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1/2)
想要人看得起你
总得要做点像样的事给不像话的人瞧
瞧才可以!
捏碎蜡丸锦囊里没有妙计。
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苏秋坊”
大家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苏秋坊有什么关系?”
——苏秋坊是此地甚有人望也权为有学问的人上次在危城率众为黎民百姓伸张正义、呼告请愿而触怒惊怖大将军的正是此人。
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寒生这桩身世之谜以及关系到一位侠义英杰的生死困局他又怎么解得了拆得开?
拍开蜡丸的结果冷血、寇梁、侬指乙、阿里、马尔、二转子、梁取我等人面面相觑对诸葛先生这三个字只能够说是:莫测高深。
追命看了就说:
“很简单。”
大家都喜溢于色:“你懂?”
“不懂”
大伙儿都很失望有的还出一声长嘘。
“不懂我们就去问人啊。”追命说。他不懂的便去请教人向来都如此。所以论江湖经验、武林阅历四大名捕中他见识最深识见也最高明。不懂就去问人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但偏偏大多数人却不肯这样做假装已懂或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真的懂了所以永远都不懂而在人世间能有出色作为的终究还是那些自知不懂而勇于求教终于弄懂了的人。“世叔写的是苏秋坊我们就去问他去。”
问对了。
苏秋坊和他的弟子们开始十分敌意。
他们去拜访苏秋坊的时候苏秋坊和他的弟子们正在奋笔疾书写了几个大字:
群众岂能御用?
百姓不是刍狗!
看来他们对朝廷**、贪官弄权依然无畏无惧抗争到底只不过因为近日来缉查大将军罪行的冷血反而成了罪犯他们顿失仗恃只有化明为暗依然不屈誓言周旋到底。
这一来反而证实了一点:
冷血确是正直的钦差捕快。
——要不然大将军何以会加罪于他?
在这个时世里谁给大将军加之以罪或遭官府罗织罪名通缉捉拿大家心里有数:这多半是不服强权暴力、不愿同流合污的好人!
——官府贴出榜文缉捕冷血反而证实了冷血的确来整饬治安对付贪官的所以这才遭了忌。
何况冷血还在危城下救过苏秋坊一命。
不过苏秋坊等一见追命自都提防。
见追命跟冷血走在一起更是戒惕!
他们不知道追命是追命以为那是凌大将军贴身心腹:崔各田!
他们对惊怖大将军视为大恶人谁要是靠近他自然也成了大坏蛋了。
幸好他们在苏秋坊那儿遇上一个熟人。
——老点子!
“老渠乡”的老点子。
老点子曾跟冷血在老渠一起对抗大军历过患难后来冷血中了斩马血毒由小刀、梁大中、但巴旺等人护上四房山老点子则因老渠遭禁军联同大连盟和暴行族、万劫门的人一举攻破他们攀北崖而下终与老瘦、老福冲散大家都以为他已死于乱军之中其实老点子却几经艰辛活了下来并把暴军兽行向苏秋坊等一众书生一一尽告。
他既曾与冷血共抗暴军自然对冷血信任有加这使得苏秋坊等也疑虑渐消。
追命江湖行遍经验丰富待人处世自有一套要不然也断不会使得狡猾机智的大将军也对他信之不疑了。他一上来就先向苏博士恭示“平乱诀”说明自己身份、来意并把诸葛先生的锦囊蜡丸交予苏秋坊看了。
苏秋坊明白了追命的原来身份以及冷血来意之后拍案叹道:
“你却是终于来了。”
冷血和追命等都不明其意。
其实苏秋坊一直都在等手拿蜡丸求解的人来只不过他不知道前来索解身世之谜的人竟会是冷血。
“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苏秋坊近日率领群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已成习惯所以他一开口便是这样的开场白:“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苏秋坊曾在三年前赴京游学一度跟在诸葛先生门下从学过两个月深受教化对日后立志澄清天下廓清贪吏大有影响。他对诸葛先生深为钦佩。诸葛曾告知他一事:
十八年前“大连盟”总盟主“不死神龙”冷悔善是诸葛先生的深交当时“大连盟”在冷悔善引领之下在黑白两道上对蔡京父子、傅宗书、王黼、童贯、朱面等颇有牵制作用。诸葛先生跟冷悔善过从会晤之际也跟当时在“大连盟”渐受重用的凌落石打过照面诸葛深觉凌落石一脸暴戾之气且杀性奇盛便要冷悔善当心。
他当时只是好意劝谏冷悔善却不料冷悔善不虞有他反转告了他的夫人冷夫人因担心手帕之交遇祸故而把凌落石夫妇的孩子抱过来抚养——这件事情诸葛事后得悉也颇有感触:可见凡是指令、规劝都非得要分明清晰不可否则一味以儒道的含蓄譬喻之法结果易生误会反而误导了人此为一例。
这是后话不表。
当时萧剑僧已潜入凌落石帐下观察出凌落石的异动暗中飞告了诸葛先生。诸葛夤夜下危城但悲剧已生:冷家全族被杀。他悲愤之余凭着蛛丝马迹到了罢了崖谷搜寻终于给他有所现。
他现了婴孩。
——不止一个婴儿。
而是两个!
当时绝谷里有两个婴孩一死一活:一个早已摔死另外一个却安置于岩穴凹处小小童眸已在趣致中隐现刚强之气。
诸葛先生当时曾仔细留神现摔死的婴儿裹着他小小身躯的布质华贵暖软正是“大连盟”缎绸厂自制的布料。而在这婴尸之旁还有一个给跌碎了脑壳的汉子鲜血凝固在他蓝色的脸上这汉子的背部还有一蓬针一共一百二十七枚胸前还嵌着一口娇丽的小剑:
一一“刀中针”。
诸葛先生认出这蓬针。
——这是凌落石拜把子兄弟唐大宗的绝门暗器。
——此外还有“老李飞剑”。
诸葛先生认得这口剑。
——这是凌落石心腹手下李阁下的成名飞剑。
诸葛先生认识这名汉子。
——正是冷悔善麾下的勇将盖虎蓝。
而这脸色紫金的婴孩在未跌死之前胸腹已遭人跺了一脚还曾着了一剑。
一一诸葛先生当然不知道这一脚是大将军踩的;而在这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忽然之间大将军乍闻一声惨呼不知是从近处未来还是过去亘古里还是这一刹间传来。当其时大将军还怔了一怔但并没有就此罢手。不过诸葛先生却看得出来:就算没有那一剑和那一跌光是这一脚也教这脆弱的婴孩必死无疑
以诸葛先生的推测:盖虎蓝大概是不忍冷家覆没仗义救出了冷家小儿但遭凌落石部属截杀扔下山崖。
诸葛先生至此只有黯然长叹:自己迢迢赶来、但挚友已全家遭劫连老友之子也回天乏术还是迟来了一步。
不过就在盖虎蓝和婴尸不远的狼穴里却有一个活泼泼灵俐俐大约只有岁余大的婴儿穴中还留有一张大概是曾用来裹婴用的梅花鹤点纹的虎皮。那小孩更以无邪无畏的眼珠子乌溜溜的瞧着他。
诸葛先生心想:
——在这儿给我捡着了他也是缘份。
于是诸葛决定抚育他。
——按照这样推算冷血实比冷小欺要大上一岁。
诸葛先生当下把盖虎蓝和冷小欺埋好了才抱那哺狼乳成长的婴孩回京——为了悼念故人之子诸葛便把这小孩定为姓“冷”:其实若不是为了冷家的事诸葛也不会千里赶至绝谷;诸葛若不到崖底这小孩日后终究不能饮狼乳长大前程也颇为堪虞了所以他把怀抱里的小孩定为姓“冷”也合理合情。
后来宋红男得悉诸葛先生抱了个小孩而去着都监张判赴京百般索子。诸葛先生是什么人很快便从中得悉个中原由:宋红男误以为冷血是她的孩子。
诸葛先生马上决定:故意让宋红男以为他过于防范不让他们母子相认。
其实他这样做有两个苦衷:
一如果宋红男得悉她亲生孩子已殁一定会悲恸难抑万一教大将军察觉追查究竟现小骨原来是仇人之子那么小骨危矣;另者宋红男一向心底善良常暗里化解凌落石的作孽以为冷血是她的儿子便是有了寄望一旦希望破灭诸葛也担心为祸更深对凌落石所作所为更无人牵制。
二他要把这个决定和选择交回冷血自行处理。他在罢了崖下捡得冷血且因冷悔善的事而来他觉得冥冥中冷家独子虽然惨死欲救无及但已转魄到冷血身上。冷血能够大难不死可能是冷小欺神魂相佑之故。冷血要是意志不坚侠志不定只要依附凌落石自然有的是青云路诸葛也不欲揭破、相阻也依此对冷血作一个最严厉有力的考验。
所以当他派冷血北上.办理凌落石大将军一案时一面暗嘱追命、杨奸作出照应另外他也料定到了生死关头宋红男定必不顾一切当面认子冷血也必陷于左右做人难的局面之中所以他早已吩咐追命必要时即拆开蜡丸也早向苏秋坊说明一切:只要见追命持蜡丸携人来求解即把这前因后果一一道明:
——冷血并非凌惊怖之子。
——但他可自行选择:认父得势从此成了“大连盟”和“大将军”的承继人;或者道明真相、公事公办;又或是将计就计藉此占了大将军的便宜:毕竟现在是冷血知道了自己并非凌落石亲子而凌落石、宋红男却并不知道这个。
——在这斗争惨酷的世上多知道一些事实的人总比少知道一些的占了上风。
冷血呆住了。
他一刹间他是悲喜交集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多悲少简直还有点喜出望外。
不过这么多种感觉里还是茫然居多。
他开心的原故是:大将军毕竟不是他的亲父。
——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他真不知如何应对。
尤其是小刀要是他的姊姊……幸好他现在知道他们不是姊弟而且他还比她大上几个月……
这点在别人而言未必重视但冷血年轻而急跃动的心中是很具份量的。
可是不知怎的他对宋红男总有一种难言的亲切。
——要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
他茫然的主因是:毕竟自己仍然是孤儿。
——一个无父无母、给人弃于谷中崖下狼穴里的苦儿!
——谁是他父亲?谁是他母亲?为何要丢弃他不理!何忍一至于斯!
“恭喜你”追命道贺“幸好你不是凌惊怖的儿子这样行事就方便多了。”
“对!”老点子道“现在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但他可不知道你自然就占尽优势进退皆便。”
马尔也道:“这点应好好把握。”
寇梁亦道:“对付大将军这种敌人一定要利用每一个打击他的机会;务必要了解他的心理上的弱处他现在养了个仇人的儿子而他以为是亲子的又是他的敌人心里一定不好受得很。咱们趁他心乱正好缓一口气。”
追命见冷血听得有点漫不经心似的于是便扯开了话题去问苏秋坊:“你的字写得好漂亮。”
苏秋坊白了他一眼:“形容人字写得好可以说笔意清遒可以用骨力万钧可以形容作血浓骨老筋藏肉洁可以以譬喻为肥瘦相和、骨力相称可以推许为万毫齐力殴斗峥嵘也可以赞叹为笔笔造古意字字有来历……就是不能光只说“漂亮”二字那么没学问!”
追命称赞这书生一句给他喷了一鼻子灰但也不生气一迳笑嘻嘻的说:“我哪有学问!我只会喝酒作乐偶替人跑跑腿。我倒拜读过阁下的名著《放浪闲话》还有《波澜传奇》可把江湖异人、武林侠烈之士写得栩栩如生写得忒也真好……对不起我可不会形容!”
其实他说的一半固然是谦辞一半也是真话。
“四大名捕”当中要算追命和冷血最不喜欢读书。冷血是在年少时无书可读虽然诸葛先生曾请了位“白书生”辜空帷来教他读书认字但他对书总不如剑来的有兴趣。
追命个性豁达自在不大讲究学问他觉得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人情世故远胜文章诗句。所以他好交友嗜喝酒爱浪荡无聊无事才读书。他刚才提的那册《放浪闲话》其实他并没看过只不过苏秋坊成名极早文才远播他曾在“饱食山庄”听一个好说故事的庄客说过他听得极为入神而《波澜传奇》他则是听辜空帷提过内容也很吸引这种稗官野史、乡野传说、唐人小说、仙怪志异倒是最合他的口味他不时送酒听书只觉过瘾无比。
他也听说苏秋坊写过诗集好像叫做《霜中白鹭》反正他一也背不出来心里也有疑问:霜中白鹭岂不如银碗盛雪啥也看不见?心是这样想却不敢问怕又给苏博士痛骂更提都不敢提了。
岂知苏秋坊听了又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追命以为提他陈年旧作岂不是意指他新著不值一提而且记起他曾因敢言力谏而下过几次牢都能持志不屈且大难不死出来后定必有精采著作连忙问道:“我近日忙没看书却不知近日苏学士可有写些比《放浪闲话》、《波澜传奇》等续作或更过瘾的作品吗?你在牢中必有所悟可有记录下来让后世小子得到启憬悟么?”
通常阿猪阿猫阿狗一旦没有看书都会推说自己没有时间这是最“无罪清白”的借口人人都用人皆如是这样说了仿佛看书的人或读书比他多的人乃因太多时间、太清闲之故却不知其实真正的读书人其实都懂得争取时间读书在千忙中仍坚持读书而已就算是连如厕、休歇时也能读则读。追命也不例外。
却不料苏秋坊听了之后叹了一声“崔爷你甭讨好我了。读书有什么用?秀才造反别说三年不成三十年也一样不成!你看咱们光用咀巴喊上两句人家只要听到不同的声音拿刀子赶马来就杀个血流成河我们读书人难道一句子曰就可以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放屁了?还是你好忍辱负重时可以潜入敌旁当卧底快意恩仇时可脚踢大恶人一个不高兴时浪迹江湖逍遥游去也岂不自在?”
他顿了顿又说“不错我坐过了几次牢大难不死反觉写书有何用?立千秋万世名?那太苦了!此际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尚无宁日不得温饱我们写这种百无一用换不了馒头的书干啥、写志怪侠异讲故事传奇?一旦坐过了牢尝过了铁窗风味知道黎民疾苦明白来日无多凭良心话这些可有可无、供人茶余饭后薄哂一笑的小道微技我也真写不下去了。”
他摇摆脑的说:“如果要活得像个人样便得要做点像样的事给不像话的人看看光靠咀皮子跟单凭一支秃笔是做不了实实在在的好样儿的!我几次坐牢身在囹圄虽然自己总算是大难不死但笔却已死了只能写写这些个大字让那些老眼昏花、不中用的狗官远远也看得见:百姓不是刍狗群众焉能御用!”
说罢无限感慨。
也十分感伤。
追命没料自己一时贪咀竟会引出他如许话题知道此人一身唠嗦决不好惹还是不惹的好。
只听他的弟子在劝慰他们的老师:
“夫子您就别难过了……”
追命扯了冷血偷偷溜到一旁耳畔还听到苏秋坊又在说:
“各位父老叔伯兄弟们……”
追命“嘻”的一笑。
冷血惆然:“你笑什么?”
追命道:“这次他那句忘了‘姊妹’二字……”
“也少了句‘亲爱的’冷血也笑了毕竟知晓自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心情上是好过多了“也许在场的都没有女子之故吧他就删节了一切从简。”
追命笑道:“——这还算从简?不如叫大将军也来从简当自己没生过儿子算了——”
说到这句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
“不好!”
冷血即问:“什么不好?”
追命失色道:“大件事。”
冷血问:“什么事?”
追命道:“这次糟了。我们刚才任由小骨自行回将军府你说大将军如此残暴不仁会不会连小骨他也下毒手——他毕竟是仇人余孤啊!”
冷血呆了一呆惊道:“我就是为了自己的事苦恼却不知有人比我的情形更加凶险。当捕役的本来理应更为他人的事情着紧才是我这样疏忽实在惭愧。”
他刚才为了自己身世而失魂落魄现知道自己并非凌家骨肉当即神清气爽起来省悟了自己不足之处。
“别说你惭愧我也惭愧只不过现在不是羞愧的时候;”追命急道:“小骨是打那条路回返朝天山庄的?我待会儿追去瞧瞧。依时间推算我步子快应能在他俩姊弟返庄之前截得。”
“小骨既是冷悔善之子而他又不忍相弃养育他的杀父仇人迟早都会回到将军府跟大将军对在一起;”二转子加入意见“大将军可不见得还顾念亲情。那么小骨随时都有危险所以依我之见且不管大将军如何我们都得劝他暂时不要回到大将军身边比较安全。”
追命一看这白哲、瘦小、伶俐得有点怜仃的年轻人说来头头是道显然足智多谋便道:“此议甚好。你的脚程也快得很就一道去追回小骨到时候你也多劝几句吧。”
二转子等人以前在“五人帮”时期窝在老庙里怕了大将军的淫威不问世事但自老渠一役被逼出手重入江湖现大家联声共气居然还可以跟大将军势力对抗虽然已折损了两名兄弟但反而激出了雄心斗志而且他向来是只要一时没得热闹便耐不住寂寞的人此际更巴不得要跟大连盟一伙斗得个火红火绿方可!
二转子一听大为振奋况且他刚从老点子那儿得悉他的老爹自天安崖杀了下去得以逃生只不过冲散无踪绝未遭官兵毒手!这对二转子而言可以说是放下了多日来的悲恸悬念。这时阿里也说:“我轻功也好只不过是你看来快些我看来怪些而已不如我也一道儿去如何?”
追命忙道:“不行。”
阿里脸上顿时大为失望。
不仅他失望看样子侬指乙也很失望。
一一阿里若可同去侬指乙自然也不闲着如今阿里遭拒侬指乙当然也就不提了。
当日“五人帮”一伙中耶律银冲老成持重功力深厚但巴旺老实勇猛吃苦耐劳;阿里古怪突兀、诡异滑稽;二转子轻灵机警、爱捉弄人;侬指乙则较孤僻小气出手狠辣;所以剩下的三人之中以他的脾性也较难交友不过他一旦跟对方交好即推心置腹就算是朋友做得不对他也一力维护。
这下他见追命不让阿里一起去自己自然也没得共赴了以为四大名捕自视过高看不起他们当下不高兴到出了面。
追命久经世故一眼就看出来了无奈追小骨要紧他只好简单扼要的说:“苏博士这儿是不能留了。而今我们已跟大将军撑翻了脸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派人尽缉当日在城中召唤起事的书生所以一定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以免正面冲突折损过甚!冷师弟负伤太重我得要借重你及侬四哥还有马老板、寇掌柜的把这些义士书生连同掳押的上太师尽可迁到安全之地并保护他们。这件关系重大国家社稷精英元气全仗你们了。”
阿里一听倒是想到了个地方:“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侬指乙见有大事可为脸色才告舒缓些。
追命问:“你已想好地点了?”
阿里道:“是。”
追命道:“却在何处?”
阿里道:“你现在就要知道?”
追命笑道:“我要是不知却是如何与你们再作联系?”
阿里道:“说的也是不如就退到老庙去?”
追命奇道:“老庙?”
冷血道:“那儿我去过他们很熟该处地形。大将军刚自那儿撤军不意我们反而藏在那儿不失良策。”
二转子道:“没想到你的脑袋还未生锈意外意外。”
追命便问冷血道:“我这就去一趟。这儿的事你有伤在身一切当心我处理了小骨的事就会先去落山矶跟于副将军一晤。”
冷血诧道:“于一鞭?你找他作甚”
追命道:“现在这种局面看来凌落石是不甘就范的了我们虽有平乱诀但若手上无兵总无法到大将军帐前拿人我在大将军身边观察了些时日要在实力上制衡大将军只怕非得要说动这于大道不可。”
冷血皱着浓眉:“有把握吗?”
追命两道淡眉一舒:“无。”
冷血更不放心:“你只身入于一鞭大本营中万一于一鞭对大将军忠心不2岂不危险?能不去吗?”
追命一摊手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不见得一定对很多人吃了许多苦头都只当成个下人;可是去得险上险方得宝中宝这就有点道理了。只要争得于一鞭这子力就大局己定否则倒要大师兄请调哥舒大人嫩残先生前来收拾残局不可了。”
忽听阿里干咳了一声黑黝古怪的脸上一脸严肃。追命早有留意:阿里、侬指乙、二转子在一旁咕喙哝呢的不知密谈了些什么然后三人满脸正经的走了上来追命忙问:“何事?”
阿里又咳了一声。
然后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伸舌头舐舐鼻尖然后望向阿里。
阿里又望向二转子。
二转子再望向侬指乙。
侬指乙再也无法按捺粗声的说:“喂你们两个听着我们三个看得起你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结义就叫做“新五人帮”你们一定不会有异议吧?”
追命、冷血都为之一怔。
冷血本来倒跟他们在“大安客栈”结义过了看来这三位好汉似已不大记得了今回又来结义一番。这也就罢了只不过追命三师兄跟他们并无深交这下突然提出就未免有点唐突了所以他忙道:“这……我们上回不是在老渠结拜了吗?还为叫“八婆帮”还是“八公帮”的事颇费踌躇呢!不如我们就等小骨、小刀来了之后再一起商议吧!”
追命对他们也了解不多而对结义却向来重视;他记得大侠萧秋水说过: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生死不知枉为兄弟。他可不当义结金兰为酬酢但他向来厚道圆滑于是便藉故推搪道:“好待大局已定咱们再来从详计议吧。”他口中是说“大局已定”但看来诸事辣手世事纷扰真的不知何时才能定大局了?!
侬指乙和阿里都说好二转子似看出了点跷蹊但追命已说:“咱们追截小骨要紧二转哥咱就去吧!”
追命偕侬指乙说走就走冷血在转身去劝苏秋坊等撤离之前还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这“五人帮”的汉子老是喜欢与人结义的呢?但巴旺和耶律银冲丧命未久他们却是又来结义总不是结义结上了瘾吧?
不过回心一想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五人长期相处感情深厚要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兄弟一味惜念不但于事无补且自陷心沼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像这三人处事一般大颠大肺大快大活旧梦不记力奔前程岂不更好!
这时候耳际仍传来苏秋坊对他们弟子、同志们商谈大计的语音:
“……各位亲爱的父老叔伯——”
冷血不由自主的也想跟他一起说:“——兄弟姊妹们”却听有人一起把这五个字喊了出来:“兄弟姊妹们——”
原来正是侬指乙和阿里:他们也心有灵犀童心未尽一时兴起偏来学苏秋坊说话。
追命与二转子脚程极快原来苏秋坊跟一众志士会聚之地是在帏灯街乐乐市肆旁这一路到将军府也不过是两里余的路两人都一口气就追了里半。
俟追近两里路时二转子可有点不安了问:“怎么还没见到他们一一?”
追命一面疾行一面用鼻子索闻着两道淡眉合了又展展了又合。
二转子倒笑了起来。
追命省觉的问:“怎么?”
二转子道:“我说了你不要介意。”
追命道:“说。”
二转子道:“你的鼻子真像狗鼻子。”
“幸好不是牛鼻子否则想不去当道士都庶几难矣。”追命也开起自己的玩笑来了不但不引以为忤还洋洋自得“我这狗鼻子却还管用呢总是给我嗅出点东西。”
二转子好奇的问:“什么东西?猫味?骨头味?”
“他们不一定往将军府中”追命一面沉吟一面说话但却完全不影响他疾奔的度“他们似乎在途中有了变卦……”
二转子有点不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他现自己一说话就难免慢了下来。
“在金河大道通往“四分半坛”的支路口那儿开始……”追命边瞄了二转子一眼“你的轻身提纵术很好但元气稍嫌不足。”
二转子坦然道:“不是稍嫌而是十分不够。”
追命没料这看来年轻好胜的二转子对这种批评坦然直认。
二转子急吸了几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我自幼身体单薄而他们又只传轻功疏于内息我的杂学都是自修的所以驳杂不纯……”
追命淡淡地道:“你原来是不是姓梁?”
二转子也吃了一惊:“好眼力。”
追命道:“只有“太平门”梁家的人对轻功才有此天赋。”
他叹了一声:“世上有些事只要天份高就会比努力所得来的成就高;正如大富人家做生意总比小贩赚得多权贵子弟要当官常比庶民轻易。”
二转子笑说:“你的咀巴说的有道理你的眼睛也很尖利但鼻子却不怎么灵光。”
追命知他有所指:“哦?”
二转子遥指前面:“哪他们不是就在那儿吗!”
果见前头双马并辔而行小刀腰背的长在亮丽的晨曦中扬晃得像一束黑色的梦。
追命微笑着看去。
他也希望没有意外。
他笑容凝住了。
二转子看了他的表情也现不对劲。
——只有小刀。
——没有小骨!
——小骨呢!?
追命和二转子立即截住了小刀。
另一匹马上的人是张无须他的鼻子还裹了起来显然伤仍未愈所以一见二转子份外惊怖。
“小骨呢!?”
小刀诧然:“你们怎么来了——?”
追命再问:“小骨怎么不是跟你一道?”
小刀眨了眨黑白分明得像她心里的正邪对立:“你找他呀?娘亲折去“四分半坛”上香拜祖她叫小骨过去陪她想必有话要说叫我先回去看爹——”
忽然她也孤疑了起来。
追命急问:“是令堂大人亲接他去的吗?”
小刀睁大了眸子对剪着长而弯弯的睫毛“不是。她是派宋无虚来。你是怀疑——”
追命再问:“在那里分的手?”
小刀顿时恍悟同时也急了:“就在金河大道转入通往“四分半坛”的岔路上我看他们是往走马径那儿驰去的——”
追命也不打话突然缩小了。
才一眨眼间缩得更小了。
小如一点。
——他正在急远去。
二转子看了就喃喃地一拍尖窄的额:“妈呀原来他一直没真正施展轻功!”
小刀眼眸里泛起了泪花。
泪花映着阳光。
阳光泛花。
“这是不是爹爹的意思?你说张无须你说。”
张无须不敢说。
二转子寒了脸。
转过头去用比钉子还尖锐的眼光盯着张无须:
“说!”
他曾联同阿里和侬指乙给过张无须和宋无虚“一点教训”。
“说。”
二转子似仍平心静气。
张无须心中又怦的一跳他跟这小瘦于交过手自知讨不了好而且大将军只下令骗走小骨必要时翻脸动手亦不妨但对小刀可没有任何示意——小刀是将军之女现在看来这小瘦个子又跟她同一阵线的自己万一个应付不好这回恐怕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也未必走得成了。
“说!”
二转子再也按捺不住尖叱了一声。
“是……”张无须心忖:小刀姑娘毕竟跟大将军是父女俩跟她说实话大概也不打紧吧?“是大将军吩咐属下属下不敢有违……
小刀哀呼了一声。
“爹他想对小骨做什么?”
“小的……不知道。”
小刀清叱一声马调一抛咬在唇间往回路疾骋而去。
“等等……”二转子叫已不着喃喃地道:“也罢谁叫我轻功好唉人家骑马我追马……我追!”
他的身形宛若电掣星飞七起五落间已追上马尾张无须见这煞垦远去之后这才呼了一口气但旋即念及自己泄露是大将军的意旨一事想起唐大宗、李阁下等同僚的下场不觉又胆战心惊起来。
追命急窜飞掠。双袖猎猎飘动。真似大鸟一般这时才见出他上乘轻功的造诣。刚才他在赶程之时一方面要迁就二转子不想让他太失面子且料想不到大将军为了完全脱嫌竟不等小骨回府就派人沿路截杀所以并未全力赶路加上不欲使路上行人太过触目而今救人要紧也管不了、不理会那么多了!
到了金河大道的岔路他直转入走马山径疾行里余陡然止住步子后倒退二十五丈转入道旁的一处义冢在那儿仔细搜寻。
那儿有一个新掘的坑洞追命心下一沉但俯看去坑内并无尸骸。
但却有血。
追命以指醮血拈到眼前看了一阵附近有好几滩的血半凝未固他都沾手试过了然后似乎又在地上捡到一些什么屑粉碎片他端凝了一阵之后把衣裤下摆一束即飞掠出墓园。
这时刚好跟气咻咻赶上来的二转子遇在一起。
二转子急问:“怎么了?”
追命一指前路疾道:“曾有打斗。”
遂飞足追上去。
二转子正要追赶忽听后头的小刀大叫:“等等我!”
她嫌马驰不到了山道尤其难以驾御便下了马提气直奔现已跑得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二转子向来好汉惯了一向独来独往自了自决见得漂亮女子虽心仰慕之但也嫌烦所以一直未与女子有过艳遇而今见小刀赶不上来本也想一走了之但一来对小刀颇有好感心存怜香惜玉二来这时已入山径加上危机四伏谁也不知兽性大的大将军会不会把小刀也一并杀了他不忍相弃便只好略放慢步子与她并行。
好不容易又疾奔里余只见追命在一小径前住足审视不远荒草之处有一处不知纪念什么的牌坊塌下了一半他就在石碑断裂处整个人了呆。
二转子正是跑得气喘正要问只听小刀气急败坏的问:“……崔……三……哥……有没有……小骨……的……”
二转子一听连忙强蹩一口气尽量装得神完气足的问:“崔爷您先行一步却不知您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有没有现现现什什什……什那么个么那个线和索……我唏!”
他的轻身功夫虽胜小刀但小刀原也长于轻功的他这为了逞强蹩住一口气装得气定神闲的说话说到一半气竭元散反而音全乱、语不成音到得后来也心知自己丢面丢到家了遂不理一切乱问一气。
这可把小刀吓住了用那对黑白分明的明眸望着二转子她虽然跑得力尽筋疲但一对丽目依然明媚清亮。
二转子故作悠游负手嘿道:“看什么?没见过我二转子在练“团团转神功”故意以乱声调息?我这下声气愈乱调息愈匀。”
这时却听追命涩声道:“高手高手!”
二转子连忙戒备四顾:“什么高手?在哪里!?”
追命神色凝重看着石碑断折处。
二转子定睛看去只见石柱切口齐整平滑宛若刀切——而且还是一口锋利的刀切在豆腐上一样。
但这不是豆腐。
也不是木头。
而是石块。
二转子瞧见了心中也想:我们几人中本来要算是耶律老大的内力最高但他纵再悍厉沉猛要崩断这牛腿粗的石柱也得要分作几次且非要震得碎片四溅方可这样一刀切落直似稀松平常这功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于是便道:“好刀法。”
追命沉声道:“不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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