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色信封（1/2）

() “谢谢。”

他又再说了一次。这次是感谢她辛苦的生产过程顺利完成。

陈雪点了点头，向他微微笑着。那是一个完成丰功伟业后、自傲而又温柔的笑容。

虽然她的头发散乱、两颊消瘦、浓厚的疲劳还残留在她脸上，但这个笑容是徐志达有史以来看过最棒的一个笑容。

“宝宝你看，爸爸来看你了喔。”

她用软软的声音告诉孩子。“抱抱他”陈雪把孩子递给徐志达。

“呃，他的脖子还很软，所以我得小心对吧。”

即便徐志达抱过无数次猫狗的婴儿，但手上抱的如果是自己的小孩的话，也难免紧张。徐志达用奇怪的姿势把小宝宝抱了起来。

不可置信的轻，好像再用力一点，他就会轻易坏掉似的。

“呜哇!他在呼吸~~心脏也在跳动。”

徐志达的眼眶因为这理所当然的事而一阵湿润。

“看起来很高兴呢。”

陈雪看着抱着孩子的丈夫说道。

“嗯?我吗?还是小宝宝?”

“两个人都是。你和孩子都是。”

“喔～”

听陈雪这么一说，徐志达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不过刚出生的小婴儿的脸几乎跟只小猴子一样，让徐志达摸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了吧。

徐志达把孩子还给陈雪。再这样抱下去实在有点恐怖，如果手一滑让他掉下去的话就完了。

小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安稳的睡着。

明明才刚把小孩生下来，但陈雪抱着孩子的架式俨然已经是个母亲的模样。

徐志达感慨深刻的看着他们。陈雪说：“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个样子吧。”

“什么?啊啊，应该是吧。”

妈妈一定也曾经像这样抱过自己吧。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有点高兴。

为人父母之后，徐志达才第一次明白双亲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同时，他也打从心里感谢把自己生下来的妈妈。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着他的。”

陈雪抚着孩子额上的细毛说道。虽然徐志达不太懂她的意思，但陈雪一定会是这样的母亲。

“如果你被这个孩子杀了，你会恨他吗?”

陈雪唐突的问了这一句，让徐志达皱起眉头。他完全不懂陈雪的意思，但陈雪的表情却是非常认真。

“嗯，我应该不会恨他吧。与其说不会恨他，不如说是恨不了他吧。”

徐志达把手撑在下巴上，认真思索后作出这个回答。不过这个答案太理所当然，说什么认真思索好像也不太对劲。

自己亲手抱过孩子、还有看过陈雪抱着这孩子的模样后，他只希望这孩子能过得幸福。

陈雪一直在一旁微笑着。只要这孩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对徐志达而言，就是绝对无法取代的幸福了吧。

陈雪像是对徐志达的答案感到非常满意，高兴地微笑着。

下一个瞬间，视线范围转暗。

就像是暗幕被拉下一般，四周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片漆黑。

“这里是……!？”

搞不清楚状况的徐志达环视着四周。但视线所及尽是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我到底……”

记忆一片朦胧。这里是哪里?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自己又做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

但他的心里却像被广大的车福包围住一般，有种不可思议的温暖。

（徐志达……）

徐志达伸手抵住额头，试着唤起记忆。一道耳熟的声音叫了他一声。

陈雪伫立在暗闇中。

不可思议的感觉。

陈雪一如往常般温柔地微笑着，但她的表情里却透出不可言喻的寂寞。

清澄的双眸直直盯若徐志达。

他知道他得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下出来。

胸口像定被人搅乱般sāo动不已。

陈雪看着困惑的徐志达，张开了嘴。可是却没有声音。他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这个世界里仿佛没有声音的存在，语言没有任何意义。

一瞬之后，陈雪的声音直接在徐志达心里响起。

（快想起来吧，徐志达。）

那个声音就像雪花飘下的声响一般轻柔。

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暖，有如安静的夜里飘落在大地上的雪花所奏出的淡淡乐声。

（母亲并不恨你。请你想起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纯白的光芒包围着陈雪。光芒缓缓扩散，让这个被黑暗支配的空间染上一片‘白’。

“妈妈……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徐志达站在白sè的光芒中，细细体会陈雪所说的话。试着回想起十而年前的那一天……但他的头脑深处却开始隐隐抽痛，就像是有个人拒绝回想起那件事一样。

——那个人就是徐志达他自己。

他害怕。害怕去回想。如果，如果妈妈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诉说着她的怨恨——

（不要害怕。）

陈雪的双手将徐志达紧紧环抱在怀中。

（我会这样紧紧地抱着你……你不是孤独一人……）

陈雪低语的声音在心底回响。她的声音就如同chūnrì缓缓溶去冰雪一般，化解了徐志达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嗯。”

徐志达像个小孩子一样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然后，他在心中呼唤着妈妈。

在时间这道无限的川流中，徐志达的意识缓缓地逆流而上。

妈妈就站在那道川流的彼端。

十二年前——被徐志达的钩爪剌穿，胸前染上一片血红的妈妈。

妈妈一边流泪、一边抚着徐志达的脸颊，用她最后渐弱的声音说道——

（徐志达……你的力量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你的力量，是用来保护那些你最珍爱的人。上天为了这点，才把这么重要的力量赐给你。所以，你要用你的力量去守护大家……然后——）

徐志达紧闭着双眼，一道泪水滑过他的脸颊。

（——要过得幸福喔。）

那是妈妈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

徐志达慢慢张开眼睛。

直到最后一刻，妈妈都是深爱着自己的，她一心只希望我能过得幸福。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相信她?徐志达为自己的迟疑而感到羞耻。

“妈妈……”

心中巨大的yīn影消失了。

十二年来，一直束缚着徐志达心灵的无形锁链被切断了。

“谢谢你。”

徐志达把手放到陈雪背后，向她道谢。

因为有陈雪，因为有她给他这份勇气，徐志达才得以摆脱恶梦的纠缠。

“你总是不断向我伸出援手……”

徐志达说到一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陈雪的身体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她的身体正从末端逐渐化作尘土——

“陈雪……”

不会吧!这三个字紧紧抓住了徐志达的心脏。

（我们该说……再见了……）

徐志达因为这句话刹时领悟。他知道陈雪做了什么来救自己。

“不可以！”

徐志达用力地抓住陈雪慢慢崩解的双肩。

“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死……!”

泪流满面的徐志达用尽全力地诉说着。

陈雪带点困惑的微笑双眼里，也满溢着泪水。

（我也很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待在你温柔的气息身边……）

她举起已经崩解到一半的双手，抚摸着徐志达的两颊。

（徐志达，对不起……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

陈雪泪湿的双眸如清澄水面般摇荡着，映照着徐志达的身影。

（我希望你能多吃一些我作的料理……我也想帮你洗衣服……帮你把房间打扫干净……帮熬夜读书的你作宵夜……）

陈雪咬着牙说，眼泪不断自她眼角滴下。但就连她的泪，也化作尘土消失无踪。

（我想要跟你去看好多东西、感受好多东西、跟你一起分享我们的快乐还有悲伤……）

“陈雪!不要死!不要消失!陈雪!”

徐志达不断呼喊着陈雪的名字，喊到他的声音都已嘶哑。

但他的呼唤都是一场空。陈雪放在他颊上的手，与他所紧抓着的陈雪的肩膀都化为尘土瓦解，徐志达的手只能无奈地紧紧握住空气。

“我什么话都还没对你说!什么都还来不及跟你讲!”

陈雪在狂乱哭喊的徐志达颊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徐志达，你要过得幸福喔。）

她留下一句轻声低语，身体化作光的粒子，消失了。

“——！”

徐志达发出了一声不成声的呐喊，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呐喊些什么。

只是，徐志达所发出的呐喊让白sè空间里的一切都剧烈摇晃着。

纵横无尽的龟裂在空间中蔓延。

徐志达在逐渐崩毁的空间中不停地呐喊着。

他看见了月亮。一轮交杂着白sè和金sè、不可思议的满月。

接下来，他看到了夜空和星星。

他吸了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冷却胸腔小的热泪。徐志达知道自己回到了他应属的世界。

脸颊之所以冻成这样，足因为他的眼泪被风吹干了吧。

陈雪就躺在他怀里。

她的胸部抵在徐志达胸前，动也不动。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也逐渐散去。

徐志达的右手紧紧抱着陈雪，左手抚着她的浏海。

陈雪的表情非常安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人会从她脸上联想到死亡。

倘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是不是就会立刻醒过来呢?她的遗容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悲伤……”

明明怀中就抱着无声沉默的陈雪，但徐志达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是因为我在那个白sè空间里把所有悲伤都倾泄出来了吗。

——不对。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非得做什么不可。

徐志达把陈雪的身体安置在一旁，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消失。他也不觉得疲劳或是疼痛。

“我得做个了断才行。”

现在徐志达该做的，就是让这场复仇闹剧结束。

“徐志达!”

看着发出不安jǐng告的徐皇，徐志达轻轻笑了一下，开始向前走去。

“喔!你回来了啊。”

加百利就站在徐志达视线前方，李鬆唐倒在他的脚边。虽然李鬆唐身下是一片广阔的血海，但他的呼吸声仍旧规律，他还没死。

徐志达的嗅觉和听觉敏锐到连他自己都为之震惊的程度。李鬆唐、真矢、陈静、徐皇、还有巽。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这五道呼吸声，和他们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果认真竖起耳朵来听的话，或许连远方街道上的声音也能听得到也说不一定。

幸好除了陈雪之外，没有任何人丧生。徐志达再也无法承受这场战斗中出现更多的牺牲。而且，这样子陈雪会伤心的。

“你的眼睛……你已经拭去你心中的黑暗了吗?”

“是啊。我的心情非常沉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徐志达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和巽对峙时，支配若自己的愤怒籼憎恨都已经溶入风中，不可复见。

那一定定因为，他的心中有陈雪的存在吧。她的心和她的灵魂现在仍栖身在徐志达体内，温暖着他的灵魂。

“那就再挑战我一次吧，徐志达!如果是现在的你，一定能发挥黄金僵尸神僵尸真正的力量。”

巽刺人的视线落在徐志达身上。他的声音和表情毫无抑扬顿挫，只有视线如冰箭般锐利。

——神僵尸的力量。

对徐志达而言，这是他十二年来最忌讳的东西。

陈静曾经解释过徐志达为何不能变身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害怕变身，因为他害怕伤害别人。

就是这样没错。徐志达一直活在恐惧中，不断栘开视线、选择逃避。

逃避自己的力量。因为他认为自己的力量只会带来悲剧。

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悲剧不是源自于力量本身。而是源自于使用力量之人的心。悲剧，源自于软弱的心。

妈妈曾经告诉过他。力量是用来守护他最珍爱的人的。

而陈雪则给了他不会向愤怒和憎恨低头一颗坚强的心。

——我再也不会输。不会输给任何力量，不会输给自己脆弱的心。

徐志达第一次打从心底希望自己能拥有力量。

为了守护大家。为了止住悲伤。

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

“满月啊，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徐志达把右手高高举向满月，大声咆哮。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徐志达以他的心、他的身体，以及他生命的一切咆哮着。

唰!金sè的光辉从徐志达体内进shè而出，大气因而震动。明明就没有风，所有人的头发却被吹得飘动、倒竖起来。

刺眼的光芒包围着徐志达的身体，而徐志达的外形也在这道光芒中逐渐起了变化。

光芒如玻璃碎裂般散开，徐志达完成了变身。

他的体毛反shè着满月的月光，绽放着神圣的光辉。

黄金僵尸·神僵尸——

经过十二年的岁月后，传说中的黄金僵尸·神僵尸再次降临。

徐皇以为他看到了奇迹。

儿子绽放着金sè光芒的双眼，祥和而且温柔。

“诗织……”

川马无法克制地把徐志达的眼睛和亡妻的双眼交迭。

无法压抑第一次变身的狂气，三十年前，徐皇杀了堂姐，同时也是好友恋人的奈津美。

为此，他的心灵受到重创，自暴自弃迷失了自己，而那时仆川厂拯救他的，就是诗织。

总是在身边温柔微笑、支持着自己的妻子。

徐志达的双眸和诗织如出一辙。同时，也跟陈雪的双眼相似。

之所以会挑选陈雪作为徐志达的结婚对象，就足因为他在陈雪的眼里看到了诗织。

他希望陈雪能治愈徐志达心里的伤痕。

“她就像拯救了我的诗织一样，拯救了徐志达。”

徐皇的眼里满溢着泪水。

虽然他心里满足对诗织和陈雪的感谢和歉意，但却无法丛一舀语描述这份诉说不尽的心情。

他守护不了诗识，又把陈雪卷入这场战争，害死了她。

“我……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到……我只会伤害别人……”

徐皇试着咬紧牙根忍住泪水，但根本无效，这十二年来他苦苦隐忍的一切悲伤痛苦一涌而上，让徐皇怎么样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意识朦胧的李鬆唐勉力张开眼睛，看到了金sè的光芒。

一道温暖而又强大的光芒。

“是徐吗……”

虽然李鬆唐的视线模糊，无法准确对焦，但他确定那道强大的光芒来白徐志达。

他想站起来帮他的忙，但他的四肢被黑sè的光枪贯穿，短时间内大概没办法站起来。

凄惨落败。因为输得实在太彻底了，他连懊悔的感觉郡没有。

“交给那家伙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相信一切都应该已经结束了。那道金sè的光芒一定能引领他们抵达最完美的结局。

彻底安心的感觉让李鬆唐再次闭上了双眼。

风又再次吹起。

巽笑着，任发丝和斗篷随风飞扬。他脸上的笑交杂着喜悦和忧郁。

“这一刻终于、终于来了。”

巽张开双手，他的嘴角正窃笑着。最后他的窃笑变成了高声大笑。笑声撕裂了暗夜的天空，无尽地回响着。

大气呼应他的笑声，卷起一阵疾风。

徐志达任风吹抚着他的体毛，一步也不后退，直直地凝视着巽。

陈雪告诉过他。

御常巽是个悲哀的男人。他若不将悲伤化作憎恨，就无法活下去。这是个可悲的男人。

现在的徐志达确切地理解到这个事实。

加百利的‘气味’，那不是被憎恶和疯狂凭依的气味。

这个男人只会用疯狂和绝望的利刀切割自己的心，散发出阵阵悲哀的气味。

巽自己最清楚，这场复仇闹剧毫无任何意义。

虽然他自己最清楚，但他却不愿结束。因为他不知道让一切结束的方法。

“让一切结束吧。任谁都是这么希望的。”

在徐志达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吹拂的风停下——

“去死吧!神僵尸！我要让你金sè的体毛染上鲜红!”

巽的身旁突然出现无数蓝黑sè的光球，朝向徐志达袭来。光球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切开大气，直逼而来。

但徐志达毫下慌张，用两只拳头挡住所有袭来的光球。

光球在触击到徐志达拳头的那一瞬发出金sè的光辉，无声地消灭。

两手虽然有些发麻，但不构成任何问题。可是——

——这样下去根本不能反击。

李鬆唐就倒在巽的脚边，贸然行动只怕会把他卷入战斗。

徐志达紧咬着牙根。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露出了一个残虐的笑。

——糟了！

焦躁的徐志达虽然立刻重整姿势，但巽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在这里只会顾虑周围的状况而无法尽情作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巽说完后在胸前画了一个印记，开始咏唱术。

徐志达原本以为巽会转而攻击李鬆唐，所以他吓了一跳。不过改变战斗场地对他来说，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啪叽。一声如同静电被弹开的声响响起，周围的景sè开始起了变化。

徐志达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血的味道。是他讨厌的腥臭味。

徐志达和巽站在一个鲜红sè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影。但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只有满满满满的‘红’充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