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1/2）

姜青云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

她很就想清楚了，她现只是一个十岁小女孩，无亲无故，无财无势，她已经为这群流民做不少事了，无须为他们今后生活负责。她有自己人生，自己抱负。这陌生时空里，她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平凡小老百姓，每日为三餐奔波，等过几年大了，再找个老实本份男人嫁了，带孩子做家务，庸庸碌碌度过一生。她希望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所以，该抱大腿还是要抱，该认干爹也还是要认。

再说了，如果她过得好话，也许对流民们还能有点好处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周康等人醒过来，梳洗完毕，来到大堂里吃早饭时，掌柜就告诉他们，桥已经整修过了，可以过马。

周康有些惊讶：“修过了？何时修？昨晚么？难道是掌柜你……”

掌柜正疑心他就是县令，差一点就要腆着脸笑着上前巴结，忽然想起姜青云提醒，忙收起几分讨好，只用一种略为殷勤态度搓着双手笑说：“不瞒老爷您，这桥本来就要修，只是近来事忙，一时没顾得上。昨晚听您随行人一说，小不知有多懊恼，想着横竖都是要修，不如就连夜修好了，也好方便您进城。您出手这么大方，待我们又和气，这点小事原是我们该做……”

周康听了倒有几分感动，但还是觉得这掌柜殷勤得有些过了：“虽说如此，但连夜修桥，似乎太麻烦你们了。我不过是个过路客商，即便多赏了你几文钱，也不至于……”顿了顿，忽然起了疑心：莫非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叫这掌柜发现了身份？还是焦家兄弟或丘大说漏了嘴？

掌柜眼珠子一转，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笑说：“小说实话，您别生气，其实这桥是我们自己修，原不过是为了进城方便，但后来走人多了，也有抱怨说桥不够稳当，我们就想着加固、加宽一下，但也有人劝我们，不如索性重建一座大些桥好了，这样来往板车、马车也方便些。我们本来还犹豫呢，建一座桥固然好，但银子不凑手，可若不建，将来从这里走客商多了，又十分不便。一时还不曾有定论呢，您就来了……”

周康闻言倒是释然了，笑说：“原来如此，你们犹豫也有些道理。依我说，自然建一座大些桥好，不但要能过马，还要禁得起多辆载满货物车从上面走过才好。”他走到店堂门口，眺望来时林子：“从码头往淮城去，路上只有清河一个大县，往来客商极多，而途中并没有几间象样客店、车马店，脚程，兴许还能赶天黑前到达淮城外围乡镇，若是一般客商，也只能途中寻地方投宿，清河县城是个好选择。可从码头走官道进县城，要绕一个大圈子，不免走了冤枉路。若是能开一条路，从这林子穿过去，让客商们从西城门入城，就能少走几里路。而这条路上，若有个不错客店，客商甚至不必进清河县城，也不用受那城门关闭时限，就便宜了。只要让人知道这条路好处，还怕没人来光顾你们？”他回头冲掌柜笑笑：“你们倒是打好算盘。”

掌柜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老爷您……您怎会知道？！”

丘大旁不屑地说：“这有什么？我们老爷是何等样人？只要一眼，就看出你们想啥了，也只有乡下土包子，才会以为没人能瞧出你们盘算。”他心中着实为自家男主人骄傲，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呢。

周康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对掌柜说：“昨日我进林时，看见林中有多处砍伐树木痕迹，砍下来树干都堆道旁了，如今又听说河上吊桥是你们自己建，就猜到了你们用意。”

掌柜有些局促：“您别见怪……西城门外本是杂木林子和荒地，从前是用来安置流民，自打有流民上山落草，那里大片窝棚都空了。县丞老爷说，若是留着，万一有什么人躲那里，日后会有麻烦，就命人将窝棚都拆了，还烧了林子。没了林子后，我们才发现这条通往码头捷径，只要搭个桥就行……小本来只打算开个茶水摊子，但过路人不多，我们几家子又没法住窝棚了，需要住处……”

周康听出几分异样：“你是说……你们是……”

丘大脸色都变了，上前一步挡周康面前：“你们是流民？！”

掌柜忙道：“我们都是安分良民！跟那些落草人不一样！自打来了清河，一向是老老实实，你们不信，只管去问县里人！”

周康轻轻推开丘大：“不妨事，能心思修桥、开客店人，怎会目光短浅到只满足于一桩买卖？何况，你们店里人多是妇孺。”

“老爷您英明。”掌柜说，“我们几个人，都有些手艺，厨子以前北边也是做厨子，还有木匠、泥瓦匠，小以前是饭馆小二，还有一位，他老子以前北边是里长！我们都是本本分分老百姓，若不是遭了灾，也不会流落到这里来。既然到了这里，侥幸活了命，自然是要老老实实做营生。为非作歹事，我们可不敢沾！”

周康听得很是欣慰：“善哉！若人人都能象你们这样想，天下何愁不太平？自然也不会有流民落草为寇之事了。”

掌柜叹了口气：“虽然小觉得那些人不该，但说实话，那些时日实难捱，肚子都吃不饱了，天天有人死，那些老人孩子，一路从北方逃荒而来，多大艰险都熬过去了，到了这富庶之地，反而要饿死，不想死就得卖儿卖女，别提有多惨了！虽说有几个人是祸头子，真心要造反，但也有不少人是无奈。”感叹完了，又笑说：“如今好了，朝廷开恩，只要他们愿意做良民，也不再追究他们，这是他们造化，往后还当安分守己，报效朝廷大恩才是。”

这番话说得周康又高看他几分：“掌柜是个明白人，心地也好。”

掌柜笑着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叫老爷见笑了。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听人说得多了，才学了几句罢了。”又问厨房：“都等这半日了，怎么还不上早饭？！”急急进去催人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妇人捧了热腾腾汤面上来，还有蒸白面馒头与小菜。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那馒头竟比别处卖香甜些，几样小菜也十分合胃口。

周康吃着早饭，只觉得心里十分受用，便小声吩咐丘大：“难为他们侍候得周到，一会儿给个上等封儿吧，房钱也多给些。”

丘大虽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应了。

焦三胡乱塞了两个馒头，就去吊桥那边察看，回来禀道：“桥确实修整过了，牵马过去是没问题。方才我远远地看了，西城门已开。”

周康心情很好：“那就吃了早饭，收拾行李预备动身吧。”

早饭吃完，丘大去寻掌柜算房钱和饭钱，居然十分实惠，还不足六钱银子。他就索性给足了一两，另赏了个荷包，里头银锞子足有四两重，看得掌柜目瞪口呆。丘大得意洋洋：“侍候得不错，这是我们老爷赏你们。”

周康等人自去收拾行李，掌柜便悄悄寻到姜青云：“青姐儿，你教法子果然有用，我们修了桥，侍候得周到，那位老爷一高兴，付了我们五两银子！只这一单，就比得上从前搞什么劳务出租一个月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