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2/2)
谭啸看完了这封信不禁一时心血翻涌泪眼模糊当时苦笑了一下:“他走了!”
依梨华接过信去一字一字念着她不太懂里面的意思谭啸叹道:“袁大哥有事不送我们了把他及白姗姑娘当年两匹爱马赠送你我……这却如何是好?”
春容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飞跑而去须臾牵来了一黑一白两匹大马。
二人识得那黑毛白鼻心的大马正是袁菊辰自乘爱马;再看那白马身材却是和黑马一般高大只是颈上马鬃极长结成了数十根小辫白亮亮的十分逗人。二马鞍辔齐备看来更是神骏异常。
春容拉过马来道:“我都忘了少爷走时再三关照说这两匹马已赠给相公及姑娘了。”
她指了一下黑马道:“它叫黑风。”又指了一下白马道“它叫白雪都是好脚程。”
依梨华心中虽喜可是却不大好意思她摸着白雪的毛红着脸问:“那你们自己不是没有马骑了?”
春容叹了一声舒眉道:“我们还说什么呢?他已决心去当和尚了我也要回白家了马已用不着了。有姑娘你和相公骑来的那两匹马我们对付着骑回去就行了!”
谭啸叹了一声道:“我也劝过他可是他决心已定没有办法。”
春容提起这事眼圈又红了二人生恐又惹起她的伤心各自对看了一眼依梨华拉了拉她的手笑了笑道:“春容我们去啦!谢谢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们你想开点也不要再难受了。”
春容笑着点头可是眼泪却在眸子里面转。
二人连忙把东西驮在马背上好在由此出沙漠要不了一两天时间倒不必带很多东西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春容一直送他们到门口谭啸苦笑道:“等袁大哥回来请转告他我们谢谢他的厚赐并告诉他我一定会到洞庭去找他。”
他说着已攀鞍上了马依梨华也和春容拉手告别了一番两个姑娘都掉了几滴泪这才策马而去。
二人在马上并肩驰着路上那些维吾尔人都凑过来看指指点点地心中充满了怀疑。因为谭啸骑的那匹黑风他们都认识知道是“呼可图”的坐骑素日是摸也不许人摸一下的今日怎会让另外一人骑着呢?
若非他们亲眼看见谭啸是由菊辰家中出来的他们可真要把二人捉住了。
就是如此还是跟了一大段路。后来两人把马催快了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这两匹马果然不愧是伊犁名种在沙地上这一行开真是又平又稳、又轻又快绝不像一般马光是窜高。它们走开了就是端着一杯水也绝不会洒出一滴来二人睹马思人心中更是对袁菊辰感激不已。
经过长时日休息人欢马壮再加以新得神驹都想试试脚程如何各自抖开了缰一黑一白两匹马就像两支射出的箭一时之间已入大漠深处。
此刻朝阳初升整个沙漠里荡漾着和煦的微风那扇状、新月状、长条形不等的沙丘在远处雁翅似地排列着。库鲁克河的水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子远远地拖在地上罗布诺尔湖只是一个浅蓝色的影子有成群的白色黑色的鸟在那个淡淡的影子上翱翔着此刻的沙漠实在是诗人笔下最美最可爱的一诗歌!
等到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来处时两匹马的脚程才放慢了些。
谭啸回想着这两日来的遭遇真像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马头上叮叮的铃声使他们突然注意到一串红色的骷髅状铃铛竟拴在了这匹黑风的颈子上。他不由更感慨地叹了一声心中尽是菊辰动人的影子。想到了他想到了昨晚的谈话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自信。
依梨华弯下身子用脸贴着白马的颈子笑眯眯地道:“这匹马真好就是伊犁也难找这种好马我们真好福气!”
太阳升高了二人觉得不再凉快了都把外衣脱下了一件。依梨华忽然怔了一下用手指着谭啸前胸道:“咦!这口剑不是……”
谭啸低头一看不禁微微一笑:“这是袁大哥送我的!”
他说着把这口格式怪异的短剑解下来细细地看着只觉剑鞘一色黑亮看来非金非玉但是头尾镶着一颗蚕豆大小的“猫儿眼”更增加了这口剑的名贵!
二人干脆把马停住了仔细地观赏着这口剑。这口剑的剑柄略略有点弯曲很像刀柄;可是比刀柄长出有两寸许柄上也是一色的黑玉镶着精工刻制的图案花纹仔细看竟是一双男女比剑的姿态。另一面也是一个比剑的姿态只是姿势怪异不一在接连剑刃处有凸出的“阿难”二字字体方正。谭啸猜测着这“阿难”二字必系剑名了。
依梨华不禁笑得跳起来道:“哥!你有了这口剑不怕报不了仇了!”
谭啸含笑以指按动剑上哑簧把这口阿难剑抽了出来二人立刻感到一股冷森森的剑气映着日光更是耀目难睁。
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物色一口好剑总是不如己意想不到无意之间却得到如此赠赏。他把玩着这口阿难剑真是爱不释手。那夜他曾目睹过这口剑把白雀翁朱蚕日月轮斩断的情形其锋利可想而知。这口剑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得力的兵刃。
他望着蓝汪汪的剑刃想到有一天这口剑刺进仇人胸中的情形不由冷笑了一声遂把剑收回了鞘中继续策马前行。
当空有两只大兀鹰“唏哩唏哩”地在天上叫着晴空骄阳几乎要把人晒出油来。一望无际的沙漠上不要说没有人家就是连一棵树也没有。依梨华找出了两顶草帽二人戴上觉得凉快多了。
行行复行行中午已到了“营盘”。这是一处多人聚集的小镇它的背后是“库鲁克塔格山”再往前已没有沙漠他们须绕道英可、尉黎、库尔敕、焉耆、和熙、压克迈再就是吐鲁番了。
依梨华对这条路很熟也很兴奋因为快到家了这一条路上不再是干燥的沙漠而是处处有人住的地方水囊和食物已不是必需备的东西了。
他们在营盘一个回回开的小馆子里吃了一顿饭。这地方脏得厉害到处都是大绿豆苍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饭馆门口蹲着两个小孩十来岁了却脱得一丝不挂。他们在捉苍蝇捉住了就放到嘴里吃看得二人直要呕。由此推想食物也干净不了二人都不敢再吃了忙起身外出。
依梨华给了他们一点沙金这馆子里大人孩子都出来了看见谭啸就像看见怪物一样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打扮的人。依梨华的美也是吸引当地男人的原因之一不大工夫连门口都围满了人咭咭呱呱、指指点点恨得谭啸直想用鞭子抽他们。
二人本来想在这地方多歇一会儿的看见这种情形还是早早上路的好。
依梨华对这种情形倒不太在意因为她自小见惯了可是她见谭啸很厌烦也就想早一点上路。二人骑马并行时依梨华连连用话逗他高兴其实谭啸因心中一直盘算着另一件事倒不是为别的;尤其是对依梨华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加诸在这个姑娘身上的罪过而这种“家破人亡”的痛丧在她来说是那么的无辜。简单地说主要是因为有了“我”因为有了自己才使她落得如此悲惨的结果。更令人担心的是白雀翁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他真怕自己又会给她的母亲带来像她父亲一样的命运这是谭啸一想起来就胆战心惊的!
马不停蹄地跑着谭啸内心也愈不得安宁。老实说他真舍不得离开依梨华可是他却不得不打着离开她的念头。
他知道如果公开对她说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可要是瞒着她走了这姑娘一定会哭死的。
无论如何自己也必须要离开她一个时期为了去寻访一个怪人那个袁菊辰告诉他的怪人。可是这也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也不能对她说。
谭啸心中盘算着这两件事怎么能高兴得起来?依梨华心中颇为奇怪问道:“哥!你怎么啦?”
谭啸苦笑着摇了摇头试探着道:“华妹我必须要离开你一段日子你可愿意么?”
依梨华忽然把马一勒谭啸不由吓了一跳也忙把马勒住只见她瞪着大眼睛问道:“为……为什么?”
谭啸不由心中一软忙摇头笑道:“看你吓的?我只是逗逗你!”
依梨华一双眸子在他脸上转着微微摇头道:“不!你说的是真话你不要骗我从一上路我就看出来你心里有事了。哥你说你心里想些什么?”
谭啸心中一惊当时脸色一红讷讷道:“我……”
依梨华不由双目一红差一点要落泪她嗫嚅地道:“哥!你说你真要离开我么?”
谭啸不由笑道:“看你我只不过是问问你罢了你不愿意我们再慢慢商量。”
依梨华咬了一下唇噘着嘴道:“这事不用商量……”
谭啸怔了一下慢慢策马前行。依梨华跟了上来谭啸长叹了一声道:“华妹袁大哥托我办一件事去访一位奇人我已经答应他了!”
依梨华怔道:“找谁?”
谭啸皱了皱眉尴尬地笑道:“并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实在是他已逼着我下誓了!”
依梨华冷笑了一声:“算了……不告诉我算了我知道你……”
说着眼圈一红泪珠儿一滴滴地流了下来。谭啸不由大吃了一惊忙勒住马。可是依梨华的马却已飞快地向前跑去。谭啸只得策马追去。
一直跑出四五里以外才见依梨华的马靠着一棵大树停下了。
谭啸忙追到树下见她正低着头哭得很是伤心谭啸不由惊慌地道:“华妹……你这是何苦?你莫非……唉!还不如不告诉你好……”
依梨华忽然抬起头大声道:“我知道你明明想去找晏小真何必还编出这些瞎话来骗我……”
说着她的哭声更大了还用袖子遮着脸。谭啸吸了一口气道:“天哪!你怎么误会到这上面去了这简直是太冤枉我了……”
依梨华还是哭得呜呜有声。谭啸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你竟会这么看我!我谭啸岂是这种人?你完全误会我了!”
他一边说着连声叹息不已。依梨华忽然放下了袖子仍然背朝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谭啸吞吞吐吐道:“请你……相信我我决不会骗你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依梨华吸了一下鼻子问道:“那你到什么地方去呢?”
谭啸苦笑了笑:“很远一个叫阿克苏的地方。”
依梨华缓缓回过身子来她眼毛上还挂着泪珠用手擦了一下:“现在就去?”
谭啸见她此刻居然变得如此理智不由放下了心当时微微笑道:“你看你真还像个孩子这点小事也值得掉泪。其实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呢?”
依梨华噘着小嘴道:“人家问你呢!”
谭啸忍着笑微微皱着眉心说这丫头不定又安着什么点子了当时摇了摇头道:“不急等咱们到了吐鲁番定下来再去也不迟。”
依梨华眸子转了转抿嘴一笑破涕道:“算你聪明既是回去以后再走干什么这么早告诉我叫人家难受!”
谭啸赔笑道:“先告诉你又不好了你这人可真难说话。好了算我倒霉好不好!”
依梨华一笑斜睨着他道:“哼!你还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袁大哥什么时候单独和你说过话来着?我怎么不知道?”
谭啸想到了“女子多疑自古皆然”这句话果然不假。当时也没与她多辩只笑了笑拍了一下胸前短剑:“他要没有单独和我见面这口剑怎会到我身上的?”
依梨华一抖马缰格格笑着回头道:“偷的!”
二人在红土路上追逐着满天云雾一时之间烟消云散。唉!多情的少年男女总是爱自寻烦恼的。
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的吐鲁番在这个季节里更可爱。在整个的藩属部落中这是一块最富有的绿洲这里盛产着世界上最甜美的葡萄、梨和各种瓜果。田地里种的棉花每到收成的时候白茫茫的一大片就像大雪点缀之下的原野。
这是一个地形低洼的地方四周都是山天山和库克塔格山在前后左右形成屏障之势高山上融化的雪水被人引成沟渠灌溉着田地。阡陌纵横的田野像棋盘似的罗列着。人们还凿了不少的井都是很深才有水因此井口上都架着辘轳。
这儿最可爱的季节是春季和深秋。夏季这地方可就不敢恭维了那种炎热的程度对一个初来的人那是享受不了的。尤其是大戈壁沙漠刮来的那种风俗称为“焚风”顾名思义其炎热程度可想而知。
每逢到了炎热的季节一切的活儿就都停止了人们都想尽办法自己凉快可是每年总听说要热死好几口子。
谭啸和依梨华来到这里的时候离这种酷热的季节还有一段日子可是当空骄阳在正午时分也够人受的了。
他们的马绕过一片青葱葱的田地顺着一条石子路往下面走时依梨华脸上显露出一种难以抑止的兴奋与光辉。
她对这附近地方熟悉透了不时地指点着左右频频地告诉给她的爱人听这里一土一石对于她都似有无比的亲切之感。
他们并辔经过几户人家有几个姑娘正在井上打着水。依梨华兴奋地喊道:“丹丽吉!天支!”
立刻有两个姑娘放下了手中的桶惊异地往这边看着其中一个忽然跳了起来:“哦依梨华!哦!”
另一个姑娘也像是现了新大6似的欢跳着跑过来。依梨华娇笑着下了马立刻被那两个跑过来的姑娘抱得紧紧的。又有四五个姑娘跑了过来急着叫着依梨华大伙合力把她给举了起来叽叽喳喳乱成一气。
谭啸下了马靠在鞍边看着也不由得笑了。
那些姑娘们拉拉扯扯有的看依梨华的头有的拉她的裙子。她们说的话谭啸是一句也听不懂闹了好大一阵子才由依梨华带头一窝蜂似地向谭啸身前走来。
谭啸从没和这么大群的女人打过交道不禁俊面通红心头怦怦直跳。依梨华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她们要认识你要我带她们来。”
谭啸尴尬地笑道:“怎么认识呀?”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就像看贼似的有的还低声耳语着你指一下她做一下鬼脸哧哧地笑着弄得谭啸简直是窘到了家。
依梨华指着她们一一地介绍了一遍这么些年没见居然还把她们每人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最后依梨华又把谭啸的名字告诉大家莺燕群中“谭啸”之声不绝于耳。
姑娘们都对着依梨华起哄莺声燕语嬉笑成一团有的还把她往谭啸身上推弄得二人狼狈不堪。
那个名叫天支的姑娘最调皮她串通好了同伴围了个圆圈把二人围在里面一面笑着一面打着转。这么一来附近的人都惊动了好家伙全出来了。大姑娘搀着老太太也往这边跑来。谭啸红着脸道:“都是你叫她们干嘛?这一下可好!怎么办?”
依梨华不好意思地笑道:“她们要闹嘛!”
二人边说边挤了出去拉着马就往前走依梨华的家就在不远处家门口有一个挺大的南瓜架子开着黄花。她母亲已先得了消息正由门口走出来。
这老太太有四十六七年纪看起来还很结实头披着脸上蒙着一块面纱。有一个姑娘拉着她往外面很快地走着。
依梨华看见妈眼圈马上红了她远远地站住身子颤抖地喊了一声“玛沙!”
接着是一幕动人的母女相会当她们母女紧紧拥抱时谭啸在一旁不禁感动得落下了泪。
接着依梨华拉着母亲到了谭啸跟前她用汉语向她母亲介绍道:“就是他谭啸!”
她这句话出了口脸突然红了一下似觉得这种称呼有点欠妥可是已叫出了口没法改变了。
那哈萨克女人脸上带着极为欣慰的微笑双手合十弯了一下腰:“相公不要客气!”
她的汉语竟是那么标准谭啸吃了一惊。她抬起身子继续道:“相公一路辛苦了快请到家来坐吧!”
这时几个老太太都用哈萨克话询问着。依梨华的母亲含笑地和她们应付了几句就陪着他们往家走。几个年轻的男子在看那两匹马摸它们的毛连声夸赞不已脸上带出极为羡慕的表情。
依梨华没有提到父亲的事母亲也没来得及问。他们在前边走着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一直送到了家门口。依梨华母亲应付了半天才关上了门。
小小的堂屋里叫各样的佛像占满了有观音大士有大肚子弥勒佛墙上贴的全是“佛”字。一个小方几上放着一只小三角鼎燃着檀香。依梨华的母亲让谭啸坐下来这才摘下戴着的面纱倒了两杯茶放在两人几前。
谭啸很奇怪为何她家里一切都很汉化。只见她坐在女儿身边微笑问道:“你爸爸还好吧?”
依梨华忽然落下了两行泪她垂下头身子瑟瑟颤抖着。她母亲立时脸色一变追问道:“怎么啦?”
依梨华忽然大哭着扑在母亲身上用哈萨克话一五一十地把父亲遇难的经过说了一遍。
奇怪的是她母亲并没有失声大哭只是低头凝目静静地听着等依梨华说完以后她的眼泪才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她用手巾慢慢在眼角拭着悲伤地说:“他死得好惨!他是一个好人!”
她颤抖着站起了身子忽然扑倒在佛像前悲泣地道:“天啊!他死了……他死了……我的丈夫!”
说着她就倒了下去。谭啸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把她抱了起来只见她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全身抽筋似地颤抖着。
谭啸不禁泪如泉涌心如刀割他一声不哼地把她抱到房中一张床上。依梨华哭道:“哥!玛沙怎么了?要不要紧?”
谭啸站起身来流着泪道:“不要紧她老人家伤心过度一时岔了气。你快为她老人家推拿一下!”
他苦笑了笑又说:“这都是我造下的罪孽呀!”
依梨华正哭着为母亲按摩闻言不由抬头望着他道:“哥!你不能这么说这是我们的命!”
谭啸紧紧咬了一下牙脸色青地道:“可是我却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着后退了一步对着依梨华弯腰行了一礼道:“华妹我这就去了我……”
依梨华不由惊得站了起来正要扑上谭啸却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不要拦我你应该好好照顾伯母我办完了事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依母在床上出沉重的喘息之声依梨华不得不退回床前这一时她的心分作了两半既关心垂危的母亲又惦念着即将远行的情郎。
谭啸走上几步伸手握住她一只手依梨华吻着他的手泪如泉涌抽搐道:“哥!你要快回来!我等着你!”
谭啸含着泪点了点头诚挚地道:“我爱你之心可对日月。华妹你多多保重!”
床上的依母已张开了眸子。谭啸几乎不敢多看一眼这善良的妇人他只恭敬地鞠了一躬噙泪道:“伯母保重!”倏地转身直向院中走去。
他的马正在大树下嚼着草谭啸以手去拉马时依梨华却赶了出来扑在他的怀里嗫嚅地道:“你只是去为袁大哥办一件事就回来?”
谭啸勉强笑了笑道:“是的!”
依梨华仔细地瞧着他的眸子忽然流泪道:“你去吧!只是哥!你如有什么不幸我绝不独存!”
谭啸正要上马闻言微微怔了一下又勉强一笑:“我也是一样!”
说着他就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依梨华追到了门口只见他的黑马已跑出了好远。这一刹那她的心仿佛全碎了她喃喃地道:“我不该让他去……我错了!”
她流着泪一直目送着她的情郎在她的视线里消失才黯然转身进门……
雷雨之夜晏小真怀着恐怖、紧张、关切的心情找到了她的心上人谭啸把晏星寒即将率众而来的消息透露给他嘱他快逃命。
可是谭啸恋恋不舍依梨华不但不接受她的好意反倒返回依梨华处要救依梨华。晏小真目睹及此真是芳心片碎!
她惊愕羞涩地立在雨地里目睹着她的爱人就像疯了似的直向依梨华家中奔去时心中充满了辛酸、羞辱和愤怒:“为什么一个外族的姑娘会令他如此着迷?甚至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我……”
想到此这姑娘的泪不禁像开了堤的河水似的由眶子里泉涌而出。她木头似地站立着雨水湿透了她的衣服。她痛心地想:“我这算是干什么呢?我这么对他在他内心竟占不到一点位置。我把他由死亡路上救了回来却把他送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之中我真是天下最愚最傻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恼怒用手中的马鞭重重地在雨地里抽打着。
忽然她扑到一棵大树上放声痛哭起来口中骂道:“狠心的大哥!狠心的人!”
如此哭了几声之后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向依梨华住处飞驰而去。虽然谭啸对她如此薄情可是她仍然不忍心眼看着他死去她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可是她立刻感到失望了。
当她飞也似地赶到那儿时却见依梨华的家那羊皮缀成的庐舍正在冒着滚滚的黑烟火苗子狂喷出来天空虽然下着大雨可是却也淋它不熄。
她的脸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远远地看着这处劫后的火场不禁双腿一阵软“扑通”一声坐在了泥泞的雨地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痛苦地喊着“大哥!你死得好惨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
黑暗里火光在闪烁着附近的几家居民都由梦中惊醒赶了出来嘶喊着、跑动着她跟着凌乱的人群也跑到了依家门口。
她不敢进去因为怕父亲他们还在里面。可是那所房子里除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以外竟没有一点声音。她流着泪想:“莫非他们都走了?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大雨到底把火焰给熄灭了有人用钩子把那半倾的帐篷拉倒晏小真挤了进去在现场她现两具死尸;不过那是头上缠着布的回回她知道那是父亲马场里的人心中不禁微感惊异。接着又见人们由里面拖出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白老头儿她不认识。
她很奇怪里边没有谭啸的尸体也没有依梨华的。可是她断定他们活的机会太小了多半是死后被父亲他们把尸身带到别处去了。
惊乱的现场挤满了人怪叫连声。这平静的小村子里百年以来从没有生过这种事;现在忽然死了这么多人人们怎能不惊呢?
晏小真伤心了一阵子悄悄地出去了。
雨仍是不停地下着她的心来时是一片紧张去时却是满腔的伤心、惆怅和空虚她不知心上人到底如何了。
她在树林子里找到了自己的马用最快的度往回家的路上赶着。到家时天已快亮了。
当她由窗口回到自己房间时只见雪雁正皱着眉坐在自己床上。她一见晏小真神色慌张地把窗子关上小声道:“小姐!你快把头上水擦一擦换上衣服!”
晏小真叹了一声道:“一切都完了!雪雁谭大哥八成……”
她说着不禁落下了泪声音也有些嘶哑。雪雁愣了一下道:“咦!他不是被你救走了么?”
晏小真脱下了身上早已为水淋透了的雨衣失神地倒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讷讷地道:“没有救成他一心惦记着那个女贼叫他跑硬是不肯!”
雪雁又是一呆奇怪地说:“刚才老先生他们回来气得不得了说他事先得着消息跑了!”
晏小真不由从床上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真的!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说?”
雪雁把门关上一面用干布为她擦着头一面拧着一双秀眉道:“怎么?你会不知道!他们回来老半天了老先生气得脾气我真为你担心!”
晏小真问:“爸爸说谭大哥跑了?”
雪雁点点头睁着大眼睛道:“他们说谭相公的被窝还是热的呢只是人没有了。我一下就猜出来一定是你……”说着眯着眼一笑“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晏小真不禁了一会儿呆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她摇了摇头道:“奇怪!我看着他又回去的怎么会没遇着他们呢?”
雪雁低下头小声道:“我看老先生八成疑心到小姐了!”
晏小真回过头来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雪雁小声说:“他们回来不久老先生就问我你在不在家。”
晏小真不由大吃一惊:“你怎么说?”
雪雁皱着眉道:“我当时急了只说不知道。他自己进来找了你半天很生气地走了。”
晏小真低低地“哦”了一声。雪雁着急地说:“所以请你快换一身干衣服吧大概他等会儿还会来。小姐你得编一个理由才好。”
晏小真脸一阵白当时匆匆把湿衣服脱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雪雁把火盆端进来晏小真就在火盆边烤着头心里打着算盘。
在她纯洁的心里认为父亲是可爱的尤其是对于自己。自从自己懂事以来父亲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瞪过眼睛按常理判断他似乎不会怀疑到自己。因此虽然听雪雁一说出来听着吓人这会儿她想了想却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雪雁冷冷一笑道:“可那个女贼却死了她父亲也死了。”
晏小真心中一动吃惊道:“谁说的?”
雪雁笑了笑道:“那个穿红衣服的老道说的他说那个姓依的女贼死在他的手里那个剑芒老尼也这么说说她大概活不了啦!”
晏小真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我怎么没看见她的尸呢?噢那个老头许是她爸爸真惨!”
她说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悸。雪雁叹息了一声:“谭相公到底和老先生有什么仇呀?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命呢?老先生心也太……”
她叹了一声当着小姐的面她不敢批评晏星寒。晏小真苦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唉!爸爸心实在太狠了何必一定非要致他于死命?”
她站起身来叹了一声道:“我们睡吧!要不然爸爸看见可真要疑心了!”
雪雁连连称是于是二人匆匆熄灯就寝。她们这边灯关了可是同一院中的梅园之内四个懊丧、愤怒的老人却仍在讨论着这次的得失。
他们显然是非常的丧悔因为谭啸并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中而竟在他们到达之前跑了。
晏星寒来回地走着那两团雪也似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冷笑道:“我不信他有翅膀能飞上天!”
白雀翁朱蚕抱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寒着一张脸冷然道:“老兄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上他虽没有翅膀可是他却飞了找不着了!他奶奶你说这不是邪门么?”
说着他由位子上一跳下地抖了一下衣服:“堂堂的四个武林前辈围攻一个毛孩子他娘的两次都叫他跑了。你说这事情要是叫武林同道知道不笑坏才怪呢!”
红衣上人绷着脸在一边坐着本是一声不哼这时却叹了一声道:“很明显这是有人暗中与我们为敌上一次是他这一次还是他!”
晏星寒皱了一下眉:“会是谁呢?”
剑芒大师呷了一口茶神色泰然这个老尼姑对于一切得失一向是不十分重视的愈是大事愈能显出她的老成持重。这时她放下了茶碗微微颔道:“裘道兄说的不错确有这么个人这人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是他暗中救谭啸的这一点没有疑问。”
白雀翁尖着嗓子叫道:“***!他是谁?他有这么厉害我们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红衣上人冷笑了一声看着剑芒大师道:“莫非是谭啸的师父?”
这一提倒令白雀翁怔了一下他跺着脚道:“没错!就是他要不谁也没这么大胆子!好厉害的家伙我朱蚕倒要斗斗他!”
这时晏星寒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想着他一直没有答话可是他内心却在想着一个人。他的眉毛皱得很紧脸上不时微微泛着冷笑。
剑芒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叹了一声道:“谭啸走了不说我们无意之中又树了一个强敌。唉!这一次实在是得不偿失!”
朱蚕翻了一下小眼:“大师你怎这么说?”
晏星寒听到此也不禁抬起头看着她。剑芒冷冷一笑:“那哈萨克姑娘乃是太阳婆的弟子她弟子丧命在你我手中这老婆婆岂能甘休?”
晏星寒不由怔了一下道:“哦!大师你如何知道?”
剑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晏兄竟会不知?贫尼来时那姑娘正与令爱比武她用的兵刃正是太阳婆的绿玉杖。贫尼看着奇怪试问之下果然不错。”
她冷冷一笑又道:“不过也说不得了太阳婆虽是西北道上的高手谅她也不敢把我四人如何!”
红衣上人哼了一声瞪目道:“这老婆子在这一带横行了这么久我早就看不惯了。她不来算她聪明真要兴师问罪哼!我们不妨放开手对付她!”
晏星寒苦笑道:“总而言之两次失手全系我太大意我实在难辞其咎!”
朱蚕叹了一声道:“得啦!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别这么说了。反正我们四个人好坏谁也跑不了。他要报仇也不是只找你一个人这叫一条线拴两个蚱蜢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好歹由四个人扛着!”
他又挤了一下三角眼:“问题是这小子师父是谁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不能不说有点失察。”
剑芒冷目一扫:“我倒疑心两个人不知对也不对?”
三人都不禁一惊。朱蚕回过头道:“是谁?大师你说出来听听。”
剑芒大师双手互握着皱眉道:“那日梅园之会我一直留心他的身子只是这孩子很会掩饰;可是他那一招‘抢波’我看着有点疑心。”
说着这老尼前腿一迈身形下俯一平如地她抬头说:“这是你我施这一招抢波的姿势。”
朱蚕翻了一下三角眼道:“哪一家也都是一样呀!”
剑芒恢复了身子寒着脸笑了笑摇头道:“朱道兄你这句话就错了。”
红衣上人也点头道:“大师莫非怀疑是天乾山小男?他是‘横抢波’的。”
剑芒一笑看了他一眼道:“道兄见识不差此人是我怀疑之一;可是除此人以外尚有一人却也是横抢波的不过小有不同而已。道兄可知此人是谁么?”
红衣上人皱眉作深思状白雀翁也在摸头晏星寒忽地面色一变口中“嗯”了一声他望着剑芒大师道:“大师莫非说的是南海一鸥桂老头儿不会是他吧?”
此言一出红衣上人和白雀翁都不由面色一寒。剑芒低沉地笑了笑点头道:“晏兄见识不错贫尼正怀疑此人!”
晏星寒摇了摇头道:“此老早已不问世事了有人说他已物化了恐怕不会来干预我们这场血腥吧!”
剑芒大师冷笑了一声:“晏兄愈是如此才愈令人担心。否则请问如今天下还有谁有此胆量?”
红衣上人这时双目直讷讷道:“此人可是一个棘手的人物要是他倒是我们一个大大的劲敌!”
白雀翁尖声道:“喂!你们可别愈说愈当真怪吓人的桂春明他不能管这个闲事。晏老哥说的对他还活着没有都成问题怎么会和谭啸拉上了关系?不可能!不可能!”
剑芒听他这么说着眉头微微一皱叹道:“话尽管这么说可是我们却要防他一防。此人三十年前贫尼倒与他会过确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晏星寒冷冷一笑:“我也见过他不过我们没有梁子。他要是安心和我们为敌我倒要全力地会他一会了!”
剑芒大师白眉微皱道:“这事情莽撞不得我们要弄个清楚如果真是此人我们有言在先自然要放开手对付他;否则的话却不宜树此大敌!”
晏星寒颔道:“这是自然不过……”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向裘、朱二人道:“你们以为谭啸这两次幸免于死都是有人……不过这事可太新鲜啦!他怎么会事先知道的呢?”
白雀翁朱蚕小眼一眨道:“府上还有什么闲人没有?”
晏星寒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养了一个谭啸已够我受得了还能养闲人?不可能!就算有他们也不敢!”
红衣上人来回地在室内走着闻言站住脚步哼了一声道:“这人太精了两次都是暗中下手居然没露出一点影子。上一次在树林子里我们这么些人追他竟没有追上你说怪不怪?不过事后我仔细看了看那人抱着谭啸是抄小路走的此人对这一带摸得如此熟竟比老晏这主人摸得还熟这可真是奇怪!”
晏星寒不由老脸一红低头叹息了一声用力地拍了一下腿道:“栽了!栽到家了!什么都别谈了!”
白雀翁一翻小眼一撇嘴道:“栽?你认栽我还不认呢!妈的!他算是哪门子英雄呀!专门在背后鬼鬼祟祟地施坏连脸都不敢露这能算栽?”——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