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2）

微微一愣，确认视野中此时看来约有拇指粗细的紫色光柱，大脑粗略推测出光柱升起的位置与距离，潘特尔的身躯，瞬间化为一道金色闪电，穿入丛林树木之间。

没有脚步声，因为根本不是以双足行动，而直接贴着地面展开飞行，朝着光柱升起方向笔直前行，一口气掠过身侧的数十乃至数百棵大树而并未与它们的树干发生触碰，潘特尔的动作不但迅速，而且准确灵巧。

时机已经到来，紧张也好，轻松也好，自己的心情已经无需过多在意。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唯一要做的，仅仅，只是赶赴那所谓陷阱，然后在那里，将对手“反将一军”而已！

——

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深处，明显人为清理出来的空地边缘，一颗高大树木的树梢尖端，翠绿的落叶随着空气的流动自然脱落。

将视线，投向落叶的后方，无论是谁都应该能够清楚看见——一根朝着天空径直升起的紫色光柱，正在发出不断发出阵阵闪耀的光芒。

“这样就行了吧。潘特尔让梅尔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消去身前地面上正在朝着天空发出一道紫色光柱的灵术阵，身披一套黑色长袍遮住面部与高大身躯，以男性声音自言自语着的黑色人影，戴着黑皮手套的左臂手掌中，正牢牢的握着一个圆盘。

主色调为褐色的小巧圆盘，唯有靠近中心部分的一道小环，泛起淡淡的赤红光泽——与空地四周的丛林中，数道，数十道，数百道潜伏者的双眼一样，纯粹的赤红光泽。

“‘礼恶魔’们都已经准备好展开伏击了……说起来，白天偶然碰到的那个少年没有出现呢。有些令人在意……估计是呼唤的时候跟他的距离太远，导致药物没有发挥效果的原因吧。”

一动不动的僵立在空地中央，胸口前方的衣物甚至没有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黑色的人影一边在内心不断思索着，一边等待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潘特尔.让梅尔吗……似乎是某个曾经兴盛过的灵术师家族的传人。但毕竟只是个18岁的年轻人，实力自然强不到什么程度，而且，也没能看穿我伪造的信件呢。”

清风再度扬起，带动枝叶颤抖不止，作为这片死寂森林中唯一的“奏乐”，平日中往往不会被人们所注意到的风声，此时却是无比清晰。

“本来还担心信件中会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看来是我的多虑了。按照一般路程，就在今天她应该已经能够顺利抵达王宫，既然她没有直接出现在那里，就证明了她相信了我的话——毕竟，她总不可能在已经看破了我的骗局的情况下，还主动来自投罗网吧。”

就在男子，这么想到的瞬间——

辽阔的森林，除了自然的风声之外，忽然响起了别的声音——那是，当雷光划破天空时，所响起的轰鸣。

“轰！”

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爆发闪耀——猛然向上刺破由绿叶构成的顶棚，如海浪破涛汹涌般的重重金光，源源不断的，一层一层的连续向前扑打而去，将沿途的树木折断摧毁的“巨浪”，朝着黑袍男子所站立的空地，扑打而来！

“！”

遭遇突如其来的猛攻，立刻做出反应，高举起左臂所持的圆盘，仍旧站立于原地，镇定自若的黑袍男子——身前突然出现了另一道更加高大的身影。

从树林间的阴影下窜出，如一道铁壁般守护着黑袍男子的高大壮汉，****着上半身的身体表面，一阵赤红光芒如火焰般升腾而起——

“轰！”

“唔啊！”“唔哇！”

横向长度近约五十多米的金色浪涛，将黑袍男子所处的空地连同那附近的丛林在转瞬间便全部卷席吞没，承受着来自金色华灵力的冲击和压迫，躲藏在阴影中原本打算进行偷袭的礼恶魔们，在发起攻势前，便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力攻击击溃。

攻击，猛然发动，随即又突然中止——因为，已经没有了继续展开攻击的必要。

“扑通！”

结实的身躯，瘫倒在泥土和岩石完全暴露出来的地面。

凭着“屏障”得以幸免的黑袍男子身前，硬撑着正面抗下了能量冲击的高大壮汉，已经因为体力透支而倒在地面动弹不得。不断喘息呻吟着的高大男子，身上的赤色光泽自然消散开来。

“这，怎么会这样！？刚刚的攻击，连这个国家内最强的礼恶魔也扛不下吗……刚刚的攻击，是从哪里来的！？”

微微后撤一步，环视四周，原本繁茂的丛林和草地灌木在刚刚强力的金色能量冲击下，已经毫无疑问的被夷为平地，而男子所准备好用来进行作战的礼恶魔们，则全都伤横累累的瘫倒在地面上，无一幸免。

猛然暴走的紧急事态，措手不及的意外状况——陷入慌乱复杂的状况内，语气慌张无比，但身躯并无没有任何过激举动黑袍男子，突然感到一股金色光芒洒落在自己身前。

顺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抬起头颅，沿着光线洒落的轨迹转移目光——

伴随着闪烁不止的金色光芒，出现在黑袍男子眼前的——是此时正漂浮于离地约有3米空中，如女武神般气势凌人的金发少女。

手中锋利长剑的剑身呈现出钻石般的光泽，剑刃与剑锋泛起朦胧的金色光辉。身上淡蓝长裙的柔顺裙摆随着夜间晚风自然起伏晃动，连带着少女脑后金色的秀发一并飘扬飞舞。

金发少女的脸庞，对男子来说已是再熟悉不过，为了配制出让礼恶魔们能够准确锁定目标的药物，而早已将这张秀美脸庞铭刻在脑海深处的男子，下意识的呼唤出了她的名字。

“潘特尔.让梅尔，居然是你——”

神色从容，淡淡一笑。俯瞰着身前不远处初次见面的黑袍男子，潘特尔做出回应的语气暗含着一丝嘲讽之感。

“怎么了，约我来见面的不就是你吗。不过，我没有打算让你埋伏我，所以就先清扫了一下场面。”

听着少女的话语，并未继续慌张的自乱阵脚，黑袍男子稍稍沉默，在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道。

“你知道那封信件是伪造的了吗……”

“那是当然的。做出一眼就能看穿的信件，还试图用这些人来埋伏我，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过头了。”

听着潘特尔明显的讽刺话语，阴影下的嘴角微微有些颤抖，但男子并未因此急躁起来。

“所有的礼恶魔都只是被击晕而没有危及生命……你刻意控制了力量吗。”

不紧不慢的说道，似乎打算以此取得更多信息，再度扫视周围环境的男子，看着地面上那些呻吟不止甚至直接昏迷过去了的礼恶魔们，轻哼了一声。

而同样把视线投向那些人们的潘特尔，目光却是格外的柔和。

“他们都只是因为某些人自私的阴谋而被利用的无辜者，我没有理由夺走他们的性命。”

“能够轻松发动那种程度的攻击……照这么说，你的实力已经是资质一般的灵术师穷尽半生乃至一生才能达到的水平了吗？明明才只是一个18岁的少女……拥有这等资质的你，明明没有理由不声名远传才对。”

山林间以蛮力清扫出的干秃空地，夜幕下沐浴在月光中的金色身影，神色冷漠的少女，拥有“金刃之辉”称号的天才灵术师，潘特尔.让梅尔，面对男子连续不断的疑问，不以为然的以一贯平淡的态度做出回应。

“人越是拥有能力，就越容易被他人当做利用的工具……就算我是所谓的‘天才’，这个天华界中也存在着无数可以轻易支配我命运的存在，我可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我也讨厌那些把其他人的人生随意主宰，随意利用他人的人——譬如，你。”

持剑的手腕微微抬起，纤细的身形微微向前，朝着地面上的黑色身影缓缓移动，潘特尔的语气也在自然而然的变得强硬起来。

“废话到此为止，就在现在说个清楚吧——你们研究‘赤流之礼的力量’究竟有什么企图，甚至不惜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又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抬起左臂，把手中的圆盘按在胸前，仰起头颅，望向空中正以剑尖指向自己，并不断靠近的灵术师。黑袍男子，做出了决定。

“说个清楚吗——仅仅只是身不由己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说清楚的吧。”

带着些许自嘲语气的话音落下，正常的交谈结束，微微停顿的黑袍男子。

“过来吧，聚集吧——仪礼的恶魔们。”

接下来突然高呼出的话语，乃是唤醒“恶魔”的咒文——

不顾少女手中指向自己头颅的金色长剑随时可以发出剑气将自己贯穿，如吟诵圣典的信徒，又如同下达军令的将军，高声喊叫着，黑袍男子以双手高举起手中的圆盘，将体内的华灵力全部输入其中，使它发挥出应有的能力。

刹那间，四周本已经倒在地面昏睡不醒的礼恶魔们，都不约而同的一起止住呻吟，并抬起了头颅。

“！？”

圆盘表面的赤色内圈，红色的光芒愈发闪耀，将光芒映射至四周礼恶魔们的身躯上，强制操控着他们缓缓从地面站起的圆盘，伴随着突然开始的抖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恶魔们啊，聚集于此吧，然后——将这个名为潘特尔.让梅尔的存在，埋葬于此吧！”

高声呼唤着，发出指令的黑袍男子，连同双手乃至全身，都随着圆盘一起颤抖起来。

“快停下，你在做什么！”

意识到状况开始因为男子的诡异的举动而发生变化，加快速度，俯冲至男子身前，将手中长剑的剑刃架在他的脖子侧面，瞪大双目的潘特尔发出急促呵斥，试图以此打断对方的行动。

然而，为时已晚。

布满裂缝的圆盘，在颤抖终止的瞬间炸裂开来，并未裂作碎片，而直接转换为气流状态并向四周扩散开来的赤色风暴，瞬间吞没了在空地四周的一切，不顾一切发动圆盘效果的黑袍男子也好，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行动的潘特尔也好，以及那些以虚弱姿态站立着的礼恶魔们，全都被赤色的光芒吞噬覆盖。

被猛烈的气浪冲得睁不开双眼，因为愤怒而咬紧了牙关的潘特尔，耳畔响起的，是礼恶魔们一齐怒吼咆哮的声音，还有，从自己身前传来的，长袍男子语气平静的言语。

“这样一来，礼恶魔们体内的力量就完全暴走了。直到明早他们的**因为无法承受而崩坏为止，他们会不断的展开杀戮——呵，这个国家中，绝大部分的礼恶魔现在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成功逼我发动了这个圆盘的能力，现在不管结果如何，你都算是‘收获不少’吧。”

赤色气浪散去，恶魔嚎叫停止，表面上一切都已经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状况，但却能清楚感受到四周的杀意正朝着自己不断聚拢，眨眼间，便已经陷入了危机状况之内的潘特尔——

“为什么你要！”

首先做出的反应，并非应对礼恶魔们的围攻，而是情绪失控般的朝着黑袍男子怒喝到。

本来，一切都跟自己构想的一样顺利，明明，自己已经收获了满意的结果。

但身前这个男子“鱼死网破”般的做法，却破坏了美好的结果——以，牺牲在场的数百名无辜之人的方式。

收获不少吗，自己所想要的，才不是以“消灭”敌人换来的“收获”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要做到这种地步——

“当然是——为了杀了你啊。为了这个国家，必须要杀了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家伙。”

口中以冷淡的语调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头部斗篷阴影所笼罩的双目如死尸般没有一点光辉，被愤怒不止的潘特尔用利剑架住脖子的黑袍男性，在完成了“启动”真正的陷阱，并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后——

主动，将身体朝着剑刃的方向倒去。

“滋拉——”

切割声随即响起，然而，却没有血液喷溅的声音，就连所谓的“切割声”，也是金属被切开的声音。

以金属制成的头颅落在地面，高大男子坚硬的钢铁身躯也因为失去平衡而自然倒下。

瞪大了双眼，注视着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深知现在没有发愣的时间，一边把手持利剑的手臂放下，潘特尔一边迅速在内心处理着刚刚的信息。

“可恶，居然是通过远程操控人偶来布置陷阱的吗。如果说对方的本体此时尚在这个国家的王都的话——能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操控人偶，他也绝非等闲之人。不仅仅是他轻视了我的实力，我也低估了对手的水平吗——”

“吼！”

内心的感想尚未结束，数只咆哮着的“野兽”便从四面八方一起朝着潘特尔猛扑了过来。

立刻做出反应，朝空中跃起，避开人群的围攻，并顺势浮在空中俯瞰着身下地面上不但恢复了状态而且变得更加凶残有力的礼恶魔们，潘特尔的心情无比复杂。

“明早就会**崩溃，也就是说，已经救不了这些人了吗，而且，如果就这样放任他们的话——”

发现目标移动到空中，没有飞行能力的礼恶魔，全都不约而同的将赤色能量聚集于腿部，以此强化弹跳力后一齐向空中扑去。

“虽说以我的实力如果想要脱身离开是不成问题。但是从这里到附近的那个小镇子，以礼恶魔们的速度，估计只要半小时左右就能赶到。”

接连不断的礼恶魔们如一群疯狗般密密麻麻的朝空中袭来，打断了潘特尔试图凝聚华灵力的行动。无法如自己构想的一般再度凝聚力量释放群体攻击将他们击晕，意识到在这样的宽阔地形作战对于自己反而不利，在挥动长剑以剑气逼退一波敌人之后，潘特尔立刻向下降入了丛林之间。

“要试着像刚才一样把他们打晕吗——”

在树木间环绕穿行，以长剑的剑气逼退来追击袭者们而不伤及他们的躯体，举起左手，迅速凝聚出一个金色光球并将它以小型旋风的形势向前释放，威力大约等同于之前金色浪涛的气流冲击将少女正对面的几个礼恶魔一举击飞——然而，明明已经受到了足以让身体无法行动的强力攻击，却强行以赤色光流再度强化——而并非治愈肌肉的继续展开战斗，变得更加疯狂的礼恶魔们，转瞬间便再次朝着潘特尔攻来。

“——”

其实，自己也明白的。

连连后退，辗转周旋，抓准机会，从指尖朝着一名礼恶魔的眉心射出一道金色箭矢，以刺入目标大脑中的华灵力将目标的意识暂时击散——纵然潘特尔这样做了，追击者的脑海中，新的杀戮意识还是会本能般的瞬间再度产生，如果说将之前的礼恶魔们算作疯狂的野兽，现在的他们，就真的只是杀戮的机械而已。

“——”

所以，自己是明白的。

现在的状况，现在自己眼前这些不断追赶着自己的人，已经没有得救的可能性了——

在明天早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便会如同真正的恶魔，那些只能生存在黑暗的深渊内，畏惧着光明的恶魔一般，崩坏消散。

所以，自己现在所能做的。

只有杀了他们而已——

“——”

明明，自己是明白的。

但是，自己仍旧在迟疑着。

只因为——这些被称为所谓礼恶魔的存在，实际都只是无辜的被害者而已。

“唔！”

过长的迟疑，过久的拖延，在专注防御与试探反击之间摇摆不定，终于，因为短暂分神而导致的疏忽，潘特尔的手腕被一名女性礼恶魔的利爪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这是在犹豫什么呢，事到如今，只有杀了他们，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吧。”

鲜血，顺着少女的手腕流下，可即便如此，潘特尔仍旧只是将身前伤到了自己的礼恶魔用剑气扫开而已。

“真的，是唯一的办法吗。还是说，这只是我为了脱离困境而给自己找的借口呢——”

身体左侧的灌木颤抖不止，身后的树干震动起来，头顶传来物体高速移动的声音，身前刚刚才被自己逼退的礼恶魔，也再度袭来，在重重敌人的围攻中，潘特尔，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刷！”

在遭遇围攻的情况下，如果再度犹豫，就意味着死亡，潘特尔明白着这一点。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以手中长剑剑芒，将从四个不同方向袭来的礼恶魔们一击斩杀。

鲜血，在黑暗中飞溅，洒落在树木上，洒落在衣物上。

翠绿的叶片被鲜血覆盖，淡蓝的衣物被鲜血染红。

伴随着生命的消逝，伴随着无辜者的殒命——把并未沾染血迹的金辉长剑举在身前，潘特尔的内心，也随之作出了抉择。

“我必须——把你们全部杀掉。”

胸口，不断起伏，手臂，微微颤抖。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在原地。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但内心却充斥着排斥的感觉。

“——”

突然，想起了那位女性，对自己所说过的话语。

“那个村子里的人，我没有能力拯救他们，所以我所做的，只是以更加干脆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性命而已。”

那位女性，在面对跟现在相似的状况时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所以，就算自己杀了他们。

银色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渗下，映照出树林间紧咬牙关神色憔悴的美丽少女，以及她身后——趁着她僵立的瞬间猛然迫近，全身笼罩着火焰般升腾的赤色光流，展开突袭的高大身影。

“！”

“轰！”

“就算我杀了他们，也没有‘罪过’，对吧，爱尔。”

重物撞击地面发出的轰鸣声在树林间响起，宣告着，杀戮之时的来临。

无需考虑，无需在意，所要做的，只是铲除掉自己应当消灭的障碍。月夜中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理应化为杀戮的化身！

树林间，缓缓从地面站起的少女是如此。

木屋中，挣扎着瞪大双眼的少年，也是如此。

夜，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