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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回 荷露粉垂杏花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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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

简昆仑就着清澈的溪水洗了个脸。

肩上的流血虽已止住可是整个上衣都已被血所浸湿再加上汗渍贴在身上滋味可真不好受。

乘此无人溪水既清他就干脆脱下来洗一洗顺便瞧瞧伤势如何。

若非暗中那个人的援手现在怕已落在了时美娇的手里若非是无音姑娘的网开一面以当时自己之狼狈情况怕是也已落在了她们手上是以这两个人俱称得上自己的恩人。

无音姑娘限于她目前身分处境自是不便出面与自己招呼至于暗中的那个人简昆仑料定他应是会随时出现与自己见面。

所谓受人涓滴当报以涌泉更何况如此大的恩惠?

简昆仑不急于离开所以有此一番磨蹭无非是有心等候着与此人一见。

清澈若莹的溪水为血渍所污即使在月色之下也有所见混沌沌一片真正煞了风景。

时美娇的那一剑可真厉害扎了个透明窟窿幸而还不曾伤了筋骨否则可真不堪设想……虽然如此这一条右臂这一霎想要举起也难。

忍着身上的疼简昆仑用打湿的上衣洗着身上的血渍虽是个小小动作现在做来却也不易。

这几天对他来说真个凡事不利。先是九公主的被劫失踪接下来自己负伤坠水还险些落在了官兵手里好不容易伤势好了现在第二次又受了伤上次为七老爷掌伤的是左臂这一次剑伤是右臂两边轮着来想来真个气馁堪称流年不利。

只是较之落在时美娇手里再尝俘虏之苦这点伤势却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长剑连鞘插落足前。

简昆仑盘坐石上把胡乱洗涤的血衣摊开来晾好面前。

弯身摊衣的一霎微似一怔便自瞧见了那个人来。

一身黑色长衣双目以下紧紧扎着一方软巾其人长身玉立目秀眉清。似乎方自由溪边树丛闪身而出也许他已经来了很久一直在向简昆仑偷偷窥伺。

既然已照了面也就不再掩饰。

微微迟疑了一下黑衣人缓缓走过来简昆仑一笑站起:“方才多蒙搭救想来便是尊驾了!”

黑衣人站住脚向他凝神望了一刻且不答话一径走到了他面前才行站住。

简昆仑不免纳闷更以眼前赤着上身当着生人怪别扭的。尴尬地笑了一笑待将取拾地上湿衣穿好却为黑衣人探手止住。

接着对方的一只手已自攀向他的肩头目光转动竟自细细瞧起他的伤来。

简昆仑颇不过意地微微一笑:“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不劳仁兄挂心……”

黑衣人回过眸子看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即攀着他一面肩头继续向他伤处前后打量不已。

简昆仑索性大方笑道:“那位姑娘剑法高明都怪我一时大意误入了她的六仪阵门若非是仁见一掌飞针这时只怕已……”

黑衣人也不答话径自由身上取出了个扁扁药盒打开来里面是半盒丹药月光下色如金锭也不知是什么药。他取出了几粒托在掌心。

简昆仑说了声:“慢着……”

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岂能随便任人摆布?

只是对方现于蒙巾之外的一双眼睛却是善意热情充满了关怀之谊这就使得简昆仑不便坚持。再说自己这条命还是人家救的呢!

黑衣人乃以从容施药把一只火般热炙的手掌轻轻按住了简昆仑受伤之处力道微出丹药自吐即行注入内里伤处。

简昆仑乍然一痛之后继而是无比清凉一下子仿佛伤已好了一半。

“多树仁兄什么药这般灵异……好舒服!”

黑衣人将药盒收入怀内用一方洁帕为他垫好伤处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布条用以包扎干脆提起长衣一角嗤地撕下了一长条来。

简昆仑阻之不及大为感动。

萍水相逢古道热肠眼前这一位便是如此确是好样儿的。

黑衣人手法熟练不费什么功夫已把他伤处缠好。

“记住十天不能沾水也不必换药……以你的身子应该可以好了……”像是特意地把声音压低了只是效果不彰听在简昆仑耳朵里尤其有惊人之势。

“你……”

左手猝翻就势一抄因其形势任是黑衣人身法快捷却也无能躲闪即为简昆仑翻起的左手拿了右腕脉门。

简昆仑尽管肩上有伤功力仍在大是不可轻视眼前出手尤其快捷黑衣人一经为他拿住了脉门顿时半身麻全身失力为之动弹不得。

“你是……”

迷惘之中简昆仑右手径自抬起扯下了黑衣人脸上面巾——一张俊秀丰采的脸蛋儿便自现了出来荷露粉垂杏花烟润较之女孩儿家也自不如的羞答答模样。

除了李七郎之外又是哪个?

“哦——是你?”

一愣之后双方都似有说不出的尴尬尤其李七郎简直像是被人窥穿了心事那般腼腆。

“简……兄是……我……你……”一霎间脸也红了。

简昆仑终而镇定道:“七郎兄……”随即松开了紧紧抓住对方的左手。

李七郎穴路方解倏地后退一步身势猝转跃上了一块石头。羞涩未去径自睁着一双大眼睛向对方望着却是欲言还休……

一霎间的静寂猝闻得溪水哗哗……此番静中有乱大大干扰了李七郎的心绪平静。

简昆仑却是胸怀磊落向着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终是彼此立场悬殊对垒分明再次相见一时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李七郎总算熬过了眼前这阵子别扭劲儿身形轻耸飕然而过解颜一笑道:“想瞒着你都不行还是被你拆穿了要是被时堂主瞧见了这下子可就糟了回去有我受的……”

简昆仑苦笑道:“七郎兄援手大恩永不敢忘只是贵门时堂主精明透剔若为她瞧出了足下本来面目只怕……不好。”

李七郎呆了一呆摇头笑道:“这一点我早已想到看来还不至于……”

简昆仑微微含笑打量向对方道:“这是贵门之事我其实无需饶舌只是为足下着想却是多有不便……”

他随即正色道:“再言贵门主人柳蝶衣与我怀有深仇他固然放不过我我却也饶不了他以七郎兄今日身分终是不便……还请衡量自重才是。”

李七郎看着他哼了一声脸上神态颇有颉颃倏地挑动长眉把脸转向一边久久不能平息。

简昆仑轻轻一叹:“大丈夫恩怨分明七郎兄今日援手大恩不敢稍忘只是却与万花飘香毫无牵涉只限于足下一面之私。”

李七郎倏地回过头来眼睛里交织炯炯光彩:“你想得太多了难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要你心存感激?万花飘香更不寄望你什么……而且今天的事你自己也已体会到了以你一个人能力无论如何也难与我们一争你……还执迷不悟么?”

简昆仑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除非我死今生今世我绝不会与你们妥协……”

李七郎为之一呆怅怅地向他望着忽然飞身而起燕子也似的轻飘。

飕然作响声中已立身简昆仑面前。

简昆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忽然握住了眼前长剑剑把。

李七郎却似已窥出了他的心意解颜一笑:“怎么你要跟我动手刚才不是还在说什么报恩来着……”

这几句话声音轻细韵色逗俏衬着他那般风姿乍睹耳闻之下真有女孩儿的妩媚。这般姿色神态偏偏装点在昂藏七尺男人身上真正是雌雄莫辨好不为他惋惜大生叹息却是无可奈何……

李七郎秀朗的一双眸子恁是有情地向他凝着笑哈哈地道:“你这个人呀……总不成还要与我动宝剑么?不要忘了你身上还带着伤……岂能是我的对手?”

简昆仑哼了一声默默地垂下眸子。

这一霎他宁可闭上眼睛却没有勇气向对方打量一眼怎么说对方却是有恩于己只是这样的妍媸不分简直无福消受。

李七郎这一面却是方兴未艾举起纤细手指掠了一下鬓边散说:“今天晚上的月亮多好多亮……记得你离开的那一夜月亮也是这么圆这么亮……”

简昆仑看了他一眼摇头一叹真正无从体会也无能置喙。

李七郎缓缓趋前一步神色里无尽依依灿若秋水一双大眼睛缓缓收拢着那么细致、体贴入微地向对方打量着。

“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说时他自个儿先自坐下拍拍身侧石头偏过头来烟行媚视地向简昆仑瞅着却不曾注意到身边的这个人强压着一腔怒火……

李七郎说:“只要你跟我好时美娇那小妮子谅她也不能把你怎样至于柳先生那里我自会为你慢慢开脱!”

话声未已却听得身后飕然作响一股冷风直袭过来。李七郎陡地一惊偏过头来只见对方冷森森的一口长剑已比在脸前。

这番举止好没来由。

李七郎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向自己出剑一惊之下才注意到对方杀机盎然的脸:“你……”

简昆仑虽然身上有伤却是无碍于他的出剑。这一霎眉挺目威尤其有凌人之势。

李七郎说了个你字一时过于吃惊竟自作声不得脸上神态大是惊诧似乎对于眼前这一霎的猝变万难理解。

简昆仑这一剑自不会真的刺出去再怎么说这个人总是有恩于己。

“李七郎你看错了我简某的为人了。姓简的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万花飘香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出来接不接得着是我自己的事以后不劳阁下操心再要见面纠缠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作金石鸣!

话声出口长剑倏转当地一响已插落鞘中紧接着身子已自腾起长空一烟般消逝于沉沉夜色之间。

李七郎一惊之后待将起身而追。

一丝狡黠的微笑显现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绝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多少年以来他久已任性成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即使在万花飘香这个庞大的黑道组织里也只有飘香楼主人柳蝶衣一个人能对他略形拘束不幸柳蝶衣寡人有疾偏嗜断袖对于这个雄形尤物思宠极致无疑百般放任万事纵容。乃至形成了他今日的目空四海竟然连时美娇这般举足轻重的角色也不曾看在眼里。

他却又是聪明而狡猾的像柳蝶衣一样他有极大的野心一俟时机成熟不只是取柳氏而代之甚而……因此他选择了简昆仑不仅仅只是一己私情的需要更多的利害相关、权术运用都少不了简昆仑那样的一个人。

简昆仑却偏偏不与就范。

他却也不就此死心……

闲着没事的时候用五色花纸叠了个小小燕子放置在窗台上用嘴一吹顺风而扬……

眼看它越过了当前楼栏、柳树……飘向画廊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了一行人的脚步正前。

走在前面的吴三桂霍地站住了脚步——直瞪着飘落脚前的那只纸叠燕子。

就只是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一端小事却也把身边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刷地拉开了一个架式四口腰刀团团把吴王爷围在了中间。

宝二爷一枝独秀身形轻转翩如蝴蝶绕到了吴三桂当前极其利落地弯下身子来由地上拾起了那只纸燕子。

楼上佳人恍然一惊蓦地飞红了脸。

怎么也没想到一时无心之举竟然会招着了这个混世冤家呆了一呆赶忙缩回身子砰!关上了窗户。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给她的感觉大是不妙显然是大祸临头了。

看着手里的这只纸燕子宝二爷不禁微微地笑了。

抬起眉毛跳过了眼前垂柳直瞧向当前画楼惊鸿一瞥的当儿也瞧见了关窗户的那个人儿一时心内雪然:“王爷——没事儿是一只燕子。”

“燕子?”吴三桂挑动着浓而黑的眉毛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是一只纸叠的燕子。”宝二爷上前一步双手恭呈“您瞧瞧吧!”

吴三桂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不觉为之莞尔。

他今年四十六岁面如冠玉虎额燕颔卖相极是魁梧因有粉面金刚之称却是文经武略风流倜傥切切不可以莽夫视之。

打量着手里的这只纸燕子他先就笑了:“这是谁……给我逗着玩儿?”

“回爷的话是……”宝爷把身子躬下了一些压低了嗓子“是那个姓朱的大姑娘……”吴三桂怔了一怔:“九公主?”

“是九公主”宝二爷仰起头来脸上神态似笑不笑“想是一个人闷得慌闲着没事还是知道您来了给您报个讯儿所谓的燕子报安……没说的……讨个吉祥!”

好一个燕子报安!

旗人都会说话两个嘴皮子能把死人说活了眼前这个宝二爷姓宝名柱出身长白乃是吴三桂封王之后多尔衮专荐御赐一身软硬功夫万中挑一真真可当得上是好样儿的不只是一身武功了得平常的交际手腕举止应对车前马后看着主子说话极尽圆滑为能事吴三桂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他诚然不可少离须臾。

明明是永历皇妹、九公主的身分宝二爷却偏偏要称她朱家姑娘俟到主子先说了他才立刻改口这些虽是极细微的小事却可以自中看出他的言行谨慎心思灵巧。

几天前简昆仑、向思思夜闯王府曾动干戈甚至宝二爷本人在与简昆仑动手之间亦不免受了内伤说来应是一件大事。

这个宝侍卫偏偏就有本事把消息封死了不要说吴三桂本人不曾闻问上房里连个丫鬟都不曾惊动一切都在暗中布施表面丝毫不着痕迹就连宝二爷本人也是一样里面还带着伤外面一样谈笑风生丝毫也没有疏忽了职守。

“说得好……”吴三桂一双炯炯光彩的眸子不自觉地逡巡着向着当前画楼望去。

“这是……”

“彩碧楼。”宝柱答得快“为了九公主的安全着想奴才与贝爷合计了一下暂时移动了一下她的原来住处搬到了这里住……”

所谓的贝爷应当指的是九翅金鹰贝锡也就是那一位人称七老太爷的。

干咳了一声宝柱察颜观色又道:“这里是王爷您的花园闲人不敢进来……”

吴三桂频频含笑说了个好却是暖昧地道:“只是东院那边……”

“奴才知道爷只管放心”他说“没人知道!”

东边院子又称日照阁住着陈圆圆自圆圆吃斋修道以来改名日照观。虽说如此她对三桂仍时有规劝吴三桂独独对她还有一分顾忌爱怜。

这一点宝二爷岂有不知?

听他这么一说吴三桂心里最后的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好吧!这会子正好我有空就瞧瞧她去!”

吴三桂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用不了这么些人就你跟着好了!”

“喳!”宝二爷大口应了一声向着一干卫士挥动了一下马蹄箭袖“都下去!”

听说是平西王吴三桂来了朱蕾可是打心里烦又惊又怕更有说不出的恨……这一霎心里紊乱极了。

提起这个人无论于私于公于家于国她的仇可大了。

要不是他为了个女人大开山海关引进了清兵明室天下怎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要不是他的穷追不舍永历帝岂能如此狼狈?

这些事只要一想起来朱蕾就有说不出的激动直似芒刺在背坐立难安避之尚恐不及见了面真不知给他一副什么样的脸色?

若是能拒绝不见就好了不幸的是她却无能自主。如今她已是阶下之囚她能够有眼前的一份宽容僻院而居已经难能可贵哪里再能像往常一样摆公主的谱儿?

是以听见了王爷的赐见她略作盘算很知趣地离开了闺阁这就下楼来了。

女侍香君打起珠帘说了声:“请!”朱蕾落落大方地迈步进入。

精致华丽不甚宽敞的客厅布置得颇是雅致过去圆圆在这里住过些时候一切的摆设都还照旧透过半卷的湘妃竹帘园子里花开如锦时有小风散置着满室的馥郁清芬。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已把对方这个阵仗瞧了个清楚。只当是没瞧见他朱蕾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在一张铺有锦垫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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