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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学校生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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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哇啊啊!”

这边还没搅清,婉晴抱一本测相书,跑过来,快乐地问欧阳崇:“你喜欢吃鱼的哪部分?”

“我喜欢吃鱼皮。”欧阳崇随口答道。

“哦!你很狡猾!”

“为什么?”欧阳崇问。

“这本书上说啦,吃鱼皮的人生性狡诈,吃鱼肉的人软弱无能。”

“照你这逻辑,坚强的人喜欢吃鱼骨头,而天下老实人都是吃树皮长大的——十分‘厚’道!那这东西估计一辈子都断不了奶了,”说时,用手擢着离殇的鼻头,“根本荒康透顶,还是林黛玉说的好‘人有吉凶事,不在鸟音中’。”

莫离殇见欧阳崇“羞辱”他,抓狂的要咬他。旁边的习富志听到了,冲离殇神气活现道:“以后要喝,也只能喝我们习家的牛奶了!”离殇知道他是嘲讽自家的牛奶场被习第一收购的事。哼了一声,冷笑道:“开玩笑!本少爷才不希罕!就你们家黑心脏养出的奶牛能挤出什么好奶!”

婉晴见此阵势,担心两人吵起来,拉了离殇道:“走,到我们那边去复习功课!”

在婉晴和良秀的严厉逼责下,离殇懒洋洋地捧起书本,慢腾腾地翻开,心不在蔫的瞄。一会儿。眼神又僵住了,心早飞往光怪陆离的神幻仙境去了。

白婉晴见他忽然没了动静,低头一瞧,发现他眼光已经迷散了,神情痴痴的,绰起一卷书,“砰砰”的连敲了他好几下,离殇立刻挺身坐直。可惜没过几秒钟,又软绵绵的趴下了。如是者,周而复始。

白婉晴摇头叹气,道:“哎!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前世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懒成这样。”良秀笑道:“不用费心思,反正不是人。”“嘿!”离殇蹦了起来,嚷着要“惩恶扬善”。良秀逃之不及,求饶道:“你当然不是人,你是神嘛!”离殇才放了手,仰面大笑:“知我者,良秀也!”良秀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抚着胸口,笑岔了气,*道:“是神经病的‘神’啊!”离殇瞪直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深吸了一口气,脑袋“轰然”一声撞在桌子上,作晕死状,良秀两人肚子都笑疼了。

欧阳崇听到一阵喧扰,循声望了过去,看到刚才一幕,也忍俊不禁。良秀一转头,正和他四目相对,笑容戛然而止。一瞬间,俩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对望了好久,俶尔一个激凌,又都讪讪地转过脸去,犹是呆嗑嗑的发怔。

少顷,离殇过来,把头支在欧阳崇的肩膀,郁闷的嘟嚷道:“哎呀,我还有好几册没复习,看书看得我头都胀破了,怎么办,怎么办。”欧阳崇回过神来,拉他的鼻子,一叠声道:“去死吧!去死吧!”

他看着离殇,无不欣羡道:“还是你舒服,一天到晚,逍遥自在,哪像我家里跟催债一样的逼迫。”离殇拿班做势,引经据典道:“这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你要感激你爸,要不是他督促你,你哪能坐上班上男生第二把交椅。”欧阳崇听了,顷刻面色严重起来,冷冷道:“我感谢生命的坎坷赐予我的磨砺和教训,但是我不会感激加给我这些灾难的人。”离殇听他说完,不觉愕然,稍一发愣,便微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回座位去了。

考试那天,天气很好,清晨的一霎微雨将大地洗濯一新。叶心坠着的,花心聚集的水滴在白灿灿的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水晶一样炫目的光芒。湿腻腻的地面上,也跳跃着无数斑斑的光点,所有的事物笼上了层迷蒙的光影。

欧阳崇正沉醉之际,良秀从后面款款而来。

“快毕业了!”一想到这,良秀心里就有些着慌了:“以后还见得到他吗?”真是忧思满腹,愁肠百结。忽而,又觉悟似的笑了起来,思量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爸爸一定会让他上一中的。可是,到时候又会涌进好多外校的女生……想什么呢!哎呀,昏了头了。”终于良秀立定了主意,决心主动修复彼此的关系。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欧阳崇,柔声道:“独,呃~欧阳崇,你复习地怎么样了?”欧阳崇也正为万一上不了一中,那么彼此是否就算断了而伤感零落。神经快乐的一跳,脸上一红,轻声道:“还好……呃,你呢?”良秀也笑道:“还好。”二人顿觉心旷神怡,形动举止也亢朗了好些。

考完试,欧阳崇一回到家,便见继母和父亲坐在沙发上闲话。风语瞥了一眼欧阳崇,头也不抬,问荼几上的报纸:“考得如何?”欧阳崇没好气道:“就那样。”风语不悦,道:“那样,是怎样?”继母在地旁插嘴道:“自然是考得很好了,要不然早跟从前一样垂头丧气了。”欧阳崇双眼一瞪,准备发狠话。风语却冷笑一声,肩膀一耸,说:“指望他考好!——别作梦了!你只要不给我考砸了,我就很满意了。”欧阳崇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突,正要大光其火,猝然念头一转,冷静的笑道:“那是自然的,你的儿子能有多大的出息!”“你……”风语给他顶了一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霍”的坐起,又“忽”的坐下,只好“砰”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和继母一样瞪着双眼,半天没有声音。欧阳崇轻蔑的瞟了一眼,鼻子里冷笑一声,“噔噔”地跑上楼去,将房门狠狠地撞上去。把抽屉里历年积存的奖状,全部撕了个粉碎,掷到地上,一脚一脚的践踏。保姆不芸见了,拦求不及,早成了一堆废纸。欧阳崇犹不解气,还要用火烧了。幸亏小芸百般劝阻,方才悻悻作罢。

第二天,他还在家里赌闷气,远恒突然来了电话,邀他一同到郊外——远恒姨父的工厂里做临时工。欧阳崇在家,一天到晚,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巴不得出去透透气。高兴的拉了小芸的手把这事说了。小芸忧心忡忡的问他:“这事——你跟你妈——呃——你后妈商量过了没有?”欧阳崇马上拉长了脸,说:“为什么?”小芸道:“因为你爸不在,所以……”欧阳崇斩截道:“要说,你跟她说。哎!等我走后。”话还没说完,继母幽灵一样的现身门口,一脸庄严道:“你要去哪里?”欧阳崇道:“我去哪里,与你什么干系?”继母怫然:“怎么说我也是你母亲!你爸不在,就要听我的!”欧阳崇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你——配——吗?”继母听了火星乱迸,*都在瑟瑟发抖。小芸见势不妙,赶紧从中调和,二人才没大吵起来。

何老头站在楼梯口黑暗的角里,侧耳谛听着一切,瘪嘴阴阴地笑着,咕唧一句:“他该陪我孙子一起去读中专啰!”然后,蹒跚地蹩到自已屋里去了。

继母回到房里,抱着电话“呜呜”地抽泣着向风语告状。风语一面骂欧阳崇大胆,一面劝她消气。然后说公事忙,便挂断了。继母不甘心就这样不了了之,本打算再煸旺风语的怒火。回头想想,他或许真的很忙,倒招他厌烦了,那才弄巧成拙,这才罢了,悻悻地看电视。欧阳夏雪此时伏在母亲的膝盖上,眨着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望着妈妈,一脸茫然,问:“妈妈,你为什么哭呢?”妈妈心酸一笑,拂着她的粉脸,殷殷道:“妈妈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呀!”“那妈妈为我高兴起来吧!”继母一把搂住女儿,热泪盈眶。

到了晚上八点钟,风语就匆匆回来了。将欧阳崇叫到书房,沉着脸问:“你妈说你要去打工,是吗?”“是!”欧阳崇生硬的点了点头,心里抗议:“她不是我妈!”风语数落他一翻,严正警告:“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出去给我丢脸?!”欧阳崇看着不可理喻的父亲,死死的咬着*,睁大眼睛瞪着。俩人对峙了一会儿,欧阳崇一转身,抬脚走出了书房。在门口,冲父亲大喊:“有你这样的父亲,才叫丢脸!”

说完,大跨步躲进自已屋里,将门反锁上了。风语气得七窍生烟,三尸乱蹦。可是儿子大了,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剥了裤子鞭笞了。而且他又躲到屋里去了,因此无可奈何,只得拍打桌子,吹胡子瞪眼。

良秀正在打点行李,妈妈端着一盘水果进来了。她“嗷、嗷……”的,手舞足蹈奔上前,抓起一瓣就往嘴里塞。妈妈捏着她的脸蛋笑嗔道:“还没洗手呢。”良秀却不理会,一边吃,一边嘟嘟嚷嚷道:“太可恨了!你没帮我收拾这堆东西就好了,还敢责备我。不行,你喂我!”说完,大张了嘴等着。水妈妈拗不过她,拿起一块就“填”了进去。良秀大口大口地嚼着,母女俩笑成一团。

水妈妈一边叠衣服,一边叮嘱:“到了那里,可要守规矩了,别跟家里一样,毛毛燥燥的……”“知道了。”水良秀坐在一旁,瞅着天花板,掰着脚趾大声嚷道,以阻止母亲的长篇大论。“还要照顾好婉晴。”良秀一扭头,原来是爸爸。于是笑道:“我怀疑她是你女儿,我是你捡来的小保姆!”水爸爸轻轻用食指和中指钳住了良秀的鼻子,笑道:“再胡说,把你鼻子拉掉。这样做是为了锻炼你的,哎,生活能力。你又没有弟弟妹妹,照顾一下别人会怎样呢?嗯!”良秀一摆首挣脱了,趴在母亲的身上,摸着鼻子,道:“妈妈,爸爸又欺负我了!”“哈……挑拨离间!”爸爸作势要扑过去,良秀一下子偎倒在母亲怀里……

几天后,欧阳崇乘风语不在家,偷偷地和远恒、离殇两人上了去郊外的车子。欧阳崇眼望整片整片往后滑过的房屋,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和激动,趴在车窗上,笑得合不拢嘴,雀跃之中更现出一种豪迈:“感谢老天,我要长大啰!”

忽然,远恒将一个崭新的玻璃杯从窗口向人行道掼去,只听“哗啦”一声,满地的碎渣子。欧阳崇攒眉道:“你太不道德了吧?”远恒满不在乎,神情坦然道:“‘落地开花’求个吉利。”

“那过路人怎么办?”

“反正有环卫工人打扫嘛!”

离殇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迷信。”

车子开到了郊外,大家新奇的四处张望。笔直的公路两边各是一片平整辽阔的大草地,野草郁郁芊芊,轻轻地招摇着清风;鲜花明明灼灼,柔柔地荡漾着馨香。不远处,几处平缓的山丘腆着肚子错落有致地卧在蓝莹莹的天空下。金灿灿的阳光漫空飞泄,清莹秀澈的湖泊闪出钻石一样璀璨耀眼的光芒。处处洋溢着田园诗般浪漫、安逸的优雅情调。

这里离工厂已经不远了,于是大家一溜烟地窜出车厢。让司机将行李带到工厂去,自已却乐颠乐颠地奔向草场,肆意嬉闹玩笑。离殇站得笔直,张开双手,大声喊道:“太漂亮啦!我要把它买下来,买下来!哈哈!”欧阳崇安静的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望着深邃无垠的蓝天,咬着草茎,冲一团团轻渺的白云笑道:“嘿!嘿!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他兴奋地满草地打滚。正心甜意洽之际,忽然感觉身子一沉,“卟嗵”一声……

欧阳崇揪着草根狼狈地爬起,浑身湿答答地瘫坐在草地上。离殇和远恒看见他的样子,拍掌顿足笑得前仰后合,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回到宿舍,欧阳崇换了衣服出来,不住地翻白眼。

“活腻了!”……

“要死啊!”……

“你还笑!”……

“*!”欧阳崇把擦头发的毛巾一掼,纵身一跃,*远恒和离殇的身上,三人扭成一团……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为能出来打工而得意忘形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声泪俱下的跪求父亲让他继续上学。

“没钱!”父亲一把掰开林翔的手,道:“家里哪有闲钱供你读书!”母亲一边搓衣服,一边也说:“谁叫你不争气,就那样的分数,能读到什么书!”父亲嘴里叨着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已经读到初中了!我还一天学没上呢!多大的造化!梨叔厂子里正好招人,你有这么高的文化,还怕人家不要。过两年,升了组长、班长,工资是翻倍的。赚上四五年,还怕娶不到老婆。”说罢,用焦黑蜷曲的手指弹了弹烟灰,然后心满意足的躺下,开心道:“以后就有好日子过咯!”

林翔绝望地回到房间,突然神经质地狂笑起来:“初中毕业也叫‘这么高的文化’!”既而又神经质地哭起来,嘴里还是那一句“这么高的文化”!

他是当天就要走的,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神情恍惚,将一个玻璃杯碰破了。父母听到声响后,风风火火地赶进来,大骂:“瞎了眼!”林翔也自已颓丧,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碎了,一切都碎了!”他坐在车厢里,望着一片片往后飞逝的风景,埋了头,沉痛地*:“再见了,良秀……!”

“砰、砰”两声,欧阳崇三人一惊,一下子静了下来,扭头看去。门口站了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其中一个瘦高个,留着刺剌剌的平头。另一个身材矮壮,同样发型,只是多蓄了一绺胡子。俩人小心翼翼地请问:“你们好,这是404寝室吗?”远恒笑道:“门上不贴着403吗?404在隔壁。”“哦,打扰,打扰。”俩人扛着大包小包瑟瑟缩缩地退了出去。远恒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傻瓜!”欧阳崇赶紧用胳膊捅了他一下。

一晃,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三人嫌厂里分发的餐具肮脏,便带了自已的碗筷去食堂。这座厂规模挺大的,足有四、五百员工,理所当然的拥挤不堪。欧阳崇觉得排队打饭有失面子,只得坐在餐桌旁,掰着手指头——干等!可是打饭的队伍似乎越拉越长,轮到他们的时刻杳杳无期。远恒抚着肚子,一咬牙,豁出去了——“***,花都谢了,还吃不到饭呢!”于是仗着总经理侄子的身份,牵着离殇和欧阳崇直接闯到了厨房里头,自已*起勺子就打菜。旁边的师傅因远恒常来玩,是认识的,满脸堆笑的看着。远恒舀了一点肉到离殇碗里,道:“够了吧?”离殇大叫:“你倒不如拿几根骨头给我啃算了!”远恒道:“好的!那我找找。”……

吃饭的时候,欧阳崇趁远恒左顾右盼的当儿,偷偷地夹了他碗里的一块肉,远恒回头瞥见了,嚷道:“嘿!你怎么吃我的肉啊!”

“胡扯!你的肉有这么香?”

“混蛋!我说的是我碗里的肉!”

一会儿,远恒对着离殇又咋咋呼呼起来,“哎!你倒是把骨头吐出来呀!”

“哪有骨头?”

“居然连骨头都不吐的!”

“你***!”……

离殇仰面躺在欧阳崇的床上(因为他自已的还懒得拾掇),盯着天花板,唉声叹气:“天哪!这饭也太硬了!才那么点肉。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会死的啊!”欧阳崇也道:“是啊,到现在我胃里还硌得难受。这么硬的米怎么克化的动。得变成驼鸟才行。”远恒道:“我觉得还可以啊。哎呀,不是说要磨炼一下嘛?这么快就退缩了,太不男子汉!”离殇从床上撑起,恹恹无力道:“不行!我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万一营养不良给耽误了,要遗恨终生的!听说早饭吃稀饭馒头,还不如叫我去喝馊水!我得打电话叫我妈给我送几箱牛奶过来,再让松香坊每天给我送新鲜的面包过来。还有,这么热的天,怎么只有一台吊扇!起码装个空调嘛!然后再牵宽带,把电脑搬过来。嗯!这还差不多!哎!晚餐只好先委屈了,以后二天出去开斋一次。”说完,又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拨电话。远恒摇头:“装空调似乎有点困难,这要浪费不少电的。”他抬眼往窗外望去,恍惚看见姨夫心痛地扭曲的脸。早就听妈妈说,假如一毛钱掉到厕所里,他也会捞起来再用,何况是空调!

“什么!郊外的?”松香坊的人一听,便连连将头摇得波浪鼓似的。大不了我报销你们来回的车费,再给点辛苦费,总可以吧!离殇尽力的叫道。对方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时,隔壁两个南昌的大学生过来聊天解闷。离殇对众人宣布:“你们各位的早餐就在宿舍吃吧。——要我喝粥,毋宁去死!”两个南昌的大学生赶紧摆手道:“无功不受禄。”离殇把手一挥,“不要婆婆妈*。”两人还是固辞不受。离殇只得作罢。欧阳崇私下和离殇商量:“我不能吃你的东西,除非你给我算帐。”离殇拗他不过,“那把你的工资抵给我吧!”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五个人一齐到办公室去报到。魏主任早得了指示,对远恒咧着嘴一脸媚笑道:“你和你两位同学一班,你们两个一班。负责品质检验也就是品管。其实品管的工作很轻松的,也就动动手,作作实验,正经事有那些大师傅干。准时上下班,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后半段话,主任是用本地话说的。离殇稍拧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欧阳崇听了,感觉莫名其妙——怎么突然用起”土著语来了。

明天才正式上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行人便随了远恒四处瞎晃。厂里的设施、环境都还好……不经意走到一条小水沟前,沟里积满了又稠又粘、像糨糊一样的污水,水面还漂浮着一片片的泡沫,正缓慢迟滞地蠕动着——“真恶心!”欧阳崇掉头就跑了,余人啐了几口唾沫,也急忙走开。

据离殇的消息——良秀、婉晴和水柔都出来打工了。欧阳崇兴趣浓厚的猜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一到宿舍,两人踢了鞋子,窜到床上,又蹦又跳,兴奋得“哇哇”叫。女店主倚在门口,望着她们,长吁一口气,说:“我的小祖宗们,要开工啦!别只顾折磨我的床了。”良秀仰天长叹道:“为富不仁的资本家!第一天就苛虐员工了!”女店主笑道:“岂敢,我的侄女大人!”婉晴接口道:“那肯定是嫌我啰!”女店主忙应承道:“我可不敢,千金小姐!”良秀抗议道:“为什么她是‘千金小姐’,我只是个‘侄女’呢?姚女士!”姚女士连忙道歉:“对不起,公主殿下!总够了吧!”“我要做女皇陛下!”姚女士拍手道:“就你这体形!”婉晴趁机道:“我看她是慈禧!”良秀作势要打她,婉晴一扭脖子,横眉道:“哼!你敢!我压死你!”良秀“唉”了一声,用食指刮了一下眉毛,感慨道:“猪肉是涨价了,但也没必要得意忘形啊!”

本来,婉晴托了远恒引荐黄月凯也到他姨夫厂里做工,彼此有个照应,无奈,黄月凯为了多赚点钱好打算高一的学费,自已找了家塑料厂去做普工,一个月两千块钱。

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副总经理对眼前这个衣履寒酸的高壮小伙子嘴角一扯,笑了一下,伏着头从眼镜上面瞅着他:“你来,站机台吧,黄滴瓶。”黄月凯答道:“不,我叫黄月凯!”副总经理歪了嘴,轻蔑挑衅地冷笑一声:“去贫可不容易啊。”将工作证一丢,道:“去吧!”黄月凯咬紧牙关,努力抑住心里的*,拿过工作证,鞠了一躬,转身出去。

月凯上午刚进厂下午就就被调去开工了。厂长由副总经理代理。副总经理生得肥胖壮硕,每走一步,身上的肉就像果冻一样上下晃荡。唇角留着几茎鼠须,名叫李军。

李军腆着大肚,满脸酒色,眼睛里织满血丝,一步三摇地过来,趾高气昂地分派工作。他指着一堆塑料袋,“那个叫什么月凯的,你过来,给我把它全部搬完了。”月凯一看,心都灰了:每一袋都鼓鼓的,足有一百来斤。心里不服气道:“不是站机台吗?为什么做这个!”周围的工人也有不平的,“厂长,他还是个小孩子,那么重的活……”厂长振振有词道:“社会就是这样无情的,管他小孩子还是老孩子。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滚蛋!是不是啊?”月凯头皮一硬,上前抱起一袋,憋足了劲,摇摇晃晃地往仓库走去。

忙了一个下午,累得月凯筋疲力尽。吃饭的时候,一看打上来的菜,顿时火冒三丈。其他工人也纷纷抗议,嚷道:“这什么菜,连点油腥都没有!”厂长进来了,就有工人把饭端到他面前,*然指点道:“你看这饭,米都没蒸熟;这菜,一份太咸,一份又太淡,连点油汁都没有!再看看,这是什么汤,还莫菜汤!我捞了半天连莫菜都捞不到几根。这叫人怎么吃啊?”众人群情激愤,跟着哄闹起来。厂长把手一压,厉声道:“静一静,这菜不能吃吗?想想红军五万里长征吃什么,旧社会老百姓吃什么!这不能吃吗?”话音未落,自已打了一个饱嗝,一股酒气从鼻孔里涌出来,呛得直流眼泪,红赤的脸上更添了一层颜色。月凯怫然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别整那些没用的。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你怎么不学学红军长征、旧社会老百姓啊?”厂长一时语塞,瞪圆眼睛,半晌,提高嗓门:“没办法,社会是黑暗、无情的,是不是。打工的就这样!”说罢,抬脚就踉踉跄跄的走了。月凯盛怒难平,“砰”的一下把饭菜全扣在桌子上,愤愤回宿舍去了。

当天下下午,离殇的宽带就牵好了。傍晚,家人就把电脑送了过来。晚上他看电影直到凌晨两点多,连累欧阳崇和远恒也睡不安稳。空调是没法装了,离殇便一次扛了五座落地电风扇过来,沿床位东南西北各一座,电脑主机也配了一座,整间宿舍刮得“唿唿”响。

两点钟过后,欧阳崇又睡不着了,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将拂晓了,才稍稍打了个盹。

等醒来时候已经是7:40了,匆匆地刷牙洗脸,草草地吃了早餐,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地走进车间。一路上哈欠连天,又开始聊昨晚看过的电影。离殇颇有感触,道:“看来,机器有脑子以后实在太恐怖了。所以我觉得人类应该节制自已的行为,无论如何,终极的控制权都要掌握在自已的手中,给予机器人的智慧顶多也要受到编程的钳束,不能让它们自行其事。”远恒附和道:“太对了!”一眼瞥见旁边有一把铁锤,于是*起来,朝身边的机器“哐当”一锤砸了下去,道:“想想,如果他有脑子,早给我一记铁拳了,那还了得!”正说着,机器的声音慢慢变了调,渐次消弱,最后“嘎嘎”几声,厂房里一片阒寂无声。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少顷,一个工人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对着机器细细观察一过,指着被锤子砸过的痕迹,盯着他们三人,呱呱大叫:“谁干的!”众人呆住了。原来远恒那一锤刚好砸在了开关的按扭上,将按扭砸裂成了两半。技术工人不知他的身份。一边修理,一边骂骂咧咧。可是左修也不好,右修也不好,车间产任只好去请厂里的大师傅过来。大师傅一脸倦容,一侧的头发夸张的耸峙在脑袋上。他过来了,并不说一句话,撅嘴鼓腮,仿佛挨了打的老母鸡一样。远恒这时又是惭愧,又是恼恨,一面脸红,一面咕咕唧唧地暗说脏话。

好在损伤还不严重,折腾一会儿便修缮好了。总经理提了远恒到办公室,一通大骂。远恒自知理亏,缩着脑袋不敢还口。末了,总经理警斥道:“下次再这么颟顸,我叫你爸收拾你!”远恒骨嘟着嘴,等他骂完了,才吐着舌头,默默退下。可是等他出来后,却并不知悔改,反而瞅着欧阳崇两人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世界真奇妙!”欧阳崇等原本酝酿的笑意顷刻*,笑得翻桌倒凳。

大家正说笑的时候,有人冷不丁轻唤了一句:“经理来了!”大家马上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各归其位。一会儿,一个面色灰暗的青年人缓步踱了进来,拿眼巡视一周,就直接走进经理室了。

欧阳崇给他看了一眼,身子直打寒噤,恍如掉进了一个大冰窖一样。“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冷?简直寒彻心扉!”

几个好事的老员工等经理走进办公室后,便絮絮叨叨地扯出一大堆的闲话。欧阳崇等这才知道经理是老板的外甥。他只有高中文凭,算是所有部门经理中学位最低的了。离殇拍着远恒的肩膀道:“那不是你亲戚吗?”远恒茫然道:“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众人笑倒一片。

相处几天后,彼此混熟了,欧阳崇知道那个瘦高个的叫康佳,另外一个叫张山,俱是南昌某大学的大二学生。三人围着他们要听大学的故事。两人异口同声归为一个词“无聊!”

时光茬苒,眨眼又到星期天,工厂休假一天。一大早,离殇便趴在床上和妈妈通电话。远恒咂巴着嘴,翻了个身继续睡。欧阳崇抱着枕头,呆呆地瞅着离殇,满脑子都是良秀。

离殇将手机抛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一眼看见欧阳崇,便挥一挥手,笑道:“嘿!你不打个电话回去吗?”欧阳崇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我绝不会让他知道我的‘下场’,哦不!我的‘所在’的!”离殇笑了笑了,复又道:“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傻乎乎的。”欧阳崇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想她呀!”离殇悄声道:“谁?”欧阳崇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悠悠道:“告诉你又没用!”离殇扯他身上的毯子,央告道:“说嘛!”欧阳崇嘴角流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道:“你听仔细了!——我有点想,呃——我喜欢的那个了!呵呵……”离殇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猝尔,诡诈地笑道:“我也有点想她了!”欧阳崇把脸一沉,佯作生气,说:“胡扯什么呢!”离殇笑道:“玩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水良秀啊!嘴张那么大做什么?傻瓜才不知道呢!哎,你知道我们年段四大美女是谁吗?”欧阳崇摇头表示不晓得,离殇得意道:“你个书呆子,难道公孙远恒这个家伙没告诉你?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班的水良秀,接着是远恒班的宋珊,还有一个也是我们班的,是金琼。可惜书念得差了点,要不也勉强配得上我了。四大美女这首,你一定认识——康水柔!”欧阳崇疑讶道:“嗯?那良秀可以排第几?”离殇道:“据说排第三——怎么,你很失望?”欧阳崇笑道:“胡说,如果是从前,我会有点失望。可现在,我早想明白了,美貌不过是暂时的,而爱情是永恒的。只有具有高贵的气质和丰富的文化涵养的女子才是最美的,而这种美恰好是永恒的,美貌或许可以吸引爱情,但绝不能永久的拥有爱情……”离殇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一亮,指着欧阳崇的鼻子,跳起来大叫道:“原来你一直暗恋水良秀啊!”欧阳崇脸蛋微红,狡辩:“胡说!哪有!”远恒从睡梦中被离殇的尖叫声惊醒,顺手将枕头抛了过去,震耳欲聋地吼道:“闭——嘴!”

婉晴一翻身,见良秀双眸炯炯的盯着窗外。于是揽住她的脖子,问:“水小姐,想什么呢?”良秀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附着她耳朵悄悄说了一句,婉晴“哦”的拉长音,表示明白。用手指点着她的鼻子道:“*熏心哪你。”水柔一翻身也凑了过来,撅着嘴,委屈道:“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原来,水柔今天请了假,特地从西城区坐了一个多小时车程来找良秀和婉晴散闷的。婉晴急忙道:“这是秘密,我可不能告诉你她在想欧阳崇!”良秀跃起来,嚷道:“看我不掐死你!”水柔笑得合不拢嘴,问良秀道:“你们最近关系怎么样,有联系吗?”良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嘟着嘴:“谁理他,小肚鸡肠的,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他就一直若即若离,古里古怪的。听说他也去打临时工了,是和莫离殇他们一起去的。咦——你的公孙远恒呢?”水柔的脸倏地红透了,甩手道:“不跟你们说了!”婉晴突然下床,大呼小叫的往外间跑去,一会儿,抱了个长方形的纸匣子进来,递给良秀,抱歉道:“呵呵,这是前天慕容新欣老师寄过来的,我刚刚才想起,呵呵……”

“咱们谁跟谁——请我吃火锅吧!不然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良秀好奇的打开盒子,神色愈发惊诧了,“咦!这个羽毛吊坠……”婉晴等都凑了上来,看了一会儿,婉晴恍然大悟的嚷道:“这不是你去年送给林翔的吗?”水柔问:“什么时候?为什么要送给他?你们很熟吗?”良秀看着微微晃动的吊坠,眼神慢慢凝滞了,思绪又回到了去年秋季的校园运动会……

“去吧!去吧!已经是最后一届了,不去证明一下自已,会后悔的!”慕容老师温和诚恳地笑着,拍拍林翔的肩膀,鼓励他。但是,林翔低着头,紧紧地咬着*,怯怯不敢往前。慕容老师转身对身后的学生倡议道:“大家为林翔鼓掌,给他加油!”几乎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在整齐划一的掌声中有人还高呼:“林翔加油!林翔加油!”霎时间,林翔的眼眶里热泪激涌,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个老师这样的温存体贴过他,还交给他这样光荣的任务。同学们也几乎不理会自已,甚至连自已都觉得自已是多余的了,可是今天……

枪声响起,林翔箭一样往前疾驰,风呼呼地从耳际掠过,心情从未有过这样的旷阔。在豪迈激昂的情绪支使下,林翔越跑越快,感觉像驭风而行似的……

“冠军,我是冠军!”林翔抬眼看着耀目的太阳,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良秀款款上前,甜甜笑着,将一个精致的羽毛吊坠托给林翔,林翔瑟缩着不敢接。良秀笑道:“难道嫌寒碜,礼轻情义重嘛!”林翔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心里快乐的回响着良秀的那句“礼轻情义重”,情不自禁咧开嘴憨憨地笑了……

“本来这东西是要送给徐金龙的!”水柔疑惑,问婉晴:“谁是徐金龙?”婉晴吹着留海,表示难以置信,“徐金龙都不认识!就是远恒班上那个又高又黑,学校体育部部长嘛!”良秀辩白道:“我可没失信,我是跟他商量过了,才把这个送给林翔的。希望他能够摆脱自卑的束缚,振奋向上!”

“可是他为什么又托慕容老师把这个还给你呢?”婉晴问。

“我可不知道……,他一直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话都不说。谁猜得透他的心思!”良秀抿着嘴,有点郁闷。

吃完饭,远恒捧着言情小说津津有味的偎在床头啃读起来。欧阳崇和离殇坐在电脑前看碟片,两个南昌的大学生也过来玩。离殇信手放进一张碟片,暴厉的节奏震得整栋楼似乎都在颤抖。欧阳崇捂住耳朵,大叫:“我讨厌这种轻佻、肤浅、无聊的歌曲!简直是白痴唱的!”离殇顺着节奏摇头晃脑,并不理会他。两个大学生在背后对欧阳崇高声道:“你别看不起他,他在美国可是‘天皇巨星’,在全世界都是很有名的!一年可以赚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几亿——美金!”那个叫康佳的“唉”了一声,道:“麦克,杰克逊受到黑人的追捧,那是一个种族的悲哀!身为一个黑人,却不惜血本的将自已漂白……”欧阳崇惊异道:“他是黑人!?”远恒此时也放下了书本,凑过来白了欧阳崇一眼,“孤陋寡闻!”康佳接着说:“据说是他小时候亲身感受和目睹了美国社会对黑人的歧视,所以立志——做个白人!”众人一阵嘲笑,“若他真有骨气,就该用自已的这份‘不屈不挠’和‘天份’来维护黑人的尊严,增强黑人的自信心,而不是去变成‘白人’!他根本就是黑人的叛徒!居然还有黑人以他为骄傲,真是愚昧,”欧阳崇撇着嘴,“真是变态!我一直还以为他是白人。哎,你把声音关小一些,我喉咙都快扯破啦……你们有没有发现,他长得好恐怖,像骷髅一样!”四人一齐点头。“为什么长成那样,居然还有人喜欢?匪夷所思!”张山笑道:“这是整容整出来的,他的鼻子、眼睛都不是原来的。”离殇愕然,“这叫整容,明明是毁容嘛!”欧阳崇毛骨悚然,“真恶心!”康佳道:“‘恶心’!还有更恶心的呢!知道‘变性’不?”欧阳崇和离殇木然摇头。康佳笑道:“唉!像你们这么傻的还真少见!”张山抬了抬眼镜,斜觑着天花板,道:“我记得,不久前还发生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到底什么时候我忘了……”远恒不耐烦道:“哎呀,先说是什么事啊!”张山于是道:“有一个女的,起先长得十分难看,就跑去整容。整过容后,自觉很漂亮,要求参加一个选美大赛。主办方不允许,因此她就告上法庭,说什么要讨回公道。再后来,又上电视,在媒体面前哭诉,闹得沸沸扬扬的。”

“混帐王八糕子!”欧阳崇忍不住大骂。远恒不明白:“你骂谁?”“当然是那个变脸的东西!”离殇道:“为什么?”

欧阳崇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亢亮道:“她凭什么要一个组织,一群人为了她一个人而违反制度、改变原则。不说她去整容是多么的愚蠢。整就整了吧!还不安分守已,反而到处惹事生非,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整过容似的,还委屈?简真犯*!更可恶的是她也太自私自利了。难道她不觉得对这那些天然美女不公平吗?这并不是说我就喜欢那些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内涵!真是悲哀,竟然有那么多的女人自以为变漂亮了就可以成为人上人!不过是沦为男人的玩物罢了,还沾沾自喜!”

康佳和张山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变态,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大学的美女几乎没有一个不喜欢被有钱人包养的,你们都太单纯了,慢慢学着罢。”欧阳崇忙一挥手:“鬼才要学这个!”

说完这一通话下来,欧阳崇觉得头脑里思绪芜杂得了不得,心头一阵阵的剧痛,有被现实当头一棒的感觉——彷徨、恐惧……。这时想到良秀,眼前浮现她冰清玉洁白姿影,心复又宁静下来,神清气爽。

良秀正倚在门口出神,一对身影奄忽之间便闪进了衣店。良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赶紧机械地点头,送上迟到的“欢迎光临”。内中一个戴墨晶眼镜的女人,听了她的声音,却住了脚步,回头对着良秀不住的打量。良秀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遂低了头,两颊烧得绯红,下意识地用手背去贴了贴,顺势拢了拢耳边的秀发。这时,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没想到,会长大人也学着‘拉客’了!”说完,旋过身,环店扫视了一遍,挽了身边一个男子的胳膊,娇腻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嘛!”

良秀抬头一看,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是金成武!她旁边那个不是“狮鬃头”么!她细味金成武刚才那句话,陡顿沉下脸来,脸上滚滚不断的*。愤然作声:“请你把话说清向!”金成武却不理会,贴在“狮鬃头”的身上,一摇一摇地踱进店里。柜台旁的婉晴和其她女员工都看见了,拢到良秀身边,缓言宽慰着。婉晴咬牙道:“要不,我们把他们赶出去?”不及良秀答言,那边金成武勾着手指,妖里妖气道:“服务员,这件多少?”良秀将眼角一擦,快步上前,把将她的里的衣服夺了过来,依旧挂好,冷若冰霜道:“这件不卖!”旁边的“狮鬃头”见状,挺身而出,在黑眼镜里瞪圆眼睛,暴起满额头的青筋。婉晴和店员们箭步上前,左右靠在良秀身边。几个人倔强的盯着他们两个,警告道:“想干什么!”“狮鬃头”心里发怯,后退了一步。金成武见这阵势,气焰也低了几分,只是讪讪冷笑,十分妖调道:“哟,这是哪门子邪火,真威风!还以为是在学校啊?”良秀昂首挺胸道:“不是在学校,你又能怎样!”“狮鬃头”拉了把准备还口的金成武,骂一声“晦气”转身就走出了服装店。几个女孩子怒目以送,在将出店门时,金成武又回首冲良秀讥诮了一句:“那件衣服,留着给你的欧阳崇宝贝穿吧!”良秀一听,气怔了,眼泪连绵而下。婉晴朝两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败类!”,便回头劝释良秀。

一段时间后,远恒三人同品管部的其他几个老师傅彼此关系熟络了许多。所以,当业务忙完后,远恒便裹了欧阳崇和离殇同他们天南海北的闲扯。谈着聊着,就说到了厂里的伙食来了。只听其中一个叫凯妮的女品管咬牙切齿的大发牢骚:“什么破饭,吃得我胃口都倒尽了。尤其是晚饭,打死我都不下来吃了!”欧阳崇端详一翻这个女人,发现她五官生得还算周正。只是腮帮子过大。由下巴至耳廓处不断的扩张,就像一只大头鱼。且满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雀斑。这时,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欧阳崇面前,咧嘴一笑,拍了拍欧阳崇的肩膀,欧阳崇介意的瞅了瞅肩膀,发现并无灰痕,才稍缓了神经。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那人乘势在他身边坐下,凑近了说话。他开口就问:“你是老板什么人?”欧阳崇只觉得一口秽气淹了过来,稠浊的气险得使他窒息。立刻屏气凝息,扭过头去,将身子往后挪移。那人却浑然不觉,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我叫阴福利,你叫什么……我来这干了三年了,你打算做几年啊……”而且不识时务的将身子贴地更近了。欧阳崇只好将身体微倾,并用手指轻抵住鼻孔,低着头,装作认真听话的样子。心里却在抱怨嫌恶:“这该死的,比马桶还要臭!”当他告诉欧阳崇他小名叫“增增”的时候,欧阳崇回顾他胖头短脖子的尊容,差点没喷他一脸口水。

突然,他用手指抚了一下欧阳崇的脸蛋,眯着眼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变性啊!我发现你做女的更漂亮啊!”一边还用手贴着欧阳崇的腰上下游离。欧阳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股令人作呕的恼怒从心底汹涌淹来,直冲到脑门上,他“唿”的起身,满面莫涨,抑不住声音的颤动,严厉道:“哼!变性,你太高估了我的魅力,但太低估了我的人格!”阴福利涎皮赖脸的笑着一把捏住欧阳崇的手,拉他坐下,直盯着他怒气冲冲的脸,说:“坐下聊聊嘛!要去哪里!”欧阳崇见他捉搦了自已的手不放,于是锁拢了眉头,烦恶地使劲将手抽了回来,转过头去,和其他人搭讪。福利在背后说什么,只作当没听见。福利自言自语一阵,也觉得索然无味,转而和远恒胡说海侃起来。最后,要约远恒等晚上出去喝酒。乘机又说了许多关于陪酒小姐的*不堪的话。傻瓜都听得出来,他言下之意要炫耀自已如何精擅于“玩弄女人”。几个女员工一边嗔着:“说什么呢。”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掩面扭身的娇笑。远恒听得满脸泛光,忙不迭地满口答应了。欧阳崇冷眼看着一切,对这一群人由衷的鄙薄、讨厌,拉了离殇起身就走。

远恒洗漱已毕,正在梳头发、整衣服。看样子准备出去。欧阳崇问他是否出去喝酒,远恒道是,并转达福利的意思要欧阳崇和离殇务必一同去。欧阳崇百般劝告,“最好不要再跟那种人交往了,早晚会误入歧途的!”远恒不以为然,笑道:“你太幼稚了,我不过是去体验这个社会而已。我们要知道社会的丑恶,但不要跟着作恶就对了。”欧阳崇见他那兴奋劲头,料说也无益,便随他去了。离殇说他吃不惯那些小摊点的东西,也不肯去。远恒只好自已一个人匆匆走了。

过了一会儿,欧阳崇俩人下去食堂吃晚饭,却见凯妮早在那里了。两人相视一笑,“她不是说打死也不来吃了吗?”“她不是还没死吗!”二人正奚落着,凯妮远远地向二人招手大笑,欧阳崇等陪笑一个。至此,欧阳崇见到她能避则避,不能避则用虚言敷衍。私底下对离殇批评道:“口是心非的女人真可恶!”

当晚,远恒喝到12点多才回来,福利扶着烂醉如泥的远恒跌跌撞撞地进了欧阳崇他们的寝室。欧阳崇和离殇揉着迷蒙的睡眼,打着哈欠起身开门。费了一翻周折才把远恒安顿好。福利满脸酒色,用闪着红光的眼珠子盯着欧阳崇的床,叹道:“哇!好漂亮的被子。”于是死皮赖脸地要在欧阳崇的床上睡。说自已太累了,走不回去了。嬉着脸,果真宽衣要上去。欧阳崇忍无可忍,一把将福利推开,黑着脸,喝道:“你太放肆了!各了有各人的床,你睡了我的床,我睡哪儿……对不起,我是睡不惯别人的床的。”最后一句,是欧阳崇看到阴金摇着手指,张口欲言,才又添上去的。阴福利不愠不火,邪笑道:“那么,我们一起睡怎么样!”欧阳崇恼恨道:“这么小,怎么……”终于明白,他是在戏弄自已。立时,一腔热血涌上来,欧阳崇满眼火星直迸,把手一甩,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福利一愣,片刻,又堆下笑脸来,耍无赖道:“干嘛这么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嘛。”欧阳崇气得快要失掉自主力了,不顾体统的高声道:“开玩笑!我看上去很好玩?很好笑吗?”见势头不对,福利赶紧整好衣裤,在离殇的调节下讪讪地溜回去了。欧阳崇一把将门撞上,啐了一口痰,骂道:“王八蛋!畜生!”又气鼓鼓地在远恒床头上踹了两脚下,聊以泄愤:“都是你搞的鬼!”远恒醉得一塌糊涂,正酣酣得睡着。

熄了灯了后,良秀躺在床上,忽然耳畔回响起今天金成武最后说的那句话,甚是刺心,下意识得将耳朵捂住。可是脑海里还是因此而浮现出欧阳崇的影子;满耳里充盈的都是他的气息。良秀先反抗着,总觉得这样美好的印像不该由一句邪恶的话引起。但是,渐渐地也就情怀缱绻,沉湎其中了。“看”着他皎若银盘的脸蛋,灿若明星的眼睛,记忆中那令人心醉的恬美的笑容便移植到了自已的脸上了。倏地,一桩心事撞上心头,令她赶紧敛了笑容,翻转身子下床,到婉晴床边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婉晴慢慢启开双眼,问:“干什么呢?”良秀道:“没什么。只想问你一下,哎,中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婉晴会心一笑,用探究地眼神看着她,“你只想问这个?哼!打量我不知道!”良秀的脸红得似乎在黑夜里都能看得清向,她扯了扯婉晴的鬓发,不好意思道:“那你说,今年高中部的录取分数会不会比去年的高?看样子,我们班的男生好像没几个能上高中部的!”婉晴兴味浓厚的注视她,只管“吃吃”的笑。良秀发急了,说:“你只顾笑什么呢?说正经的了!”婉晴笑道:“我又不担心,反正月凯是绝对上得了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欧阳崇他爸是不会让他去读别的学校的。再不行,你跟他一起转校不就成了!哈哈……”良秀翻身上chuang,嘴里只管嘟嚷着:“谁问你这个了!”背转过身去,窃窃地痴笑。

翌日,到了上班的时间,远恒还是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迟到了,欧阳崇和离殇俩人草草替他刷牙抹脸,赶紧架了他一路狂奔品管办公室。

一进去,欧阳崇就发现阴福利冲自已一个劲儿地媚笑。欧阳崇不屑跟他计较,转而白了他几眼。阴福利却毫不介意,依旧涎着脸皮笑。欧阳崇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胃里一阵阵抽搐及恶心,真想拿铁锤敲他几下。

远恒一挨到椅子,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未几,总经理助理小龙挺着便便大腹,掖了大号文件夹在胳肢窝里,意气风发的迈着大步跨进了品管室。欧阳崇慌忙将远恒摇醒。远恒下意识地往胸口一瞟,发现自已竟然没戴卡。忙问欧阳崇,欧阳崇一拍脑门——忘在宿舍了!远恒仰天低号:“天哪!我的100块!”这时小龙笑吟吟地捧着本子挺到凯妮身边,冲她撇着川腔戏谑:“美女,今天我的收获不错,不知道可以在品管室抓到几个。”说毕,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便四下控照,当目光转到远恒的胸膛时,骤然增亮,但往上看到远恒的脸时,却又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远恒心里一紧,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料化险为夷。

检查结束后,小龙朝远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远恒讪讪地答笑一个,一阵羞愧发热,但隐隐的有一种欢喜得意的感觉。

今天厂里休假一天,黄月凯正专心地自习功课。小许问月凯:“放假了,怎么不出去玩啊?你是本地人吧?”月凯点头道:“去哪里玩呢。”小许靠在床杆上,叹气道:“主要是没钱,有钱还怕没地方玩!真是羡慕李胖子(李军),听说他老是拿老板的钱到处去吃喝嫖赌。”月凯冷笑道:“这样的人渣有什么好羡慕的!”小许又道:“明天的罢工,你参不参加?”月凯斩钉截铁道:“为什么不参加?”——厂长的苛刻一天胜过一天,“火山”终于要爆发了!

水柔正在报菜,李军冲她打招呼道:“美女,结帐。”水柔回头耐心道:“你好,请到吧台买单。”于是一团肥肉就*了吧台上,粗声道:“小姐,买单。有没有发票开一张。”旁边的一个客人笑道:“李军,你真厉害啊!公款吃喝啊!”李军不屑一顾,嘴一撇:“社会就是这样嘛!”恰好水柔过来送点菜单的复件,李军瞧着水柔笑道:“妹妹,再给我一张餐巾纸好吗?”水柔似笑非笑道:“餐厅里有规定,每一位客人只有一张,您如果还要的话就要算钱了,一张0.5元。”李军道:“怎么这样?”水柔一板一眼道:“社会就是这样嘛!”李军仿佛给什么噎着了一样,干瞪着双眼,一声不吭,良久,才灰溜溜的带一帮食客走了。

店里几个男服务员原见水柔长得仙子一样,便想轻薄调笑她,但水柔不吃这一套。于是转喜为恨,时时何难,事事作梗。客人来了,他们也不接待,靠在吧台上,神情葳蕤,举止懒散。只有水柔同两个小姐妹点菜、上菜、收桌,忙得不可开交。厨房里的阿姨见了,大抱不平,水柔却微微一笑说:“我做我份内的事,他们怎样与我无关。”说完,又干活去了。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男服员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骂道:“*的,谁把门打开的!难怪人都跑进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门关上。水柔正从厨房端菜出来,恰巧听到了。粉脸登时飞起一片红潮,把菜放下,迫到那个男生面前,瞪眼质诘道:“你刚刚骂谁?”男生目光闪躲游移,不敢正视,嘴上却雄雄纠纠道:“又不是骂你!”“哼!”水柔冷笑一声,转身走到门口,用力将门推开。这时,一直坐在吧台里边的张杰,“嗖”的窜起来,“嗤”的出了一声冷气,阴阳怪气地对其他男生道:“干什么!以为我们这里是窑子啊——开门拉客啊!”其她两个女服员和收银员小魏都听不过去了,齐声道:“岂有此理!”周围的顾客也都听到了,指指擢擢,议论纷纷,一片闹哄哄的。

水柔一听,眼角一热,两泓波光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她倔强地抿嘴制住了。用眼光迅速地巡视一周,似乎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已。一时间羞愤难堪,待要发作,恍然忆起母亲的忠告,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警戒自已:“一定要忍,千万要忍!不然前功尽弃了!”慢慢地将握紧的拳头舒展开。铁青着一张脸从吧台走过,径直往洗手间走去。张杰以为她不敢拿自已怎么样,更涨了气焰,狞笑道:“去干嘛呀!”旁边一个留两撇八字须,外号“鲢鱼”的家伙,奸笑道:“当然是去撒尿啰!”张杰怪叫一声:“哦!是红的还是白的!”鲢鱼无耻道:“这怎么知道!”张杰尖着嗓子,妖声怪调道:“怎么搞的,都这么多天,还没来——恭喜您!您怀孕了!——讨厌!人家还不想要!——那就到……”“叭”、“叭”两声,未等他表演完,水柔上去抬手就是两巴掌。一群人都愣在那里,气焰顿消,吱声不得。被打的张杰捂着脸,脸上的肉扭成一团,扬起巴掌正要行凶,这时,楼上雷吼一声:“想要干什么!”众人见是老板,全都恭恭整整站齐了。老板径直走到水柔面前,抚着她的头,“受委屈了?跟叔叔说说。”一听这话,水柔心里压积的委屈、苦闷、恼恨一下子翻涌上来,眼泪制不住地又蓄满了眼眶,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顿。但最后她还是咬牙挺住,因为她不想的把事情闹大了,只摇头说没事。老板颔首笑道:“不愧是康霸的女儿!”他便也不深究,唯严厉斥责了张杰等人。张杰等这才知道水柔的厉害,从此再不敢造次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远恒乘阴福利不在,偷偷地将昨晚的事讲给欧阳崇和离殇听。二人听后哭笑不得,想世上真有这样混帐的东西!

昨晚到了酒家,福利嫌人少,又多叫了几个人过去。数一数,大略有二十多人。远恒便开玩笑说:“你带的钱够不够,否则,到时候裤子都要当了!”福利诧异道:“怎么?难道你身上没钱?”远恒抱歉道:“刚刚洗澡换了衣服,钱包没带过来。”福利揉了揉口袋里皱巴巴的两百块钞票,急得额头上的汗水大滴滴的往下掉。询问其他亲近的人,一个个头摇得波浪鼓一样。于是二十多人胼手胝足坐了一桌,骨头都嵌到别人肉里去了。其中一个外地的女工,指着菜单,嗲声嗲气对福利说:“来份‘水煮活鱼’好不好?”福利别过头,撇开着嘴用方言对远恒小声咕道:“*的,吃好命!”远恒忍俊不禁,又不敢放肆的笑,把木筷都咬断了。*了一会儿,福利转过脸去,对各位十分和气道:“想吃什么就点吧!可是……”然后吞吞吐吐的告知在座各位自已身上带的钱不够。众人皆瞠目结舌,原来大家都是准备来吃免费的晚餐的,竟果真没有几个人带钱的。即使有带的,也不过几张脏兮兮的零票,还要可怜巴巴地说:“我拿来坐车的!”无可奈何,再三算计,只点了四菜一汤、三箱啤酒。

大家早饿坏了!远恒刚舀了一勺汤,准备再添一点儿,当把勺子伸进去时,只挖得汤盆咯咯响——早就见底了!又想要夹口菜吃,放眼望去,一片狼籍,只剩了几根菜杆悲壮地躺在碟子上,像古代战场上的余尸。远恒于是只好呲着牙灌酒。本来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又是空腹,几杯下去,他就醉得迷迷糊糊的了。

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了,厂里还是静悄悄的。

总经理办公室传来一阵吵闹声,总经理拍着桌子大骂:“这个混帐王八蛋,也能当厂长!早晚把老子搞垮了!”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都知道是老板娘!此刻她听到丈夫说自已的弟弟是“王八蛋”,满腔不痛快,红着脸护短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我娘家人是王八蛋,你又是什么?”总经一理气不打一处来,*然大怒:“你去看一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厂里还跟坟墓一样安静!你知道一天损失多少钱?”

“那是工人的事,又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你不要装!你知道工人为什么这样子!”

“那损失就从工人的工资里扣!”

月凯在宿舍里听得一清二向,“腾”地起身,一个年老的工人拉他坐下——“听听再说。”

“当啷”——好像瓷杯摔碎的声音。只听见厂长粗着嗓子道:“让老子干!老子还不干!不知好歹,老子还稀罕?!”

“你滚!”这是总经理的咆哮……

从此,便再不见李军的身影!

过了几天,总经理又带了个老头子过来。此人生得一头蜷发。脸刮得黝亮黝亮的,唇上一根胡子也没有,只有两撮鼻毛从鼻孔里窜出来,上面每时每刻都沾染着几块纸屑沙尘——恶心得死人!一双阴阳大小眼乌溜溜地乱转。月凯身边的小许暗暗道:“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板将他介绍了,宣布他为新任厂长。等厂长一去,新厂长江舒文就上前和几个老工人寒暄。老西抽出一包香烟,准备散给众人。他见老许在跟前,先递向老许,不料,江舒文迫不及待地从后面一把抓了过去,忙不迭地*嘴里,“吧、吧、吧”地抽起来了。速度迅捷地令老西和老许四目相对,哑然失笑。江舒文抽得不亦乐乎,一边抽还一边讲荤段子取笑。

刚开始,大家觉得他似乎除了长得丑一点、为人吝啬贪心一点,还过得去。可是几天后,大家又发现他很会奉承老板。有一次,江舒文看到老板从楼上下来,到了车间,便马上迎上前,肋肩谄笑道:“叶老板,这么早就起来了!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啊!佩服,佩服!”黄月凯笑对小许说:“都快十一点了,如果这个老板稍稍有一点智商,就该知道这句话根本是在讽刺人嘛!”

从这几天的行事来看,江舒文的形像已经大打折扣了。但众人还*道:“总比原厂长好些!”可是有一天,不知为了什么事,一个女工“顶”了他一句——“不是这样做的,这样做不行!”江舒文马上拉下脸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那个女工,尖声尖气得叫骂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懂!我坐这儿看,工资都比你站这儿做的高。”嘴里叼的烟头直往下扑簌簌的掉灰。

这个女工和老西是有些瓜葛的。老西便仗着平时递过烟给他抽——应该有些交情了吧!于是过来解劝。江舒文却“翻脸不认人”,丝毫不在乎自已现在嘴里抽的香烟正是他给的,教训道:“你不去洗料,在这做什么!”老西陪笑道:“洗完了。”“洗完了?”江舒文瞪圆阴阳大小眼,“那再洗一遍啊!”“这……”老西觉得有些过份。“这……这什么!”江舒文蛮横道:“我叫你洗五次,你就得洗五次。洗十次,就得洗十次!什么废话这么多!”老西这才知他不可理喻,恨恨地回身,嘴里嘀嘀咕咕道:“*!香烟喂了狗了!”江舒文大获全胜,趾高气扬道:“你们的钱都是我管的,我爱给谁就给谁!”月凯那天随车出货,并不在厂里。

纪律检查的第二天一早,厂公告栏前就围了一圈人。里面的一个矮瘦的干瘪老头转过脸,仰头朝身边壮硕的胖子笑道:“你昨天不是有带厂牌吗?怎么也被记了。哈哈!”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告栏,咬牙切齿道:“*的,王八羔子!”这时,又凑近一颗生着浓眉大眼的脑袋,那人眼珠滴溜溜一转,幸灾乐祸的笑道:“他不是你同乡吗?也不照应照应。”胖子怒道:“*的狗屁同乡!再多几个这样的同乡,看整我不死!”众人大笑。

离殇等见榜单上竟没有远恒的名字,十分诧异,远恒得洋洋道:“他敢记我!”正说着,小龙笑嘻嘻的迎面过来了,老远便冲远恒点头致意。等到了跟前,他咧嘴呲牙,向一干人等拱手道:“大家早啊。心情愉快啊!”内中几个老于世故的人干笑着还礼,应付道:“早啊,早啊。”有的秉性直率,又恰好被记了过的,便“唼”、“嗤”的只管嘴里出恶气,鼻子里出冷气。欧阳崇和离殇暗地里做鬼脸——“这个下*东西!”

中午通常都是店里最繁忙的时候,水柔等人七手八脚,忙得晕头转向。这时,领班从楼上急急的跑了下来。一把搭在水柔的肩上,道:“快,打碗豆浆,送份油条给我表哥!”水柔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对不起,我正忙着呢!”领班道:“那放下吧,叫别人做,你把豆浆油条送去。”水柔回头,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抿着嘴不作声,暗暗咒骂道:“混帐,每次吃饭都不付钱。是你表哥,又不是我表哥。我又不是你家佣人,凭什么?”无奈领班咄咄相逼,只得老大不情愿的走进后厨,剪油条时,精神照顾不周,掉了好几块在台面上。顿时计上心头,瞅人不见,匆匆地把那几块掉了的夹放到盘子里。想像领班的胖表哥津津有味地享用油条和豆浆的情景,溶溶的笑意在两腮泛布开来。可是真看到了,心里却十分内疚不安,但又不敢向领班的表哥坦白。

“他从不付帐买单,也就是说他算不得客人。既然不是客人,这样做应该没有什么不妥,谁叫领班公器私用,太可恶了。”通过这些巧妙的句子的安慰,水柔觉得舒服了许多。但终究不大光彩,于是捏大腿,饬令自已:“以后不许了!”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

最近,太阳似乎越来越毒辣了。每到中午,街上就人迹寥寥了。这在前一段的忙碌中可是梦寐以求的事,可现在竟有些无聊了。水柔正趴在吧台上,支着下巴,昏昏欲睡。冷不丁,一个头顶着一头黄卷头发的摩登女郎挽着穿白衬衫的高大男子,一摇一扭、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高跟鞋踏得地板“咯咯”*。拣了位置坐定后,那女人脱掉外套,娇声嗲气的说:“好热!亲爱的,你喝什么?”然后把脸凑上去,贴在男人的脸上,旁若无人的磨蹭起来,最后,“吧”响亮地印了一个唇影在那男人的脸上,自已掩了脸“咯咯”的娇笑起来。水柔愣在那里,直着眼睛看着。一会儿,回过神来,鄙厌道:“狗男女!”一转身,只当没看见。旁边的一个男服务员见状,只好自已上去应付。

远恒对于那晚喝酒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唠唠叨叨的牵扯出一堆的牢骚。他跺着筷子,压着嗓子,低声恶骂:“*的,那晚真是倒霉透顶了。你猜怎么着,二十多个人,三菜一汤,连牙缝都塞不满。”欧阳崇先听到他骂娘,耳根子就难受,不禁攒眉。刚要教他别这么粗鲁,及至听了后半段,还是忍俊不禁:“前天不还‘四菜一汤’,今天怎么变成‘三菜一汤’了,愈说愈可怜了。不过也是你自已活该,谁叫你跟那种人搭在一起的!”远恒只好连呼倒霉,赌誓再不上当了。

吃完饭后,便上楼休息,走到二楼楼梯口时,三人与阴福利劈面撞见。远恒马上将要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示意。福利亲热的一把揽住远恒的肩膀,笑着问:“怎么样,上次过瘾吧!哎,都怪我糊涂,没带多钱。怎么样,下次还去不去?”远恒忙道:“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没回请你呢。”福利豁朗笑道:“哎,太客气,不愧是好兄弟。那什么时候?”远恒一下子懵住了,结结巴巴道:“啊……什么?”福利睁着一双亮晃晃的大眼,两道白光逼射着远恒,*道:“我看,就后天吧。后天放假,大家不醉不归,欧阳崇和离殇两个都去,如何?”欧阳崇瞅了他一眼,眼皮一翻,斜眼看墙角,默默无语,脸上掩饰不了的厌恶。离殇心下思忖道:“我才不去吃狗粮呢!”忙摆手道:“我有事要回家一趟,没空。”福利听了,不以为意,一手搭在欧阳崇的肩膀上,殷殷道:“小仲去吧!说话啊!”欧阳崇耸动肩膀,摆脱他的腻手,不耐烦道:“对不起!我不去!”福利立时斜眉竖眼,老大不高兴,道:“真没意思,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欧阳崇都快气炸了,但又可笑,不觉抓狂吼道:“谁跟你玩过了!死不要脸的……那太好了,以后可就清静了!”福利非但不恼,反而*起来,伸手一把捏住欧阳崇的脸道:“哎呀,挺有个性的。”“干什么!”欧阳崇用手一打,眉毛一横,瞪着双眼,厉声叱咤道:“你个混帐王八蛋!给我规矩点!”福利先是一惊,马上又恢复常态,丝毫不介意,涎皮笑道:“*,开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欧阳崇突然觉得自已好无力,不知该如何是好。福利就像块橡皮似的。只能尽余力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滚开!”然后,抬脚径直回宿舍去了。离殇摸着额头,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上楼去了。这边,留下福利,他瞪着远恒,半天一声不响,远恒咧着嘴在一边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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