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2)
——例如牛、羊、猫、狗、兔。
她也不吃令她觉得丑陋恶心的禽兽:——譬如老鼠、蛇、虫、鳄。
他吃与不吃主要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与佛无关。
——只不过见性就是直指人心见性何尝不就是成佛?
不知佛的未必就不是佛。
温柔却只偏着头侧着看了王小石一会问:“你是不是人?”
王小石笑了笑得乐乐的“你说呢?”
“你是人”温柔说“为什么不会累?”
王小石一时不知何如回答。
温柔又说:“我从来不见过你打呵欠也没见过你倦。”
“我体力还好”王小石指了指自己的心胸“但这儿有时还是会累的。”
温柔又凝视着王小石好像准备要好好的“研究研究”这个人了。
“你知道你这样一个一个回答人问题的时候像谁?”
王小石倒是一愣:“像谁?”
温柔撇了撇唇道:“像三姑。”
王小石一怔道:“大师?”
温柔的鬼心思又生出来了就说“那人不妨也有个称号。”
王小石知道她要他问他便问:“什么称号?”
“六婆。”
温柔答。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酒窝儿可笑得一浅一深的煞是好看。
王小石好似看得痴了。
一直没问王小石的罗白乃马上拍手叫好:“六婆大侠三姑大师哈哈乌鸡白凤丸天生一对天造地设!”
这种乱给人起名字、吆乐唱愁的事罗白乃最是擅长。
温柔听了却板了脸叱了一声:“罗卜糕你嚷嚷什么!没给你一顿子贼打不成!”
罗白乃马上噤了声还不知自己踩了温姑娘那一条尾巴。
轮到三姑大师问了。
三姑不同。
他只指指地上的石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王小石亮了眼。
点了头。
他也指指地上的石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们这一指一点是似问了很多问题答了很多问题说了许多话语。
“你不是学佛参禅的吗?”这回班师之偷愉的问他徒弟:“他们在干啥?他们在说什么?”
“他***!”罗白乃悻悻然道:“他们大概说你的头我的头都是石头死人头!”五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
打那天晚上来到“黑森林”前三姑大师跟诸人说:“大家小心了这儿很黯老衲为诸位开路但仍请留意当前。”
梁阿牛听了就咕哝着:“什么留意当前咱们八百里下来都提神吊胆的一个黑森林算啥!”
温柔也凑着月色遥指笑问:“黑森林可是前面山坡那一大片密林?是长得密集了些看法却也不怎么嘛。咱们刀山火海也闯过也不觉得刀大利、火大烫这黑林子也总不能把明白人染成黑菩提吧!”
说着就娇笑了起来。
三姑大师知他们并不在意就说:“老钠还是奉劝诸位小心当下为要。”
他年纪不大还焉知是男是女却当自称为“老衲”大家对他这称号都甚不以为然。
王小石见势就笑说:“这‘黑森林’在这一带有点名气在江湖上也有名堂。”
方恨少也听过些传闻于是配合王小石的话题道:“对曾有不少武林中立得起万儿的人物却都折在这里。”
温柔仍不经意只奇道:“这林子里的蛇虫鼠蚁、毒物猛兽有这般厉害!?”
王小石道:“这儿地形石怪叶处沼泽瘴气奇重一不小心容易失足不可不防。而且这林子里的一树一叶一草一石全是黑色的泥作玄色树密而浓盘根错节路僻难辨晚上入林摸黑着走真可谓伸物不见五指得要小心为人所趁。”
梁阿牛仍不放在心里:“月黑风高谁没走过?一座林子去他奶奶和最多只能变出一窝子鬼魅来!我姓梁的还是抓鬼的呢!”
一谈起鬼温柔倒有点变色。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是鬼这门子的事的鬼这个字。
于是她又开始尤怨了:“既然这儿有险干吗要晚上才入林?天光白日的不是平安得多么!这不是闲着没事自找苦吃吗!”
王小石委婉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儿若从白天过太阳一照天气转热瘴气就盛毒气氤氲只怕除了不呼息的山魈、僵尸之外谁都过不了这偌大的一座林子所以非得俟到晚上还真度不了这森林。”
王小石一提山魈、僵尸温柔又皱眉又苦脸的跺足咬唇道:“叫人别那什么……什么的你还提!”
王小石陪笑道:“三姑大师要赶在晚上入林也情非得已为的是大家的好大家还是小心些好。我看这些天来他欲行又止时缓时有时日夜兼程有时尽伏夜出便是想在这两三个重要关卡上先上最好的时机渡过。”
三姑听了望了王小石一眼。
眼里有无限谢意。
他知道他没有白做因为毕竟有人了解他的苦心。
王小石也深注三姑一眼。
眼里也有说不尽的感谢。
他了解对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甚至知道无法以致谢来表达。
两人微微颔约略一揖。
温柔却看不过眼。
她悻悻然的道:“鬼就鬼阴便阴什么黑森林不黑森林的我温柔就硬桥硬马的闯它一闯用不着眉来眼去的。”
三姑忙道:“我们一路上停停走走确是要选准时机过前边四个大关。‘黑森林’便是其一。我选定今晚有月光照明趁此度过可防黑中有变可惜天有不恻之风云今夜风大密云四起只怕浮云掩月无定这是谁也料不定的了。有月色时好走些没月光时只有闯大家最好鱼贯而行尾呼应让唐巨侠走在中间。”
大家见他说的认真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由三姑大师开路王小石押后唐七昧和梁河牛一前一后夹着居中的唐宝车。
唐宝牛也真的默默地走在这行人的中间。
要换作平时他一定会认为让他居中而行是受人保护是莫大的耻辱是对他能力的轻侮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而今的他却不吭一声不一言只跟着大家走。
——他是逆来顺受?
——还是不争意气?
抑或是根本没有感觉失去感觉了?
——这好一个天神般的虎汉而今却常默默垂泪、黯然神伤到底是失去斗志还是生无可恋了?
月亮当头照落。
黑林遇月分外明。
可是要是一个人内心是抑郁、幽暗的月再明日再亮也照不进他心头那无底深潭里的。
可不是吗?
“可不是么?”温柔现林子里虽然一草一木都是黑的但因为总有些月光自叶缝林间筛进来走着走着心里也安然多了便说:“这也没什么嘛。”
方恨少故意问她:“什么没什么?”
温柔便索性把话说尽了:“一点也不可怕我还以为是什么地府冥宫呢原来只不过是一座暗一点的林子。”
她说话到这几忽听夜枭还是什么的呱呱呱呱的鸣叫了几声还有什么事物大力拍打着翅膀还是胸膛且嗖的一声自她身后几株林之间滑了过去身前不远的一丛密草堆里还出了几声像濒死者哀唤一般的呻吟。
温柔听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打话只听三姑大师在前面还是在说:“留意脚下注意当前!”
温柔唬得心头卟卟跳如鹿撞巴不得什么也不去留意好了;她初时觉得自己越走越快但到林子稍有空蔽处一望才知原来不是自己走得快而是月亮走得快;再走一程这又省觉也不是月光走得快而是云朵随风游走舒卷飞快。
她这下才了解三姑大师选有月色普照之夜度此密林的深意:要真是初一到初五的月黑风高时要度这片密林只怕还真的过得更不易呢。
不过现下这林子已度大半眼看没凶没险但自己身畔这干讨厌得简直厌绝人寰的猪朋狗友老在平时说自己胆小这回总要威风威风给他们看看才算不枉了“温女侠”这名号!
——怎么个威风法?
得找个人吓破他胆子才行?
温柔想到这里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非罗白乃莫属了!
——嘿嘿嘿嘿嘿罗卜糕看本姑娘这回还不把你吓死也得吓个尸滚尿流才好玩呢!
是以她踮着脚尖摸黑脱队前行蹑足到了罗白乃后头用力一拍罗白乃后膊尖叫一声:“呜哗!”
然后她就欢天喜地、一厢情愿的想像想像罗白乃给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狗屎成了堆垃圾的样子。
真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情形便是这样。
罗白乃也不是没给唬着而是他经温柔这大力一拍大声一叫他就立马转身摆出个七情上面的惊吓表情且定正腔圆的的说道:“哎呀!我吓死了我吓死了我真的给你吓死了!”
大家听见了都忍不住哄笑了起来连夜行密林的紧张味儿也冲淡不少。
——这小崽子怎么一早就已提防我会来唬他?
太过分了。
——这回吓他不死下回得要吓得他失心丧魂半疯半癫才得消这心头大恨!
温柔百思不得其解:她却忘了世上有影子这回事。
月光就有影子。
月光虽柔却也是光。
月下当然也有影子这影子还有个很美的名称:叫做“月影”。
温柔蹑近唬人之际一向机伶反应高于武功实力的罗白乃当然是早已现了。
——温柔吓他。
怎么办?
——却不能避。
因这小妮子是变态的一旦吓不着以后就算咽了气只怕她也准要把死尸开棺劈盖的揪出来吓个不死不休才甘心的!
——就只好让她吓了。
是以罗白乃便装出那个表情。
岂料温柔仍是不满意。
还十分不满足!
她以为罗白乃是故意调侃她故而更不忿不平。
这时三姑又在前边苦口婆心的叮嘱:“小心脚下别脱行伍。留意当前勿怠毋懈。”
王小石也在后头提省道:“这时分、这当儿就别嬉闹了还是提防——”温柔听了心中更是老大不悦:——这么唠叨可一点都不好玩的!
——这般产肃赶行像什么?算什么?倒似江西的赶尸队伍哩!
想到“赶尸”温柔心头有了个映像便了毛赶行几步忽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呼地软黏黏的什么都像给一张黑色大布袋蒙住了啥都看不见了什么都没了黑了。
温柔想要挣动但眼前尽黑她又偏离了队伍又苦于呼叫不出只觉一团黑漆幽暗里直似有鬼魅妖魄的尽缠住自己臂腿往地底里拉扯。
她挣不动。
也挣不脱。
叫不出。
也呼不得。
就像是一场噩梦。
一个黑色的恶夜里的噩梦。
她慌透了心头里一直在叫嚷:“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这次是撞鬼了这回死定了……”
直至耳际那一声喊:“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同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这连声喝打寸把她打得直似劈雳一声醒了过来。
这才见到一点光。
月光。
还有另外一点光。
一柄精练打造的方便铲在月下飞舞时铲口上映着月华所绽的:寒芒!
温柔这才算“醒”了过来。
也站了起来。
接着下来她现不是自己“立”起来的而有让人给“扶”起来的。
扶她的是王小石。
眼前却有人在连声呼叱、交手、搏战。
出手的是三姑大师他(还是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后缠黏上了几个黑点黑影像黑夜里的妖魅一般钉着这个挥舞方便铲的大师。温柔只看了一眼便现那几个可怕的黑影子正是刚才黏贴着自己的“事物”:虽然她还没弄清楚刚才生了什么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六灭却心头火自凉
原来温柔真的是一脚就踩到陷阱里去。
这陷阱当然是白高兴、泰感动、吴开心、郝阴功等人所伏下的。
他们要的目标当然是:王小石。
万一伏不着王小石抓住了温柔也一样。
所以他们摸黑行动。
他们当然伏不着王小石。
所以就只好伏着了温柔。
温柔中伏之际正好有乌云遮掩了月华天地为之一暗。
在这密林里可不止是一暗而是全黑大暗了。
他们立即缠住了温柔扣拿住惊慌中的她要迅藉地形遁逃。
可是走不了。
可惜走不了。
因为一人拦着了他们:是一名大师。
大师背着两口行囊手里拿着支禅杖禅杖上有力九个圈环一抖一动便豁琅琅的响。
大师第一招却不是用掸杖。
而是用手。
用手一揪。
这一揪便从这“大四喜”手里抢走了温柔四人还待追夺便遇上了大师的禅杖。
四人各用最阴毒的招式和攻势缠上了大师。
可是没有用。
这时云已被、月已出。
月照大地。
温柔已脱险。
王小石已站在她身边。
郝阴功攻三姑的头三姑轻轻挥杖挡过了攻势反击郝阴功的头。白高兴抢攻三姑的背三姑轻轻化解让过了来势反打白高兴的背。吴开心猛攻三姑的下盘三姑一一跃避踹足飞蹴吴开心。泰感动要封住三姑的禅杖三姑手挥目送杖影如山把泰感动封死在他的杖法里。
四人虽如鬼似魅但大师只扬声叱喊:“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人来人打妖来妖打!神来神打鬼来鬼打!不来不打来了就打!我凄!打打打打打打打!”
只见郝阴功动手郝阴功挨打。泰感动出招泰感动挨打。白高兴抢攻白高兴挨打。吴开心想攻吴开心挨打。
四人尽皆挨了打。但谁都没死更没伤亦没流血。
显然是三姑大师饶了命、收了手。
打着打着“大四喜”四人情知不妙打下去也只是挨打的份儿对方若要杀他们他们早死到黑森林白森林黑白森林去了于是互打眼色皆知势头不对扯呼一声各自滚的滚、遁的遁、退的退、溜的溜全逃得影儿不见的去无踪了。
三姑也不追击只拄杖微笑。
月华下他衣白如雪像画里人物。
然而梁阿牛却正风头火势杀意未消提一对牛角要去追杀那四人。
王小石劝道:“穷寇莫追。”
梁阿牛兀自气忿:“这几个***已跟踪了咱们一大段时日几次暗算不着而今差点还害在他们手里却让他们要走就走了!?”
三姑大师伸手拦住梁阿牛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们到底也没得手我们何必杀人?”
梁阿牛犹自不甘“难道要等他们得手杀了咱们的人才来还手?你是出家人戒杀我姓粱的向来一天杀七人八人不贬眼杀七十八十不眼红杀个七八百儿也不手软!”
三姑只劝道:“要是他们不怕、不改、不知悔迟早还会再来偷袭的那时再杀不迟不必急在一时。救人宜急不急就救不了人了;杀人宜缓一缓或许能多饶一命。”
梁阿牛气犹未消火仍在冒:“饶这种杂种干屁?又让他们宄子同子的害人去了么!”
三姑不禁皱了皱眉只说:“阿弥陀佛咱们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名正言顺的先去害人命吧?”
梁阿牛手上那对牛角咔嚓一交竟敲击出星火来:原来他在牛角边上都镶上锋刃大概是嫌牛角不够利不够锐生怕刺戳下去人没死得成吧?
王小石有意岔开他的话题:“你这兵器好别致江湖上除了你谁也用不趁手非但是奇门兵器还是冷门武器呢!”
梁阿牛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牛角居然大嘴巴开合了几下一时竟说不出后来。
何小河哼声道:“那是他的宝贝!他家一头牛养几十年了养出感情来一旦死了他比死了老婆还伤心从今也不吃牛肉了把牛角切下来当兵器用了用它杀人万一敌不过直情就用它来自拔吧!”
梁阿牛感激的望了望何小河道:“它是我家养的老牛我叫它做‘阿忠’咱梁家三代都看着他长大、变老、最后死了他鞠躬尽瘁已通人性。他比忠仆还忠。他死了我留着它一对牛角这辈子都随我生来死往。有了几十年的感情那是割不断、舍不了的人能有几个几十年我另外还有一支角那是遇上一头病毙犀牛的纪念。不到生死关头我还真不用上它。奇怪我叫阿牛我属牛伴我的是头牛;小时住也住在‘牛角头’墩子上遇上的是头有灵性的犀牛兵器是牛角脾气也牛犟得很!”
他居然说着拐了个弯又回到忿忿未平的主题:“我的牛角既已拔出手不沾血是不空回的。他已好久没饮敌人的血了!”
“那容易”三姑一面趁着月色为大家引路谈着聊着已轻松步出密林再也不见暗算伏击“让我给它喝点血吧!”
说着竟捋高自己左壁袖子右手纤指一挥“嗤”地标出一道血结三姑用指按住伤口将血油射到牛角尖上那牛角可真的会吸血似的。只听滋的一声还冒了股绿烟那牛角可真的会吸血似的三姑犹温柔地道:“这样它饮了血你也不会想不开了吧?”
梁阿牛没想到三姑大师竟会用自己的血来让自己的兵器饮血一时怔了怔只道:“这……它再渴也不饮自己人的血!大师这又何苦呢?”
三姑抬眸平和的反问:“自己人的血和敌人的血不都是人都是血吗?”
梁阿牛只说:“我只是心头气火要杀人泄口气!”
三姑凝睬温声道:“那你此际心头的火浇熄未?”
何小河却蔑然道:“只是心头火起却吹什么牛皮说什么牛角一出非沾血不回等话儿那天在六龙寺莲池畔你不也拔出牛角却滴血未沾的收了工、交了货吗!”
梁阿牛本因三姑滴血已气消七八听何小河这一轮抢白又脸上青阵白阵憋气言语不出。
方恨少却在此时更正道:“这你就不该深究了。俗语有谓:‘文人多大话武夫吹大气’有时为自壮行色自重身价多讲几句豪话放语什么:‘本人不杀无名之辈’、‘刀一出手例不虚’、‘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未逢敌手’、‘我教你后悔你娘为何把你给生出来’之类的话难免出口成章说了也不觉夸张不说还真若有所失呢!“何小河狠狠的盯了方恨少一眼:“我没说你你却来当架梁!”
方恨少舌头一伸霍地开了折扇把颜一遮道:“对对对我多说了多话了多事了明儿剪的时候一齐把舌头剪了。大师你还在淌血也不拿金创药去止一止血!”
何小河却仍盯着方恨少:“你又好得哪儿去?文人老爱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有个屁用?为杀敌定几个字就能教胡马渡不了阴山?为民除害拿支笔可以教训强梁匪寇?赢利尚且可进民生劳作亦可促进收益你这种文人除了酸溜溜、阴恻恻、计这谋那的而又不敢明刀明枪明目张胆的去争名夺利算什么人物?却来批评我、踩我脚眼上来了。”
方恨少这下捅着了火山口只在吐舌:“不敢不敢。”
又嚷声直叫:“大师大师快裹伤吧!三百顿米饭才贮四滴血千万真要折损了、白流了!”
何小河兀自气虎虎的道:“小兔崽子!坏鬼书生!既找上了我老天爷的碴却不敢嗑下去算那门子的种!”
方恨少陡地翻跳了起来却又忍了下去只向班师之咕哝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班师之见这场面唇枪舌剑哪敢作声还退了小半步。
但方恨少的话还是给何小河听人耳里了又冲着方恨少道:“什么小人与女子难养养你个头!你们男人就好养了管着吃饭还要理他喝的喝着吃饱了撑着又想别的。你们男人跟狗呀牛的有啥不同难道好养了!?给草不吃晚上还没学会吠呢!”
梁阿牛忽叱也一声:“别骂牛!你骂别的我不管就别骂牛!”
何小河唬地一句:“我就知道牛是你的禁忌但我可不忌讳这个你不给说我偏说你奈我何就奈不奈我何我还是何小河!”
她一个女子连开两处火头却仍是风势不减见阵骂阵处处针锋。
方恨少只巴不得找到别的水源头好浇火他习惯跟唐宝牛唱和抓住他就说:“咱们不管阿牛就问你句宝牛的:刚才温柔就在你身边失陷你怎么不出手搭救搭救你这袖手不理就不当侠士吧也总不成连人不当了!”
唐宝牛仍是神情木然但却很快有了反应作了回答:“我救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只会害人。我不想连温柔也害了。我救哪个就害那个。”
他纵在答话神色依旧木笃。要说有表情也只不过在木然之色中带点讥诮看了更使人心寒。
方恨少只是跟唐宝牛多年来胡闹成了习性一旦应敌时也不觉要与他拌嘴呼应但这些天来唐宝牛都不瞅不睬、十问九不答已成常事方恨少这下见何小河红火烈焰的惹不过便随意向唐宝牛这么一问没料唐宝牛还真的答了。
答得还这般无情:——这岂不是见死不救么!?
这还算是唐宝牛吗?
这下方恨少可呆住了。
何小河跟梁阿牛听了这回答忽也骂不下去了:人都变得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骂的!
却听三姑大师说:“入了黑再见光浪子回头金不换真金不怕洪炉火今儿大家都不免火躁了些可别真的伤了和气了。灭却心头火自凉路还长远着呢。”
他自深蓝然的褡裢里掏出一口炉子。
红泥小炉。
那小炉子才一见风就溢出浓浓的药香味又有点像牛吐出来反刍时的味儿。
罗白乃见了忍不住问:“你褡裢里可真是什么都齐全哇!刀有剑有药有的总不成棺材也有一副?”
三姑笑笑望望天看看地“棺材早就备着用不着身上背着。”
说着他又再捋上了袖于将白生生如截藕的玉臂贴近小炉然后用火苗子在炉里点了点那药香味立即就更浓郁了香得像人人都灌了一肚子的香菇熬汤一般。
只见他臂上未干的血渍一挨近了红泥小炉口的烟儿那血痕立即凝成了艳红色的珠儿。滑落下来滴入炉口里竟出清脆地“叮”的一声十分好听。
很快的三姑臂上只剩一抹痕连血口儿也不复见了。
众人十分错愕惊疑的问:“你这是什么宝贝儿?遇血成珠还是见血封喉的!怎么药未到就病除了不用妙手已回春了!”
又见滴落到沪口上的血珠一下子又转成了白色就跟珍珠真的没啥两样罗白乃不禁又问:“那滴在小火炉上的血呢?怎么变成珍珠了!?”
三姑一笑拈去那一颗白珠揉成粉末置入沪下的火坑里只说:“那有什么?都化作雪了。谁留得住雪?水总是要流的、会干的。”七天行健
大家已出“黑森林”都认为那儿虽然乌天暗地凶险难防不过看来敌人也并不算动了主力下了重手。
唐六昧只冷笑道:“这不过是其中一关吧?决生定死还远着呢!”
这次到温柔忍不住问:“你说还有两三道‘黑森林’这样的关卡可是真的?”
三姑平和地道:“当然不假。要到小石头指定之地至少还要过:狂虎闸、夺命斜、摧命直这几个要寨。”
温柔是“见过鬼怕黑”领教过“黑森林”这一团黑她可胆怯了七八分所以也顾不得人讪笑只畏怖的问:“那又是什么地方?比这儿黑吗?”
三姑含笑道:“不黑不黑。”
这时际王小石忽凑近三姑几乎就在他白生生的翼边耳畔说了几句话。
三站脸色微微一变也在王小石耳际颈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然后一个点点头一个摇摇头似十分的有默契。
他们说什么温柔可没听见。
听也听不见。
没听见的温柔也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毛躁起来心忖:幸好两个都是男的要不然这般亲昵的说话神神秘秘的慌死让人听去岂不……
——却又回心一想:这死三姑阴阳怪气的谁知她(他)是男是女!?
这一思忖可就更火滚火烧了就是眼前再来几关黑森林、白森林、红森林的她也不要人伴孤身硬闯了——就在温柔火躁、王小石与三姑似在温馨密语之际有两人也正在交头接耳、交换了些感想意见。
罗白乃低声先说:“师父你有没现:这位三姑倒蛮会变戏法的。”
班师之倒沉着声道:“戏法?别小觑了。”
罗白乃一向知道他这个师父许或许武功不算太高但阅历和眼光却非同小可当下便问:“师父有啥现?”
班师之道:“他的杖法。”
罗白乃虚心问:“什么杖法?那是天下无敌、世间少有的杖法吗?”
班师之:“不是。”
罗白乃更虚心了:“请师父指教。”
班师之道:“他根本没用杖法。”
罗白乃道:“他刚才不是施杖法击退四名伏击者吗?”
班师之:“那是随手而出的杖而不是杖法。”
白乃:“你是说:他刻意隐瞒了他的实力?他不施杖法就轻易击败了‘大四喜’吗?”
班:“至少他隐满了他的杖法。”
罗:“为什么?”
师:“一他不想暴露他的真正身份。二他不想泄露他的杖法。”
徒:“他有什么好遮瞒的?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师父:“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我看他随意出手几杖几式就使我想到……”
徒弟:“想到什么?”
班师之:“‘天行健’。”
白乃:“‘天行健’?”
班师之:“对‘天行健’。”罗白乃:“天行健是什么东西。”
班师之叹道:“‘天行健’也不是什么东西只是古已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而已。”罗白乃仍不明所以:“——难道师父认为三姑不是个君子?”
“也许我想错了也许是我过虑了;”班师之忽一笑道:“毕竟三姑是位出家得道的大师而已。”
罗白乃百思不得其解只嘀咕道:“她当然不是君子了。我看她是个女人。女人又怎会是君子?”
班师之知道这回他这个聪敏过人的徒弟因限于学识、阅历没把他的话听懂。
大凡一个再聪明、机伶、才情再高只要见识、学力、经验有限再天才也无法突破自身的局限脱升华的去观察判断事理是非这是殊为可惜的事。
就连罗白乃也不例外。
不过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
世上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太深入、太分明反而会不开心、不愉快、不幸福。
另一对人物的谈话却很简短:方恨少:“三姑大师的蓝色褡裢要什么有什么但不知他的红色褡裢里却是什么?一路上也没见他开过、用过。”
唐七昧:“有人曾用一座城池来换一个‘纵剑魔星’孙青霞有人曾用三十万两换王小石手上一块石头——至于三姑大师背上的褡裢我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恨少迷惑地问:“为什么?”
唐七昧意味深长的道:“因为我们换不起。”
然后他又别有意味的问:“你有没有现我们这一路来行行重行行到头来会走到哪儿去?”
方恨少怔了怔道:“不是要远离京师逃离追捕吗?”
唐七昧负手看天悠悠的道:“本来是。不过再这样走下去只怕不会太久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你还没觉么?”
至于王小石和三姑大师却又在温柔身前交换了一句什么话呢?“王小石:“你看出来了吧?小河和阿牛最近火气盛了许多?”
三姑:“有。难道是……?”
王小石沉重的点了点头。
三姑悲凉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