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婴 一(1/2)
我平生所接触过的第一具尸体,是一个五个多月大的死婴。那时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个以死亡的姿态光临世界的女婴,会彻底改变我一生的命运。
那年我20岁,就读于西南一所著名大学的历史系。在大三的上学期,因成绩特别优异被破格保研,攻读硕士学位。
我来自边远地区的一个小县城,那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城镇,气候优良,山明水秀,物产丰富,民风纯朴却相对闭塞。在1952年之前,我的家乡经历过长达七百余年的土司制度,然后从奴隶社会一跃跨入了社会主义社会的行列。
我在大山和白云之间成长,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在我的记忆里最熟悉的莫过于每逢赶集的日子,四邻八乡的人们人背马驮携各种山货和农产品蜂拥入城的情景。各个民族异彩纷呈的服饰在熙来攘往的街上汇成了流动的彩带,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观。
由于交通和通讯的滞后,到我上大学时,县城通往省城的直达班车,每周仅有一趟。大山里的很多村寨,仍未通电通路,出入只有徒步。
我能走出大山到省城的高等学府深造,是我父母一生中最大的荣耀。我与许许多多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学子一样,求知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但改变命运的过程总是充满这样那样的艰辛和坎坷。因此半途而废成了很多人的人生写照。
有时候,仅有勤奋是不够的。
我的父亲早年上过几年学,是县城里一家石膏厂的普遍工人。尽管有一手制作模具的精湛技艺,收入却不高。平日里他沉默寡言,走在路上总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只有在饭桌上喝着酒时,聊起古代的英雄豪杰和风流人物,他才神采飞扬。可以说我痴迷于历史,与我父亲对我从小的灌输有关。多年后我才明了,我父亲讲给我听的太多故事,来自《山海经》、《左传》、《东周列国志》、《战国策》、《史记》、《神异经》、《后汉书》、《世说新语》、《全唐书》之类的典籍。一般人即便对历史一知半解,也不会用心去读这些书。因为文言文对于现代人来说,是令人十分伤脑筋的文字。
我的母亲没有知识,品性温良,待人和蔼,从不大声说话。她在当地的妇幼保健院里当清洁工,收入微薄却始终任劳任怨。
我有一个姐姐,在酱菜厂上班。她为人泼辣,腌制的咸菜极好吃。我高中毕业那年,她与同厂的一名性格随和的同事结婚生子。每年的暑假和寒假,夫妻俩都要亲手腌各种咸菜,装在瓶瓶罐罐里,让我开学时带到学校里吃。
我所在的班级有49人,在大汉族主义盛行的氛围下,其他民族的同窗都受到了有意无意的歧视。我的家乡因太小没有在中国地图上标注,也遭到了大肆嘲笑。我的反击方式,就是学习成绩始终在全年级名列前茅。
但在生活拮据的前提条件下要维护作人应有的尊严并非易事。为了省钱,我穿廉价的衣服,抽劣等的香烟,经常晚去食堂打饭吃。每每食堂里的叔叔阿姨多打给我半勺饭菜,都令我莫名感动。有时候给予不在多少,而在于默默关心。
从大二开始,勤工俭学就似乎成了同学们约定俗成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很多同学去做家教或去培训班讲课,并非缺钱,而是拓展社会关系,以期毕业后有后台,有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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