:“王姬若是喜欢我便送给你。”梦王姬接到手中看着犀带金片上的纹饰道:“想不到胡人也知道这九种珍异禽兽。”

楚月儿道:“这犀带上的异兽甚怪月儿只认识那一条龙其余的可不认识未知道是何物。”伍封笑道:“我还认识这麋身牛尾、头生一角的东西名叫麒麟。听说此兽行止不踩虫蚁、不折草木人称仁兽。四年前鲁君西狩获此神兽无人能识孔子认出这是麒麟。其所作的《春秋》止于是年‘西狩获麟’一句。”

梦王姬道:“小周你随我日久了这带上的异兽你能认出几种?”庄周走过来侧头看了一阵道:“这三足之鸟名曰金乌人称日精又叫日乌。有人说是日中一鸟鸟死则日亡也有人说这金乌负日而行是以能够日影移动。”楚月儿笑道:“听说后羿射日中其九日坠下九只三足巨鸟来原来是这样儿。那鸡一样的鸟儿是凤凰么?不过又不大像。”庄周道:“这不是凤凰而叫重明鸟又名双睛形状象鸡其声似凤时常脱落羽毛而飞。据说重明鸟能驱妖除怪是以常有人以木刻其形或以铜铸其像钉于门用以避邪。”

庄战见这侄儿年纪甚幼居然见识不凡心忖这孩子拜梦王姬为师学问胜过寻常成*人由此可见梦王姬的学问通天无怪乎天下下间人人称颂。

庄周道:“我只认得出了几种剩下的便不能识。”梦王姬道:“这也难得了。”她指着一纹道:“这九头之蛇名叫相柳九而人面身为青色舌之所及皆成水泽身之所经不辛即苦百兽不能安居。据说这是共工之臣禹治水时杀之其血腥恶所流之地五谷不生。禹以土相填屡填屡陷。”又道:“这形状似马有麟甲鬃毛之物叫犼凶猛异常能凌空翻滚口喷烈火利爪横空胜过蛟龙。”

楚月儿大感兴趣起身走过来侧头看着犀带指着一物道:“这似鱼似鸟的又是什么?”梦王姬道:“这是鲲鹏。本是大鱼名为鲲长数千里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其背也有数千里。双翼遮天扶摇而上可上九万里形体巨大志向高远。月儿。你看这形如鳖的三足之物名叫蜮。状如小狐常在水边含沙射人射不到人便射人影中者被射之处便生恶疮溃烂而死。人们常说的一个典故叫‘含沙射影’便是因此物而来。”

楚月儿点了点头指着最后一物道:“这物儿甚为眼熟又是什么?”梦王姬笑道:“这有无身的巨嘴之物名叫饕餮。贪于饮食我们所用的煮食鼎器常铸此物。”楚月儿笑道:“怪不得怎么看来熟悉原来是每日见到。”她看了看伍封食案边上的铜鼎又向伍封瞟了过去脸上微笑。伍封笑道:“月儿定是当我也是个老饕了。”

梦王姬笑道:“你虽喜美食好在不贪。”将犀带递给伍封道:“这犀带是郑伯夫人赠给你的宝物我可不能厚着脸皮索要。”伍封接了过来楚月儿他系上。

梦王姬又道:“你不在成周时晋国赵氏派了个人来向你报喜说田四小姐为赵无恤生了一子名叫赵浣。我为你备了一份礼送了去。”伍封喜道:“燕儿生了一子?这可是件喜事。”又奇怪道:“赵氏派使到我府上王姬又怎么知道?”梦王姬脸上微红道:“我那日刚好无事途经贵府入内打了个转儿正好碰上。”伍封满脸怪笑点头道:“难得难得只是王姬下次可不要趁我不在时造访大可以随意出入我府。”梦王姬啐他道:“我才没那份闲心哩!”

众人说着闲话宴饮甚欢晚间时伍封与楚月儿回府伍封心忖庄战与庄城父子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特地将庄战留了下来。

次日一早伍封先到宫中参与朝议近午时出了王宫径往梦王姬府上。庄城将伍封迎进去伍封问道:“王姬在干什么?”庄城道:“王姬正在后院游水。”他笑道:“自从王姬学会游水之后天子便命人在府后掘了一个小湖将王姬府的高墙后移这小湖便围入后院之中又引入洛水。前几天湖才掘成。昨日小人忘了带龙伯去看。”伍封听说甚感兴趣笑道:“天子真是有心。”入了后院由长廊转到梦王姬所居的那一排房舍之后果然见有一处小湖其实是处小池方圆不过三四十步只及得上郑声公那公子府上的小湖的四分之一湖旁尽是移植的高树湖中正传来嘻笑之声。庄城停步道:“龙伯自去见王姬老朽便不陪了。”满脸笑意径自走了。伍封知道这老人故意如此微笑向湖边走去。

梦王姬正身穿着伍封给她的水靠如一条鱼似的在水中往返嘻游她游得高兴也没见到伍封来了。湖边侍女正侍立在湖旁数株大树下树间放在一张大几几上放着果品酒壶侍女见到伍封一齐向伍封施礼一个侍女想禀报梦王姬伍封摆手阻止笑吟吟坐在几旁看梦王姬曲体玲珑身材惹火之极只觉极为养目。侍女拿来酒爵给他斟满酒。他来往梦王姬府上无数次与王姬府上的人熟络之极众侍女也没当他是外人见伍封大大咧咧坐着饮酒无不微笑。

梦王姬在水中游了好一阵此时游了回来正想沿湖边石阶走上来休息猛一眼见伍封正笑嘻嘻坐在一旁吃了一惊满脸绯红忙缩回水中嗔道:“这人来了也不吱一声像贼似的在一旁偷窥成何样子?”

伍封呵呵笑道:“在下见王姬游兴正浓没敢打搅倒不是有心偷窥。”梦王姬身穿水靠有伍封在一旁不好意思由水中上来可伍封偏又不知道回避红着脸道:“梦梦要换衣裳龙伯是否可以避一避?”

伍封奇道:“王姬在水中未穿衣裳么?这水靠也算是……”梦王姬嗔道:“你到底避不避呢?”伍封见她害羞笑道:“其实王姬穿水靠的样儿在下也见过怎么现在反而害羞起来?哈哈。”起身到了树后去转过了身子。

梦王姬连忙由水中上来由侍女陪着入房换衣。伍封这才走回来坐在几旁。过了好一阵梦王姬才出来伍封见她一身淡红长因为湿着用了一块淡红色的长巾轻挽在头顶由于刚刚游过水洁白的脸上显得微微的红晕伍封心中一阵荡漾大叹此女真是娇艳欲滴。

梦王姬在几旁坐下来侍女趁此之便将梦王姬长解开用厚巾轻揉着将上的水滴渐渐抹干。梦王姬见伍封紧盯着自己脸上更现红晕嗔道:“龙伯你可越来越无礼了。”伍封笑道:“是是在下有些失礼不过是久未见着王姬这些日子心中着实有些牵挂。”

梦王姬微觉害羞故意道:“你离齐国许久了对妙公主岂非更加牵挂?”伍封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在下也是好生记挂。不过公主在家中甚好在下倒不怎么耽心与王姬可不一样。”梦王姬笑道:“我在成周也挺好。”伍封摇头道:“这不同的。据我所知天下间觊觎王姬者甚众若是在下哪日由外回来王姬却忽然嫁了岂不糟糕?”梦王姬啐道:“我嫁我的你糟甚么糕?”话一说完脸上越红晕“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哪有说嫁就嫁的道理?何况我根本未想过再嫁人。”伍封摇头道:“这可不好。王姬早晚是要嫁的只是要嫁何人这就大可斟酎。”

梦王姬皱眉道:“你今天来有何要事?尽扯些不相干的话头干什么?”伍封笑道:“没事便不能来么?我心想着你府上美食不少是否有何异味在庖室藏着?”梦王姬格格笑道:“原来今天你是来乞食的正好今日有个秦使赴晋假道成周送了一只糜鹿来据说是秦君亲自猎到的。算你有口福先前已命庖人去宰杀烹制了。”

伍封笑道:“甚好。那秦使到晋国去干什么?”梦王姬道:“或是为了智夫人之事秦君要向智瑶解说吧。这秦使你也认识就是那甘成。”伍封道:“这家伙可不够朋友到了成周也不往我府上报个讯。”梦王姬笑道:“或是事忙吧他到厚哥哥处禀告了一声便直接往晋国去了。不过他是你手下败将只怕无颜见你。”伍封想起那位秦失来道:“王姬可知道秦失的下落?这人可是个好手就这么隐居了大为可惜。”梦王姬叹道:“是啊。前不久我派人备了厚礼去过鬼谷向伯昏无人谢传艺之德。听使者说秦失曾经去过鬼谷伯昏无人还教了他坐忘之术。”伍封点头道:“秦失空手之技甚高再习坐忘当可大增其本事。”梦王姬道:“这秦失虽然略有些傲慢却是忠义之士。这人敢于负责连太傅也不做如此不恋权势之人倒也少见。”

伍封点头道:“正是。”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伯昏无人是当世高人王姬只派了人去探望似乎怠慢了些。”梦王姬白了他一眼道:“是啊本来我想自己去可谁让我失心疯了答应你不在时绝不出去?不过我派使者向伯昏无人说过与你的约定伯昏无人想来不会见怪。”伍封呵呵笑道:“王姬能坚守信约我可高兴得紧!”梦王姬道:“是了上次智瑶送了我一口天丛云铁剑我可不懂刀剑拿来让你瞧瞧。”她吩咐侍女将剑拿来自己与伍封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侍女拿了一个大盒来交给伍封。

伍封将盒放在几上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口铜鞘长剑单看纯铁剑柄上的云形花纹便知道此剑打造甚精。伍封拿起剑来拔剑细看只见剑刃宽约二寸光彩耀目仿佛有云彩在剑刃内流动。顺手挥了几下点头道:“此剑堂皇富丽算是件奇宝用来佩带甚好不过质地稍脆真要用于战事却不如小战自制的那口长歌有用。看来中原铸铁之艺当真不如楚国和吴越。”

梦王姬笑道:“或者这正如晋人的习惯重于外表而轻于实质。本来我打算将此剑送给你听你这么说却不好意思送人。”伍封将剑插入鞘中放在盒中盖好递给侍女道:“其实这剑比寻常的青铜剑要好得多了。只不过我这口‘天照’重剑类乎神品天下间除了支离益的‘屠龙剑’外只怕再无它剑可比。”

这时庄城与庄战过来禀报说庖室菜肴已经备好问梦王姬在何处用膳。梦王姬与伍封谈兴正浓也不愿意另换地方便道:“就在这湖边用膳好了老庄和小战便陪我们一起将小周也叫来。”庄城世故得很笑道:“小人们已经用过了还是王姬与龙伯自用吧。”借故告辞与庄战走了。

梦王姬微笑不语等庖人将鼎案刀俎端上来与伍封对坐用膳席间问起楚郑之俗伍封昨日已经将此次楚国和郑国之行说过此时便说起了楚郑之风俗譬如桃花夫人雕像、郑国的新声等等。

梦王姬道:“郑卫之声被孔门弟子称为‘靡靡之音’想来是颇为惑人的吧?”伍封点头道:“新声易明且接近于民间歌谣。是否惑人便不好说那是因人而易。譬如士卒持剑在战场杀敌那是应当的但有人持剑在大道乱杀无辜这便不应当了。剑本身无好坏全在于持剑之人。郑卫新声本来也无甚不妥惑与不惑全在于听声之人。”

梦王姬点头道:“言之有理。下次我托人到郑国去聘几个善新声的优师来听听这新声到底如何。”伍封笑道:“何用这么麻烦?眼下我府上有个胡弦儿不仅会新声还会胡曲。一阵间我回府后将她送来你听听她的曲儿。”梦王姬最喜音律喜道:“如此最好。”

二人用着鹿肉饮了些酒言谈甚欢到了申时之初伍封才告辞回府。甫到府前便见侧门外人头涌涌门上高高地悬着一个绿莹莹的翡翠胡芦。伍封认识那胡芦是东皋公之物大感奇怪走了近去他身材极高目光从众人头上看过去只见户中垂着珠帘一干百姓庶人依次到帘前有人从帘后为其把脉施诊。伍封心道:“原来老先生在此辟馆悬壶。”

伍封入府之后冬雪对他道:“龙伯老先生与小夫人在侧门处设了医馆为城中人诊治又让人买了许多药物来免费赠人。”伍封笑道:“要学医术单是口说是不行的非得多行诊断不可老先生此举是想教月儿医术。老先生是天下间真正的神医难得他看得上月儿晚间索性准备三牲让月儿行大礼拜老先生为师。”春雨笑道:“龙伯这可想到得晚了早间小夫人已经行了拜师之礼老先生说小夫人是难得一见的歧黄中人自不能放过。”

伍封将胡弦儿叫过来道:“弦儿我本想派人送你回胡地不过王姬颇喜欢音律这弦鼗多半未听过。我想带你到王姬府上走走弹几曲给她听。”胡弦儿点头道:“弦儿早听说王姬音律好若能指点婢子必有所益回去之事也不用太急。”伍封见她愿意暂留大喜将她带往梦王姬府上去。

梦王姬刚刚见到伍封和胡弦儿二人眼光立时落在胡弦儿手上的那弦鼗上面惊道:“这似是胡人的弦鼗吧?”伍封见她一眼就认出来不禁佩服此女的确见识不凡道:“王姬这眼力可好得很!这位弦儿姑娘擅弹弦鼗。”梦王姬笑道:“你还真是守信。”顺手从胡弦儿手上拿过弦鼗拨弄数下出铮铮之音道:“这下面的革面木鼓称‘批’这长木把称‘把’故又称‘批把’据说胡人喜欢在马背上以此弹奏。弦儿姑娘怎习此技?”胡弦儿道:“婢子便是东胡人。先父当年是代国大相这弦鼗是先父之物先父亡故后先母带婢子隐居代南婢子暇时抚弄向人学了些弹奏的本事。”

梦王姬道:“这么说来弦儿所习的胡曲定是不少郑国的新声是否也学过?”胡弦儿点头道:“略学了一些。”梦王姬喜道:“如此最好我一直想研听胡曲和新声可惜不得知曲之人弦儿可暂留府中多奏几曲。”当下向伍封告罪将胡弦儿扯到一旁命她弹奏胡曲。伍封陪坐了一会儿见梦王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胡曲上面暗地里苦笑摇头心忖此女最爱音律如今得了胡弦儿只怕有好些天忙碌听曲。自己本是想借此与她多接触说话今日可是作茧自缚了。

伍封坐了一会儿便告辞梦王姬也不挽留。伍封又与庄城和庄战父子说了一会儿话让庄战尽管留在梦王姬府上陪伴老父以尽孝心。庄氏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庄城道:“小战本该侍奉龙伯和月公主这么老呆在王姬府上也不好过几日小人便放到回龙伯府上去。”伍封笑道:“小战暂不必回来。不如这么着反正我打算派人保护王姬但又怕这人与王姬不熟冲撞了她。小战便留在王姬府上代我保护王姬便了。”庄战暗吃一惊道:“有人想加害王姬么?”伍封摇头道:“是否有人想加害王姬我可不知道不过若有人打成周的主意便得在天子、太子介和王姬身上着手。天子和太子侍卫众多歹人不易得手可王姬府上似乎无甚高手有小战在府中我才能放心。自从那梁婴父之事后我可不能掉以轻心。”吩咐了好一阵伍封才回府不提。

一连多日伍封见楚月儿与东皋公正忙平时也不去打搅二人倒是这成周上下无人不知道龙伯府上有个女神医只是不知道这人便是楚国月公主。原来东皋公在府中设馆自己却不露面只是由楚月儿帘后切脉要望诊时脸上又蒙着薄巾是以众人也看不出其面目年岁来。楚月儿虽是新学歧黄但有东皋公在内室指点施诊下药自然是百百中药到病除。

伍封想起这次往楚国解鄾城之围圉公阳和庖丁刀用那“龙爪”果然见功想起自己曾让迟迟打造了铜链给府上的铁勇和遁者一直未能用上如在铜链上装上“龙爪”让他们使用熟了数十人偷营劫寨时更易见功。他见府内的百余乘辎车大多已经由匠人改成軘车将庖丁刀叫来让他教府内匠人先打造一批“龙爪”装佩众铁勇道:“那铜链甚细只承一二人之重是以爪头便没那么讲究也只须承二人之重便够多打造些日后带回去交给遁者使用。等打造好了你和小阳便教铁勇使用他们虽没轻身本事却可借助此物攀附或是在阵上拿人。”

眼见天气转寒已经入了冬天。伍封每日朝中营内办事完毕便到梦王姬府上混上一阵再回府第朝中也无大事日子过得颇为自在。自从那胡弦儿到了梦王姬府上梦王姬便整日听她的弦鼗记录胡曲也无甚闲心听伍封胡言乱语。眼下小红日见腹隆伍封便让鲍兴在府中呆在平日出门只让商壶驭车。每每到梦王姬府上去商壶总要去找庄周嘻玩以此为乐不提。

到了十二月天时成周已经是大雪纷飞满地白皑皑的。这日伍封在梦王姬府上呆了半日回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见侧门的医馆仍开着往来求医者挤满了道旁一来是因为医者着实高明二来是免费诊治施药是以城中城郊的人无论是大病小恙甚至是没病的都巴巴地跑来。这侧门直入府内伍封由后面到了馆中只见夏阳带着十个侍女暂充药僮正忙着配药、燃灸。夏阳见伍封来笑道:“龙伯怎有暇来?”口中说话手上却不停正一手拿着写药方的竹简一手从墙边一排数十个木盒中捡药。伍封见她手法甚是熟练大奇道:“原来阳儿认识这许多药!”夏阳笑道:“每日陪小夫人施药日子长了自然认得。”伍封没口子赞她又见东皋公在一旁的卧床上斜倚着此时楚月儿正是帘中为帘外的一人切脉沉吟道:“阁下倒没有什么大碍无非是夜不能眠精神倦怠口舌生疮不思饮食手足酸软而已。”帘外那人惊道:“正是如此神医说得丝毫没错。”

伍封想不到楚月儿的医术高明至此又惊又喜抢上去道:“你怎知道他又这些症侯?”楚月儿这时才见他来甜笑道:“我切他的左右脉相右关虚弱左寸沉数除此之外倒无其它异相。这右关虚弱乃脾土不畅以至不思饮食左寸沉数是气虚火旺便会口舌生疮夜不能眠。”她提笔在竹简上开了一个药方上面写道:“麦芽二钱、神曲三钱、沈香二钱、黄芩钱半、青黛一钱、人参二钱。”将药方交给东皋公东皋公看了看点头道:“这方儿尚可不过老夫先前看这人体弱气虚黄芩最好减半钱为佳。用药须得因人而异这人若有龙伯这样的体格黄芩、青黛用五钱也无妨。”伍封听得一头雾水楚月儿却会意道:“师父言之有理。”将药方拿过来将黄芩也改为一钱交给夏阳夏阳带着侍女捡药称了三剂用葛包好透过帘子交给帘外那人。楚月儿道:“此药用沸汤煮成一觞共三剂每日服一剂如不好再来。”帘外那人接过在地上叩了几个头高高兴兴去了。立时又有一人到帘外来请楚月儿诊治不提。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阵问东皋公道:“师父就这么看着万一月儿断错了症如何是好?”东皋公听他顺着楚月儿的称呼也唤自己为“师父”笑道:“家师所传有望、闻、问、切四种诊断之法月儿身份高贵只能在帘后切脉这望、闻二法暂不可用只用这最难的切法就成。老夫在这里看过却瞧能见到帘外那人的面色心中自有断定月儿若说得与老夫所诊相同老夫便只看看药方。若不同时再与月儿研看。如是疑难杂症老夫才会亲自切诊。”伍封到他身边看时原来这卧床正侧对着厚帘旁边的门户由此处看去恰好能见到帘外人的脸。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有师父如此悉心教导月儿的医术必有所成。”东皋公点头道:“月儿资质之佳是老夫平生仅见老夫让她不辞劳苦每日诊知三四十人便是想让她由实际断诊中学习医术之中不可言传的精妙之处。”伍封点头道:“这个晚辈理会得就好象学剑一样练熟剑法并不能成为高手唯有不断地实战对练才能领悟剑术之妙境。”东皋公道:“换了别人一日怎看得了这么多病人?好在月儿体魄异于常人终日不倦。”他顿了顿道:“眼下日已西沉辩证不便看完这人便休息吧。”

侍女们去将外面等候的人打着他们明日再来待楚月儿写完了药方夏阳捡药交给那人后这才闭馆。伍封与楚月儿、春夏秋冬四女和东皋公一起用饭他由午到日落都在单骄酒宴之上是以此刻并不饿不过是做一做样子陪他们一起用饭。用过饭后东皋公体力不支自去休息楚月儿面带忧色道:“师父这体力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又这么辛苦只怕不大好。”伍封点头道:“他老人家年纪高大了须得小心保养才是。月儿眼下你的医术甚高觅个机会为师父把脉瞧瞧他如何。”楚月儿摇头道:“师父让我给人切脉唯独不许为他切脉。”

伍封担心道:“只怕……”才说了两个字商壶来报道:“姑丈门外来了个人求见说是齐国的故人。”伍封听说是故人忙道:“请他进来。”等那人到了堂上众人看时原来是子剑之子、田盘的小舅子恒善。这人满脸灰尘衣襟污浊看来甚是狼狈众人不禁吃了一惊。

虽然伍封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念在与田氏和子剑的交情也不至于对他心有恶意笑道:“原来是恒兄怎么有空到成周来又弄成这番模样?”恒善道:“龙伯家父有难小人特来求援。”眼光向四周瞟了瞟欲言又止。

伍封知道他是见堂上人多虽然楚月儿等人是自己人可堂上还有不少周元王所赐的侍女寺人不知心腹忙将恒善带到厢房之中。恒善道:“龙伯小人父子奉田相之命到秦国贺其新君之立家父想饶道成周来拜访龙伯。不料在孟津渡口被人劫杀对手甚是厉害家父与小人夺小舟而逃。眼下家父受了伤派小人来求援。”伍封心中甚觉奇怪秦国与齐国向来无甚交情齐平公之立秦人未曾派使秦厉共公新立田恒又怎会大老远派使者去?何况秦厉共公是自己率王师扶立的自己是齐君之婿田恒又何必多此一举派遣使者?况且时间也不大对。不过此刻已经无暇理会其中的缘故问道:“令尊现在何处?”

恒善道:“家父现在河中舟上。”伍封道:“事不宜迟在下带几个人将令尊接来。”当下叫上商壶带了三十铁勇出府由恒善引路赶上北门正要关闭守门关将见是龙伯出城忙不迭又将城门大开满脸赔笑问道:“龙伯忙于军政之事眼见天黑了龙伯还要出城巡视委实辛苦未知今晚会否回来?”伍封道:“虽然是一阵便回但这城门还是要关了。”关将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将便先关了城门在此等龙伯回来。”

孟津离城不过数十里伍封等人快马驱车不一会便到了孟津渡口。此刻天色昏暗恒善往河心看了看打了声唿哨便听由东面的河上也传来一声唿哨。恒善脸露欣慰之色道:“家父安然无恙还在河中。”带在众人沿河岸往东而行不出六十步便见一叶渔舟由河心靠来一个老者缓缓走上船头正是子剑。

虽然伍封与子剑之间并无很深的感情但久在异乡忽见国人伍封不免心中喜悦忙下了车跃上船头道:“子剑先生可好?”子剑微笑摇头道:“恒某受了些伤不过还不致于一命呜呼。”伍封点头道:“恰好神医东皋公在我府上先生随我入城正好请神医来治。”

子剑摇了摇头道:“恒某不便入城其中缘由龙伯一阵间便会知道。”他看了看伍封身后的从人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伍封会意随子剑入了船舱。

伍封见他神神秘秘的正要相询忽听舱后传来小儿啼哭之声大感愕然。子剑忙转到了舱后抱出了一个小孩儿来在怀中摇摇晃晃哄那小孩儿睡觉。伍封见这小儿不足一岁却生得十分强壮又见子剑满脸慈爱之色浑不似一个名震齐国的剑术名家。

伍封忍不住笑道:“这小儿是谁?看来倒与我那早儿有些相像都是一般的虎头虎脑。”子剑小声道:“这是燕儿之子名叫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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