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把臂一笑结风尘(1/2)
简昆仑像是醉了!其实似醉非醉。
过去从来也没有过的经历竟然与三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把臂言欢那么放荡不羁语涉风流的飞觞豪饮更何况佳人在抱红袖添香……简直是放浪形骸……
这番滋味不啻是人生第一遭快意极了。
多日的沉郁、闷结像是一下子得到了解脱。飘飘乎羽化而登仙人生难得几回醉……简昆仑心里已有了准备宁愿今夜真的醉倒……
只是一个具有他如此武功境界的人岂能真的便轻言醉了?
简昆仑便是在那种一厢情愿的情况下一杯杯向喉咙里灌着苦酒。他甚而偏身向身边那个高髻姑娘的一双玉膝卧倒下意识里当她是潜在心田的朱蕾一霎间高髻姑娘的那张脸蛋儿在朦胧里便真个与朱蕾酷似了。
心儿恍惚梦境迷离……
难得一刻的旖旎缱绻却为莫名其妙的一阵马蹄声惊破。像是大队人马的忽然聚集静夜里听来尤其有惊人之势。
简昆仑犹在竖耳倾听。
蓦地那个疑为朱蕾的高髻佳人脸旁多出了另一张脸来。
锦衣老人含笑的脸……
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简昆仑一惊而起。才自觉到面前三人俱已站起分明是待将离开。
姓宫的白面胖子哈哈笑道:“风流是好事因风流而丧失了性命可就焚琴煮鹤有煞风景。”
一面说连连拍了几声巴掌:“姑娘们快走吧迟了可就没命啦!”
几个妞儿聆听之下为之一愕却听得楼梯咚咚直响这才觉出不妙一时花容失色惊叫声中纷纷夺门而去。
简昆仑一惊之下却又好整以暇地缓缓坐了下来。
彼此相视一笑。
姓秦的锦衣老人点头笑道:“这就对了一动不如一静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
说时各自落座相继举起了酒杯。
姓宫的白脸胖子笑了一笑:“这个机会甚是难得小兄弟你多日以来的一口闷气今天总可以出了。”
说话时三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神秘的微笑——那意思分明是早已算定了有此一劫却又欣然乐于介入。
这就不免使得简昆仑大为奇怪:“你们原来……”
“不错!”锦衣老人脸上依然带着微笑“我们早已恭候希望这一次不致落空让那只老狐狸跑了。”
话声方落门帘子刷拉一声倒卷开来一个卖相英俊挺斯文的汉子已自当门而立。
一袭雨过天晴的宫纱长衫腰上扎着根杏黄色的丝绦却坠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更醒目的却是来人那一根黑光锃亮的油松大辫子长虫似的甩过左面肩头。
来人有着浓黑的一双炭眉猿背蜂腰极是魁梧矫健。
双方目光一经交接简昆仑顿时心中一惊这张脸对他来说绝不陌生。
如果他没有认错正是此前于吴三桂五华山宫有过一面之缘并曾交手的那位宝二爷。
他也是吴三桂身边第一能人姓宝名柱只瞧他这一身穿着打扮也可猜知他出身满族是一位来自关外的武林奇人。
简昆仑那一夜与他曾作生死之搏虽然险胜却知其实力大有可观。这时乍然相见自不免暗暗吃了一惊。
“姓简的这一次你可是跑不了啦自己出来吧!”
简昆仑正待站起心里一动颇似有些意外。原来这位宝二爷嘴里称呼自己的名字一双眸子却向着姓方的那个伟岸汉子瞪着。
这个微妙的现使得简昆仑一时心存费解紧接着他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五华山夜战之时自己戴着遮面虎除一双眼睛之外别无所见。
当时既是黑夜又当刀剑来往的激战自然他无能认清眼前这位姓方的朋友身材与自己极其仿佛穿着如此考究与那夜自己所着颇有几分相似莫怪宝二爷一瞥之下即率先认定是他了。
心里正自好笑却觉到对面姓秦的老人正向自己微微一笑。
显然他也瞧出来了。
姓宫的胖子也在笑若无其事地缓缓举杯自饮。
宝二爷往前跨了一步怒叱一声:“你……装什么糊涂?”
炯炯眼神仍然直逼着姓方的。
这就使得被称为来自秦岭的这个马贩子为之好笑了却为此正中下怀。
原来他们三个人的突然现身诚然老谋深算正如姓秦的锦衣老人所说志在那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解救简昆仑这位少年奇侠的一时之难未必不在设计之中。
这其中容或另有一番关联却不是简昆仑一时之间所能臆测。
眼前姓方的这个伟岸汉子被对方这么咄咄一逼便自缓缓抬起头来。
“你是在叫我?”
宝二爷冷冷一笑:“你的案了少给二爷来这一套……”话声一顿霍地后退一步叱了声:“拿!”
一条人影陡地闪身而前。
由于来人的身材过于高大猝然而现简直似门神一般倏忽而至自不免使在座众人俱为之吃了一惊。
哪来的这么个大个子?
八尺以上的壮大高躯——头如笆斗、眼似铜铃、眉赤如火却生着一脸的落腮胡子身上肌肉盘龙虬结却穿着件颜色极是鲜艳的大红坎肩。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如此气势乍然入目真把人吓上一跳。
宝二爷特地把此人带在身边自有其特殊意义。
随着这个人半截铁塔也似的忽然现身手上一道钢索哗啦一声脱手而出竟自向座上姓方的头上套来。
姓方的乍睹来人这般气势不免吃了一惊却也极不含糊手势轻起铮然作响声中已把这截飞来的锁链紧紧操在手里。
红衣巨人嘿地一声向后面用力一带哗啦一响把一根核桃粗细的锁链子扯了个笔直。
凭着他天生神力哪怕是个石头墩子猝加之下也能给抡飞了却不知姓方的这个汉子一身精练功夫亦以神力见长。
两相力较之下但听得喀喀一阵声响姓方的座下那个木头凳子竟似吃受不往连连晃动起来。
紧接着却又为之安静了下来。
那巨人这般架式单臂力挽之下怕有千斤之力可是今天却是碰见厉害的对手对方那个姓方的汉子虽然只是坐着却与他站着相互颉颃毫不逊色。
随着那巨人的一声厉哼单臂力挽整个酒楼都似战抖起来。
这人名叫段天雷出身辽东早年即随吴三桂从军论及身高力大万军之中无人出其右其人生具异禀力大无穷施一口九耳八齿砍山刀两军对阵相交大刀挥处杀人如同砍柴刀身落处血肉横飞亦能生裂猛兽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智力不及目不识丁否则论功行赏少不得今天已有一份显赫功名。
吴三桂爱其神威便把他留在身边这两年所凭宝柱调教教以手、眼、身、步舍却长枪大刀而兼及徒手技击一时见效甚因此博得霹雳神雷这个绰号。
姓方的又岂是易与之辈?长白习艺大漠成名腾雨啸风纵横来去原已是风尘侠隐一类人物可是身在草野心念社稷与同行三人惺惺相惜各怀不世之技结义天涯遂称莫逆。便是飘忽来去惯了认识他的人乃自送了他一个黄风客的绰号。
他真实的名字方天星却是罕有人知大漠一带若提起黄风客颇被人敬为神明。不期然这个人现身红尘却来到这里。
巨人段天雷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个比自己少说短上一头的汉子竟然有此神力一时间真吓傻了。黄风客方天星也不禁有些儿暗暗惊心。若非他巧施真力运气三转以段天雷这般巨无霸的蛮力怎能当得?
一旁目注的宝二爷一时间亦为之霍然变色。那天交手他领受了简昆仑的神乎其技剑术尤其高却不知对方竟然有如此神力诚然是不可思议惊人已极。
两般力扯之下那一根核桃般粗细的钢索无异扯绷得笔直砰地一声断成两截。力道之大简直骇人。
便在这一霎巨人段天雷嘴里出了凌厉的一声怒吼竟自把手里的半截断链搂头盖顶刷拉拉直向着方天星身上猛抽下来。
一抽之力何止千斤?不要说抽着人身非死不可便是沾着一些边儿也不是玩的。
方天星长眉乍挑待将以手上另外半截钢链迎上——那么一来势当惊人。
便在此一霎一片衣影自姓宫的那个白脸胖子手上飞起。宛若出穴之蛇只一下缠住了段天雷猛力落下的半截钢索。
这番举止大出众人意外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段天雷那般力道竟似不逞。
看看对方那个姓宫的手里不过是一袭缎质长衣却能接住了段天雷千斤力道与方天星各占胜场。
一旁观战的宝二爷不啻又自吃了一惊一句话对方桌面儿上的这四个人看来都不是好相与一个也不好应付。
他既然错把方天星当成了简昆仑已然动了手自不甘就此而纵。
眼前段天雷既为白面胖子出手所阻宝二爷自忖手下能人虽多却都分布楼下四周如不欲简昆仑自此脱逃便只有自己亲自出手。
那夜他虽然在简昆仑手里吃了大亏却是并不甘心还有几手绝活儿未曾施展。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念之兴再也不加深思冷叱一声:“全给我拿下来一个也不许放跑了。”话声出口已率先难。身势一长疾风一阵已自飘向方天星身边。
“姓简的你跑不了啦!”
话声出口一只毵毵巨掌直向着方天星肩上落了下来。
方天星呵了一声左掌倏起。
噗!双掌迎在一块。
却是一触而分连带着双方的身子刷地两下分开。
这一瞬好不热闹!
宝二爷扑身方天星的同时现场已是大乱随着他的一声喝叱身后一干王府侍卫早已一拥而上奔向座上众人。
简昆仑原本欲保持沉默只是默察眼前情势。同座三人分明各怀绝技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言行举止更似有代自己掩饰之意贸然吐实道破反而不好心里领会也就听其自然。
这一霎情势既然演变如此想不出手也是不行的了思念的当儿一名凶恶汉子已跃近身边手上一口鱼鳞刀不容分说劈头直砍而下。却是——刀身才抡及一半却由斜面飞来一样物什取势极准不偏不倚正正击中在他那一只拿刀的手上正当关尺脉门是以那口钢刀无论如何万难为继叮当一声为之坠落地上。
暗器是一只细瓷酒杯紧接着坠落地上跌为碎片。
出手的人——那个姓秦的锦衣老人早在出手的同时巧翻玉手只一下点中了另一个来人前胸穴道。这人身势方进未及施展便自石头人儿一般地定在了当场。
再看奔向简昆仑的那个施刀汉子非但钢刀落地人也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锦衣老人以飞杯打穴兼施一霎间使得两个人定在现场身势更不稍缓眼望着简昆仑哈哈一笑:“咱们下面凉快去!”
话声出口身子霍地腾起随着他推出的双掌出了极具力道的劈空掌力。
但听得喀嚓一声爆响正面顺窗顿为之片碎纷飞。木屑四溅里锦衣老人怒鹰也似的已自越窗而出直向着楼下坠身直去。
简昆仑几次待将出手皆为对方代劳眼前锦衣老人既已出声招呼自不能再坐着不动应了一声便自腾身而起紧循其后纵身长窗之外直落下去。
外面比里面更热闹。
简昆仑才一坠落立时便有人怒扑面上。一口鬼头刀搂头盖顶直砍下来简昆仑早有防备左手轻攀一式分花拂柳反手叼住了对方落下来的刀势。
这人膀大腰圆满脸虬髯圆睁着一双牛眼乍看起来真像画上的钟馗想是震惊于简昆仑的神乎其技有点吓傻了。简昆仑已是容他不得右手轻翻掌势横切施了一式切手噗地击中对方颈项虬髯汉子喉中喀地一声牛眼一翻便自直直地倒了下来。
不知何时这里已有了严密部署。
一片灯光璀璨到处都是幢幢人影。于此同时锦衣老人也自施展身手连继点了多人穴道。这老头儿出手极快似乎对于点穴一道独擅妙手远近兼施从无失手被点中各人自然一个个动弹不得俱已像泥菩萨似的愣在了当场。
两个人这么一阵大闹现场顿时为之大乱。
人声鼎沸里无数道灯光自不同角落里直射过来。
简昆仑既已认定对方这些人是来自吴三桂的阵营基于仇恨也就不必手下留情。如此一来和锦衣老人形成了一幕奇妙搭配。
原来简昆仑昔日在飘香楼从二先生所习的一套空门八式身法虽说当日时间甚短却因他具巧慧自有非常领悟。这套身法很有可能得自二先生的灵心独创前无古人一经施展大脱习见常规。简昆仑一直还不曾有机会尽兴施展眼前这个机会倒是大可拿来试试身手。
果然奇妙之至。
当初二先生始创这套身法其微妙处在于气机的随心所欲即所谓意到力到其难处也在这里施展之人本身若没有极精湛内功为根基简直无能着手反之自有非常效果。
眼前简昆仑一经施展顿时形成一种非常气势乍看之下有似一只翩翩蝴蝶飞舞于花丛之间所过之处那些近身之人无不被球也似飞掷而起即使为衣襟所带沾着了一些边儿也都似重心突失地跌倒一边。
简昆仑自己也没有料到这套空八式如此神效妙在八式之间似有一股自然气势前后贯通相生相衍只要顺其气势施展无不得心应手。
这么一来现场大是热闹像是陈现出一出大摔活人的闹剧灯光炫耀之下看得人眼花缭乱简直不知是玩的什么把戏。
一旁的锦衣老人正在运施点穴手法瞧见这般光景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大笑道“妙呀!好小子这是谁教给你的?”说话之间双手运施如飞又为他点倒了数人起落之际向着简昆仑身边接近过来。
现场官兵少说也在千人之谱并在酒楼附近方圆里许设下了重重埋伏。
灯光火炬簇拥聚散声势极见凌厉却是忙而不乱显然是一支经过特别训练惯于徒手交战的部队。妙在负责指挥号的十几个官长俱都藏身暗处并不亲自现身交手只是透过灯光旗号下命令即能如臂施腕将此一个十面攻杀阵式运展自如。简昆仑与锦衣老人虽说身手矫健伤人无数只是敌人大多前仆后继源源不绝一时想要脱身重围大非易事。
人群里再一次爆出叫嚣之声。显然是又有人自空中坠落。
不用说也可以猜知当是姓宫的白面胖子和那个叫方天星的魁梧汉子双双加入战局。
他二人身子方自空中飘落立刻陷身于似海的人潮之间。四人身手各有千秋。拿来对付眼前这些官兵简直是大材小用胜之不武。只是敌人却也不是傻瓜。
灯号、旗令之下更有源源强兵为继分由四面八方补继而来。
这场仗看来方兴未艾还有得打呢!
简昆仑连续施展习自二先生的空门八式越见得心应手来犯众人照例是一经近身便自跌倒或飞弹而出时间越长越为他悟出了许多妙谛许多把式之神奇变化由于自己的活学活用更见微妙即使是间插些自己本来身手更见莫测高深。
想不到这场徒手搏斗竟然给了他一个实习活用的机会真正始料未及大快人心。他这里不慌不忙从容施展心中未始没有想到此乃敌人的诡计。
便在这时耳边传过来一丝声响乍听之下宛若蚊讷。
“小伙子好身手有本事你就摔吧反正有的是人今天让你摔个够好不好?”
声音极是耳熟纵使在他出手转动之间亦能徐徐传送耳鼓即以传音入秘功力而论亦属个中翘楚一等一的高手无疑。
简昆仑立刻听出来传音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自己害得好惨的七老太爷——九翅金鹰贝锡。
他原来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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