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飞鸡将军（1/2）

江小楼打开匣子细细数了数，如果光靠这笔钱，她无论怎样挥霍都挥霍不完。她从银两之中抽出了三分之一，然后把郦雪凝请了过来。

当郦雪凝瞧见数额巨大银票时，脸上露出了震惊神情：“这些钱你是从何处得来？”

江小楼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做烧杀抢掠事，这些银两是我用那些从屠夫手中购得死猪投入江中，捕获了许多鳗鱼苗所得，钱绝对是干干净净，你放心收下吧。”

郦雪凝瞪着江小楼一时没了言语，好半天才醒悟过来：“你是从谢伯父口中得到这一切灵感，所以才会购买那么多猪……”细细一想，郦雪凝才明白过来，原来江小楼是早有打算，她叹息一声：“这个借鸡生蛋主意实是妙极了。”

江小楼道：“那些鳗鱼苗获利极丰，我分出其中三成给了谢伯父作为感谢，剩下部分取出三分之一交给你，遇有紧急情况可以动用，若是暂时用不到话你也可以留着，将来找到可以托付人，便好好和他过日子去吧。”

郦雪凝看着江小楼，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江小楼见她面色发白，立刻摇了摇头：“不，我绝无此意。你是我朋友，好朋友，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我患难之时你一直不离不弃，我相信这份感情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变化，这些钱不过是给你防身之用。”

郦雪凝目光清亮，倏忽便明白过来：“你是不是……又要拿自己去冒险了。”

江小楼看着郦雪凝，眼前这位朋友对她十分了解，不管她想什么、做什么，郦雪凝都是第一个体察入微人，停顿了片刻，她才微笑道：“你是知道，接下来我要对秦家人动手，这个过程可能会很艰难，也许会带来无数祸患，你如果继续待我身边会十分危险，而且我也会心有拖累，做事难以放开手脚。”

此时，江小楼脑海中不住浮现起伍淳风所说话，他说江小楼是天煞孤星，谁若是靠近她便会有生命之忧。既然她克父克兄，那郦雪凝作为她朋友也是身临险境，郦雪凝与谢家不同，她没有倚仗，她不希望将好朋友卷入到这样危险之中，加不想郦雪凝今后人生中留下什么遗憾，所以她柔声劝慰道：“雪凝，我并不是赶你走，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暂时避开一阵子。”

郦雪凝轻轻一笑，眸子里闪过一丝泪，她握住江小楼手道：“我虚长你半岁，经历也不比你少，从前我就能切身体会到你痛苦，现我又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开，何况……我也只有半年寿命，这些银两对我而言又有什么用处，买一口好棺材么？”

她说着，自己却先笑了起来：“就连太无先生都说我这病是没救了，既然如此，我又怕什么连累。小楼，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留你身边，大可能陪着你。”

江小楼一怔，心头涌上一股热流，让她难以形容这时候感受。

郦雪凝放软了声音：“我心中，你不光是好朋友，还是我好妹妹，如果你要赶我走，还不如直接买一口棺材把我埋地下，也省得我去了别处还要为你担心。”

江小楼微微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说过有自己亲生父母吗，这后半年时间，如果你好好寻找，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后一面。”

郦雪凝语气平淡地道：“我多希望自己有亲人有家，每当我看到别人和乐融融情景，我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多希望我也能融入其中，可是这样梦不曾实现，也永远不会实现。你让我去寻找亲生父母，真见到又能如何，我从被拐卖时候就已与他们断绝了联系，即便今生能够再次相逢，我又该如何对他们说起这些年遭遇，他们能够接受我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女儿吗？血缘之情本已淡漠，如果他们意，不认也罢。如果他们宁愿经受流言蜚语也要认回我，又怎能忍心让他们面对女儿即将不久于人世事实，这对于已到中年双亲是多大打击。”

江小楼一直没有说话，郦雪凝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让她觉得感动，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不管受到多大伤害，始终能够保持心灵纯正，郦雪凝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将银票塞进了郦雪凝手中：“不管如何，这些银两就当你帮我保管，你是知道，我身边值得信赖人不多。”

郦雪凝面上始终是没有血色苍白，她想了想，便点头道：“好，我替你保管着，不管任何时候你有需要，这笔钱就能派上大用场。”

江小楼心思略定，转头吩咐道：“小蝶，这些银两是给你。”

江小楼给小蝶是一千两，这样庞大数字让小蝶眼睛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脱了下来。她受到了巨大惊吓，连连摆手道：“奴婢不要，奴婢也不走，奴婢就跟着小姐哪儿都不去！”

江小楼看着她，笑了一笑：“傻丫头，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拿了这笔银钱，你可以回到家乡，买田置地，你不是还有爹娘吗，你可以替他们买一些仆从，好好奉养他们到老，一家人齐乐融融、安稳度日。”

小蝶只是不说话，拼命地摇头，江小楼将那银票塞进她手中道：“拿着吧，不是给你，是给你父母，回去以后好好照顾他们。”

听着这样不吉利话，小蝶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地道：“小姐，奴婢是国色天香楼打杂丫头，从小不是挨打就是受骂，一直被人瞧不起，他们都嫌我笨，只有小姐你不但肯照顾奴婢，就连离开国色天香楼时候也替奴婢安排好了退路，你对我这样好，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一定要陪着你们一起。”

早从国色天香楼出来时候，这三个女子命运已经联系了一起，江小楼之所以对小蝶如此厚爱，并非是因为小蝶聪明和机灵，重要是她们一起共过患难，有与众不同情分，换了其他人，江小楼是绝对不会给予丝毫信任。

此刻，瞧见小蝶眼泪汪汪，却是一派纯挚模样，江小楼把她搀了起来，主动替她擦掉了眼泪：“真是个傻孩子，如果不愿意走，那就不走好了，不过这笔钱你还是拿回去，让你父母远远离开京城，另找地方购买田地和宅院，再找一些人照顾他们，这样你才可以安心。”

小蝶想来想去，手中攥紧了银票，终却还给江小楼道：“不，奴婢父母都只是乡下农民，什么也不懂，这么大笔银子落到他们手中，只怕他们也不会用，小姐若是有心，奴婢只取一张，折成一百两，到时候安排人给他们送过去，一百两就足够他们好好过日子了，也不至于引来什么灾祸。”

小蝶外表看起来愚钝，却是个心地纯良孩子，所谓大智若愚便是如此。

江小楼看着小蝶，轻轻点了点头道：“这笔钱既然给了你，我就不会收回，如何处置都是你问题。”

小蝶还要拒绝，郦雪凝却道：“傻丫头，你怕这么多钱会给你爹娘带来灾祸，不妨找个钱庄好好存起来，将来也是一笔依仗。”

小蝶见两位小姐都说真心话，她想了半天，终还是应了下来。江小楼又吩咐道：“还有，记得替我去买一百只斗鸡，要精挑细选，市场上好都替我搜罗来，价钱不限。”

小蝶极为吃惊：“小姐，你要斗鸡做什么？”

江小楼微笑之间露出半丝狡意：“当然是用来训练。”

小蝶和郦雪凝对视一眼，都有些捉摸不透。江小楼喜欢琴棋书画，又擅长舞蹈，可是斗鸡这是男人们喜欢东西，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东西感兴趣呢？

小蝶办事很是利落，手中又拿着大笔金钱，不到五天就筹集了一百多只斗鸡，江小楼特地租了一间院子，把这些斗鸡放了进去。小蝶带着江小楼亲自观察这一百只斗鸡，果真每一只都是高冠昂尾，雄赳赳，气昂昂，确是经过千挑万选。毋庸置疑，这批斗鸡肯定身价不菲。

小蝶指着其中一只肥大斗鸡道：“小姐，你瞧，那叫飞将军，生性凶猛好斗、百战百胜，光是它就价值整整一百五十两银子。kxnet”

江小楼点了点头，沉思道：“既然这些鸡如此值钱，就一定得有专门人来养护。小蝶，如今可有合适人选？”

小蝶左思右想道，才道：“当初买这只飞将军时候，倒有一个小孩很厉害，这只斗鸡就是从他手里买，小姐如果想要找养鸡人，奴婢觉得他很合适。”

郦雪凝一旁听闻，诧异道：“一个小孩，他能管这么多只鸡吗？”

小蝶嘿嘿一笑：“郦姑娘可不要小看那个孩子，他就是个天生行家，连许多大人都远远不及！你们若是不信，奴婢这就叫他们来，你们好好盘问一下，看看奴婢有没有撒谎。”

江小楼同意了，小蝶忙不迭地飞奔而去。飞将军是那小孩亲自送来，此刻他还门房处等待着小蝶回话。当江小楼看见小蝶拎着一个身着黄衣，梳着双髻可爱孩子走进来时候，不由轻轻一笑道：“你会养鸡吗？”

小男孩指着那只飞将军道，黑亮眼睛里满是得意：“那一只就是我养斗鸡，这鸡种纯，我每日黎明开始撵鸡和训鸡，晚上天黑前再补食，每天精心得不得了，所以它才生得筋骨强壮，两腿有力，动作敏捷，勇猛好斗。我敢打包票，方圆百里之内，绝没有人超过它。”

江小楼对这个尾巴翘到天上去孩子很感兴趣，便又逗着他问了一些有关鸡话，没想到这个孩子果真是个天生行家，他对于斗鸡习性、级别好坏都了如指掌。

江小楼大感意外，沉吟道：“你只不过七八岁，这些知识又是谁教给你？”

小男孩很是机灵，眼睛眨巴了一下，立刻道：“教我养斗鸡人是我爹，从前他可是斗鸡王，养鸡远胜旁人，只不过他半年前病故了，这鸡从此就给了我来养活。参加斗鸡费用太高，我出不起，养斗鸡也要许多钱，不得已我才拿这只飞将军出来卖，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看看我说可是假话。”

参加真正斗鸡比赛，确需要大笔报名费，而饲养斗鸡费用也是很大一笔开支，寻常人家是担负不起，这话从表面上看没有太大问题。江小楼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小孩头，缓缓道：“撒谎。”

小男孩一愣，马上辩驳：“我可没有撒谎，不相信话你自己去打听嘛！”

江小楼眼神带着笑意，口中严肃道：“小小年纪就不知从哪里学到这些鬼话，居然还敢骗我，你就不怕我让别人把你抓起来。”

小孩脸一扬：“我才不怕呢！”

江小楼仔细打量着他，笑容深：“真不怕？。”

小男孩脖子缩了缩，眼神闪闪：“我又没有犯错，小姐凭什么抓我，你说我说谎又拿不出证据来，谁会信你。”

江小楼有点喜欢这个小家伙了，径直道：“我相信你父亲是一个养鸡高手，但我只觉你所说话中，分明有诡诈成分。飞将军这样一只斗鸡，随便给谁都可以，为何要专等着卖给我？”

小男孩大为恼火道：“你这个人真是好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谎骗你。”

江小楼惋惜地看了一眼飞将军：“这谁会知道呢，也许是有人故意让你来卖这只飞将军给我。”

小孩心头大惊、骨头发冷，转身就想往外走，小蝶一把捞住他道：“果然被我家小姐说对了，你这小孩年纪不大，居然别有居心！说，谁让你来！”

小孩一面扑腾着，一面拼命地想要挣脱小蝶，可小蝶当初国色天香楼里做过粗活，力气很大，一个小男孩当然没办法挣脱她。

小男孩开始小声抽泣，大眼睛里眼泪啪嗒一下滚落下来，看得小蝶有些于心不忍。江小楼指着他，对郦雪凝一笑：“你看这该如何处理？”

郦雪凝叹了一口气，转身从食盒里取出一块茯苓糕走过去，轻声对小蝶道：“把他放下吧。”

小蝶看了江小楼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放开了小男孩。男孩看着郦雪凝，脸上露出疑惑神情，郦雪凝将茯苓糕塞到他手上道：“已经要中午了，你还没有吃饭吧？”

他毕竟是个孩子，见郦雪凝满面都是温柔笑意，并没有戏耍他意思，这才狼吞虎咽起来。郦雪凝看着他，眼中神情带了几分温柔。

江小楼把这一切看眼里，脸却一沉：“茯苓糕好吃么，若是你不说老实话，小心我把你关起来，再也不放你出去。”

男孩倒也不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看出江小楼是难对付，他想了想，便顺畅地交代：“是一位长很俊大哥哥，他告诉我你这里收斗鸡，并且说只要把斗鸡卖给你，你就一定会看中我才学把我留下来。”

一个七八岁男孩，说起才学两个字时候，居然是一副骄傲模样，江小楼和郦雪凝对视一眼，不禁笑了。江小楼追问道：“你说那个大哥哥生什么模样？”

小男孩眨巴了两下眼睛道：“身量很高，长很俊，而且穿着一身白色衣裳，招摇过市，好多姑娘都悄悄看他。”

江小楼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是他！

郦雪凝看着男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挺了挺胸脯道：“我大名叫陆顽，小名叫丸子。”

“丸子，这真是个好名字，好记又可爱。”小蝶噗嗤一声乐了。

江小楼头脑中心念急转，面上神色如水：“我确是需要人为我养鸡，这样吧，你就留这里。当然我不会亏待你，除了供应一日三餐，每月发月钱，你还可以和飞将军一起。当然，你要替我照顾好这一百只鸡，人手不够我可以给你调，你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丸子认真地想了想：“没有问题，不过那些人必须听我号令，否则你若是不，这些鸡养死了我可赔不起。”

江小楼见他如此机灵，如琉璃般漆黑眼睛眨了眨，未语先盈盈而笑：“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赔。”

丸子哼了一声，傲娇道：“谁知道，这世上食言而肥大人可多了。”

江小楼被他这番童稚言语逗乐了，随即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些斗鸡，唇就凝了一抹冷笑：“那可不会，这些鸡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午后阳光透过枝叶间缝隙落她面上，多了一层淡淡阴影。

丸子并不是吹牛，这一百只鸡他管很好，甚至很有章法。他把这些鸡简直当成士兵一般训练，每次江小楼来看时候，这些鸡士兵们就会按照本身强弱自觉排成整齐队伍，轮到自己时候就飞扑上去决斗。

江小楼唇畔牵起笑影：“丸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鸡神童。”

丸子似是听出了这话中嘲讽之意，他不由咧开嘴巴：“你可别小瞧我，现我管着这些鸡，将来我还要管千军万马，我要做大将军！”

江小楼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丸子。丸子被她看有点心里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以为我说大话吗？”

江小楼却摇了摇头，摸了摸他脑袋，竟然柔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可以梦想成真。”

从鸡舍出来，天空飘起了雨丝。小蝶撑起竹伞，江小楼正预备上马车，却一眼瞧见对面街上一家铺子门口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风陡扑来，扬起他袍袖烈烈飘拂，一头乌发被雨打湿，透出一抹狼狈，却仍是俊眸如星，玉面胜春，眉梢眼角遮不住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