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是这三个委员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委员干脆认为菲金没有错。
团委会是在茨韦塔耶夫的房间里举行的。屋里有一张大桌子上面铺着红布还有
几个长凳和小方凳是木工车间的青年自己做的。墙上挂着领袖像还有一面团旗挂
在桌子后边占了整整一面墙。
茨韦塔耶夫是个“脱产干部”。他本来是个锻工由于最近四个月表现出来的才干
被提拔担任共青团的领导工作当上了团区委常委和团省委委员。他原先在机械厂工作
新近才调到铁路工厂来。一到职他就把权紧紧抓在自己手里。他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
一下子就把大伙的积极性压下去了他什么都一手包办但是又包办不过来于是就对
其他委员大脾气责备他们无所事事。
就连这个房间也是在他的亲自监督下布置的。
茨韦塔耶夫主持会议他仰靠在唯一的一把从红色文化室搬来的软椅上。这是一次
内部会议。当党小组长霍穆托夫要求言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敲扣着的门。茨韦塔耶
夫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外面又敲了几下。卡秋莎·泽列诺娃站起来开了门。门外站着
的是保尔卡秋莎让他进来。
保尔已经在朝一只空凳子走过去茨韦塔耶夫把他叫住:“柯察金!我们现在开的
是内部会议。”
保尔的脸红了他慢慢朝桌子转过身来。
“我知道。我希望了解一下你们对菲金事件的意见。我想提出一个跟这件事有联系
的新问题。怎么你反对我参加会议吗?”
“我并不反对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团委内部会议只有团委委员才能参加人多了
不便于讨论。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保尔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他的两道眉毛中间现出了一条深深的皱纹。
“干吗来这套形式主义呢?”霍穆托夫不以为然地说。但是保尔摆摆手不让他说下
去一面在方凳上坐下来。“我要说的是”霍穆托夫谈到了正题。“大家对霍多罗夫
有看法这是无可非议的他确实不合群不过咱们的纪律也够糟的。要是所有的团员
都这么随便弄坏钻头咱们还拿什么干活?这会给团外青年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认为
应该给菲金警告处分。”
茨韦塔耶夫没容他说完就开始反驳。保尔听了大约十分钟已经了解了团委对菲
金事件的态度。快要进行表决的时候他要求言。茨韦塔耶夫勉强同意了。
“同志们我想就菲金事件跟你们谈谈我的意见。”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保尔的声音竟是那样严厉。
“菲金事件仅仅是一个信号主要的问题并不在他身上。昨天我搜集了一些数字。”
保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
“这些数字是考勤员给我的。请你们注意听一听:百分之二十三的共青团员每天上
班迟到五分钟到十五分钟。这已经成了常规。百分之十七的共青团员每月照例旷工一天
到两天但是团外青年旷工的却只有百分之十四。数字比鞭子还要厉害。我顺便还记了
另外一些数字:党员每月旷工一天的有百分之四迟到的也是百分之四。非党的成年工
人每月旷工一天的占百分之十一迟到的占百分之十三。损坏工具的有百分之九十是青
年工人其中刚参加工作的是百分之七。从这里可以看出咱们团员干活远远不如党员
和成年工人。不过情况并不是各处都一样。锻工车间就很好电工车间也还可以其他
车间的情况就大同小异了。依我看关于纪律问题霍穆托夫同志只讲了四分之一。我
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缩小差距赶上先进。我不想在这里高谈阔论讲空话我们必须
毫不留情地向不负责任和不守纪律的现象起进攻。老工人说得很直率:从前我们给老
板干活给资本家干活干得倒要好些认真些现在呢成了主人却不像个主人的
样子。这过错主要不在菲金或是别的什么人身上而在咱们这些人身上因为咱们不仅
没有同这种不良倾向进行坚决的斗争相反却常常寻找各种借口袒护像菲金那样的
人。
“刚才萨莫欣和布特利亚克言说菲金是自己人像大家常说的是个‘地地道
道的自己人’因为他是积极分子又担负着社会工作。至于他弄坏了钻头嘛那有什
么了不起的?谁还不弄坏点东西。况且小伙子是自己人而霍多罗夫工长却是外人……
虽然从来也没人对他进行过工作……不错他爱挑剔可他已经有了三十年的工龄!
我们暂且不说他的政治立场在这件事上他现在做得对。他这个外人爱护国家财产
而我们却随便糟蹋进口的贵重工具。这样的怪现象该怎么解释呢?我认为咱们现在
应该打响第一炮从这里开始起进攻。
“我建议把菲金作为懒惰成性、工作不负责任、破坏生产的人从共青团里开除出去。
要把他的事情登在墙报上同时把上面那些数字写在社论里公布出去不要怕任何
议论。我们是有力量的我们是有后盾的。共青团的基本群众是优秀的工人。他们当中
有六十个人在博亚尔卡筑路工地经受过锻炼那是一次最好的考验。有他们参加和帮助
我们一定能够消除落后现象。不过应当永远抛弃现在这样的工作方法。”
保尔一向沉静不爱讲话这一席话却说得激烈而尖锐。
茨韦塔耶夫初次看到保尔的本色。他意识到保尔是正确的但是他对保尔怀有戒
心不肯同意保尔的意见。他认为保尔的言是针对团组织的全盘工作提出了尖锐的批
评是在破坏他茨韦塔耶夫的威信所以他决定进行反击。他指责保尔头一条就是
偏袒孟什维克霍多罗夫。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三个小时。天已经很晚了会议才得出结果:大家都转而同意保
尔的意见茨韦塔耶夫被大量无情的事实所击败失去了多数的支持。这时他竟采取
了压制民主的错误行动在最后表决之前要保尔离开会场。
“好吧茨韦塔耶夫同志我就走不过这并不能给你增添什么光彩。我还是要提
醒你如果你仍然坚持己见明天我就把这件事提交全体大会讨论。我相信多数人是
不会支持你的。茨韦塔耶夫你错了。霍穆托夫同志我认为你有责任在全体大会召
开之前把这个问题先提到党的会议上去讨论。”
茨韦塔耶夫气势汹汹地喊道:“你有什么可吓唬人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
办我们还要讨论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呢。要是你自己不工作就别妨碍别人。”
保尔带上门用手擦了擦热的前额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向门口走去。到了
外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点着烟朝拔都山上托卡列夫住的那座小房子走去。
保尔到托卡列夫家的时候正赶上他在吃晚饭。
“你们那儿有什么新闻?讲给我们听听。达丽亚给他盛碗饭来。”托卡列夫一面
让保尔坐下一面说。
托卡列夫的妻子达丽亚·福米尼什娜和她的丈夫正相反又高又胖。她把一盘黄米
饭放在保尔面前然后用白围裙揩揩湿润的嘴唇温厚地说:“吃吧亲爱的。”
以前当托卡列夫在铁路工厂工作的时候保尔经常到他家串门坐到很晚才走。
这次回城以后他还是第一次来看老人。
老钳工用心地听着保尔讲的情况。他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忙着用勺吃饭
一边嗯、嗯地答应着。吃完饭他用手帕擦了擦胡子又清了清喉咙。
“你当然是对的。我们早就该把这件事认真地抓一抓了。
铁路工厂是这个区的重点单位应该从这个厂下手。这么说你跟茨韦塔耶夫闹翻
了?这不好。那个小伙子是很自傲不过你不是挺会做青年人的工作吗?正好我要问
你你在铁路工厂干什么工作?”
“我在车间。没什么特别的反正什么都干点。在团支部里领导一个政治学习小
组。”
“在团委担任什么工作呢?”
保尔有点不好开口了。
“我身体不太好还想多学习点东西这一段没正式担任领导工作。”
“你看问题就出在这儿!”托卡列夫带点责备的口气大声说。“孩子只有身体
不好这一条还算个理由要不然真得说你一顿。现在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点了。”
“那么这样吧你马上把工作好好抓起来。别再拖了。站在一边不伸手就能把事
情办好哪有这样的事!再说谁都会批评你是逃避责任你根本就没法辩解。明天你
就要纠正过来至于奥库涅夫我也得狠狠训他一顿。”托卡列夫结束了他的话语气
里有点不满意。
“大叔你可别怪他是我自己要求他别给我安排工作的。”保尔这样替奥库涅夫
说情。
托卡列夫嘲笑地嘘了一声说:“你要求他他就答应你是这样吗?好吧好吧
对你们这帮共青团员简直没办法……来吧孩子你还是照老规矩给我念段报纸吧……
我这两只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
党委同意了团委大多数人的意见向党团员提出了重要而艰巨的任务——人人以身
作则模范地遵守劳动纪律。会上茨韦塔耶夫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开头他还挺着脖子
不肯认错后来党委书记洛帕欣了言这位因为患肺结核而面色苍白的老同志把他问
得哑口无言他才软下来承认了一半错误。
第二天铁路工厂的墙报上登出几篇文章吸引了工人们的注意。他们大声地朗读
着热烈地讨论着。晚上召开了团员大会出席的人特别多。这些文章成了大家议论
的中心。
菲金被开除了团委会增加了一名新委员由他负责政治教育工作。这个人就是保
尔·柯察金。
在会上人们异常肃静认真地听着省团委书记涅日达诺夫的讲话。他谈到目前的
任务谈到工厂现在进入了新阶段。
散会之后保尔在外面等着茨韦塔耶夫。
“咱们一道走吧有些事要跟你谈谈。”他走到茨韦塔耶夫跟前说。
“谈什么?”茨韦塔耶夫闷声闷气地问。
保尔挽住他的胳膊跟他并排走了几步到一条长凳子跟前站住了。
“咱们坐一会儿吧。”保尔先坐了下来。
茨韦塔耶夫的香烟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茨韦塔耶夫你说说干吗你总把我看作眼中钉呢?”
他们沉默了好几分钟。
“你要谈的原来是这个呀我还以为是谈工作呢!”茨韦塔耶夫故作惊诧不自然
地说。
保尔坚定地把手放在茨韦塔耶夫的膝盖上。
“别装糊涂了。只有外交家才来这一套呢。你干脆回答我为什么我总不合你的心
意?”
茨韦塔耶夫不耐烦地动了一下身子。
“你干吗缠着我?哪有什么眼中钉!是我亲自建议让你担任工作的嘛。你当时拒绝
了现在倒成了我在排挤你。”
保尔听出他的话里没有一点诚意仍然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激动地说:“既然你
不想说那我就说。你认为我在挡你的道认为我想抢你的书记当是不是?如果你不
是这样想的就不会因为菲金的事吵起来。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会使咱们的整个工作受到
损失。如果只对你我两个人有影响那就算不了什么管它呢!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好了。可是明天咱们还要在一起工作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你听我说咱们之间
没有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你我都是工人。如果你认为咱们的事业高于一切那就请你
把手伸给我从明天起咱们做个好朋友。要是你不把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扔掉还是
一味地闹无原则的纠纷给事业造成损失那么我就要为每一个损失向你展开无情的
斗争。这里是我的手握住它吧现在这还是你的同志的手。”
保尔非常满意地感觉到茨韦塔耶夫那只骨节粗大的手放在他的手掌里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正是下班的时间区党委各个办公室逐渐静下来了。托卡列夫还
没打算走他坐在靠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新收到的材料。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托卡列夫应了一声。
保尔走了进来把两张填好的表格放在书记面前。
“这是什么?”
“大叔这是我要消灭不负责任的现象。我认为是时候了。如果你同意的话请你
给我支持。”
托卡列夫看了看表格的名称又凝视了这个青年几秒钟然后默默地拿起钢笔。表
格里有一栏要填写保尔·安德列耶维奇·柯察金加入俄国**(布)的介绍人的党龄。
他用刚劲的笔迹在这一栏里填上了“一九o三年”几个字又在旁边一丝不苟地签了名。
“写好了孩子。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叫我这个满头白的老头子丢脸的。”
屋子里又闷又热大家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到火车站那里的索洛缅卡区
林荫路去在栗子树底下乘凉。
“别学了保尔我再也受不了啦。”茨韦塔耶夫热得汗流浃背央求保尔说。卡
秋莎和其他人也都附和他。
保尔合上书小组的学习就结束了。
正当大家起身要走的时候墙上那架老式的埃里克松电话机焦躁地响起来。茨韦塔
耶夫提高嗓门竭力压过屋子里的谈话声同对方交谈着。
他挂上听筒转过身来对保尔说:“车站上有两节专车是波兰领事馆外交人员的
他们的电灯坏了。列车过一小时开得把电灯修理好。保尔你带上工具箱去一趟吧。
任务挺紧急。”
两节漆得亮光光的国际客车停在车站的第一站台上。有一节作客厅用的车厢窗户
很大里面灯火通明另一节车厢里却是黑洞洞的。
保尔走到豪华的客车跟前抓住扶手正想走进车厢。
突然有一个人从站房那边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公民您到哪儿
去?”
这声音挺熟悉。保尔回头一看来人穿着皮夹克戴一顶大檐制帽细长的鼻子
高鼻梁一副戒备的神态。
来人是阿尔秋欣他这时候认出了保尔于是他的手从保尔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严厉的神情也消失了不过目光仍然疑惑地盯着工具箱。
“你要上哪儿去?”
保尔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这时车厢后面又走出一个人来。
“我马上把他们的列车员找来。”
保尔跟着列车员走进了作客厅用的车厢那里坐着几个人都穿着非常考究的旅行
服装。一个女人背朝着门坐在桌子旁桌上铺着玫瑰花图案的绸台布。保尔进来的时候
她正和站在她对面的高个子军官谈话。保尔一进来谈话马上就停止了。
保尔迅检查了通到走廊的电线没有现什么毛病就走出车厢继续检查。那
个列车员尾随着保尔寸步不离。他又肥又壮脖子粗得像拳击师一样制服上钉着许
多带独头鹰的大铜钮扣。
“这儿没毛病电池也没坏咱们到那节车厢去吧。毛病大概出在那儿。”
列车员拧了一下钥匙打开了门他们便走进了黑暗的走廊。保尔用手电筒照着电
线很快就找到了短路的地方。几分钟后走廊上的第一盏灯亮了暗淡的灯光照在走
廊上。
“这间包厢得打开里面的灯泡烧坏了要换一换。”保尔对跟着他的人说。
“那得把夫人请来钥匙在她那儿。”列车员不愿意让保尔单独留在这里就带他
一起去了。
那女人第一个走进包厢保尔跟在她后面。列车员站在门口身子堵住了门。保尔
先看到的是壁网里的两只精致皮箱一件胡乱扔在沙上的绸袍窗旁小桌上的一瓶
香水和一个翡翠色的小粉盒。女人在沙的一角坐下来一面整理她那淡黄色的头
一面看着保尔干活。
“请夫人准许我离开一会儿少校老爷要喝冰镇啤酒。”列车员费劲地弯下他那牛
脖子鞠着躬谄媚地说。
女人像唱歌似的拖着长腔娇声说:“您去吧。”
他们说的是波兰话。
走廊里的灯光射进来落在女人的肩上。她穿着巴黎第一流裁缝用最薄的里昂绸精
心裁制的连衣裙肩膀和胳膊都裸露着。耳垂上戴着一颗闪闪亮的圆钻石。她的脸背
着光保尔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和胳膊仿佛都是用象牙雕刻出来的。
保尔用螺丝刀迅换好了车顶上的灯头座不一会儿包厢里的灯亮了。还需要检
查一下另一盏灯那盏灯正好在那女人坐的沙上方。保尔走到她跟前说:“我要检
查一下这盏灯。”
“啊真的我妨碍您工作了。”她讲的是地道的俄语说着便轻盈地从沙上站
起来几乎是和保尔并肩站着。现在可以完全看清她了。那熟悉的尖尖的眉毛那傲慢
的紧闭的双唇一点不错站在他面前的是涅莉·列辛斯卡娅。这律师的女儿不能不注
意到他那惊愕的目光。尽管保尔认出了她她却没有觉这个电工就是她那不安生的邻
居四年来他已经长大了。
她轻蔑地皱了皱眉头作为对他那惊讶表情的回答然后走到包厢门口站在那里
不耐烦地用漆皮便鞋的鞋尖敲着地板。保尔动手检查第二盏电灯。他拧下灯泡对着亮
看了看突然出乎自己的意料当然更出乎列辛斯卡娅的意料脱口用波兰话问她:
“维克托也在这儿吗?”
保尔讲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过身来他看不见涅莉的脸不过长时间的沉默说明
她完全不知所措了。
“难道您认识他?”
“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我们过去还是邻居呢。”保尔朝她转过身来。
“您是保尔您母亲是……”涅莉突然停住不说了。
“是老妈子。”保尔替她把话说完。
“您长得多快呀!记得您那时候还是个野孩子。”
涅莉放肆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您为什么对维克托这么感兴趣呢?我记得您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涅莉用她
那唱歌似的女高音说希望这场巧遇能够给她解解闷。
螺丝刀迅地把小螺丝钉拧进墙壁。
“维克托有一笔债还没还您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我还指望讨回这笔债呢。”
“请问他欠您多少钱我来代他还。”
她十分清楚保尔要讨的是什么“债”。佩特留拉匪兵抓保尔的前后经过她全知道
但是她想逗弄这个“下人”一番才这样嘲讽他。
保尔故意不理睬她。
“告诉我听说我家的房子给抢得精光已经快坍了是真的吗?凉亭和花坛大概
也全糟蹋得不像样了吧?”涅莉忧郁地问。
“房子现在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了我们根本不打算毁坏它。”
涅莉尖酸地冷笑了一声。
“嗬看来您也受过训啦!不过这儿是波兰代表团的专车在这个包厢里我是主
人而您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奴才。就连您现在干活也还是为了我这儿能有灯光好
让我舒舒服服地靠在这张沙上看小说。过去您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您给我们挑水。现
在见面的时候您我的地位仍然和从前一样。”
她得意洋洋满怀恶意地这样说。保尔一面用小刀削电线头一面带着毫不掩饰的
轻蔑神情看着这个波兰女人。
“公民女士单是为了您我连一颗锈钉子也不会来钉的不过既然资产阶级
明了外交官那我们也就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我们是不会砍下他们的脑袋的甚至连粗
野一点的话也不说绝不会像您这样。”
涅莉脸红了。
“要是你们夺取了华沙你们会怎样对待我呢?把我剁成肉泥还是拿我去当你们
的小老婆呢?”
她站在门口歪扭着身子作出妩媚的姿势;她那吸惯了可卡因麻醉剂的鼻子轻佻
地翕动着。沙上方的灯亮了。保尔挺直了身子。
“谁要你们?用不着我们的军刀可卡因就会要你们的命。就你这样的白给我当
老婆我还不要呢!”
他拿起工具箱两步就迈到了门口。涅莉赶紧闪开保尔到了走廊尽头才听见她
咬牙切齿地用波兰话骂了一声:“该死的布尔什维克!”
第二天晚上保尔到图书馆去路上遇见了卡秋莎·泽列诺娃。她紧紧抓住保尔工
作服的袖口挡住他的路开玩笑地说:“你往哪儿跑大政治家兼教育家?”
“到图书馆去老大娘给让条路吧。”保尔也学着她的腔调回答一面轻轻抓住
她的肩膀小心地把她推到一旁。卡秋莎推开他的手和他一起并肩走着。
“我说保夫鲁沙!你也不能老是学习呀!……咱们今天参加晚会去吧你看行不
行?大伙今天在济娜·格拉德什家里聚会。姑娘们早就要我把你带去可你光顾搞政治。
你就不兴去玩玩高兴高兴?要是你今天不看书脑袋准能轻松点。”卡秋莎一个劲地
劝他。
“开什么晚会?都干些什么?”
卡秋莎学着他的口吻嘲笑他说:“都干些什么?反正不是祷告上帝快快乐乐度
时光——就干这个呗。你不是会拉手风琴吗?我还没听你拉过呢。你就让我高兴一回吧。
济娜的叔叔有架手风琴可是他拉得不好。姑娘们都愿意跟你接近可你光知道啃书本
命都不要。
我问你哪本书上写着说共青团员不应该有一点娱乐?走吧趁我劝你还没劝腻
烦要不我就一个月不跟你说话。”
卡秋莎这个大眼睛的油漆工是个好同志挺不错的共青团员保尔不愿意让她扫兴
因此虽然感到别扭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火车司机格拉德什家里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大人为了不妨碍青年人都到另一个
房间里去了。大房间里和通向小花园的走廊上聚集了十五六个姑娘和小伙子。卡秋莎
领着保尔穿过花园踏上走廊的时候那里已经在玩一种叫做“喂鸽子”的游戏了。走廊
正中间背对背地放着两把椅子。由一个女孩子令她喊两个名字一个小伙子和一
个姑娘就出来坐在椅子上。接着她又喊:“喂鸽子!”背对背坐着的年轻人便向后扭过
头嘴唇碰到一起当众接起吻来。后来又玩“丢戒指”、“邮差送信”每一种游戏
都少不了要接吻。尤其是“邮差送信”为了避开大家的监视接吻的地点从明亮的走
廊移到临时熄了灯的房间里。要是有谁对这些游戏还不满足在角落里的一张小圆桌上
给他们准备了一套“花弄情”纸牌。保尔旁边的一个名叫穆拉的女孩子大约有十六岁
用那双蓝眼睛脉脉含情地觑着他递给他一张纸牌轻声说:“紫罗兰。”
几年以前保尔见到过这样的晚会尽管他自己没有玩可是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
不正当的娱乐。可是现在他同小城市的小市民生活永远断绝了关系在他看来这种
晚会就未免荒唐可笑了。
不管怎么说一张“弄情”牌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他看见“紫罗兰”的背后写着:“我很喜欢您。”
保尔看了看姑娘。她迎着他的目光并不感到难为情。
“为什么?”
问题提得有点不好回答不过穆拉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蔷薇。”她递给他第二张纸牌。
“蔷薇”的背面写着:“您是我的意中人。”保尔面对那个姑娘尽量使语气温和
些问她:“你为什么要玩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呢?”
穆拉难为情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难道您不高兴我的坦率吗?”她撒娇地噘起了嘴唇。
保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他很想知道这个同他谈话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于是
他提了几个问题姑娘都很乐意地回答了。几分钟后他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她在七
年制中学上学父亲是车辆检查员。她早就认得保尔并且想跟他做朋友。
“你姓什么?”保尔又问。
“姓沃伦采娃名字叫穆拉。”
“你哥哥是不是机车库的团支部书记?”
“是的。”
现在保尔弄清楚了他在跟谁打交道。沃伦采夫是区里最积极的共青团员之一他显
然没有关心妹妹的成长她渐渐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小市民。最近一年来她像着了迷似
的参加女友们家里举行的这类接吻晚会。她在哥哥那里见到过保尔几次。
现在穆拉已经感到她旁边的这个人不赞成她的行为所以当别人招呼她去“喂鸽
子”的时候她一看到保尔的嘲笑的表情就坚决拒绝了。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穆拉把
自己的事情讲给他听。这时卡秋莎走到了他们跟前。
“拿来手风琴你一定拉吗?”她调皮地眯起眼睛看着穆拉:“怎么你们已经
认识了吧?”
保尔叫卡秋莎在身旁坐下在周围的一片喊声和笑声中对她说:“我不拉了我跟
穆拉马上就离开这儿。”
“哎哟!这么说是玩腻了?”卡秋莎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说。
“对腻了。告诉我除了你和我这儿还有别的团员吗?
也许只有咱们两个加入了这个鸽子迷的行列吧?”
卡秋莎和解地说:“那些无聊的游戏已经停止了。马上就开始跳舞。”
保尔站了起来。
“好吧老太婆你跳吧我和沃伦采娃还是得走。”
一天晚上安娜·博哈特来找奥库涅夫。屋里只有保尔一个人。
“保尔你挺忙吗?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参加市苏维埃全体会议去?两个人做伴走有
意思些要很晚才能回来呢。”
保尔很快就收拾停当了。床头上挂着他的毛瑟枪这支枪太重了。他从桌子里取出
奥库涅夫的勃朗宁手枪放进口袋里。他给奥库涅夫留了一个字条把钥匙藏在约定的
地方。
在会场上他们遇见了潘克拉托夫和奥莉加。大家都坐在一起会间休息的时候一起
在广场上散了一会儿步。不出安娜所料会议直到深夜才散。
“到我那儿去住吧怎么样?已经很晚了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奥莉加向安娜建
议说。
“不我跟保尔已经约好一起步了。”安娜谢绝了。
潘克拉托夫和奥莉加沿着大街向下面走了保尔他们俩则走上坡路回索洛缅卡。
漆黑的夜又闷又热。城市已经入睡。参加会议的人们穿过寂静的街道四散走开
他们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逐渐消失了。保尔和安娜很快走过了市中心的街道。在空旷无人
的市场上巡逻队拦住了他们。验过证件之后他们继续前行。
他们穿过林荫道走上了一条通过旷场的街道这条街上没有灯火也没有行人。
往左一拐就走上了和铁路中心仓库平行的公路。中心仓库是一长排水泥建筑物阴森
森的让人害怕。安娜不由得胆怯起来。她紧盯着暗处断断续续地跟保尔谈着话答
非所问。直到弄清楚一个可疑的阴影只不过是根电线杆子的时候她才笑了起来并且
把刚才的心情告诉了保尔。她挽住他的手臂肩膀紧靠着他的肩膀这才安下心来。
“我还不到二十三岁可是神经衰弱得像个老太婆。你也许会把我当成胆小鬼那
可就错了。不过我今天精神特别紧张。现在有你在身边我就不觉得害怕了老是这么
提心吊胆的真有点不好意思。”
黑夜、荒凉的旷场、会上听到的波多拉区昨天生的凶杀案都使她感到恐惧;但
是保尔的镇定、他的烟卷头上的火光、被火光照亮的脸庞和他眉宇间刚毅的神情——这
一切又把她的恐怖全都驱散了。
仓库已经落在身后了。他们走过河上的小桥沿着车站前的公路向拱道走去;这拱
道在铁路的下面是市区和铁路工厂区交界的地方。
车站已经落在右面很远了。一列火车正向机车库后面的死岔线开去。到了这里差
不多就算到家了。拱道上面在铁路线上亮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和信号灯机车库旁
边一辆调度机车疲倦地喘着气夜间开回去休息了。
拱道入口的上方有一盏路灯挂在生锈的铁钩子上。风吹得它轻轻地来回摇晃
昏暗的灯光不时从拱道的这面墙上移到那面墙上。
离拱道入口大约十步的地方紧靠公路有一所孤零零的小房子。两年以前一颗
重炮弹击中了它内部全都炸坏了正面的墙也坍了。现在它露着巨大的窟窿好像
乞丐站在路边向行人亮出一副穷相。这时可以看到拱道上面有一列火车开了过去。
“咱们总算快到家了。”安娜松了一口气说。
保尔想悄悄地抽回他的手但是安娜不肯放。他们从小破房子旁边走了过去。
突然后面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传来急的脚步声吁吁的喘气声是有人在追
赶他们。
保尔急忙往回抽手但是安娜吓慌了紧紧抓住不放。等到他终于使劲把手抽出来
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脖子被铁钳似的手掐住了。接着又被人猛然往旁一搡他的脸
就扭了过来对着袭击他的人。那人用一只手狠劲扭住他的衣领勒紧他的咽喉另一
只手拿手枪慢慢画了半个圆圈对准了他的鼻子。
保尔的眼睛像中了魔法一样极度紧张地跟着手枪转了半个圆圈。现在死神就从
枪口里逼视着他他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把眼睛从枪口移开哪怕百分之一秒钟。他等
着开枪但是枪没有响于是保尔那睁得溜圆的眼睛看见了歹徒的面孔:大脑袋方下
巴满脸黑胡子眼睛藏在大帽檐下面看不清楚。
保尔用眼角一扫看见了安娜惨白的脸。就在这时一个歹徒正把她往破房子里拽。
歹徒扭着她的双手把她摔倒在地上。保尔看见拱道墙壁上又有一条黑影朝这边奔来。
身后的破房子里正在搏斗。安娜拼命地挣扎着一顶帽子堵住了她的嘴从被掐住的
脖子里出的喊叫声中止了。监视着保尔的那个大脑袋歹徒显然不甘心只做这种兽行
的旁观者他像野兽一样迫不及待地要把猎物弄到手。他大概是个头子现在这样的
“分工”他是不能满意的。眼前他抓在手里的这个少年太嫩了看样子不过是个机
车座的小徒工。
这么个毛孩子对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消用枪在他脑门上戳几下让他到旷场
那边去——他准会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城里连头也不敢回。”大脑袋想到这里松开
了手。
“赶快滚蛋……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敢吱一声就一枪要你的命。”大脑袋用
枪筒戳了戳保尔的前额。“快滚!”他嘶哑地低喝了一声同时把枪口朝下免得保尔
害怕他从背后开枪。
保尔连忙往后退头两步是侧着身子走的眼睛还盯着大脑袋。歹徒以为他是怕吃
子弹便回身朝那座房子走去。
保尔马上把手伸进口袋心想:“千万慢不得千万慢不得!”他一个急转身平
举左臂枪口刚一对准大脑袋歹徒啪的就是一枪。
歹徒懊悔已经来不及了。没等他抬起手来一颗子弹已经打进了他的腰部。
他挨了这一枪喑哑地叫了一声身子撞在拱道的墙壁上他用手抓着墙慢慢地
瘫倒在地上。这时一条黑影从小房的墙洞里钻出来溜进了深沟。保尔朝这条黑影放
了第二枪。接着又有一条黑影弯着腰连跑带跳地向拱道的暗处逃去。保尔又开了一
枪。子弹打在水泥墙上灰土撒落到歹徒身上他往旁边一闪在黑暗中消失了。保尔
朝黑影逃走的方向又打了三枪枪声惊动了宁静的黑夜。墙根底下那个大脑袋歹徒像
蛆虫一样身体一屈一伸在作垂死的挣扎。
安娜吓呆了她被保尔从地上搀起来看着躺在那里抽搐的歹徒不相信自己已经
得救了。
保尔用力把她从明亮的地方拉向暗处他们转身往城里走奔向车站。这时候在
拱道旁边在路基上已经有了灯光铁路线上响起了报警的枪声。
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安娜的住所的时候拔都山上的雄鸡已经报晓了。安娜斜靠在
床上。保尔坐在桌子旁。他抽着烟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灰色的烟圈袅袅上升……刚才他
杀死了一个人在他一生中这是第四个了。
到底有没有总是表现得完美无缺的勇敢呢?他回想着自己刚才的经历和感受不得
不承认面对黑色的枪口在最初几秒钟他的心确实是凉了。再说让两个歹徒白白
逃走了难道只是因为他一只眼睛失明和不得不用左手射击吗?
不。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本来可以打得更准些但是由于紧张和匆忙才没有命中
而紧张和匆忙无疑是惊慌失措的表现。
台灯的光照着他的头安娜正注视着他不放过他面部肌肉的每一个动作。不过
他的眼睛是安详的只有额上那条深深的皱纹说明他在紧张地思索。
“你想什么呢保尔?”
他一怔思绪中断了像一缕烟从半圆形的灯影里飘了出去。他把临时产生的一个
念头说了出来:“我应该到卫戍司令部去一趟报告事情的经过。”
他不顾疲劳勉强站了起来。
安娜真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屋里。她拉着保尔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把他送到门
口直到这个现在对她是这样可贵可亲的人在夜色中走出很远才关上了门。
保尔到了卫戍司令部他们才弄清了铁路警卫队刚才报来的无头案。死尸马上就认
出来了:这是警察局里早就挂了号的一个强盗和杀人惯犯——大脑袋菲姆卡。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拱道附近生的事件。这件事使保尔和茨韦塔耶夫之间生了
一场意外的冲突。
工作正紧张的时候茨韦塔耶夫走进车间把保尔叫到跟前接着又把他带到走廊
上在僻静的角落里站住了。他很激动一时不知道话从哪里讲起最后才说了这么
一句:“你谈谈昨天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茨韦塔耶夫心神不安地耸了耸肩膀。保尔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事对茨韦塔耶夫的震
动比对别人强烈得多。他也不知道这个锻工虽然表面上淡漠实际上对安娜·博哈特
却颇为钟情。对安娜有好感的不止茨韦塔耶夫一个但是他的感情要复杂得多。他刚才
从拉古京娜那里听到了拱道附近的事思想上产生了一个恼人的、无法解决的问题。他
不能把这个问题直接向保尔提出来可是又很想知道答案。他多少也意识到他的担心
是出自一种卑鄙的自私心理但是内心矛盾斗争的结果这次还是一种原始的、兽性
的东西占了上风。
“保尔你听我说”他压低声音说。“咱们俩这次谈话过后别告诉任何人。我
明白为了不让安娜感到痛苦你是不会说的不过你可以相信我。告诉我那个歹
徒掐住你的时候另外两个是不是强*奸了安娜?”说到这里茨韦塔耶夫再也不敢正视
保尔忙把目光移向一旁。
保尔这才开始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茨韦塔耶夫对安娜只是一般的感
情他就不会这么激动。可是如果他真的爱安娜那么……”保尔替安娜感到受了侮
辱。
“你干吗要问这个?”
茨韦塔耶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些什么当他觉得人家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就恼
羞成怒地说:“你耍什么滑头?我要你回答可你倒盘问起我来了。”
“你爱安娜吗?”
一阵沉默。然后茨韦塔耶夫挺费劲地说:“是的。”
保尔勉强压住怒火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沿走廊走了。
一天晚上奥库涅夫不好意思地在朋友的床旁边来回踱了一会儿后来在床沿上坐
下来用手捂住保尔正在读的一本书。
“保尔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从一方面说好像是小事一桩从另一方面说呢
又完全相反。我跟塔莉亚·拉古京娜之间弄得怪不好意思的。你看一开始我挺喜欢
她”奥库涅夫抱歉地搔了搔头但是看到保尔并没有笑他就鼓起了勇气:“后来塔
莉亚对我……也有点那个了。总而言之我用不着把全盘经过都告诉你一切都明摆着
不点灯也看得见。昨天我们俩决定尝试一下建立共同生活的幸福。我二十二岁了我们
俩都成年了。我想在平等的基础上跟塔莉亚建立共同生活你看怎么样?”
保尔沉思了一下说:“尼古拉我能说什么呢?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出身都一
样。其他方面也都相同塔莉亚又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姑娘……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天保尔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机车库的集体宿舍里去了。几天之后在安娜那里
合伙举行了一次不备食物的晚会——庆祝塔莉亚和尼古拉结合的**式的晚会。晚
会上大家追述往事朗诵最动人的作品一起唱了许多歌曲而且唱得非常好。战斗的
歌声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后来卡秋莎和穆拉拿来了手风琴于是整个房间响彻了手
风琴奏出的银铃般的乐曲声和浑厚深沉的男低音和声。这天晚上保尔演奏得十分出色
当大个子潘克拉托夫出人意外地跳起舞来的时候保尔就更是忘怀一切了。手风琴一改
时兴的格调像燃起一把火一样奏了起来:
喂街坊们老乡们!
坏蛋邓尼金伤心啦
西伯利亚的肃反人员
把高尔察克枪毙啦……
手风琴的曲调追忆着往事把人们带回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歌唱今天的友谊、斗
争和欢乐。可是当手风琴转到沃伦采夫手里的时候这个钳工马上使劲奏出了热烈的
“小苹果”舞曲跟着就有一个人旋风似的跳起舞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保尔。他
跺着脚疯狂地跳着这是他一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