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天（1/2）

张小手的老爹张苍这几天急的火烧火燎，嘴唇上起了几个泡，儿子几天不见回来，是去哪里了？这天傍晚小手去师傅家，是回家换了装的，他还给了两个银洋，嘱咐他给师傅买点礼物，可是这天夜里一宿不见他回来。

连续几天不见小手踪影，张苍解不开这个闷葫芦，心想无论干什么去，总得给家里打个招呼吧。难道那天晚上就跟着师傅干活去了？于是他去了一趟梅家。

他和梅经商本来认识，话不投机，老梅吃了一惊，他说那天晚上他一直送到镇稍头的，师徒俩谈得和洽，他还有意将女儿小颖许配给他，他差不多同意了，喝了不少酒。

老梅说：自己年过半百，就这么个女儿，能找个掌握自己手艺的女婿，是他晚年的心愿。张苍说：“犬子能得大哥垂青，三生有幸。过几天请媒人来提亲，了却吾辈一桩大事。”

梅经商也是上过几天私塾的，听到张苍出语不俗，他早知他是戊戌变法的追随者，梁启超的学生，因当时对朝廷不满才隐居乡下。根基不错，女儿答应，多半也是因为读过不少康梁的书。

梅经商留张苍吃了午饭饭，两人推心置腹地说了许多话，也扯起秋子哥的无辜被杀、她爹死去活来，怀德去帮忙的事，张苍有意梅家小颖知书达理，梅经商乐呵呵要留张苍过夜，张苍说还有一些事要做，就告辞了。

张苍回家还没站稳，就去西北宅再找高天问个究竟，小手来过没有？

秋子去镇上那天，张苍也在高家帮忙丧事，当时看见秋子先走，怀德过一会儿也走了，知道怀德帮秋子打官司去，可是傍晚老伴从家里来叫：“怀德又回来了，今天是他师傅生日，要给师傅过生日去。”张苍赶回家给怀德取了点钱，嘱咐他买什么生日礼物。

就从这天晚上开始，小手一直没回来。小手和秋子一起走，可能性不大，因为那天晚上小手给他说要回家，第二天再去镇上找秋子，而且，这天晚上小手和师傅谈得很久，秋子在外等，小手不可能耽搁那么长时间。

张苍再问秋子回来了没有，高天摇摇头说：“我正要问你呢！她那天走后，小手随后跟去的。”

张苍因为有了梅家的热情，听了高天的这话，有点不顺耳，就说：“我们小手只是给你家帮忙打官司，你老不要理解错了。”

高天说：“你家小手常来找秋子，我从来没说什么，现在看见我家败了，你就给我说这话？”

这时候已经过了天，丧发了，秋大也埋了，高天精神回转了。但他不知道小手也不见了，高天一直在想秋子不回来，可能她和小手一起走的。

高天老伴说：“他俩有个好去处，感情好，就让他们野去吧，亲家。”

“嫂子这话在理，我张苍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孩子们的事，如今新风尚，随他们。”

张苍毕竟是读过“大书”的人，无奈才隐居。他脑子转的快，刚才失语，他连连陪笑道：“大哥多心了，嫌贫爱富非君子也。”

高天性子刚烈，这几天还给黄保长喂猪，有一天傍晚迟去了一个时辰，黄保长很不高兴地说：“猪饿疯了，你才来？得按时扣去你的钱粮，怎么大年龄了，多说你，我都脸红。”

高天听了，二话不说就回家了。儿子被人杀了，自己也低了一等，老汉活着也没脸。

黄保长杀猪宰羊内行，但喂猪饲料搭配不大懂，高天离去，他也自知言重了，也是因为和妻子斗了两句，忘了对高天忌讳。

黄保长随便给了点吃的，结果猪吃了还吵，半夜里把猪圈土坯墙拱出了洞，木栅栏啃断了条条。猪跑出圈来乱跑，跑到庄稼地里吃青菜、萝卜。

这高岸子堡里，也只有高天会养猪，他养的猪生膘快，六个月就可上集市宰杀，无奈，黄保长屈尊登门拜访陪不是，但这天早晨他无缘碰见，高天的内人说：“他老早赶着小毛驴车‘得得’上天宫镇了，先去掏粪。还要为了儿子的事，找县衙。”

这天气候不大好，老天乌霉霉的好像要打个喷嚏哭，快入秋了，天上灰云密集，驴车上的粪桶子的臭味，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苍蝇，高天老汉嘴里、鼻子里都喷着火。

他这几个月的劳作就是到天宫镇清理县府的垃圾和粪便，给黄保长喂猪。他虽然没进过衙门，但他知道衙门道道儿，在哪条路上，朝哪儿开，他一路仇恨满腔地走来。

他想：“别看我是清理你们这些狗杂种粪便的，但比你们香的多，自古贪官污吏如狗屎，而百姓是你们头上的天，打下的麦子一身香，你们能不吃？没有我，你们熏死去。”

他一路直去了衙门，门岗知道他是掏大粪的，看也懒得多看一眼，他进去后，就把驴车拴在了大堂前的一棵树上，背着木粪桶，先去县府的公厕，哪个粪桶都是满满的，他先撮了一背桶。

驴车上的粪桶是油桶改做的，他背了两木桶就装了一半，这时正巧大堂前大门开着。

他放下粪桶，走去上了石阶台阶，进大堂去堂后小门里找分头，分头刚吃完早饭，正和衙役玩九连环，传来铁环碰击“咔嚓嚓”声，见掏大粪的老汉进来，似乎闻到他衣服上臭味。

厌烦地说：“出去，出去，他闭了眉头，嗅了嗅鼻子。”

玩九连环的衙役诨号“灯笼”，圆头圆脑的，脸上血色很好，红喷喷的，便狗仗人势地说：“老头，你这衣服上臭气太重，臭死人人了，快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有事到大堂去！”他停止了操作九连环，朝老汉直瞪眼。

分头是小白脸，喝过几天洋墨水，乌油油的头发，朝两边均匀地分开，还有摩丝香水味，掏出白手绢捂鼻子，责备道：“你这几天茅房也不清理，也不打个招呼，你真是个土老帽，一点规矩都不懂，坑蛆已经爬到茅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