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晨有雾(1/2)
一。会谈今晨有雾。
雾浓。
雾浓得打喷嚏时也惊不走离鼻尖两寸的乳粉状粒点打呵欠时却像吸进了一团湿了的棉花。
皇宫内也氤氲着雾只不过雾气在雕龙画凤漆金镶银的由垣花木间映得带有一点儿惨青。
这一天蔡京起了个大早。
他平时可不会起那么早也不必起得这么早。
主要原因是:没有原因可以使他早起。
——天子绝对比他晚起有时甚至干脆不起床在龙榻上胡天胡帝就胡混了一天算数。
比起皇帝他这个丞相算是够勤力勤奋任劳任怨的了。
说起来他昨天在两个未开苞的姑娘身上花了不少精力但仍得一早起了床。
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
说起“任劳任怨”任劳和任怨就真的来了。
他们已在外边苦候许久了。
蔡京接见了他们。
他带同多指头陀天下第七以及他自己两个儿子一齐接见任劳任怨还有“天盟”盟主张初放“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
他在听他们经彻宵不眼查访而得的报告。
任劳详细报告昨晚“六分半堂”与“金风细两楼”一战的情形到最后的结果自是:白愁飞死苏梦枕殁雷纯退走王小石成了“风雨楼”的楼主和“象鼻塔”的塔主。
蔡京听得很仔细。
他听了脸上既没有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不满意。
他只是谈谈的说:“王小石?他好威风!不过我看他这楼主塔主什么的有一天半日好当已可心足了。”
然后他又问起“象鼻塔”和“梦二党”及“金风细雨楼”的人昨天可有什么异动。
这回是张初放提报。
他派了不少“天盟”弟子彻夜监视这三方面的人得回来主要的结果是:昨晚“风雨楼”显然终宵会议“象鼻塔”人手有大调度且调动都频密而急。
王小石曾赴“党花府”和“梦党温宅”那儿还请出了两党党魁。
蔡京听了就嘴边浮现了一点一点点才一点点的满意笑容然后才问:“他们之后去了哪儿?”
这回到“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回答:“神侯府。”
蔡京扪髯而笑颔慈和的道:“他去找诸葛?那就对了。”
叶博识锐声哼道:“敢情王小石一定向诸葛老儿请救兵!”
蔡京着眼笑道:“是诸葛先生或叫诸葛正我诸葛小花也无妨。”
叶博识坚持(讨好)说:“我讨厌这个虚伪的诸葛老不死所以才这样叫他!”
蔡京再次笑着更正:“是诸葛先生。不要叫外号更不要给他一大堆难听的绰号。要斗一个人不必从名号上着手那太幼稚。要斗他把他失惊无神猝不及防的斗死掉最好抄家灭族才算是嬴。咱们不斗这种伤不了人气不死人的小玩意。”
叶博识怔了一怔这才欠身道:“是。博识识浅受教铭记。但诸葛这等么魔小丑哪是相爷对手授是迟早的事!”
他说话时仍有傲慢之色。
蔡京微笑问:“后来呢?”
叶博识一愣:“后来……?”
蔡京耐心的问:“王小石进入神侯府之后呢?”
叶博识赧然道:“那我……我就没跟进这件事。我以为他们……王小石既然躲入了神侯府就像乌龟缩进了壳里一时三刻只怕都不会——”蔡京笑了。
他一笑叶博识只觉不寒而栗身子也簌簌颤抖起来。
“后来的下文还精彩着呢!”他转过头去问多指头陀“你且说说看。”
“是!”多指头陀恭声躬身道:“两个时辰前‘神侯府’里传出王小石刺杀诸葛先生的消息听说还劫走了‘射日神弩’和三枝神箭。”
叶博识张大了口震诧莫已事情展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
蔡京悠悠地笑了他悠悠地问:“诸葛先生好像不是第一次遭人刺杀了。”
多指头陀道:“上次坚称为人刺杀面奏圣上诬栽是相爷指使。”
蔡京幽幽地道:“王小石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刺杀人了。”
多指头陀道:“上次他恰好据说也是刺杀诸葛先生结果死的是傅宗书。”
蔡京弹指掀盅呷了一口茶“真正的聪明人是一计不用二遭的。”
多指头陀道:“不过这次诸葛先生和王小石好像把旧策重用上了。”
蔡京放下了茶盅“所以就算是旧酒新瓶个中也必有新意。”
多指头陀道:“诸葛多诈惟相爷料敌机先。”
蔡京漫然侧问:“儿。”
蔡连忙应道:“父亲。”
蔡京道:“说说看原本今天诸葛神侯应该在哪里?”
蔡忙道:“诸葛小花今天原要侍同圣上到太庙祭祀上香的。”
蔡京“嗯”了一声睨了叶博识一眼:“可知道圣上身边高手如云为何偏选诸葛正我侍行太庙?”
叶博识茫然。
多指头陀忙稽道:“太师神机愿闻妙意。”
蔡京淡淡地道:“是我向皇上一再保奏近日京师不太平静圣上若要移驾太庙应召京内第一高手诸葛侍奉这才安全。”
蔡在旁把话头接了下去:“万岁爷听了还大赞爹爹相忍为国相重为君了无私心果是庙堂大器呢!”
蔡京白了蔡一眼。
蔡马上不敢再说话。
蔡京反而问:“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这……”蔡张口结舌了一会儿“这我就不懂了。诸葛正我其实何能何德?他能保得住圣上不是全仗爹您。”
多指头陀则说:“天质愚钝不敢乱猜。”
蔡京笑了起来“你这一说就是心里有了个谱儿了且说来听听。”
多指头陀这才抬头双目神光一厉“今天京师武林有大事诸葛越是远离京师越难调度。”
蔡京轻轻瞄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对。”
然后又吩咐:“说下去。”
多指头陀略呈犹豫:“这个……”
蔡京不耐烦的道:“你尽说无妨。”
多指头陀这才领命的说:“诸葛若不去那是抗旨重可致罪问斩;要是他遭狙击大可称负伤不能侍圣则仍能留在京师幕后操纵一切。”
蔡京哈哈一笑得意地道:“诸葛小花这只老狐狸真是愈老愈精明了。”
然后他望向任怨。
任怨这时才说:“一个时辰之前诸葛先生身上敷着伤里通过一爷进入皇宫只待圣上醒后即行求面圣禀告遇刺之事。”
蔡京哈哈大笑状甚得意:“这老不死可愈来愈会做戏了。”
他猜中估着因为对手是如此高人也不由得他不奋起来倒一时忘了他刚才说不在背后骂人绰号的事了。
叶博识则自这时候起直至散会都不敢再抬起头来。
蔡京笑容一敛向多指头陀道:“今天的事仍交由你打点。我们要在一天内瓦解武林中与我为敌的败类逆贼!”
多指头陀精神抖数:“遵命。”
蔡京游目又问:“‘有桥集团’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么?”
这一句谁也没答。
谁也答不出来。
只有任怨开了声:“以卑职观察所得:他们行踪诡秘但肯定必十分注意今天事态的展。”
“这个当然了。”蔡京哼声道“老的少的等这一天都等好久喽。”
他着眼像困住眼里两条剑龙“反正今天刑场就由老的少的来监斩。”
任怨忽道:“卑职还有一个想法。”
蔡京无疑十分器重任怨即问:“尽说无妨。”
他喜欢找一些人来听听(但未必采纳)他们的意见(和赞美)然后顺此观察身边所用的人是否忠心能否付予重任是不是要立即铲除……
对他而言会谈的结果不一定很重要(他往已早有定案)但过程却很好玩很刺激很有意思。
任怨这才说出意思:“我看‘八大刀王’对方侯爷十分唯命是从只怕对相爷您的效忠之心……”
他没说下去。
蔡京当然听得懂。
有些话是不必明说的。
有些话也不是光用耳朵听的。
在这些人里任怨的话一向说得很少但所说的都非常重要另外一个人几乎完全不说话那就是天下第七无论他说不说话他在哪儿他站在哪一边都有举足轻重的份量。
“知道了。”蔡京听了不动声色只吩咐道:“咱们今天先回‘别野别墅’。”
忽尔他好像特别关注忍藉地垂询叶博识:“听说你的叔父是叶云灭吗?”
叶博识身膊一颤跪了下去捣蒜泥似的猛叩头:“相爷降罪相爷恕罪叶神油确是小人叔父但多年没相处交往小人一时忘了向相爷禀报疏忽大意确属无心求相爷大人大量……”
蔡京笑了叫左右扶住了几乎失了常的叶博识含笑温和的说:“你慌什么?我又没怪你。我只要你即传他来……也许今日京师多事他武功高强若论拳法当世难有匹比除非是李沉舟翻生或可较量也正可助我一把说不定……”
叶博识的冷汗热汗这才开始挂落下来。
“雾真大啊……”
蔡京负手望窗。
很诗意。
看来他又想吟一诗作一幅画或写一手快意酣畅的好字……
***
或许有时候上天既交给一张白纸你就得以你最喜欢和最能代表你的字或画去填好它而且除非你要故意留白否则便应当珍惜每一空间浪费了是对自己作孽。
蔡京就是这样。
他是这样的人。
杀人写好诗。
流血如书画。
今日今晨京华果真雾浓。
雾重。
雾大。
一切都看不分明。
城中只怕许多人犹未睡醒犹在梦中呢?
——只是而今梦醒未?二。不醒之醉晨。
有雾。
老公公一直在剥花生嚼花生。
“卜”的一声那种像咬啐生命的声音他极喜欢听到而且还是来自他嘴里齿间。
虽然他知道吃花生会带来坏运气的纵不然嘴角腮边也会长痘疮;可是他就是喜欢吃戒不了。
到后来既然戒不了他也就不戒了。
正如喝酒一样。
醉是一种好的感觉。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他甚至希望能有不醒之醉。
由于戒不了花生和酒他索性用他贯用的观察力去“明”了一套理论:许多喝酒酗酒的人会早死暴毙但滴酒不沾的人也一样有暴殁早夭所以身体好不好不关饮酒的事。
所以他为何不饮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是个太监已失去了有花当折直须折的机会了难道连喝几盅水酒也要强加节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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