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雉河集英雄聚义,张洛行高擎义旗(2/2)
胜保对刘三姑疼爱有加,她见三姑身材修长,行动敏捷,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专门请了一名武师,开始教授刘三姑鞍马驰骋之技。刘三姑每rì里锦衣玉貌,在宝马脊背上上下翻滚,驰骋若飞;进而又教授调动军队拼搏之术,指挥三军,进退如意,后随胜保之军转战于淮河南北,没有一rì不与军事打交道,只要提到刘三姑的名字,清军无不惮服敬畏。
胜保见刘三姑rì益成熟,武艺大有长进,便有意安排三姑混入捻军营垒,做自己在捻军中的暗窺。其实他哪里知道,刘三姑早已是捻军中的人,且是捻军安排在他身边的暗窺,这种双重身份,连刘三姑有时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听胜保如此安排,刘三姑心中暗自感到好笑。她便不动声sè的答应胜保的遣派,即rì起身,骑着胜保赠与她的宝马——风驰闪电,一路向凤阳关进发,回到表哥张龙身边去了。
张龙随从张洛行破风阳,临淮、怀远、定远等地皆被捻军攻克,胜保督办军务,统兵屯驻洛河街,准备进攻怀远,但前面有捻军扼守,无法前进。此时张洛行独领一军赴定远,只留张龙一军据守府、县二城,拥众数万,自成一军。有一个叫孙魁的人,走进胜保军帐,自告奋勇,向胜保进言道:“大人yù取凤阳呼?”胜保答曰:“然也。汝有何高谋?”孙魁答曰:“吾与张龙乃同乡,如承蒙胜大人不弃,小人愿往,规劝张龙来降。”胜保乃急就书信一封,交与孙魁携带前去张龙大营。
孙魁进入张龙军营大帐,过了很久,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心想,莫不是张龙不愿见我,或许是要杀我?他心里想,如其等张龙来杀我,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正当他yù溜之大吉时,突然听到一个宛如银铃的女子的声音在问护卫道:“帐内是什么人?他yù要何为?”孙魁赶忙走到军帐门口,抢先答道:“姑娘,是我!”
这时,只见一个漂亮姑娘,身着黄sè军袍,红帕包头,脚蹬一双布底马靴,斜跨一把宝剑,凝眉而视,威风凛凛,透发出一股杀气,叫人看了也不寒而栗。孙魁并不认识她就是刘三姑。刘三姑问:“你是什么人?到此何事?”孙魁回答道:“回姑娘,小人是怀远县人士,到这里……”他本想把来此的目的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劝降可是掉头的死罪,我怎么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全抛一片心呢!因此话到嘴边,这才又突然改口道:“小的是张将军的同乡好友,有事路过此地,特来拜会张将军也。”
刘三姑爽朗一笑,说道:“太巧了!原来咱们都是同乡啊!我是张将军的表妹,有话但说无妨。”孙魁将刘三姑拉到墙角,神密兮兮、探询似地说道:“我奉胜大人之命,找张将军有要事……”yù言又止。刘三姑是何等人,她已窥出孙魁心中想说的话,便故作不知地追问:“张龙是我表兄,关系情同手足,孙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孙魁这才放下心来,将胜保的书信掏出来递给刘三姑。三姑看罢书信,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但却不动声sè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只许你知我知,再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后面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好了,此地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赶紧走吧。胜保大人是我干爹,回去后,你只要说已把书信交给了我,他便不会怪罪于你了。”孙魁千恩万谢,回胜保大营回禀。不必多说。
刘三姑将胜保的劝降信先交给张洛行,张洛行与军师龚德密议一番,然后叫过刘三姑,如此这般交代一番,令三姑去找张龙,暗中观察张龙的动静与变化。
看罢胜保的劝降信后,张龙立即召集部下,当面问大家道:“胜保咄咄逼人,众旗主看如何回复才是最好?”众旗主七言八语,莫衷一是,争论了一天,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刘三姑看出张龙心中十分犹豫,便用事先龚德教她的话对张龙说:“表哥何必为难?我看降清即是千古罪人,不如将计就计,趁机打进清营,杀死胜保,也好彰显我捻军的威风。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张龙原来就是个团练首领,起兵反清是追随cháo流,本是出于无奈,一遇重大转折,他总是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今见刘三姑如此说,便信口说道:“我听表妹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没办!”次rì黎明,张龙即带领他的捻军顷营出动,向胜保大营进发而去。
捻军本是一些农民聚义组成,兵源来自四面八方,成分十分复杂,真乃是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刘三姑与张龙的谈话,早已被一个小首领偷听,他连夜遣派一个小卒,乘马飞奔胜保大营,将张龙与刘三姑要攻打胜保军营的事一一禀告。并叮嘱说:“你这一去,从此就不要再回捻军了,你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没有命了。切记切记!”
张龙带领一般人马飞奔进胜保军营,突然,四面火烛通明,照耀如同白昼,为首一员清将,不是别人,正是年富力壮的总兵陈国瑞。陈国瑞坐于马上,嘿嘿一笑说道:“叛贼张龙,陈某在此恭候久矣,还不快快下马受缚,如胆敢反抗,定让尔死无葬身之地!”话音未落,枪炮齐施,众捻军纷纷中枪落地,然后是一场混战,刘三姑见势不妙,带领十余骑亲随,冲破清军包围,返回本营。张龙挥舞长枪,左冲右突,被众多清兵围在垓心,早已是汗流浃背,jīng疲力竭,陈国瑞大喝一声:“张矬子,你给我滚下马去吧!”因为张龙身材矮小,故被陈国瑞呼之为张矬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国瑞从背后抡起枪杆,重重一拍,将张龙打于马下,很显然,陈国瑞有意留了张龙一条小命。还未等张龙反应过来,早有十几个清兵一拥向前,把张龙捆了个结结实实,解回胜保营帐去了。
胜保端坐帐内,见兵士将张龙簇拥着走进大帐,便微笑着站起身来,亲自为张龙解缚,并假意对兵士斥责道:“张将军乃我故交,尔等如何这样无礼!”说完命人献坐,好言安抚道:“胜某早闻张将军大名,只是用这种方式相见,并非胜某本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呀。”然后话锋一转:“只是三姑这孩子太不懂事!我对她可说是一片真心,她却把老夫的真心实意当做了驴肝肺,叛我而去,真使老夫汗颜,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哇!”其实他这番话是有意为刘三姑作掩护,因为只有他知道,刘三姑是他安排在捻军中的眼线。可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刘三姑同时也是张洛行安排在他身边的暗窺,胜保现在他还蒙在鼓里呢。
一连两天,胜保既不对张龙提及投降的话,也不打算释放张龙,只是一天三顿好酒好菜的招待。
第三天一早,只见帐帘一掀,一个武士般打扮的貌美女子从帐外走了进来,只见她莲步轻举,脚步轻盈,声息全无的走到张龙面前。她面带微笑,两眼望着张龙,半天不说一句话。张龙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感到只发怵,只是两眼愣愣地看着这个女人。她走到张龙面前,一把拽过张龙的双手,恶言细声地说道:“张龙,我知道你是被俘捻军将领,胜保叫我来招抚你,你是投降呢,还是死硬到底,这就要由你自己选择了。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你自己掂量着办把!”
听过柳荷花的话之后,一下子使张龙摸不着头脑。他心中暗想:“这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支持我投降呢,还是反对我投降呢?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其实,刘荷花之所以依附在胜保身边,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胜保的身份作掩护,待将来时机成熟时,再借机为冤死的父亲报仇雪恨。她最恨的就是那些为求活命,奴颜婢膝的人。张龙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所以他便被蒙在鼓里,只是猜测纳闷而已。
说起这柳荷花,咱们还必须稍费笔墨,交待一番。柳河花原本姓刘,是庐州府定远县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其父在当地也是个拥有几百亩良田的大财主,刘荷花生在这样的人家,又是独生女,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一家人视若掌上明珠,宠爱得不得了。
在刘荷花五岁那一年,突然家中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位云游道姑,此人身体窈窕,面若桃花,生得仪表非凡,一派武士装束,举止言谈都十分超凡脱俗。刘荷花的父亲刘景对道姑开玩笑说:“像你这等长相美丽,举止洒脱的女子,一个人在外行走,就不怕遇上歹人,劫人劫sè吗?”
那道姑听完刘景的话之后,一不解释,二不辩驳,而是突然起身走到院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用脚尖轻轻一点地,便纵身飞到了院墙之外,不见了人影。刘景一家人大为惊讶,赶忙跑到院墙外去查看,但是并不见道姑的踪影。众人只好遗憾地回到院内。刚一到房门外,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屋内传出,说道:“刘大人,你们不必再找了,我在这里呢!”众人打眼望去,见那道姑仍然独自坐在椅子上自得其乐,悠闲地饮茶休憩呢。
刘景十分纳闷,说道:“我说道姑如此胆大,敢独自一人在这混乱的世界中独来独往,毫不畏惧呢。原来道姑是一个世外高人呀,能告诉我你的家乡住址,姓氏大名吗?”
道姑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家就在定远南面一个很远很远的山村,村名非常奇怪,叫做牛占鼻村,先祖师承张三丰,都是练武之人,传到我这一代,父母只生我一个女娃,为使武艺后继有人,父亲只好将武艺传授给了我。由于从小习武,耽误了婚恋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渐渐断了婚嫁的念头。但总是觉得,就这样了此一生实在可惜,必须将我的终生所学传授给后人。我自己无儿无女,只好借外出云游之机,挑选继承人。今从你家门外经过,偶然发现你家令爱,身材修长,且聪明伶俐,rì后必定是个可造之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因此不堪冒昧,来到贵院,想与刘老爷面商此事,不知刘老爷意下如何?”
刘景一听,便喜出望外,说道:“我是一百个、一千个同意,只是女儿尚小,这么早离开父母恐怕对她不利,不知大师能不能留在我的家中,在这里教授我的女儿?反正家中房屋甚多,家境也殷实,不愁大师吃喝居住。不知大师可否同意刘某的意见?”
道姑说道:“如此也好。”
从此以后,道姑便在刘家后院,无论白天黑夜,也无论chūn夏秋冬,只要睡觉醒来,就教刘荷花练习武功。什么擒拿格斗,什么蹿房越脊,什么夜行术,道姑将自己的终生所学,一股脑儿都传授给了刘荷花。光yīn似箭,rì月如梭,不知不觉时光一晃就是八年。此时的刘荷花,也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当地也已经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武林高手了。
有一rì,在全家一起进餐的时候,道姑突然说道:“我的终生所学,都已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的徒儿,再教下去,我也是黔驴技穷,无能为力了。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后的道路,就只有靠刘河花自己去走了。”
道姑临走之前,对刘景一家人说道:“在贵府一住就是八年,每天叨唠麻烦,又承蒙刘老爷一家人多方照顾,小女子甚是感激。可是八年下来,你们从不曾究问小女子的贵姓出处,足见你们一家人的敦厚诚实,胸怀大度。咱们马上就要分离了,刘大人还是不想知道小女子的姓氏贱名吗?”
刘景说道:“我刘景虽然知识浅薄,但是江湖上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既然您自己不便说,自然就有不说的道理,刘某便也不好多加诘问了。”
道姑说道:“真乃诚实本分之人也。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牛玉红,我所居住的村庄叫做牛占鼻村。仅此而已。”说完便扬长而去。从此以后,刘景一家人谁也再没有见过牛玉红的踪迹,也不知道这牛占鼻村到底在何处。
俗话说,三穷三富不到老,平平淡淡才是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多桀的命运竟然在一瞬之间降落到刘景这个文弱书生身上!事情是这样的:
刘景虽然家境富足、殷实,却从来不以势欺人,这在当时社会中,也算是个少见的作风正派的正人君子了。刘景对清朝地方官的**无能、鱼肉百姓的种种做法很是心存龃龉,免不了多有微词。一次,刘景到县城参加一个宴会,在酒桌上听见人讲,新到任的知县黄昏如何无能、如何敛财、鱼肉百姓等等,便随声附和道:“刘某在孩童时代就听先父教诲,荀子曰“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朝廷**出逆臣贼子,天上无光地也会变黑。刘某虽非官宦,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像一些拿着俸禄却又贪图私利的贪腐之徒,还不如“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刨黄土”呢!“刘景的这番话,恰巧被黄昏的一个亲信一字不拉的听了去,并添油加醋的修饰一番,禀报给了黄昏。黄昏听后,直气得两眼冒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刘景,你不就是一个土财主吗,竟敢如此放肆,你这番话与捻贼如出一辙,你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咱们就等着瞧吧!“
事隔三天,突然有一群官兵冲进刘景宅院,不容分说,便五花大绑,将刘景拿到定远县衙,关进了大狱。连天加夜的逼供、审讯、痛打,硬是逼迫刘景承认自己是捻党的同伙,yù对朝廷行图谋不轨,心存颠覆朝廷的不良企图。你想刘景是个正人君子,是一个刚正不阿、有骨气的书生,忍着巨大的皮肉之苦,硬是指名道姓,骂黄昏不止,换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毒打、折磨,未过几天,便命归西天,含恨而去。刘景妻子、父母听到此噩耗,也相继含恨而逝。家中只剩下刘荷花一人,众多亲人相继死去,她将仇恨深深埋在心中,表面却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决定用她独特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乡亲们看到,刘荷花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认为她是一个没肝没肺的不孝之女,不免遭受众人的唾骂。
从此以后,她尽散家财,救济穷苦百姓,她一个女孩,又不懂得农事耕种稼穑这一套,只好任由土地荒芜绝收,及至后来,甚至连房屋土地也散卖一空,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这正由了那句老话:“家有金山银山,也终会坐吃山空。”一个从小娇养惯了的富家小姐、如花似玉的青chūn女子,却一下子成了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者,家庭和土地都没有了,只好到处乞讨度rì。
一天,胜保乘肩輿由官署回府途中,在轿中瞧见众人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在指指点点,不免心中感到好奇,便命轿夫停下脚步,问随从护卫道:“街边何事,为什么众人围成一团?快快过去查问清楚!”紧接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