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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鹏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久而久之道具师们不愿做的苦活就丢给他做。他的手艺有时候比科班的道具师还好。比如木工活。

真正动手做，孙小桐才知道做一名古装道具师比坐在空调房间里喝着咖啡想着如何把IPHONE4变成IPHONE5要辛苦得多。涛哥平时虽然喜欢八卦，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对经手的道具，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尽善尽美。把网游拍成电视剧比拍一般的古装历史剧要难。人物性格，服装，发型，剧情，道具，布景，这些在玩家心中早已定了型，由不得剧组天马行空去想象，半点也将就不得。然而要把电脑动画设计出来的道具布景还原到真实生活中，是相当不容易的。比如她和崔鹏今天的任务，整一张历经沧桑的八仙桌。

用PHOTOSHOP制作出家具的泛旧效果也许只要几分钟。但是放到现实生活中，她要陪着桌子日晒雨淋好几天才能让木纹开裂，还要拚老命用钢丝球在桌面上擦出磨损的印子，用热茶杯烫花桌面新油上的漆，用小刀凿洞模仿木头被虫子蛀过被老鼠咬过的痕迹。这些细节也许在剧目中只是昙花一现。也许大多数观众在被情节牵引时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细节。但是她却丝毫不能马虎。

几乎一夜没合过眼，孙小桐一边拿钢丝球擦桌子，一边打瞌睡。不远处剧组正在拍男女主角生死离别的场面，她听着看着却一点揪心的感觉也没有。亲临拍摄现场才知道，影视剧后期制作是多么重要。看拍电视剧和看电视剧是有本质区别的。没有背景音乐，没有剧情铺垫，光秃秃地两个人情绪激动地在大街上吼“我非尔不娶非君不嫁”，周围还拉拉杂杂站着一堆看客，看起来完全搞笑。

“困了就回去休息。”

“不困不困。”孙小桐赶紧打起精神一边狠命擦桌子一边说。都是她犯错，累得崔鹏跟着熬夜，她哪还有脸把工作丢给人家自己回去睡大觉啊？“一点都不——”

回头的一瞬间，孙小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的根本不是崔鹏，是她曾经心心念念如今却最怕见到的人——高阳。十年没见，他们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对方。

“听说你昨晚熬夜了。”高阳说话的方式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连这都知道了。也一定听说了她昨天一连串的“丰功伟绩”。孙小桐觉得懊恼极了。丢脸她不介意，但是不能在高阳面前。她别开脸，别在耳后的一撮波浪卷发顺势垂落额前。高阳伸出手想帮她理顺，孙小桐却反射性地避开。高阳讪讪收回手，尴尬地笑笑。“你长大了。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孙小桐不说话也不看他。低头继续拿钢丝球擦桌子。

“你现在连叫我一声音也不愿意，是不？”高阳的声音里有一丝说不出的黯然。

孙小桐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心软。

从小到大她都叫他阳阳哥哥，如今这样亲昵地称呼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而直呼高阳她也不习惯。

导演远远传召，高阳只能先离开。孙小桐这才松了口气。

崔鹏迎面走过来，手里捏着小刀，细心地在桌面和桌角上制造划痕。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对于身为男二号的高阳怎么会主动跑来和降为打杂妹的小道具师搭讪，他一点也没有表示好奇。这点让孙小桐很感激。

今天的拍摄紧张却顺利地进行着。孙小桐把划花的八仙搬到空地上去晒，自己则坐在地上靠在门槛前打盹，活脱脱一个古代看门小厮的样子。

连着熬夜拍了好几天。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体力透支。导演难得当一回亲妈，提早放大家回去休息。

孙小桐回到家，上上下下绕了一圈，没见到墨海清。他没说今天要录节目，估摸着是去公司转转了。企业经营本来就不是他的兴趣，这几年公司运作逐渐上了轨道，他也已慢慢从业务中脱身。主动让渡了一部分股份，变成小股东，不再需要每天朝九晚五，下了班还要埋头在书房继续为公司卖命。公司每年有分红，当初套现的资金他无聊时拿来做一些小投资，供两人生活也还算宽裕。

洗了个战斗澡，孙小桐激动地奔向自己的床。真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迷迷糊糊之际，她又看见那对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女。这一次，两个人站在一张半高的长桌前，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这次画面清晰了许多，至少不再扭曲，虽然主人公的脸还是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