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回(2/2)
桓震将几个温党骨干如张捷之流扣留下来余人尽皆放还回家官职俸禄尽皆不改。温体仁已死遗属未与其行尽免株连。他记着周延儒一心只想找他可是搜遍全城也没丝毫下落不知去了何处。小慈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一群大人抬着东奔西跑又饿又累又怕给送回钟粹宫不多久便大哭起来怎么哄也不肯收声。桓震恰好送崇祯还宫走到钟粹宫外便听见震天的哭声当下指着宫门道:“陛下请。”崇祯急不可待地奔了进去一眼便瞧见慈烺给一个奶娘抱在手中扎手扎脚地不住哭喊时隔一年之后终于父子重逢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时间悲喜交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去从奶娘手中接过慈烺。说也奇怪大约是父子天性小慈烺一到了父亲手中哭声立刻戛然而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来抚弄崇祯颔下的短须。崇祯带着眼泪笑了起来高高举起慈烺转了两个***。
桓震在身后道:“离散的宫人都已经召回往后陛下可在宫中安心居住一应饮食薪柴诸般用度自有供给。”想了一想道:“温逆挟幼帝践位之时以皇后为太后居于慈宁宫方才臣已经令人迁还承乾宫。陛下得闲不妨前去看望一番。臣还有事务这就告辞了。”深深一躬转身便走。崇祯忽然叫道:“你以朕为傀儡土偶与夺我朱家天下无异此怨此恨子孙永志不忘。但因你之故让朕父子夫妻得以重逢我却要衷心谢一谢你。”桓震回头一笑扬长而去。
此时的朝廷相当于刚刚经历了一次和平政变上下官员大都恐惧不已。中书省的架子是临时从各部抽调官员搭起来的。桓震知道与其选择名高望重、难以驾驭的宿耆还不如引用那些原本万年不得出头的低级官吏一来他们才是真正办理具体政务之人熟悉政事的运作流程二来自己把他们提拔上来他们也必有感恩之心不至于处处同自己为难。
阁臣五去其四孑余的一个郑以伟又上了表告老还乡桓震心想这却是一个去内阁的天赐良机只是废除内阁之后要以甚么机构来取代内阁担负起预议政事的职能却叫人颇费思量头痛得很。何况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在觊觎阁臣的位子一旦裁撤内阁势必触犯他们的利益说不定会演变成戊戌变法一般的局面那又是自己所不愿见的。原本打算趁着中书省复设的机会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朝廷注入一些新鲜血液若是因为可裁可不裁的内阁耽误了事那就大大的划不来了。而且左右丞相之位一直虚悬桓震不过任了平章事已经快要给东林党的唾沫淹死自然不肯主动去当靶子。这就须要一个德高望重堵得住东林攸攸之口而又不会对自己想做的事情横加阻挠之人出来担当此任想来想去灵机一动想到了徐光启身上。
一面准备开恩科事宜一面递牒召徐光启进京却从都察院拣了一个御史谢琏继任登莱。这一年正是会试之年二月份已经试毕榜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许多举子名落孙山有的已经束装还乡有的却还奄留京中听说将开恩科不由得大喜虽说这恩科是由士林公敌桓大奸臣而开可是倘若能够借此高中自己的功名前程终究比虚妄的声名道德值钱多了。一时间阙下济济都是赶来应考的举人。何况此次恩科言明了只要曾经入过学的不论有无经过乡试只要向中书省递交请愿书一份皆可来京会试许多落榜的生员更加高兴争先恐后地报名应试。
洪承畴惦记着陕西军情一心想要回去重掌大权。桓震知道此人不论军事才能还是治政的本事都非同一般虽然明知道他是往后投降了满清的人物仍是用之不疑以其代杨鹤总督三边军务平地连升了数级。洪承畴感激涕零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临阵倒戈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至于杨鹤他原就不适合署理军事恰好陕西巡抚出缺索性将山西巡抚一并调升入京却委杨鹤做了山西、陕西二镇巡抚授权节制延绥巡抚只管民政不理军事。
宋应星与哥哥应升这一年的会试果然第五次一同落榜幸好他囊中羞涩正在四处借贷盘费尚未离开京师桓震向朝中江西籍的官员打听得兄弟两人寄住在江西会馆当即亲自前去会他。宋应星原就酷好工艺制造之学深深信奉穷究试验的至理桓震尽拣些锤锻冶铸、五金炮矢的话题与他谈论两人果然一见如故宋应星对桓震在金州设立的各种的工场极感兴趣一一打听了一遍。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从傍午直谈到了半夜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一起雷鸣起来。
桓震笑道:“我可是空了肚子来的满打算长庚先生要惠赐一餐想不到先生精打细算至此!”宋应星赧然而笑踌躇半晌方启齿道:“实不瞒大人说应星已经断炊一日了。”桓震一愕躬身道:“这就是桓某的不是了。”说着搜搜荷包约有七八两碎银子尽数掏了出来连黄得功身上的一些零碎银钱也都一并要了来总在十几两上下双手交与宋应星道:“小小薄敬权做先生盘费。”想了一想又道:“先生如不嫌弃今日便请搬来在下家中居住如何?”
宋应星与桓震十分谈得来只道他想招揽自己做一个幕客心想几次万里迢迢的入京赶考几乎花尽了家中积蓄如今自己已经四十五岁兄长也有五十四岁一再名落孙山也该死心寻一条谋生之路了。当下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自去与哥哥应升说知。兄弟两个的行李不多桓震让亲兵提着在后慢慢赶来自己与宋应星先行一步。一面走一面不经意的问道:“长庚先生可还有功名之心?”
这一句话却触动了宋应星的伤心事涣然叹道:“五考而不中或者正是上天警告宋某不可埋故纸堆而荒废了实学。”桓震笑道:“那也未必。恩科将开难道先生不愿再作冯妇?”宋应星叹口气道:“应星已经想得明白功名进取不过过眼云烟而已人生在世不称意事十常**往后唯潜心著述罢了。”桓震连连摇头道:“先生这话前半句是对了而今得八股功名确是不值一钱;后半句却是大错而特错。”顿了一顿道:“先生负经世之才而唯以著述自娱且不论于世道是否有半点裨益难道自己便甘心如此过一生么?”
宋应星竦然动容桓震这一句话却是说进了他的心里正中他一直以来时常苦闷的一个所在。他喜好实学愿意研究家食学问可是这些东西在科举八股之中却是不值一哂的废物。原打算一旦得中便可以做官可以将自己的主张躬行于世可是老天连这么一个机会也都不肯给他眼看年岁愈来愈大再过几年便不能再上京来赶考了难道真的要困守书斋之中度过余生?
兄长应升在后面插口道:“长庚啊难得大人肯加提携你何不再试一科?”宋应星犹疑道:“那么元礼大哥你呢?”宋应升摇头笑道:“哥哥已经老了。再说有个在浙江做官的年伯一直约我去替他帮忙我近年气喘愈厉害也想迁去沿海居住这回返乡去接了你嫂子与侄儿便要赴浙江去了。”宋应星默然低头沉思良久忽然问道:“不才敢问大人这次恩科的主考是谁?”桓震笑道:“是徐玄扈徐老大人。”宋应星啊了一声双手一拍决然道:“既然如此应星就恬着脸再考一次罢!”说罢笑了起来似乎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