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藩王算计(1/2)
镇南王耿精忠近来整天的烦躁不安,每当想几年来康熙和吴三桂之争,他心中就凭空生出许多烦恼。眼下自己已是深深的陷入此旋涡之中,虽说多少有些自甘情愿,但此事的结局也实在难料。目前满人羽翼渐丰,实力强大,要与他们一争天下实是不智之策。耿精忠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早年其祖父耿仲明领大明辽东参将,随总兵孔有德降清,他带领手下部佐为大清朝屡立战功,可由于满人猜疑,坐罪谋反,自经而死。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孙不受满清的杀戮,死前叮嘱子孙切不可再叛清。可耿精忠从祖父的眼泪中看出,他对当年叛明降清的是深感后悔的,所以耿精忠的内心里对满人是充满了仇恨。但他父亲耿继茂性格要软弱一些,父亲顾及到在京中做人质的两个儿子的的安全,当他将藩王之位传给耿精忠后就一再告戒说要效忠皇上,不要有非分之想。原本这些话耿精忠也是听的进去的,可这小皇帝近两年觉得翅膀硬了,千方百计的要撤藩,撤哪儿去?到那鸟不拉屎的辽东去?这三藩几十万之众都到了那里不就光等着下海喂鱼了吗!这明明是要将我等往死路上推,看来要想活命只有拼死一搏,想想这些年受满人的鸟气,想想自己在福建被康熙和总督范承谟屡屡刁难作弄,再想想自己部下的满腹怨气,与康熙这一仗定不可免!
虽然心中定下打仗的决心,可看看周围的情形又感到前景并不乐观。往京城一趟,看看百姓生活日渐安稳,百姓渴望安居之心日益突出。再说原本三个藩王都是前明降将,当年帮助满人杀戮汉人都是不遗余力,如今造反将很难获得世间百姓的拥戴。加上朝廷势力强盛,以三藩之力何以撼动之?再说这四方官府,各地汉军将佐虽是多有怨气,可各地府、道却与朝廷日见同心。还有那吴三桂、尚之信两藩,一个专横跋扈,一个阴险狡诈,皆非易与之辈,结盟反清难保都他们是真心实意,若是各自为战,这仗定是要败的。
年初耿精忠奉旨回京,他想着可能要被削了权利,结果康熙只是款待一番并无其他表示,想是那吴三桂称病不到,让康熙一时无计。在京日子虽不长但却让耿精忠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康熙撤藩心意已定;二是撤藩后必要清算前怨。想想平西王既然敢抗命,自己若不抓住时机也抗争一番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当年郑芝龙、李成栋的下场至今还历历在目(注)。不反一定会死,反了可能会死,不如豁出去了,再与满人大干一场,兴许能争得一片天地。耿精忠从京城回来以后,就更是加快了反叛的步伐。首先他召集心腹谋事,将京中所见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他的心腹多是跟他多年的武将,原本就与他同心,闻此也都纷纷发誓效忠。他又念及当年闽浙一带,战事激烈,此地镇兵,多为降虏。他们也是受满清多年责辱,想必心怨丛生,此时起事,可为盟友。耿精忠将自己的几个心腹派往福建、浙江、江西各处,联络各方藩镇,结为盟党,一旦动起手来,这些盟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实际上耿精忠多年经营,闽、浙、赣各地府台、总兵多有联络,各自心中都有算计,他们多是与镇南王投契,也是为日后有些铺垫。耿精忠还联系了台湾的郑经,商议双方罢兵议和之事,只是双方积怨太深,一时还谈不拢。想到自己盟友尚众,耿精忠心中总有些许安慰。这里正在运筹帷幄,不想广东平南王尚可喜上疏自请撤藩,让耿精忠有些措手不及。看康熙一副静候发展的模样,不得已耿精忠只得随着他自请撤藩,搞的三藩几人都十分被动。看看撤藩几成定局,他和吴三桂、尚之信加强了联系,几人约定今后协调行动,共同进退。
近些年耿精忠也在做些准备以防不测,他在福建已有了五万兵马,粮秣军需也在不断征集之中。只是由于仅据福建一地,维持原本已是不易,何来多余粮款?福建一地原就贫寒,加之几十年战乱纷争,福建始终是乱源之一,所以钱物消耗原本就大,加上缺少人丁,经济始终不见起色。为了遏制三藩,朝廷对钱粮军需控制严密,就是盐、铁、马匹也很难获得。所以耿精忠想要急速扩充实力也是妄想。他虽为一方边关大员,可为了对抗朝廷,这些年在福建穷兵黩武,横征暴敛,竟至私设盐课,擅立海事,乱抓民夫,买卖人口,勒索钱粮;一时间闽地乌烟瘴气,民怨丛生。
耿精忠对现状很清楚也很无奈,因为福建一地受多方掣肘。那个总督范承谟,其父范文程是三朝元老,因带头降清用功,深得清帝厚爱,所以范承谟子从父贵,是康熙的心腹之一。虽然耿、范两家乃是谊关亲戚,但范承谟谨尊上意,把福建的财权、人权牢牢的握在手中,使耿精忠不能尽情施展,逼的耿精忠刮民狠了许多,福建经济日见凋敝。还有一个是台湾的郑经,郑家原来就经营福建,其在福建余党众多,特别其属下还有一个叫天地会的组织,其成员遍布全国,而福建是他们活动的重点。原来耿、郑两方互相拼杀多年,今天要泯灭前仇、结盟而战,谈何容易!每当念及此时耿精忠就坐卧不安,可一时又无良策,看来只有顺其发展了。
平南王尚之信的心情比耿精忠要好多了。因为其父尚可喜极力遵从皇权,几次朝廷的撤藩举动都是尚可喜首先提议或响应,这样广东在整个撤藩过程中始终处于主动的位置,让尚之信可进可退,游刃有余。原平南王尚可喜年已老迈,康熙十二年初自请告老,上疏朝廷以世子尚之信继承爵位,掌管广东军事,康熙允之。尚之信外刚内精,给外人粗犷之感,实际上诸事算计极为精到。朝廷撤藩势在必行,撤藩之后哪里还会有他尚之信的容身之地,到时候不就任人宰割了吗。可这抗命忤逆之事无论如何是不能挑头的,对于朝廷和吴三桂的撤藩之争,在他看来这仗是一定要打的,真打了起来尚之信拿定主意是两不相帮,谁的势力大就投靠谁。实际从内心他还是倾向于吴三桂的,因为撤藩是死路一条,加上康熙有些过于强横,像自己这种桀骜不逊的人必不为他所容,自己的手下也多看不惯满人欺负汉人,再说他们也多是华南人,让他们到北方去他们必不愿意,笼不住部下自己岂不要做光杆将军。但要彻底投向吴三桂也不行,一来朝廷的势力很强大,最后谁胜谁负很难讲;再说吴三桂飞扬跋扈,跟他合作到时侯吃亏的可能是自己。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发展壮大自己。
尚之信在广东为所欲为,他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深了,父亲从京城回来以后按康熙的旨意自请撤藩,尚之信极为不满,多次悖逆父亲行事。任由部下私充盐商,开设港口,苛税纳银。私下里与吴三桂、耿精忠通款,三人商定共同进退。虽然尚可喜一再反对,可尚之信还是我行我素,一直扩军,目前其麾下也有近五万兵马了。尚可喜有些后悔将爵位传于尚之信,几次想上请将爵位改传二子尚之孝,但又怕之信作乱,只得罢议。
尚之信和吴三桂、耿精忠一样,其部下多为前明降将。但吴三桂和耿精忠的队伍里原来的老部下多些,便于辖制。而尚之信的部下中多有当年在南方抗清的乌合之众,许多都是山魈惯匪,为人凶残毒辣,处事狂妄暴虐,尚之信为了降住他们,在人前显的更为暴戾。他嗜酒好杀,动辄以剑伤人,下人护卫莫不畏惧,手下将佐皆服之。尚之信此人也颇有心机,广东一地并不明着去做违逆朝纲之事,而他将粤境内一些忠君之士或坐罪斩首,或威逼利诱,再不成就设计暗害了事,一时粤境尚无贰言,他在广东便可为所欲为了。尚之信还收买亲信,委以重任,广东各地总兵、参将多为其心腹,他们各自控制地方,大开敛财之道。而尚之信通过他的手下将广东银、粮、盐、茶、场、矿牢牢握住,另又多方招商开港设厂,后又采纳吴六奇之计沿海广造盐田,引人造船,广纳四海商客,广东经济一时竟有兴盛之势。
平西王吴三桂那里就有些变景了。康熙就位之初,吴三桂逼缅甸王献明桂王朱由榔,并用弓弦绞杀其父子,灭了朱明最后的香火。康熙为此加封其为亲王,兼辖云贵,称平西王。吴三桂先以原明桂王所居五华山故宫为藩府,充原明黔国公沐天波庄田七百亩为藩庄,大兴土木,极尽奢华。吴三桂又使尽手段将云贵各省盐、铜各业揽于己手,通衢关事,尽归所有,几年下来,所获甚丰。后平西王疏令云贵各省广开利市,上通*喇嘛,下至辽东旧地,各地属部各取特产,就地采运,所货之直,统属云贵。一时间西南平西王处货财充溢,王府又将之贷于富贾,谓之“藩本”,一时间“藩本”行遍天下,滇商云集海内。后吴三桂自行委任部属,手下多为前明降将,历经百战,勇健好斗。暗里又择诸将弟子,四方宾客,或肆武备,或开讲坛,谓之“西选”备之。西南日益势张,有御史上疏论劾。吴三桂闻知,就挑出疏中“防微杜渐”语请皇上下旨论其诬陷罪。康熙见吴三桂日渐势大,未与答应,并开始采取措施遏制藩王扩张之举。先是严控“藩本”肆意行事,渐又不准货殖军需,后又除去平西王免吏之权,朝廷与三藩不睦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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