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怨恨（2/2）
只是，太孙嫔如此冰雪聪明一个人，会察觉不到这服药没服药差别么？太孙妃侍寝次数少，没留心也罢了，何仙仙不必说，久别重逢不会注意这个了。唯独太孙嫔，是毫无任何借口可找。太孙婕妤人微言轻，只靠着太孙宠爱立足，膝下也是一片空虚，正需要子嗣傍身时候，都会私下询问大伴，又向太孙妃反映。太孙嫔可直接对她说话，甚至是直接规劝太孙人，却是一片沉默？
太子妃眼神慢慢地就冷硬了起来，对着欲言又止一片迷惑孟姑姑，她却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前因后果概不解释，只是淡淡地合上了《内起居注》，“还给尚仪局吧……再往东门派个人，大郎回来时候，把他截过东宫来。”
孟姑姑深知言多必失道理，即使好奇欲死，主子不开口，她按例不敢多问一句，沉沉地应了一声，便起身碎步退到门前。
转身跨出门槛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深沉叹息，这叹息声，竟浸透了失望之情。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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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皇爷身上不妥，太子又忙于清查赵王谋逆一案，许多军国大事，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要由太孙出面承办了。因去岁远征无功而返，今年皇爷才稍好一些，又要发兵去追逐瓦剌。 朝中大有钱粮吃紧意思，为了吃透如今局势，太孙连日来也是疲惫不堪。
他从外朝回皇城太孙宫，直接东华门出去便是了，因外廷不比别处不能擅入，所以东门被东宫中官截住时，便立时知道是母亲寻他有事：这一阵子，母亲也是忙于安抚赵王妃，只怕不知又有什么棘手事，要寻他一起商量了。
如此丝毫不存戒心地进了东宫内室，一进屋，见母亲面上神色不对，端端正正地坐椅上，太孙不免心头一突，也是慎重了几分，行礼下去，没有母亲说话便不敢起来，而是跪当地，仰脸冲太子妃道，“母亲，不知出了何事？”
太子妃面沉如水，稍一摆手，宫人顿时流水价推出去关门关窗，待得屋内再无别人时，她站起身一掌便扇太孙面上，大怒道，“我自幼是如何叮嘱你！你都忘了么！如何也学着你阿翁和你阿爹，把我教诲抛诸脑后，去服什么升仙丹丸！”
只这一句话，太孙便知事发——这事细述原委，其实却也不能怪他。
但凡是做皇帝，没有不爱长生。皇爷即位后，也养了一帮道士为他炼丹求寿，这都是历代帝王题中应有之义了。皇爷自己爱信不信，只觉得有些丹药吃了确实强身健体。而太子本人，因为肥胖不堪，走路有时候都费劲儿，也是长期这帮道士献上仙丹中取用一些补益元气药丸。和那些巴望长命百岁白日升仙丹徒比，皇家态度算是颇为克制了，太孙也是继承了祖父和父亲态度，说要求长生，他是不怎么信，但是吃药能强身健体，这个他却颇为笃信。
奈何太子妃却是极厌丹药，非但自己不吃，连她所出儿女都是一粒也不许用，千金难买仙丹到了她手里，只余倒阳沟一个结果。太孙秉性至孝，虽说被皇爷宠得略有些傲慢，但母亲跟前从来是丝毫脾气没有。太子妃不让他吃，他——他就只好偷偷地吃用了，却也不敢随便乱吃，吃那都是皇爷北征时赏给他补益元气用金丹了，当时一批赏了很多，他也未曾按时服用，就是略有疲乏时吃上一颗，只觉吃完后通体舒泰，果有神效。
这时听太子妃这么一说，太孙一面也是心虚，不知如何对母亲解释，一面却也有些不服，不免抗声道，“娘，这都是……”
好东西三字没出口，太子妃劈头又甩了一巴掌，“你是猪啊！不让你吃，自然有我道理！我身上掉下来肉，如今倒是不听我话了——难道你娘还会害你？”
别看太子妃身量不高挑，可连着两巴掌，却把太孙甩得一声也不敢吭，气势上完全被母亲给压制到了下风，他低垂着头，望着眼前金砖地，却是把自己思绪给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太子妃瞅了默不作声儿子一眼，眼底也露出了一丝不舍，她叹了口气，缓下语调，压低了声音。“你想想，你父亲定时服用金丹以后，宫里美人是越来越多了，可子息呢，除了你那几个夭折弟弟妹妹，还添过孩子吗？”
一句话，顿时把太孙说得面色惨变——比起汉王、赵王，太子宫子息一直是很茂盛，光是儿子就足足有七个之多，女儿也是不少，但这几年来，虽然太子兴复不减，东宫却也很久都没有婴儿哭声了……
“你阿翁吃丹药吃得早，妃嫔多，除了你爹和你那两个叔叔以外，也就是一个夭折了四子而已……”太子妃越说越气，恨不能一个巴掌再扇过去，“这东西说是仙丹，到底是什么练你知道？服了以后精神是健旺了，耗是你自己元气底子！龙马精神了又如何，一滴精十滴血，血耗干了，精水稀薄，以后生儿育女是无望了。你到现也就是两个女儿，未必不是仙丹效用！这也罢了不说，血枯以后，你还能再活几年？”
太孙周身一震，伏地再不做声，太子妃瞅了长子一眼，情绪激荡之下，也是脱口而出，“这一切错处，都是因为你不能亲近正妻，打从心底还存了些别想法。这伦常一旦颠倒，家里运败了，什么稀奇古怪事也就都跟着来了。又是吃仙丹，又是宠妾灭妻，由着玉女儿给你出主意，硬生生把太孙妃屏南京半年多不得上来，你媳妇心里苦你就没想过？往日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却再不能如此了。宫里处处，都要尊奉太孙妃为先，夫妻之事尤其必须如此！你一日没个嫡子，这位置就一日不算稳！昔日你阿翁举棋不定，多亏你占了嫡长名分，是个好圣孙。——你爹也就是两个弟弟，你底下可还有六个呢！若是迟迟没有嫡子，你要我怎么办好，要我怎么办好！”
处处理，堵得太孙一句话不能回，太子妃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她一甩袖子，“以后，太孙宫内起居注，我会时时查看，你自己好自为之。你终究是我和你父长子，若扶得起来，怎能不扶？除非，是你自己扶不起来……”
她长叹一声，也说不下去了，简直再欲抽太孙一记耳光，站起身狠狠地跺了跺足，遂转入内室，居然是不愿和太孙再多说什么了……
太孙金砖地上跪了半晌，才慢慢地爬了起来，当他抬起头时，面上所有情绪，已经消失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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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宫，太孙不忙回自己宫里，而是带着几个从人往东苑奔驰了过去，梅林前驻了马，方低声吩咐王瑾，“回宫里找人唠唠嗑，看看这几日，有谁进东宫给母妃请过安……”
他行事虽然古怪，但下人们如何敢多问什么？王瑾二话不说，拨马掉头就去了，不片晌回来道，“和门监一问，这几日进内城都只有太孙妃娘娘。别贵人们，孙娘娘身上不爽未曾出院子，何娘娘、徐娘娘只宫里走走，却未出宫门。”
太孙沉沉地点了点头，自语道，“我猜也就是她了……”
他面色一冷，反手一马鞭抽梅树上，顿时抽得树皮四溅，梅树轻摇，绿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全数跌了太孙身上。
“殿下——”王瑾和众从人都惊住了。
“我没事。”太孙很回复了自持，他自嘲地一笑，不过片刻，又将面上情绪全数收敛起来，只转身横了众伴当一眼，冷声道，“我知你们都有徒儿、菜户，平时拿我事出去卖好，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可今晚事，若是流露出半点风声……”
他是屡次出征人，手上焉能没有人命？此时一眼扫过，众宦官也不只是怕还是装，均都双股站站，跪了一地大声表白，太孙也不意，他冷冷一笑，翻身上马挥鞭，竟是毫无等候从人们意思，便兀自奔进了夜色之中，往东宫方向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都有几层误会哇xd大家看出来没有
话说，今天字数多，得早，模范不？求表扬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