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尝试(2/2)
胖子说:“你这个罪人,装的很像,刀子架在脖子上了还想讨好我,你那么怕死,就不要犯罪了。老三,我走了,你好好看着他。”
“哥,你走好。今天我还要陪他一会,看他有点反常,你喊老刀也下来。”
他叫老剑,都是上尉给他们取得假名。今晚给他吃的是剩的白鲢鱼头,腮巴上的浓液体,他假装以为是鼻涕,把吃的全吐出来,老剑向上喊:“人家拉在了地上,怎么办?”
老刀回道:“他连狗都不如,叫他舔吃干净。”
机会来了。他想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譬如他趴下舔吃饭时,突然搞到他。但现在情况有变,虽然大肚嘴上怎么说,他断定有希望,如果现在突然袭击,必然把事情搞糟,但这恶心的饭是一定要吃的,不吃人家会打。
“快点,爬在地上去吃,难道还要我动手?”老剑虎着山羊脸,他下来是带着一把铁尺的,腰里挂着盒子炮,这炮据说威力很大,穿进脑壳爆炸再穿出来。但只要搞倒他,再以铐砸他脑袋,他一时难于反应过来喊,此计可能成。
他爬在地上,对老剑说:“大哥行行好,这个实在吃不下,饶了我,你三辈子结了大德,我死了做鬼也来报答你。”
老剑看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他本身家里穷的叮当响,才逼迫投靠远房亲戚,做了家丁。但看他神不守舍、斜眼瞥视他的样子,马上想到他不怀好意,便又抽出腰间的盒子炮,一手握着,“炮口”对着他脑袋说:
“你想干什么?别给我花言巧语。快吃了,不然我一枪打死你。老刀,你下来。”老刀就是不下来,张怀德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他是管老剑的班长,另外,他的确认得他,给他头上套麻袋的就是他,他不是上校的小舅子,却是上校的弟弟。他比老剑牛多了。
张怀德还没舔吃,有张开着嘴“喔喔---”要吐,口水滴到原来吐得上,又求饶不住,他原想的不能实现、装腔作势被识破,在此受如此奇耻大辱,他张小手或在世上干什么?他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老剑不但不可怜他,反而抽出腰间铁尺子,抽打上来,但张小手只是哭,不低下头去舔吃,无论如何,打死他也不会受此奇辱。他长到那么大,何曾有过?
“你再高兴啊,在笑啊?笑给我看看,嗯!”老剑狠狠地朝他臀部踢了一脚,张小手一头朝地上栽去,鼻子碰到地上一酸,流出血来,他再不求饶,也不哭。
他想再求饶和哭人家更瞧不起他,到这时候,他竟然想到要点垂死的面子,给人家看他的骨气,但这骨气有什么用?能改变他任人宰割的命运吗?
秋子小颖知道了还会喜欢他吗?然而命都保不住,何谈喜欢。这时,他的泪水又哗哗掉下来,不过此时没哭出声,是无声的哭,泪水和鼻子里的血水混合在一起。
是的,谁让她那么高兴呢,人家看了不舒服,一个罪人只有老老实实、不能乱说乱动,甚至不能随便笑,笑,被他认为你在他眼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你不放他在眼里。
他不治你治谁?他今天理解了一个阶下囚的苦衷。他最好是不声不响、不哭不笑,也许人家对他宽恕。也不尽然,其实大多数看管犯人的老卒对死刑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因为他不是真真的杀人犯,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老卒(老剑)才欺负他。
关键是没人给他送钱,这样一打,他叫苦,他自想办法给他们好处,他已经自供老师傅家有肥羊、有钱,下一步就得让他开口让他们给他送钱来。
因此再好好地朝他头上踢了一脚,他大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看来他不求不行,人家一直往下打,直到他跪地求饶。
他一手握着“炮”,一手拿着铁尺,脚还踢他,一面叫道:“我叫你再叫、我叫你再叫、我叫你再笑,我叫你再笑。”
一脚踢他裤裆,一脚踢他屁股,他跌在地上了,就踢他大腿、小腿,想踢哪儿就踢哪儿,好像他与他有新仇就恨,张小手没想到人家会这样打他,他一直想着怎样袭击人家逃跑。
而人家其实是一直想着这样收拾他,让他跪下就饶获利,各打各的鬼算盘。
踢得他吱哇乱叫,他叫时,上面老刀就喊:“声音轻点,剑崽。”老剑就边踢边骂:“狗日的,我叫你再叫,我叫你再叫。”他终于不笑、不哭、不喊,打掉了门牙往肚里咽。
被打还得悄悄地忍着,他想和他拼,那等于送死,他的枪口一直对着他脑瓜,上面还有他未见的同伙;他想自杀,那是自绝死路。
他挨了如此打、这奇耻大辱不能不报,他死了谁给他报如此冤仇,他死了冤仇就像风吹一样看不见了,谁见过气流、飓风是怎样的?人们看见的只是树摇、房屋倒塌。
他才明白为什么人家给看守送钱,他让秀颖给他送点钱,他就不会打他了,而秀颖此时正在上学;或者让秋子给他送十斤核桃他就不打了。
但秋子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还等他帮忙打官司呢。他跪下抱拳求道:“大哥,饶了我吧,我是窝囊废、寄生虫,你何必给我计较,我是虫子,你还不放么。”
但人家的条件是要他把地上的舔吃掉,这样人家省得走上爬下。看来不吃不行,他还要挨打,再挨打他就爬也不能了,何谈报仇雪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人屋檐下,焉得不低头?生死关头无英雄。他也有几句自我说服的精神法宝,这是前人流下来的。
经过反复多次精神折磨,他此时好像地上呕吐物,已经不那么脏了,那是他自己吐出来的,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脏?
难道还自己看不起自己?他尽量寻找可以支撑他骨架的理由,而老剑还在一分也不放松地踢打,他好像天生的对人不满、天生的对现实仇恨、天生的对存在抗衡。
他现在是个活阎王,不得不对他低头认罪,上辈子操他祖宗八辈子了,这辈子来还债!
他向着地上他自己的呕吐物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吃,直到舔吃尽不用他再打扫为止。
眼泪再次哗啦啦如洪流倾泻下来,他想:人生有可能免不了要做这样的事,但此辱不报誓不为人。
舔干净尽了人家还不满足,老剑向他端起枪,瞄准他脑袋前庭,他问:“你还有什么话要给家里人、要给你师傅说,马上送你上西天。这里是埋葬你最好的地方,天不知、神不知、任何人不知,只有阎王爷知道你。”
张怀德不是英雄,但也不是狗熊,他不是最聪明,但也不是最笨的。全身疼痛几乎麻木,但他脑子转的飞快,够用,他想这是真的吗?他真是要他的命?他这样受罪真不如死了。
但死了不是白白地受辱?拘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他再次跪下求饶道:“大哥,你饶了我吧,给我一条狗命,兄弟将来一定报恩,我家里、甚至我师傅家的金银财宝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真的?”老剑冷笑一声:“你将来结了婚,让我先睡可以不?”
“可以,”张怀德不加思索地说:“这个与我的命比起来,差得远,不能相比,你饶了我,任你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喜欢。”
“好,得有个凭证,把你衣服脱下来,咬破手指头,在上面写‘我娶了媳妇,让老剑先睡’,”
张小手上过几天学,不能全写出来,而老剑会写,这样未免太啰嗦,可又想不出别的办法,老剑是个十分卑鄙、十分狡猾的人,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这里一直有一盏煤油灯的,老剑每次下来首先点着灯。他在地上一字一字写,小手咬破手指照着写。最后让他摁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