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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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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骆道:“当年鄙邑得罪大国侥幸夺得越国扣大王于吴思之汗颜诚鄙邑之罪也。然而大王在吴寡君始终未曾加害最终还将大王放回还加赐八百里地增益越地。今日大王能效之岂非天大恩德?悠悠众口其说纷纭大王何不为世人留下以德报怨之美名?”文种咄了一声大喝道:“当年夫差放我大王虽然伍子胥苦谏仍然一意孤行是其之蠢;吾王天纵英明今日怎会效夫差之愚行?”

勾践哈哈大笑道:“大行人请回。你告诉夫差今日吴亡并非亡于勾践而是亡于夫差。夫差先有相国伍子胥之忠义智识后有龙伯伍封之神勇胆略这父子二人有大功于吴夫差反而忍心加害。伯嚭奸险小人寸功未立专行奉承夫差却用之不疑。昔日吴军入越是上天将越国赐吴夫差却不肯接受今日上天将吴国赐于越国越国怎敢逆天而行?”

王孙骆放声大哭勾践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不忍道:“寡人念昔日之旧情便将夫差置于甬东赐户五百以终老。如何?”文种“哼”了一声道:“不可这样必养虎为患。夫差不死吴人心思不绝。大行人听说夫差有属镂之剑每日悬之当日相国伍子胥死于此剑夫差何不以此剑自裁?难道非要我们越人攻上山去以刃相加于身?”

王孙骆自知无望一路哭泣而去伍封和楚月儿不禁心下恻然正想离去又听一个越卒来报:“王孙骆遗下二书分交相国和文大夫。”文种道:“拿来我看。”范蠡却道:“书中必无好语请大王阅之。”文种似是沉吟片刻道:“正是大王请观。”

便听勾践道:“嗯这是夫差的亲笔是写给二位的。”范蠡笑道:“一国之君下书敌臣不是笼络必是反间书中内容臣等不必知道。”勾践长笑一声道:“寡人读给二位听:‘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吾久闻之。敌国如灭谋臣必亡何不留吴一线以自为余地?’哈哈夫差还是有点小聪明可惜不能用于国事。”范蠡笑道:“夫差是以己论人以为列国之君都与他一样。大王不是夫差臣等也不是伯嚭。夫差何其愚也!”勾践笑道:“文大夫你怎么看?”过了好一会儿便听文种道:“这是夫差临死之反间微臣权当未闻。既然夫差有书来微臣想作书以回包管夫差阅书之后立即自裁。”勾践喜道:“妙极文大夫请作此书。”

过了好一会儿勾践哈哈大笑道:“好!好文字!看了此书夫差怎还有颜面活在世上?”他叫了个小将道:“将此书送到山上交给夫差。”

那小将在帐前备车伍封在楚月儿小手上轻捏楚月儿立时会意随伍封轻轻在地上滚过去藏身在兵车之下二人手抓车轴缩身悬于车下。

片刻之后兵车出了营寨往山上而去那小将一路大呼道:“文大夫有书交付吴王!”这小将颇为知礼知道吴王在前一日未死一日仍是王趋车直向大为不敬遂将停在中途。这小将下了车步行上去。

伍封与楚月儿由车下出来也跟了上去。本来以他们二人的身手对付这小将是轻而易举但这小将身为使者杀之无辜。若在小将前露面这人回去禀告勾践便知道自己来了更是不好。是以二人悄然在山中跟行不让那小将知道。

走了百余步便见前面有一堆营火二人正守在营火之前。那小将走上前去施礼道:“大王文大夫有书送上。”一人喜道:“快拿来寡人看看。”听声音正是吴王夫差。

伍封远远看去正见火光之旁夫差王冠不知道丢在哪里头披落满脸灰尘身上的金甲也是残缺不全。

夫差在火光下打开了帛书读道:“吴有大过者六:戮忠臣相国伍子胥大过一也;忌义勇而害龙伯伍封大过二也;伯嚭太宰谗佞而听用之大过三也;齐晋无罪数伐其国大过四也;吴越同壤而侵伐大过五也;越亲戕吴之前王不知报仇而纵敌贻患大过六也。”夫差读到此处垂泪道:“寡人不诛勾践忘先王之仇为不孝之孙;戮相国而害龙伯为不义之君;宠信伯嚭、颜不疑为不智之主。天之弃吴全因于此!”

他大哭一阵续读道:“有此六大过者欲免于亡得乎?昔天以越赐吴吴不肯受今天以吴赐越越必受之不敢效王之逆天耳!”读完此书不禁放声大哭。

那越国小将告辞而回这时一人晃晃悠悠由地上站起来道:“哭什么?阖闾当初何等豪迈雄略怎会有如此愚昧懦弱之孙!夫概再杀下山去助你破围。冲不出去大不了君臣同死于越人之手。”那人浑身血迹正是夫概。

伍封和楚月儿等那越国小将远离之后急忙上前道:“大王舅爷爷!”夫差等人大吃一惊抬头看见伍封和楚月儿各自脸上变色。夫差是又惊又惭王孙骆是又喜又忧。

夫概哈哈大笑道:“封儿你终于来了哈哈!”笑至一半猛地倒下去伍封闪身上前将他扶住见他身上仍插着十余支箭浑身被血染得通红不禁垂泪道:“月儿快来!”楚月儿为夫概搭脉片刻摇了摇头。

伍封见夫概双目圆睁白须戟张叫道:“舅爷爷!”夫概却毫无回应楚月儿为夫概阖上双目道:“舅爷爷已经亡故了。”伍封点了点头将夫概放下来流泪道:“舅爷爷不愧是吴王一脉毕竟是个英雄。”

伍封低垂着头小心为夫概拔出了箭此刻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时间紧迫须得尽快将夫差救走夫概的尸越人自会安葬无暇理会。起身道:“大王西施姊姊在何处?”夫差摇头道:“城破之际失散了。”伍封想起他由城中逃走时必定是说不出的狼狈怒气暗生寻思你连夫人也不保不住不说是吴王便连寻常百姓也不如。旋又叹了口气心忖夫差连吴国也保不住又怎能指望他保护西施?缓缓道:“大王离此不远有一山洞名曰干隧可通于山下。山下或有越军但微臣和月儿可以尽力一搏将其杀退海上有微臣的大舟可以救大王逃生。”

夫差想不到伍封不记前嫌竟然赶来相救满面羞愧叹道:“寡人当真是愧见王弟今日唯死而已王弟与月公主自行脱身。王孙骆忠心耿耿便请王弟带他逃脱。”

伍封一把托住夫差的手臂道:“吴国虽亡只要大王仍在未必无复立之机会。”王孙骆本来耽心伍封是来报仇见他如此大受感动道:“龙伯所言极是。”楚月儿从地上拾起数根燃着的松枝道:“月儿在前开路。”

伍封和王孙骆不由分说架着夫差随楚月儿往干隧而去。不一会儿到了干隧之前楚月儿拨开长草露出那窄小的山洞先扔了数根松枝进去过了好一阵四人入了干隧行走一阵夫差脚下一软往下跌坐。

伍封叹了口气将他放下来道:“大王受伤了么?”夫差摇了摇头。楚月儿道:“大王必是肚饿了。”她取出干粮来给夫差和王孙骆。待二人食用了些干粮楚月儿小声问王孙骆与西施失散的经过。

王孙骆叹道:“那夜水荡胥门听说是伍相国显灵……”夫差忍不住道:“伍相国怎会相助敌人?这肯定是范蠡文种之谋以乱我们士卒之心。”楚月儿点头道:“的确是如此先前我们在勾践营中听得清楚这是范相国之谋。”

王孙骆道:“胥门是吴都外郭外郭一破内城便十分危急。伯嚭狗贼本来一直称病不出那时忽然带家勇来守城谁知道这人乘人不备开门将越人引进来。越人入城大势已趋小人率家勇保护大王和西施夫人匆忙出宫不料王子不疑竟然倒戈相向要擒拿大王小人命家勇上前死命抵挡与大王急逃匆忙之中西施夫人便与我们失散了。”夫差恨恨地道:“不疑只怕是失心疯了!”

伍封摇头道:“颜不疑并非大王之子而是勾践的儿子!”夫差不信道:“什么?”伍封将颜不疑的身份仔细说给他听道:“大王之子早就被越人暗中加害了颜不疑是冒认的。”夫差一时愣住。王孙骆叹道:“怪不得王子……颜不疑倒行逆施将吴政搞得一塌糊涂。想来伯嚭开城投越也是他授意的伯嚭这人狡猾得紧未得越人承诺怎会擅自开城?”他碍于夫差面子将吴政之失尽数说在颜不疑身上。

夫差面色黯然道:“幸好越人围城之际寡人怕这仅余之子陷于城中又见他身手高明使他潜出城到齐鲁楚三国求援若让他引军守城吴都怎能支持到今日?”他缓缓抬起头来苦笑道:“寡人生存至今尚存一丝希望在颜不疑身上谁知道这人竟是勾践之子!寡人国破家亡四子俱丧何以生为?好个颜不疑!好个伯嚭!”忽然脸色大变眼睛直直地看着石壁手上干粮跌落地上。

伍封循其目光看去只见那石壁上刻着“夫差”二字字上还插着两支箭矢。想起这是当年颜不疑火焚阳山谷自己预先逃出来藏身在干隧那时人人愤愤不平自己在石壁上刻下夫差的名字与楚月儿各射了一箭。如今刚好停在此处让夫差看见。

伍封道:“这是当年颜不疑火焚阳山谷时微臣一怒之下刻下大王名讳用箭相射以泄愤大王无须在意。”夫差羞惭无地缓缓站起身来“呛”的一声由腰间拔出了那口“属镂”剑猛地横在颈上。伍封和楚月儿齐吃一惊道:“大王!”想伸手去抢又怕夫差急了自戕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

夫差看着石壁上的字长叹一声道:“天意!天意!王弟寡人四子俱丧生无所依又无颜再见世人今日便死于此地王弟切勿阻拦。”

伍封道:“大王……”夫差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王弟世无万世之君也无不灭之国。寡人多行不义就算今日不死日后也必遭天遣。与其苟活于世让人耻笑不如一死以谢吴人。百世之后或者仍有人将寡人与夏桀、商纣相比以为千秋万代之明镜。”他顿了顿又道:“吴祀是否能存吴国是否能复全在王弟身上寡人在这世上的亲人也只有王弟和王姑了。小施儿对王弟一往情深若仍在世盼王弟能够救她。寡人死后请用巾三重覆寡人之面寡人死后也无颜见伍相国矣!”言毕剑光一动鲜血喷射而出溅在石壁那“夫差”二字之上。

伍封上前扶住夫差只见他颈上创口长有半尺眼光散乱伍封道:“大王放心微臣必会去救姊姊再杀伯嚭报大王之恨!”夫差眼中露出宽慰之色当时气毙。

伍封缓缓将夫差尸放下对眼前这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怜对他的死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欢喜脑中闪过自己一家与他的恩怨恩怨心中一片茫然。

王孙骆解下自己的衣服覆在夫差身上又扯落内衣果然折成三重覆在夫差面上这才伏地大哭。

过了良久伍封叹道:“大行人我们走吧。”王孙骆缓缓摇头道:“身为臣下既不能使大王纳忠除奸又不能助大王临阵杀敌在下愧食王禄数十年。今日大王既然身死在下也要相陪九泉。吴祀之事全赖龙伯身死以谢便由在下来承担。”

楚月儿愀然道:“大行人何必如此?”伍封知道王孙骆死意已决叹了口气道:“大行人欲以死全其忠名在下不敢阻止。唉可叹吴国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忠臣不得其死奸佞反倒保全。月儿我们走吧!”

楚月儿问道:“去吴都么?西施姊姊失落吴都以她的身份越国士卒定不敢擅自加害。如今姊姊多半还在吴都我们或赶得及。”伍封点了点头道:“除了救姊姊外我还想杀了伯嚭。颜不疑被勾践派了出去伯嚭多半还在吴都。是了渠公老爷子的坟头便在阳山我来时已经向娘亲问明了地方先去老爷子坟上拜祭一番再说。”二人黯然走出这干隧觅到渠公那并不大的坟头哭祭了一回这才以行天之术离开了阳山往吴都而去。

四更时分二人已经到了吴都之上只见吴都城池残破处处可见血战后的痕迹。或是战后人心未定再加上天黑城中无人走动二人趁机看准吴宫落在吴宫的花园之中藏身于假山之后因为伍封心想越人入吴勾践肯定会栖身吴宫而西施身为吴王夫人就算是俘虏按理也该暂押宫中。

二人到吴宫极为熟悉往后宫而去。伍封此行除了救西施外还想杀伯嚭是以不想惊动越人免得让伯嚭等人知道自己来了预先躲起来。然而要不动声色在后宫中寻觅西施的下落甚难又不可能每室跑进去看看无计可施只好寻思捉一个宫女、寺人来问问虽然容易暴露行迹却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还未到后宫便见两个寺人手持风灯匆由长廊小径走过伍封与楚月儿闪身上去施展点穴之术将二人点倒他们手脚甚快怕风灯跌落惊动了人一手点穴时一手接住风灯将寺人拖到树后。

一个寺人见了伍封喜道:“龙伯?”伍封愕然道:“是我。”另一寺人道:“我们原本是宫中的寺人越人入宫后我们仍被留了下来。”伍封喜道:“西施夫人可在宫中?”一个寺人答道:“夫人在宫中只是不知道被藏在哪里。”楚月儿忍不住问:“夫人没被越人伤着吧?”寺人道:“越王勾践想将夫人纳入宫中不许人搔扰她。”伍封皱眉道:“谁会知道夫人的下落?”寺人道:“除了勾践和他的亲卫外便只有王后和王孙知道。”

伍封想起越王后的勇悍和泼辣寻思就算捉到了她这女人肯定也不会乖乖就范将西施的下落说出来。叹了口气问道:“王后现在哪里?”寺人道:“听说王后与王孙在后宫整晚说话眼下还未睡着。”另一个寺人解释道:“越人对我们十分提防不让我们到后宫去但越人入吴宫女寺人不足是以暂时将我们用着。越人视我们为亡国之奴不拿我们当人看。”他卷起袖来道:“龙伯请看!”只见他臂上全是伤痕大多是火烙的且都是新伤。

伍封怒气暗生道:“我看宫内的越人侍卫并不太多你们怎么不设法逃走?”寺人叹道:“我们就算能逃也无处可去。眼下吴国也亡了吴人惊慌失措还不知道越人会怎么对仿我们哩!”另一寺人道:“那些宫女更惨整日要应付越人侍卫。不过最怕的是吴国旧臣除了那伯嚭父子谁都不知道勾践会否杀他们。”

楚月儿向伍封看来道:“夫君!”伍封知其心软想是可怜这些寺人宫女。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两天不逃日后你们想逃也没了机会。你们如果想逃离吴国我可以带你们走。这样吧你们悄悄与寺人、宫女、侍卫联络稍稍准备分头出宫在江口海边集合设法安身我们办完了事会去找你们。”他由怀中取了若干金贝交给二人二人推辞一人道:“小人们在宫中久了金贝也有些怎好要龙伯之物?这两天我们便悄悄离去在海边等候龙伯。”另一人叹道:“龙伯果然是仁义之人对小人这些卑贱之辈竟然如此推心置腹。”伍封吩咐道:“不过这事得十分小心别露破绽。”

他问明了王后所在的宫室后打寺人走后与楚月儿悄悄往越王后的宫室摸过去。虽然宫中三三两两有些越人侍卫但人数并不多看来勾践将大军主要调往阳山是以宫中防卫不足。况且这些越人侍卫并不熟悉吴宫设防布哨自然是疏陋百出对付常人自然有余但在伍封和楚月儿面前却是如履家径。

伍封曾守吴宫许久对吴宫极熟带着楚月儿东转西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先前寺人所说越王后的宫室。只见宫室前站了二十多侍卫守着要悄悄接近甚不容易二人随在僻静处飞身上了室顶悄然摸到室中听见里面有人声遂将顶上弄出个两个小洞凑眼上去往下看。

一看之下伍封和楚月儿都大吃一惊。只见室内坐着三人都是认识的除了越王后外另二人竟是小鹿和支离益!看见支离益坐在下面伍封和楚月儿都暗暗沁汗。幸好他们二人的身手比以前又有精进上屋顶时也格外谨慎若是换了到扶桑之前的本事上这屋顶必然会被支离益觉。

饶是如此支离益仍抬起头来往屋顶看来似是察觉有异。虽然支离益绝无可能现屋顶小孔伍封和楚月儿仍是不自禁地缩了缩头。

这时便听越王后问道:“先生王子不疑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得好好说说否则他休想当这太子。”支离益似是吃了一惊忙低下头道:“王后不疑的确有些地方做得不大恰当但要说起立太子之事在下觉得非他莫属。”伍封心道:“原来你跑来越国做客想是名义上帮助颜不疑实则帮助你儿子小鹿。”看下面火光摇动小鹿坐处又较阴暗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越王后道:“是否因为不疑是你的徒孙先生才会偏帮于他?”支离益道:“王后说错了。其实无论是谁为太子与在下都不大相干。在下之所以留在越国为客是与大王有约。在下助大王杀了龙伯争霸中原大王助在下恢复代国。大王春秋正盛金口已开在下何必巴结王子?”他语中之意勾践又不是马上要死了肯定还可为王多年足以助他恢复代国他不必将希望放在下一任越王身上。

支离益又道:“在下既然暂在越国便得为越国着想。大王二子之中不疑之才智机略、剑术兵法在天下间可谓罕见越国有他为王必能更为强大。”越王后叹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我不喜欢不疑那目空一切的神气。与大王相比他只得大王的沉静却不得大王的谦让忍耐。”

支离益道:“不疑毕竟在宫中日少大王这种王者之气自然非他所能学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王后在下有一言相告请王后休怪在下直率。”越王后愕然道:“先生是越国的贵客尽管直言无妨。”

支离益道:“大王仅有王子不疑和王子无翳二子这二子皆非王后所出。不疑行事虽然有些傲慢但并非针对王后而是他性格孤傲所至。何况他视王后如母才会有些率性而为。正如一家之中哪有儿子之间终日与母亲唯唯诺诺的?若是这儿子整日对母亲恭敬无比只怕这母子之间有些难言之隐。譬如伍子胥和伯嚭二人伍子胥常常顶撞夫差因为他忠于夫差是以坦荡无私;伯嚭处处看夫差脸色又卑躬屈膝唯命是从正是因为他有私心怕被夫差察觉。”

越王后脸色微变沉吟道:“先生言之有理。”支离益道:“王子无翳虽是王后一手养大但在下阅人无数只怕他心里未必向着王后。”越王后皱眉道:“先生何以知之?”支离益道:“上月王子无翳请在下宴饮席上说了许多话在下也愿意提起。只是在下更衣之时走错了门户偶尔到了一间小小的秘室——王后知道在下这这方面还是有些门道的秘室中并无它物只是间祭室案上供着一个叫‘雪郢’的女人牌位。”

越王后脸色变得铁青怒道:“无翳好大的胆子!”支离益道:“在下也不知道这雪郢是何许人只是走错了门户闯入秘室甚感惭愧忙走了出来关好秘室不过在门外碰到了王子无翳也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在下曾入秘室。本来这事在下并未放在心上不过那牌位上写着‘先母’二字令在下好生不解。后来听说雪郢曾是大王的宠姬。”越王后怒道:“雪郢这贱人哪里是什么大王宠姬?只是楚人送来的一个宫女罢了!”

伍封听得清楚心下雪亮明白了支离益的用意。越王后善妒之名天下皆知自己当年在越宫中亲眼见过她的妒处。想必是越王勾践与这个叫雪郢的宫女混在一起还生了王子无翳这儿子。越王后自然不能容忍这事定是用什么法子或是逼勾践杀了雪郢再将无翳当成己子养大。支离益说王子无翳暗供雪郢的牌位自是表示无翳知道雪郢是其生母他是否有为乃母报仇之念那是谁也不知道的。至于王子无翳是否真的供了这牌位只怕是无法查出来因为支离益话语之中埋下了伏笔说他由秘室出来碰到了无翳日后就算搜不出那牌位支离益也可推说是王子无翳察觉了自己曾入秘室因而将牌位藏起来。

这番话不管有没有实证至少已经在越王后心中埋下一个阴影。就算支离益所言不实但他能知道雪郢之事王子无翳迟早也能知道。谁能断定无翳不会有为生母报仇之念?就算越王后知道支离益是为了颜不疑之故而有意毁伤无翳却提醒了越王后可能会生的事。不过怎么说这番话对越王后必然有极大的冲激否则越王后也不会脸色大变了。

支离益道:“请再恕在下直言。王后并无亲生子嗣日后不疑和无翳之中必有一人成为越王。王后陪大王在吴多年以至大王对王后敬爱之极。可万一大王仙去王后何以为恃?不疑还未回越时国中只有无翳这一个王子他早当了自己是继任越王连文大夫也事他为嗣君。就算王后对无翳再好他也只当是理所当然。然而不疑却不同他的身份是这几天才宣示国人他在越国毫无势力自然无法与无翳争竞心中毫无嗣越之念。王后若能从中周旋不疑若能当太子岂不是感激王后倍至?自然会事王后如亲母了。”

越王后不住地点头但她也非常人脸色变幻了好一阵缓缓回过神来道:“此事我会慢慢考虑。”支离益的一番话使她心情沉重起来道:“先生和王孙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找你们相商。”

小鹿一直没有说话此刻道:“奶奶。”越王后向他看去神色立时温和起来问道:“鹿郢有事么?”小鹿点头缓缓道:“王爷爷回来奶奶劝他勿伐齐国。”他说话向来简捷如今这么说是已经相当难得的了。越王后愕然道:“为什么?”

支离益在一旁道:“王孙的心思在下明白的。眼下越国灭了吴已是二千里大国势力大张必惹列国之忌。以国势论齐楚二国境广人多就算我们挟灭越之威与齐、楚相争或者能有一时之胜局但终是无灭其国之能。既不能灭又何必惹事呢?”

小鹿道:“当以吴越之地、养兵蓄武。”支离益点头道:“正是我们得了富庶之吴地善加经营早晚能成与晋楚并肩的大国。齐国虽不及晋楚却有田氏为相龙伯为将。龙伯与列国交好若是引各国之军相助越军难以胜之。”

越王后不住地点头向小鹿微笑道:“鹿郢很有见识虽是少年人行事却不冲动很好!比你老子不疑要强得多。哈哈你们陪我说了一晚天也快亮了此刻也该去休息了吧?”

支离益与小鹿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小鹿回头道:“奶奶那西施……”越王后皱起了眉头道:“我先前已经说了这事情我另有主意决计不会让大王纳她入宫。但我也不会按你所说将她送到齐国交还龙伯否则世人以为我们越人怕了龙伯。此事再勿多言!”小鹿叹了口气与支离益出门走了。

伍封又惊又喜惊的是勾践想纳西施入宫喜的是越王后和小鹿均反对这事。看来这小鹿心里仍有着自己这师父否则也不会劝越王后将西施送到己处。

楚月儿在一旁扯了扯他意思是寻问是否下去将越王后擒来为质交换西施。伍封不喜欢干这种以女人为人质的事可眼下不知道西施在何处不这么做还没有法子。

正踌躇间忽觉心底一寒虽然未听到任何声响便觉有人一步步走过来似的脚步轻得如同羽毛落地然而每一步都有着奇怪的韵律如同一支铁矛在地上一凿一凿地欺近。一缕浓烈之极的杀机泛了开来伍封心中一惊:“支离益!”

当下不及观望伍封立时捏了捏楚月儿的小手扯着她和身往屋顶下滚落。楚月儿虽然不知何故却感到伍封手心沁出了冷汗也知道不妥。好在二人在扶桑一年武技大进尤其是伍封在海浪中逼出来的身法胜过以往数倍二人仓猝滚落却未出丝毫声响脚尖落地二人紧贴木壁一动不动。

便见一条巨大的身影由月光由屋顶映在屋后的地上须长衣不住的飘动形如鬼魅。伍封便觉得周围的风、光、声、影仿佛猛地扭曲如同被某种神秘的东西纠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漩涡的力量由那人影身边渐渐漾了开来。

伍封心中暗惊知道若让这奇异的力量接近自己二人必然无所遁形此刻想再躲开须瞒不过这人情急之下伍封忽然冷静下来反而心灵空明。

楚月儿虽然还未及此境也感觉到屋顶那人漩涡般的力量袭来。这种力量对付常人足以令人翻覆对付自己和伍封却毫无用处。然而身子若被这力量波及自然会被支离益所察觉到自己的所在。正在此刻伍封身上忽地沁出一种似有非有、似无非无的神意将她尽数笼罩起来。伍封这神意也是一种力量虽然不及支离益的狂暴却是合乎天地自然神意一至二人便如融入了这天地自然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在这一瞬间屋顶上泛落的奇异力量由身边掠了过去毫无所觉。

在此一刻楚月儿也猜知屋顶这人肯定是支离益只因天下间只有支离益一人才有如此魔力。

她与伍封对视一眼二人均觉对方面露惊异之色。伍封心知支离益这一年多已经是凡脱俗竟能调动周围的风光声影比以前交手时更厉害数倍只怕是真真正正成了魔了!自己刚才以神意使自己二人与天地万物相合本就有些冒险。因为合仍是有有便易被察觉如果没有楚月儿自己便可以进入无的境界支离益再厉害也不能知道。

伍封自从在扶桑修炼到了“无”的境界本来对支离益已经极有把握应付。可先在伏在屋顶时的感受令他忽然觉得支离益的精进之处更胜于他自己胜他的机会只怕不到三成。或者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虽为正虽为天地之至理但始终不如魔之狂暴。支离益此刻还未动如果真的执剑刺下该当如何应付?怪不得越王勾践说有法子对付自己单是这剑中圣人便要令自己头痛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小鹿轻声叫唤:“先生!”想是他们父子怕身份败露是以小鹿也以“先生”来称呼支离益而不是称呼“父亲”。支离益嗯了一声地上残月映出的那硕大的身影立时消失伍封心念一动牵着楚月儿立时又飞身上去伏在在屋顶。

片刻间便听支离益的脚步出现在二人先前立足处楚月儿心中暗惊想不到支离益下了屋顶假意由前而下实则悄然转到了壁后。这是无法预料之时不知道伍封为何会猜到竟牵着她再上屋顶果然避过了支离益。楚月儿这么想着心中对伍封敬若天人。

过一会儿小鹿的脚步也到了后壁下道:“先生?”支离益叹了口气道:“奇怪!”小鹿道:“什么?”支离益缓缓道:“你师父龙伯并没有死。”小鹿喜道:“真的?”支离益叹道:“我以为他来了原来是错觉。不过先前我的感觉十分清晰龙伯必定离我极近想是他正赶来越国我才会有所觉察。”小鹿沉吟良久道:“先生真要与师父一决高下么?”支离益叹道:“你师父是我平生唯一的对手如此高手若不一较高下我会终身为憾。我练剑一生数十年无甚长进以为剑技一途尽止于此境不料与他一战让我另觑剑术的至境这一年多来才能有所大成想来他也是如此。与他动手我将无法收敛只怕是生死相决。他若死于我的剑下便罢了万一我死于他的剑下你不必报仇。何况我不能胜之天下间将无人能胜他了。”

这时便听越王后的声音道:“龙伯难道真的比先生还厉害么?”支离益长笑一声道:“如不比试在下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龙伯必然比以前厉害了许多!”越王后道:“我倒不大相信先生是剑中圣人只怕是将龙伯看得太要紧了。先生适才的神机连我在屋内也差掉跌倒委实惊天动地。”支离益道:“或是我多心了些。只因我即刻要往越中去练兵是以不得不在宫中探察一番。”

伍封心中暗喜原来支离益要离开吴都怪不得他会如此谨慎。

越王后道:“先生今日就走?何时回来?”支离益道:“本来我想多呆几日但龙伯正赶来我便不能耽搁。待我炼成了这支无人能敌的奇兵便会回来。”越王后奇道:“什么‘奇兵’?”支离益道:“王后请恕在下暂不说出来实则这支‘奇兵’练起来十分不易也不知道何时能成是以在下连大王也未告知。”伍封听他言下对这支“奇兵”甚是自负心中凛然。这支离益的异术层出不穷除了剑术和空手格击之外还会飞纵、土行铸剑之术也天下无双他练的“奇兵”想是格外的出人意料不得不小心。

支离益向小鹿道:“在下不在宫中王孙要勤练剑术保护王后安全。”小鹿道:“是。”支离益向越王后告辞越王后叫了几个宫女道:“你们送送先生顺便将条桑唤来。”伍封心道:“条桑?那落凤阁四美之中鸣蜩、萑苇、秀葽均已死了唯有这条桑被我放走想不到眼下她在吴宫之中。”

支离益走后越王后叹道:“先生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双小鹿难得先生如此看重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小鹿道:“是。”越王后笑道:“小鹿你一夜未睡先去歇着吧。”小鹿也告辞走了越王后缓缓走回屋去坐在案后沉思。

伍封见只有越王后一人本来是最好的动手机会但又怕支离益还未走远只好忍而不。

过了好一会儿条桑带了二十多个着甲挂剑的越女回来。越王后问道:“先生走了吗?”条桑道:“先生已经出宫乘车走了。”越王后点头道:“正好条桑你去将西施那贱人带来。”此言一出伍封在屋顶不禁微微一震。

条桑愕然道:“王后?大王有命……”越王后怒道:“大王之命算什么?眼下大王不在宫中便得由我作主。哼大王想纳西施入宫我偏不让他如意。”

条桑一身戎装轻笑一声道:“王后这事只怕不能太过明显若被大王知道总是不好。”越王后沉吟良久点头道:“也好条桑你将西施送到太湖去吧。”条桑格格笑道:“桑儿遵命。”她带着二十个侍女出门。

伍封和楚月儿立时想悄悄跃下去跟上谁知道还未及动便见几个人匆匆走来为一人正是大仇人伯嚭。一个侍女进屋禀报:“王后太宰伯嚭求见。”越王后哼了一声道:“伯嚭是吴国的太宰。可不是我们越国的太宰。着他进来。”

伍封寻思道:“伯嚭天未亮便跑来想干什么?”他极想听伯嚭的说话又想去随条桑找西施正是分身不暇。楚月儿小声在他耳边道:“夫君去救姊姊月儿听听伯嚭的言语。”伍封暗赞这丫头善解人意点头小声道:“你在笠泽边上等我。”

他转到屋后觑着条桑等人先走离去的方向小心追上去。才到一处宫室不远处便见条桑抱着西施带着侍女匆匆由一间屋室出来一路吩咐侍女准备马车。伍封心思一动既然越王后派人将西施送走自己在太湖边上下手便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条桑到了宫外将西施放在一乘车上与众侍女各上了车往城西南而去。这时伍封早已经偷偷附上了最后一乘马车的车底条桑等人毫无察觉。

众车到了城门时这时天色已明刚刚开城。城门的士卒见是宫内的马车不敢多问放了条桑等人出城。不一时兵车到了太湖边上停车之时伍封趁乱间滚到了路旁草丛。

伍封向湖中看去见并无船只心中奇怪:“湖中无船条桑她们来干什么?”正这么想着忽见一人带着三十余士卒由条桑等人林中出来远远看去那人竟是颜不疑!

伍封心内暗惊寻思幸好自己早一些由车底滚入草丛否则便瞒不过颜不疑的耳目。这人眼下虽然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但他身手甚高有这么多人在旁要杀他可不算容易不免泄露自己的行藏。

伍封心道:“颜不疑怎会在这里?看这样子似是与条桑预先约好的。”远远见众女将西施围在中间又见士卒由林中推出一个大大的黑黝黝的笼子出来暗觉不妙心中忽地涌上一缕恐惧心如电转急忙闪身往湖边滚去潜入水中急向颜不疑、条桑等人立足处游过去。

才到近前便见水花四渐一个大笼子沉入水中细看笼中有一个人正是西施!只见她被捆在笼中身上被捆扎着一块大石正连人带笼直往下沉。

伍封吓得魂飞天外忙游上前见这大笼竟是精铁所制每一根铁枝径粗达寸许极为坚韧。伍封见状甚急忽见笼顶上的铁栅似乎未合上大喜之下忙游到顶上钻入笼中一抱将西施抱住吻在西施的小嘴之上度气过去同时由腿幅中拔出短匕将西施身上的丝绳割断大石落在笼底。

西施正气闷欲绝昏沉之间忽然有气息度入睁眼看时见抱着自己的人竟是伍封眼中显过一缕喜色旋又露出焦急的神情。

伍封怔了怔忽觉不妙想起一事来:“颜不疑和条桑既然要加害西施在她身上绑了大石又何必再用这铁笼子?何况如今天下精铁难觅费这么多精铁做个铁笼子肯定有重大的图谋!”他这么想着忽觉笼顶一动只见那笼顶的铁栅自动合上将铁笼封住。

伍封忙抱着西施游上去伸手推那笼顶铁栅却是稍稍动了动仿佛天生就打造在一起一般便见铁上有几道极粗的铁链连着。伍封心道:“糟了中计!”

这时铁笼忽然又上升去渐渐出了水面被拖到了6上。伍封放开西施向笼外看去只见颜不疑和条桑等人正看着他和西施仿佛看着一样极新奇的物什一般诸人都面露笑意唯有颜不疑却依然是那冷森森的模样。那三十多士卒正手执神弩搭箭对着笼中只要伍封稍有所动必定是乱箭齐。这神弩能一三矢一射之际比家中勇士惯用连三矢的连弩还要厉害伍封知道此物的厉害心知这么近射出来的箭矢三五支还有把握格挡数十支射过来那是毫无抵挡之力。

再看西施时见她早睁开眼来正痴痴瞧着他眼光似开似阖微微眯着眼中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显得如这太湖般深邃而绵绵。

伍封忽地产生了一种铭心刻骨的感觉。既然脱困不易索性顺其自然他看着西施的绝美妩媚对颜不疑和条桑等人反而并不在意只觉与西施这么一起困在笼中也没什么不好。

伍封见西施浑身湿透曲体玲珑连忙背对着湖面用身子挡住她又解下身上红色大氅披在西施身上笑道:“姊姊受惊了。”西施柔柔地叹道:“兄弟想不到你终是赶了来。”声音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宛转娇媚伍封与西施差不多五年未见此刻听见西施的说话禁不住浑身轻颤了一下。

西施看着这大氅见是自己亲手为伍封所造如今有不少地方残破补过显是伍封穿着它多番上阵看起来十分旧了想不到伍封一直到今天仍然穿着心下荡漾良久方道:“我知道兄弟肯定会来的。是了有大王的下落么?”伍封叹道:“大王薨了!”他将夫差自杀的事说了一遍道:“大王死意已决我和月儿没能及时救下来。”西施怔怔地流下泪来叹了口气道:“唉这些年来大王对姊姊很好。”

伍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与夫差之间的恩恩怨怨虽然随夫差之死消失但夫差是吴国的罪人的确是死不足惜。他见西施泪光眩然打岔道:“姊姊这身子不好衣服湿了须得生火烤干。”西施道:“姊姊练你教的巫氏秘术这些年身子可好得多了心疼疾也得少。”伍封点了点头对颜不疑道:“颜不疑这铁笼子想来是要对付在下与姊姊没甚相干不如你放了她在下由得你处置便是。”

颜不疑由得二人说话此刻才出言道:“龙伯说得是这笼子只是为了对付阁下才打造的。其实在下刚赶来阳山大营由父王口中得知夫差的尸体在干隧之中在下便猜知龙伯已经来了因为当年火焚阳山桃花谷被你走脱在下便细搜过附近现那干隧。若非是阁下相告夫差怎知道这地方?是以在下连夜飞赶而来以西施夫人为饵请阁下自愿入笼。阁下身手了得就算是师祖出手最多也只能杀了你决计不能让你乖乖地入笼。”

伍封点头道:“你动作倒快这铁笼子想必是早就打好的了?”颜不疑道:“正是这是陈音将军亲手所制在下由越城搬来正赶得及用上。”伍封苦笑道:“想不到在下最终竟会落到陈兄所造的铁笼之中。他知道这笼子是用来对付在下的么?”颜不疑道:“陈音怎会知道?”

伍封道:“既然阁下如愿已偿将在下擒住何必还将姊姊困在笼中?”颜不疑叹气道:“龙伯身手太过高明一旦这铁笼开了阁下硬要闯出来时无人能挡得住。本来在下想让龙伯先自断一臂然后再作打算可惜师祖早有吩咐要与龙伯一较高下伤你不得。”伍封笑道:“越王恐怕一时间也不愿意杀我吧?”颜不疑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事在人为在下若是杀了你父王也未必会怎么责怪。嗯阁下的佩剑……”伍封摇头道:“除非阁下放了姊姊在下便将剑交给你。”颜不疑摇头道:“要放人非得开这铁笼不可到时候阁下忽然动手情势便不大好。既然如此在下宁愿让你带着剑只是二位衣服湿了须得烤干。”

颜不疑让人在铁笼旁生了几堆大火火光熊熊铁笼内热气腾腾伍封见颜不疑小心得紧一时无计可施索性不再去想坐在笼中不住地打量着西施心中喜悦之意渐生。只见西施依然是那么娇慵妩媚热气所致面色酡红美目流盼之间风情万种或是因为练了数年巫氏秘术之故仿佛比五年前还要年轻了不少形如二十三四岁的女子。

西施见伍封不住地打量自己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游弋脸色微红嗔道:“兄弟!”伍封“哦”了一声微觉尴尬心道:“姊姊和月儿一样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

西施见他的眼光颇有些鬼鬼祟祟嗔道:“兄弟你这么瞧着似乎不大好罢?”伍封怔了怔不禁哈哈大笑忽地寻思:“为何我与姊姊在一起心里总有些蠢蠢欲动?看来这与姊姊天生娇媚迷人大有关系。怪不得夫差会被姊姊迷得七颠八倒连勾践也想将姊姊纳入宫中。”

西施忍不住笑道:“兄弟倒真是奇怪了!四五年未见面容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神成熟了些。而你这体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伍封猜她想起了那日在灵岩遇袭、自己受了箭伤、而她给自己解甲拔箭的事笑道:“那日在灵岩之上我可想不到会有今天。”忽嗅到一缕奇异的香气由西施身上传来甚是好奇。先前他抱着西施由水中出来也曾闻过这香气却不曾在意此刻闲聊之际便觉得这香气愈见浓烈。他妻妾众多周围服侍的大多是女子早已经习惯了女人身上的香气然而此刻这香气却格外与众不同心里寻思:“这是什么香气?”瞥眼却见颜不疑已经远远的走得开去只有条桑带着女卒守在笼旁。

西施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奇道:“兄弟在想什么?”伍封道:“姊姊身上这香气十分奇怪以前我怎没在意?”西施嗔道:“兄弟怎么问到人家身上来?噢这香气是衣服上的。当日我在太庙被越人擒住越王勾践便特地赐了几件越服给我说是不愿意见我着吴服。”伍封道:“这衣服想是被香薰制过此刻被火一烤便越的浓烈了。是了城破之时你怎么跑到太庙去了?”

西施叹了口气道:“大王急于出城我却想到太庙收拾历代吴王的神位免被越人糟蹋了。不料还未及出去便被伯嚭父子带人擒住。太庙被越人一把火烧了也幸亏我预先将神位包好拿走否则吴人历代先祖的神位便被焚诸一炬。”伍封恨恨地道:“这伯嚭父子好生可恶!想不到夫差不去太庙反是你去收拾宗祀神位。”西施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夫差么?我寻思你早晚会回来我没用得很帮不了你只好想法子收始这宗祀神位。可惜神位极大难以拿得太远我被伯嚭擒住后这包东西被他拿走了。”伍封心里颇为感动想不到西施在乱军之中仍然想到自己她不是吴人连夫差也顾不上太庙的事若非因为自己她又怎会往太庙去?

西施又道:“你那条大铜戟我也想拿走可惜太重拿不动失落在宫中被越王的孙子鹿郢拿走了。”伍封叹了口气道:“小鹿儿?”

这时颜不疑走了过来道:“你们倒好兴致。”伍封道:“既然……”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忽觉头晕目眩浑身软绵绵地无甚力气不禁晃了晃。西施吃了一惊忙将他扶住问道:“兄弟?”伍封奇道:“这事有些奇怪!怎么没来由地会头晕乏力?”沉吟片刻道:“莫非中了毒?”

颜不疑不禁微笑道:“龙伯觉得这香味如何?”伍封皱眉道:“原来是毒香这个在下可没有想到。”颜不疑道:“此香名叫‘温柔香’是计然先生的秘传条桑仍有不少。”条桑在一旁笑道:“这毒香是计先生所研制的属于昏药一类也可放于任何生火之物中出异香。虽然不损身子但嗅者浑身骨软没有四个时辰决不能恢复力气。当年桑儿在落凤阁常用此毒来应付好色之徒嘻嘻伯嚭也曾试过一睡整宿他还以为这落凤阁格外宜他十分睡得好。所以这毒药叫‘温柔香’只对男子有用。”

颜不疑笑道:“也亏计然能想得出这药我们将毒药下在西施夫人的衣上龙伯赶来救她火将香气烤出正好一嗅而迷。”伍封叹道:“你们竟想得出这种下毒法子来当真是用心良苦。”颜不疑道:“这不是在下想出来的而是父王的主意。”伍封愕然道:“这毒香是早些天就染在衣上越王也早知道在下会来?”

条桑格格笑着道:“龙伯以为大王是神仙么?桑儿猜想大王未必是为了龙伯只因西施太过惑人大王是怕其他的男人趁他不在打西施夫人的主意才会将几件薰过‘温柔香’的衣服赐给夫人让她定要穿上。不料这次龙伯赶了来正好中计。”她久历风月不仅说话随便对男人的心思自然是比较了解才会这么说。颜不疑见她说话全没有尊卑分寸不禁皱眉。

颜不疑道:“本来在下不愿意用这种手段不过父王既用了在下乐观其成。何况龙伯厉害得紧除师祖外无人能胜他。在下虽然不大甘心认输但不得不服哼阁下断我一手此仇自然要报。”条桑也道:“龙伯毁我们落凤阁杀了计先生、鸣蜩、萑苇、秀葽此仇也是不可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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