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撕扯(1/2)
一颗颗跳动的心脏被栓上长绳吊在半空,等他一声令下,刀锋过后,砰然落地。
当局者,围观者,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牵动在他翻手云覆手雨的掌心里,他说要她永不翻身,就有人将老得快要作古的录像带捧到庭上,在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静默里,夹杂着年岁积累的电流声,播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或惊恐或庆幸,一位位座上宾屏气凝神,要听十几年前恩怨情仇豪门风云,看他们一位位痴男怨女戏瘾成精,杀人放火酣畅淋漓。
谁想过人来人往的咖啡厅,转角一束昏黄惨淡的光,竟照出人生百态,丑恶嘴脸。
彼时,余敏柔大约已然出离了愤怒,冷静自持,用一张老僧入定的脸,同高涵谈论丈夫的生死,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商人本性一览无遗。“你不要狮子大开口,时间地点内部线人都给你定好,到哪里去找这么容易赚的生意?”
而高涵风华尚在,九十年代初的西装剪裁更偏宽大,描不出他的蜂腰阔肩,坚实背脊,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痞子劲儿交杂着暴发户的狂傲与自以为是,却又恰到好处地勾连着女人的心,似乎是家财万贯的不羁浪子,更凭一张孤胆英雄般轮廓鲜明的脸,在女人堆里无往而不利。“谈钱?拜托余敏柔,你认为宁江心的命值多少?不想找我你可以自己动手嘛,倒要看看除了我高涵,谁还有胆子接你这单生意。”
他就是十足十的流氓地痞,不要脸到了极点,余敏柔以往那套对付和平绅士的方法在他身上全然不奏效,他不肯假模假式退一步,她也只好拉下脸来妥协。相互博弈,惨败而归,余敏柔气势全无,灰败的脸上是挡不住的疲惫与憔悴,“七亿,你要信守诺言。”
高涵却是叼着烟,嗤笑道:“余敏柔,你不会还要跟我讲诚实守信,公平交易八字金言吧。道上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多收你一分钱。”大话说起来顺风顺口,真把自己当成龙头大哥,金钱如粪土,情义值千金。
视频随着余敏柔离去的背影戛然而止,庭上一时寂静,邱振宇在准备应对策略,而检方似乎在思索既定剧本上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纵观席上,最平静的竟是余敏柔。
高涵以录音录像带在余晋羡面前叫嚣——被你们坑了又怎么样,逼得老子上了绝路,也要你女儿陪我去死。
她从未曾见过父亲那样慌乱紧张神情,余晋羡对高涵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愚蠢,不争气,不知死活。
而今悬在她头上将近二十年的利剑终于落地,在她盖棺入土之前,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霍展年在旁听席上眼神回望,遇见的是隐隐含笑的宁微澜,悄然勾起的嘴角,藏匿于人群之后的微笑,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她——那一个真实的不加修饰的或丑恶或美好的宁微澜。
但,那又如何,他志不在此,无需担心。
控辩双方各执一词,言辞锋利,隔空对战,邱振宇重出江湖,绝不是被检控官三两句话吓得嘴唇发抖的小律师,即便毫无胜算,也要放手一搏,最后的,在余敏柔所剩不多的时光里,再造一个光辉闪闪的影。
长长久久叹息,徐徐慢慢回首,满目疮痍,不忍淬读。
法槌落下,起立敬礼。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眼神交织着仇恨,编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谁也逃不过,唯有束手就擒,俯首跪地。
霍展年伸出手,只触到她飘动的发梢,一转眼她已走出门口,修炼出铜墙铁壁一样的心防,面对虎狼一般冲上前的记者。
“不要挤不要挤——”四位壮硕保镖也挡不住他们的求知若渴,一双双绿莹莹的眼扑过来,把陪着她出门的吴助理都推挤得委屈掉泪。
“不要挤了,我说你扛着摄像机就不要往前挤了!”盘的一丝不苟的长发早就被扯散,她仍想着要护住宁微澜,就要到大门,再撑过这一段。
“砰——”仍是憋闷的如法槌落地声响,宁微澜轻呼,捂住额角,血液一时喷涌而出,透过指缝,划过裸*露的手臂,流向挽起的袖口,手肘上的雪白衬被染得通红,森森可怖。
吴助理惊恐地高声叫,“天哪,宁小姐,宁小姐你怎么了…………好多血,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围在前排的记者们见此情形只顾得上按快门,记录突发事件,在后排的不明真相,听到着一声惊呼,更是不管不顾地往前挤,决不能落在人后。
一时拥堵,水泄不通。那个抓着半块砖的少年扔在同保镖纠缠拉车,想趁乱出逃。
保镖自顾不暇,不慎在背后留出空隙,那位超人般自己抗机器的女记者突出重围,单枪匹马扑向宁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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