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胡为我作,不卿我谋(1/2)
西施耽心道:“兄弟这可怎么好?”伍封笑道:“姊姊放心勾践还不想杀我。有我在手上他便大可以与齐楚相争至不济也可以我为质向天子求为侯伯。”颜不疑叹道:“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龙伯。父王正是想以龙伯为质向天子求为诸侯之伯。”
他让人打开铁笼条桑将西施扯了出来再扣好笼子。她对伍封十分忌惮虽然明知道他中了毒却也不敢近到身前是以也不敢将伍封的长剑解下来。
颜不疑命人将铁笼放在早预备好连在一起的两乘辎车上用十牛牵拉押着伍封沿湖边往西南而下西施却被安置在一乘马车上士卒围在马车和铁笼四周小心而行。
伍封心道:“颜不疑的一只手是我斩断的与我仇深似海他嘴上说不会杀我难保他心里不会这么想。说不定他会故意安排出个岔子设法杀了我又不让勾践和支离益责怪。”他这么想着渐觉力气恢复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他身怀吐纳奇术能自行排毒当年他在灵岩山上中了毒箭过了许久才将毒排出如今功力大进不一会儿功夫毒性便由毛孔中自行沁出了。
他不知道这铁笼能否被斩开而西施的马车离他又甚远是以没有把握能一时间脱困并抢到铁笼旁边去索性装成昏昏沉沉的样子阖眼假睡以待时机。
大约行走了一个多时辰便觉路径蜿蜒到了一处所在颜不疑命停下来士卒将铁笼搬下车伍封悄悄睁眼看时暗暗吃惊不禁佩服颜不疑这地方选得好。原来这是太湖边上一处泥泽之地名曰越来泽方六七里地是泥泞沼泽与扶桑那条八俣大蛇所在地相似踏足立陷只能以特制的平底福舟滑行。沼泽中间围着地形稍高的一处干地叫固丘伍封少年时居在吴国也知道这地方。数年前吴越大战伍封便让任公子领一军在固丘埋伏专抢越人败军的辎重。
伍封暗暗摇头想不到时过数年这越来泽和固丘竟被颜不疑用来关押自己之用。自己手下就算有千军万马来救也只能望泽生叹无法逼近固丘一步。
颜不疑等人以福舟过了越来泽又将铁笼放在几乘拼在一起的木舟上也滑过沼泽到了固丘之上。伍封悄悄看时只见固丘上有数排简易的木室正看时忽然一缕寒气由木室中沁出来凛洌之极逆风如剑伍封大吃一惊心知剑中圣人支离益必在这木室之中若非是他谁身上能带有如此浓烈的剑气?
伍封急忙阖眼装睡心如古井而不波。剑气一掠而没便听颜不疑道:“师祖果然神机妙算龙伯真的到过宫中又急着去救西施以致中计被擒徒孙幸不辱命。”
便听一人由屋室中出来脚步极轻但每一步都如一口利剑戳在地上威势迫人自然是剑中圣人支离益。支离益笑道:“晚间我在宫中便知道他来了虽然他用极神妙之法掩饰住行踪但楚月儿那小丫头却不能尽数掩藏住。我假扮不知又悄悄与王后定计以西施为饵正好不费气力将他擒来。若不用这法子宫内宫外岂非被他弄个天翻地覆?”伍封心中凛然:“原来我和月儿在宫中时便已经被支离益觉了。这人不动声色暗中却安排诡计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人。”
颜不疑道:“是了一直未见到楚月儿未知去了哪里。若被她知道了龙伯的下落说不定会来捣乱。”支离益道:“有我在此她赶来是自寻死路。何况这丫头不比龙伯对吴境并不十分熟悉要找到这固丘来恐怕不容易。嗯龙伯是当世英雄你们不要折辱他等他醒来后好好款待只是不要放他出这铁笼子等我们办完了大事我再与他好好的一战。”颜不疑吩咐士卒将伍封连人带笼搬入一屋室之中支离益笑道:“其实只要你派人好好看守着西施一有动静便以她为胁龙伯就算出了铁笼投鼠忌器也不敢胡来。”颜不疑道:“师祖说得是不过徒孙还是小心些为妙万一龙伯不以西施为念强要动手要拦住他可就难了。”
支离益和颜不疑带着士卒出室在门口吩咐士卒小心看守便听支离益道:“不疑你可安排妥当?”颜不疑道:“徒孙已经安排好了等我入城之时自然会有人动手。这一次父王非得……”二人说着话一路离开后面的话伍封便听不到了。
伍封心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二人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剑中圣人、勾践的上宾究竟有何诡计?”忽然心中一惊:“莫非他们假扮我去刺杀勾践、好使颜不疑即位?”旋即又想:“范蠡、文种智谋过人他们如此用计怎瞒得过二人?支离益和颜不疑想是深知其中道理不会如此。”
他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什么来又想起楚月儿来心道:“月儿与我约在笠泽见面此刻想必等候已久她不见我出现必然焦急。”又担心西施虽然知道她必定也关押在附近想必看守的人甚众她不谙武技自然是无法脱身。忽又想:“颜不疑这班手下会不会见色起意欺负姊姊?”这么思前想后惊出了一身汗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脚步声响有人走到门前来。伍封心道:“想必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这‘温柔香’的药力已经过了我若再扮昏睡反易露出破绽来。”遂睁开了眼枕臂仰卧眼光不禁在铁笼上打量。
便听门想处一人轻步入来娇笑道:“龙伯这一觉好睡。”伍封侧头看了看见是条桑也笑道:“姑娘说得是在下一向忙碌很少有这么沉睡之时。”
条桑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既有佳肴又有美酒梁饭香气扑鼻伍封立觉食欲大振笑道:“妙极在下正觉肚饿。”坐起身来。条桑看了看伍封笑道:“桑儿想将食物拿到铁笼边上去由龙伯自取又怕龙伯突然难。这铁笼的铁枝间隔甚大龙伯要伸手出剑十分容易不过。”伍封不禁大笑道:“姑娘送食物给在下我若动手岂非是自己打翻饭碗肚饿?”条桑点头道:“这也说得是。龙伯可千万不要打桑儿的主意想擒我为质。龙伯与老先生、王子交手多次想必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意就算有桑儿为质他们也不会在意。”
伍封一念之间确曾有擒住条桑为质的想法只过不这念头转瞬消失皆因他所想与条桑所说的相似。由东郭子华的事上看来支离益也与颜不疑一样是心硬狠辣之辈。条桑只不过是计然这董门弟子的一个下属只怕连董门弟子也算不上支离益和颜不疑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伍封点头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也不惯对付女人。嘿姑娘聪明得紧事先将话说在头里以免自身有祸。”条桑笑吟吟地道:“龙伯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欺骗我的弱女子。”上前将托盘放在离铁笼一尺处飞快闪开。
伍封伸手将食物拿入铁笼叹道:“姑娘也算得上弱女子?那这世上的人都是弱之极弱了。”他先拿起那一小壶酒一口饮尽赞道:“好酒!越酒比吴酒清冽些。”条桑笑道:“这可是桑儿由王后宫里拿来的自然是好酒。”她看着伍封用饭笑道:“龙伯难道不怕桑儿在饭菜中下毒?”伍封一面用饭一面道:“在下既然已经身陷铁笼支离益和颜不疑又何必以毒物相害?”
条桑微笑道:“他们不会难道桑儿就不会瞒着他们下毒?龙伯毁我落凤阁杀了计然先生和几位姐妹就不怕桑儿报仇么?”伍封摇头道:“就算姑娘下毒在下也没可奈何总不能看着美酒佳肴来忍饿吧?不过话说回来那落凤阁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面要以色相诱人一面又在暗中当细作那阁中的生活莫非很好么竟值得姑娘如此念念不忘?”
条桑怔住这问题她从未想过沉吟道:“桑儿自小跟在计然先生身边在落凤阁生活了六七年早已经习惯了。龙伯毁了落凤阁桑儿还能做什么?若非伯嚭收留桑儿只怕早已经死了。”伍封心道:“你在落凤阁时就是伯嚭的禁脔无人敢打你的主意落凤阁出了事原来你真的到了伯嚭府中。”叹道:“伯嚭这人可不是什么好物他收留你有什么好的?定是有所图谋了。”
伍封问道:“既然姑娘在伯嚭府上现在却又与颜不疑在一起看来姑娘与颜不疑很熟是熟悉似乎又另有所归宿了。”条桑不悦道:“我与王子不疑在一起同伯嚭是不同的龙伯决不可混为一谈。”伍封心中愕然寻思这有何不同见条桑提起颜不疑时眼中光彩闪烁恍然大悟道:“莫非姑娘喜欢颜不疑?”条桑脸上一红没有说话。
伍封沉吟道:“伯嚭与颜不疑以往表面上争来斗去实则早有所勾结眼下这一点须瞒不过人了。只是他们二人将一干吴臣都蒙在鼓里连任公子那么精明的人也未能察觉想是交往十分隐密。是了莫非这事与落凤阁有关?如果在下是伯嚭自然会让姑娘在中间勾通声息以此来掩人耳目。”条桑怔了怔她虽然没有说话从表情上看却是被伍封刚好说中了。
伍封又道:“原来如此。想是姑娘因此与颜不疑接触多了日久生情?这人俊秀飘逸身才玉立仪表不凡的确易得女子垂青。只是这颜不疑为人寡情薄幸决不可依靠终身。”条桑怒道:“哼王子不疑是个好人他……他从不碰我并非好色之徒可见是个好人。怎会如龙伯所说?”伍封叹道:“颜不疑与你在一起自然是规矩得很了这并非因为他是个好人而是、而是因为……”他怔了怔又不好将颜不疑因练了“蜕龙术”而不能人道的事说出来揭人**只好含含糊糊地道:“这其中是大有原因的。如果他曾说日后为王要立你为后之类那自然是骗你就算不立为后说是接入宫中当然是有可能但姑娘千万不可答应否则你必会后悔。”
条桑听他言之凿凿虽然未说明道理但由神情上看决非胡言乱语奇道:“为什么?”伍封叹道:“这事情可不好说在下也不能在背后说人**。”条桑哼了一声道:“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他。”伍封吃了一惊忙道:“你千万不要问颜不疑提也别提否则他会杀了你的。”条桑惊道:“你说什么?”伍封苦笑道:“在下与颜不疑交往多年深知其为人总之这事情你千万不能问。”条桑狐疑地瞧着他许久心知伍封没有理由骗自己想是这中间必定有重大缘故寻思日后觅个良机待颜不疑心情好时悄悄问他。
等伍封用完了饭条桑收拾器物又用一个铜香炉点了些香立时间奇香盈屋。
伍封苦笑道:“姑娘点的又是那什么‘温柔香’?”条桑格格笑道:“饭菜中当然是没毒的可屠龙子老先生和王子不疑都不在。龙伯本事大我对这铁笼有些不放心万一出点变故阁下起难来无人能制只好再用上这奇香了龙伯身子健壮如牛嘻嘻桑儿便加多了三倍份量好在此香不伤身子龙伯只是多睡些而已。”
她盯着伍封看着伍封只觉头脑微微眩晕知道药力作假意阖眼入睡。条桑笑了一阵点了两根大烛插在墙上盈盈出门又吩咐门口守卫小心看守门户渐渐远去。
伍封倚在铁笼中只觉微微眩晕片刻便即无恙也不似先前初中“温柔香”时浑身乏力心知自己虽然只是第二次嗅这迷香仗着吐纳奇术身子却已经渐渐适应这奇毒。何况自己不用口鼻呼吸鼻嗅只是用来辨别气味是以所吸入的毒香极少。
他坐在笼中许久并无人进来看视也不知是旁人怕了他不敢入来还是支离益与颜不疑有所吩咐不许人打搅要不就是众人知道他中了毒昏睡毫不提防忽想:“是了我吃完饭条桑便点着毒香这些士卒都是男人怎敢入这木室?”
伍封闲得无聊打量着这细密的铁笼忽然忍不住一缕冲动双手各握住一根铁枝奋力往来边掰开。
铁枝微微弯曲但这铁笼打造得巧妙若是铁枝弯曲必会牵动上下的铁框是以看起来只掰动两根铁枝实则要将整个铁笼牵动伍封虽然力大也不可能做得到。何况这些铁枝编得较为细密就算将紧邻的两根拉得弯了以自己健硕高大的身材却也钻不出去除非弄脱一两根还差不得。但这种精铁不仅坚硬更多了一种韧性是以要以人力拉断是不可能的事。
伍封试了试虽然并不成功却毫不气沮因为他早知道支离益和颜不疑既然敢用这铁笼来困自己必然知道自己对这铁笼毫无办法是以早就预料难以撼动只好罢了。
就这么在笼中困了三日除了条桑每日送几次饭来伍封再未见到其他人支离益和颜不疑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竟然也不再来。伍封终日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得紧只盼嗅了那“温柔香”好终日沉睡偏偏这毒药对他又再无效用是以闷到极处。
这日晚间伍封忍不住又掰那铁枝仍只是略略能弯曲些终是无法穿出去。伍封心里苦笑道:“陈音老兄能将精铁打造得如此有韧性这手艺果然了不起。”忽想起陈音的习惯每亲手打造一物便刻一个“风”字以纪念其先师风胡子。他生性好动如今困在铁笼中太过无聊反正是无事可做遂想这么大个铁笼不知道陈音所刻的那个“风”字在何处索性一根一根铁枝去找以此来打时间。
这屋室甚暗虽有两根火把插在墙上但笼中却难以寻觅辨认铁枝上是否有小字伍封将夜明珠拿出来借着莹光每根铁枝由上到下、由前到后细看还用手摸摸捏捏若有字时当可觅出来。
也不知寻了多久伍封觉得眼有些累正想罢手时忽然察觉手下铁枝的底端似有刻痕心中大喜将夜明珠凑近细看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风”字。
也是闷到极处伍封见到这字便恍如见到了陈音一般一阵惊喜心下打招呼道:“哈哈陈兄久违了。”放手松脱铁枝时猛觉这枝铁枝微有晃动不禁一怔。
这铁笼的上百根铁枝伍封已经十分熟悉知道两头合得极实如融在一起无法晃动不料这一根铁枝却与众不同竟然有些松动。伍封大喜上下两头看时只见这铁枝从外表上看来仍与其他铁枝一样然而入手用力时竟然能够晃动不知道是何缘故。
正在这时便听室外人声嘈杂似乎是有许多人到了这固丘上来伍封记住这铁枝的位置连忙倒头装睡。
这时两人由室外进来一人道:“虽然桑儿不知道王子这一次去干什么不过猜想起来应该是大功告成了吧?”另一人小声道:“这是自然这次无翳可是大大的麻烦了。”说话的正是条桑和颜不疑。
伍封心道:“原来颜不疑是去对付王子无翳想是为了争这越王太子之位。”忽又好奇:“这木室中毒香迷漫颜不疑怎么不怕?”正这么想时恰好条桑也格格笑道:“王子这体格真是奇怪连屠龙子老先生和龙伯都怕的毒香王子却天生不怕。”颜不疑含含糊糊地道:“所以说我才是天命的大王能得天地眷顾。”
伍封心道:“既然支离益也怕这毒香颜不疑的功夫是支离益和董梧所教唯一不同的便只有他练过‘蜕龙术’练此功不能人道莫非体格也会变得如同女人才会不惧专门对付男人的毒香?”这么想着忽想起自从初见颜不疑便觉得他说话声尖细是以显得格外阴森而其外表也俊朗秀美令人心折今日才想到其中可能还有这缘故。
条桑笑道:“正是王子才是真正的越王无翳怎及得上王子的万一?是了为何……为何王子对桑儿总是……”忽然沉声下来伍封心中怕她要问颜不疑为何从不碰她若真问出来颜不疑必然触及隐痛恼羞成怒会杀了条桑以遮羞不禁大急。
幸好条桑没有细问下去颜不疑沉吟了良久道:“眼下……这个眼前还不适宜。前日我到干隧去见父王途中遇到刺客好在师祖在旁杀了刺客不过我受了点伤虽不说重但也不能说轻须得将养。”他这句话说出来伍封和条桑都大吃一惊条桑惊道:“什么?”
伍封立时想到楚月儿心知道这世上能伤颜不疑的想来只有自己、支离益和楚月儿这刺客莫非是楚月儿?听颜不疑说支离益杀了刺客心中大急立时便想跳起来相问。恰好听颜不疑道:“这刺客是我派人扮的受点伤便显得真实。”
伍封这才放心不过这一瞬之间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条桑愕然道:“怎会如此?桑儿还以为……”颜不疑似是心情奇佳竟然笑了两声问道:“桑儿以为什么?”条桑道:“那日桑儿见王子招集死士便猜想王子必有大用以为你派他们去刺杀无翳何况有龙伯在手正好将这事推在龙伯身上……唔这不好龙伯不会杀无翳便说是龙伯手下为了寻龙伯威逼无翳冲突下手。”
颜不疑赞道:“桑儿能想出这样的计谋当真了不起。我和师祖本来也是这么谋划不过在宫中与孩儿鹿郢说起鹿郢说不如让死士假扮刺客来刺杀我。”条桑愕然道:“王孙为何会出如此主意?”颜不疑笑道:“你想如果真有人行刺杀我谁的嫌疑最大?”条桑道:“自然是王子无翳了谁都知道他一向当了自己是太子自从你被大王认回他便坐立不安了。”
颜不疑道:“正是。我从小不在越国若论与吴臣之好我自然不如无翳多矣。文种向来是无翳一党范蠡虽然清高也听说他不愿意我当太子以为我不如无翳仁厚。如果无翳被人杀了就算有龙伯来顶罪范蠡和文种未必会尽信至少我这嫌疑不小。父王生平最恨手足相残、同室操戈鹿郢说我们若派死士杀了无翳就算毫无破绽却总是让父王和范文二人心中多了个结说不定会对我疑心。”条桑道:“王孙这话甚有道理。”颜不疑道:“是以让死士来刺杀我正是绝妙的主意谁会料到我竟然使人来行刺自己?”
条桑笑道:“这也说得是这些死士王子练养多年谁都不知道只须让他们假意行刺再将他们尽数杀了灭口这便神不知鬼不觉了。”颜不疑道:“怎会是假意行刺?我让他们真的下手因为他们本就不知道车上是我是以真地全力以赴。我的从人中有好几个是我疑心的不是范蠡文种的人便是父王暗遣来的唯有让他们亲眼见到刺客的凶恶才不会疑心我这是苦肉之计。”条桑惊道:“大王竟然派了人混到王子身边?这是为什么?”
颜不疑小声道:“父王生性多疑除了陪他对吴国为奴的王后和范蠡二人对其他人谁也信不过。他老人家智谋如海别看他平日不大言语心中的主意还胜过范蠡和文种二人非同小可。我猜所有越臣身边都有父王的耳目若非如此我怎会让你参与诸多大事?因为无论如何大王总不会在意你这对越政毫无影响的女子。”条桑惊愕良久不禁叹了口气。
颜不疑道:“当然这事情要做得周全除了让死士以为所杀的真是敌人外还得有些安排。譬如我去干隧假装是临时起意又故意些了条不常行的路径我对王后说起时便只有无翳在侧是以知道我的路径日程的便只有我、王后和无翳三人。另外我和师祖杀那些死士故意放走了一人入林中却由藏在林中的鹿郢杀了将尸藏好却将预先准备好的一具尸体放在附近换上刺客的衣服。”
条桑不解道:“为何定要这么做?”颜不疑笑道:“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无翳府上新招的一名剑手。本来我想去找无翳府上的另一个名叫闾申的人不料这人跑去投了伯嚭只好另找一他。”伍封听见“闾申”这名字颇觉耳熟心中一动寻思道:“那闾邱明的儿子不是也叫闾申么?”
颜不疑道:“无翳要杀我当然不会用亲熟门客要用些谁都不认识的新疏面孔就算失手也不会追究对他的身上。那些死士谁也不认识这便罢了唯有这闾申有点不同。”条桑问道:“有何不同?”颜不疑道:“这闾申本是齐人是齐国司空闾邱明的儿子不知何故被迫离开了齐国最近才到无翳府上做客。在无翳府上诸人中以他最为面生但总是有几个人认识可为线索。到时候众人认出他来便以为这行刺之事定是无翳主使才会故意将些生面孔派出来。谁知道这闾申去了伯嚭府上只好另找一人。”伍封心道:“果然是闾邱明的儿子!哼这闾申跑来越国田豹和闾邱明却说是小琴派人所杀凭此来对付鲍家。”
颜不疑道:“无翳府上还有个人曾是卫国的一个官儿随石圃谋反不成跑来投靠了无翳隐姓埋名常在府中。这人剑术不弱为无翳掌管侍卫。我正好杀了他将他的尸体放在林中如此一来无翳是怎么也脱不单干系了。”
条桑愕然良久叹道:“如此计谋当真是神鬼难测。”颜不疑笑道:“正是这都是鹿郢想出来的想不到这孩儿智虑之深沉连我不远远不及。”条桑奇道:“王孙竟然厉害至此?是他师父龙伯教出来的么?”颜不疑笑道:“或是吧龙伯也是天下智士若不是为情所扰要他入这笼子只怕比登天还难哈哈!”这人想是见陷害王子无翳之事得逞心情极佳一口气与条桑说了这许多话也由此可见他对条桑的确是十分信任。
伍封听见小鹿竟然能想出如此周密而狠辣的计谋来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想法既赞小鹿足智多谋又忽然现小鹿身上可怕的另一面来这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所谓“近珠者赤、近墨者黑”难道小鹿与支离益、颜不疑甚或勾践在一起久了也受其影响将他们身上的阴狠学了个十足十?
仔细想想说不定以往小鹿身上便有这种阴狠的特质只不过因他平时寡言少语大家未曾留意而已怪不得自己向来不大喜欢小鹿或者正是不喜欢他的阴沉若不是叶柔软语相求自己绝不会收他为徒。
又想起东郭子华来此女行事独特爱恨鲜明临死前将鹿郢托付给自己自己是否要依约助他?若要助小鹿便得先助颜不疑当上太子这岂非是助纣为虐?
正这么想时又听户外人声嘈杂颜不疑道:“师祖与孩儿来了桑儿收了迷香我们出去看看。”他与条桑出去伍封隐约感到支离益的那一种独特的杀气心中凛然知道支离益又来了。过了一会见便听脚步声响数人再走进来。便听支离益道:“条桑有没有法子让龙伯醒来?”条桑道:“计先生这迷香桑儿可没法子解。”颜不疑问道:“师祖想干什么?”支离益叹道:“我想现在与龙伯比试剑术晚了恐来不及。”颜不疑道:“这是为何?”便听鹿郢在一旁道:“因为老先生知道父亲想杀了龙伯。”颜不疑沉吟片刻道:“是我的确想杀了他。平心而论就算我们有天大所求以龙伯为胁也是不妥何况一旦被他脱身而去结此大仇日后的祸患比天还大。”支离益笑道:“小鹿果然猜到了王子的想法。”颜不疑愕然道:“孩儿也猜出父亲的心思?”鹿郢道:“只是妄猜而已。”颜不疑笑道:“孩儿能猜得出为父的心事想必也与为父是同样的想法。”鹿郢道:“是。”
伍封听见鹿郢这句话只觉一缕凉意寒透到心里去想不到鹿郢会无情无义至此竟然会赞同颜不疑杀了自己!
鹿郢又道:“眼下得知龙伯落在我们手上的人除了我们之外便只有大王和范蠡文种二人此刻杀了龙伯列国无人知道。一旦消息传到列国这便不妙了。不过此刻却杀不得师父只因大王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得由大王作主。”颜不疑道:“就算我们杀了龙伯父王也未必十分责怪。”支离益道:“这也说得是。”鹿郢道:“不然。大王的性子多疑或者他也想杀师父以绝后患但我们若擅杀了师父大王必会不悦。”颜不疑叹道:“可大王每事必与范蠡文种商议若要杀龙伯必会告知二人文种早想除此大患多番瞒着大王和范蠡派人杀龙伯定必赞成。但范蠡与龙伯交好必会反对。大王对范蠡言听计从只怕会放了龙伯。”鹿郢道:“大王对范蠡和文种十分佩服可能是因为范蠡曾陪大王在吴国为奴是以对范蠡更多了一番患难与共的敬意范蠡和文种二人意见如有不同大王必会依范蠡之议。”
支离益道:“那么依小鹿儿之见当如何是好?”鹿郢道:“其实杀不杀师父对我们都无太多好处。只可惜父亲已经将师父擒下这仇已经结下了。小鹿儿以为最好是将师父放走权当此事并未生只是将西施扣下来我们有西施在手就不怕师父有何异动。”颜不疑叹了口气道:“孩儿这是一己之私看来还是念及师徒之情。西施在我们手上难保龙伯日后不会来劫夺岂非平添祸乱?”支离益笑道:“这却无妨西施便将给我便是龙伯要想救人必来找我也免得我去找他比剑这是一举两得。”
伍封听了这好一阵才明白鹿郢必不是真的想杀他只不过迫于形势不得不这么计较。心道:“小鹿儿原来并非毫无情义。咦他怎么变得如此地口才便结?”又听颜不疑道:“师祖你老人家若与龙伯比剑胜算如何?”支离益笑道:“我与龙伯数番交手所获甚多相信他也是如此。不过我新练的‘诛心之剑’远胜以往若是龙伯还是大漠比剑时的本事决计挡不过我二十招就算这一年多来他剑术大进只怕也敌不过我五十招去除非他比以往长进了两倍方能敌得过我这口剑。”
伍封心内大惊寻思支离益决非口出大言之人他对新练的剑术如此推许这剑术自然是非同小可。自己在扶桑时虽然练成了无剑之剑但习之不久自然不可能比在大漠时长进两倍看来自己此刻绝非支离益的对手!他这么想着心中略有沮丧之意本来他练成无剑之剑之后心中十分得意口上虽不说心里却总是暗中与支离益相比自以为就算支离益剑术也有所精进恐怕也难敌自己的无剑之剑。可那日在吴宫之中初遇支离益便知道此人几入了魔非同小可决不在自己之下此刻听支离益亲口说出来才知道自己仍然小看了支离益。这人浸淫剑术数十年在剑道上的天赋无人能及怪不得世人称他为“剑中圣人”的确是盛名无虚!那“诛心之剑”又是何名堂?
颜不疑喜道:“师祖也将这套‘诛心之剑’教给了徒孙以徒孙今日的本事能否敌得过龙伯?”支离益沉吟道:“决计敌不过。嗯如果月公主那丫头这一年多毫无寸进你当可以敌她百招。”颜不疑叹了口气支离益笑道:“你也无需沮丧龙伯与月公主二人都是武道奇才你能有今日之造诣天下间大抵可排在第四位了。不过在我与龙伯比剑之前你不可将此剑术在龙伯面前使出来千万记住如果你预先让龙伯知道了这套剑术我决不饶你!”
颜不疑忙道:“徒孙不敢。其实处置龙伯还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便是师祖待龙伯醒后逼他比剑将他杀了。我们传消息出去便说龙伯欲夺师祖‘剑中圣人’的名号乃与师祖堂堂正正地比试剑术结果剑术不敌败在师祖剑下伤重而死。如此一来这纯是二人间的公平决斗不干国事。”支离益笑道:“这主意倒不错我在北地追杀龙伯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便说龙伯找我报仇因而比剑世人不得不信。”鹿郢忙道:“老先生、父亲这……这事……”支离益叹道:“王孙还是心软大丈夫处世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纵虎归山。此事便这么做我必在外等着待龙伯醒来给他酒肉吃饱再一决生死。万一我败了你们仍可杀了他就说与我两败俱伤。”
说了好一阵众人又出去。伍封知道这一战必难避免既然避不得唯有慨然面对才是道理只是想到自己万一不敌死在支离益剑下西施又如何是好?这么想着心神大为不安虽然他明知道与支离益这样的绝世高手大战在即心神不宁乃是第一大忌可心思所虑无以抑制。不知不觉中冷汗沁了满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户外脚步急响一人大声道:“老先生、老先生大王在阳山未回王后急召入宫!”便听支离益的声音道:“王后有何急事?”那人道:“宫中闹鬼王后说非老先生不能镇之。”却听颜不疑道:“闹鬼?”那人道:“那鬼可凶着哩!在宫中又放火又拆瓦打昏的数十人神出鬼没宫中一夜十惊都说是夫差的鬼魂前来报仇。”又听鹿郢的声音道:“闹什么鬼此人必是月公主无疑唯有此女才有如许本事!”
支离益叹了口气道:“若是月公主便只有我去才能对付。你们好好看着龙伯别再用迷香对付他让他吃饱了等我解决了月公主回来再与他一战。不过这事不能让他知道最好是将西施也带来让他瞧瞧免得他乱了心神胜之不武。”鹿郢道:“老先生我陪你去。”支离益道:“你怕我杀了月公主?”鹿郢道:“此女是楚国公主万万杀不得否则必引楚越战事。此女心思单纯要劝月公主收手回去非得我出面不可。”颜不疑道:“言之有理这月公主美貌动人身手又是一等一的杀了实在可惜。日后龙伯死了凭孩儿与她的旧谊大可以将她接到越国来住岂非平白多了一个高手护卫?”
伍封心道:“这颜不疑好生狡诈居然连这都想到了。”听到户外一阵脚步乱响过一会儿又安静下来伍封寻思没理由在此等着支离益回来再不想法子脱困只怕一辈子也别想走了。连忙坐起身来正想仔细看看先前现的铁枝松动处这时条桑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托盘盘上有美酒佳肴。
伍封装出刚刚苏醒的样子道:“好睡!”条桑笑道:“龙伯总算醒了正好用饭。”伍封故意道:“睡梦之中隐隐觉得有人说话是何人来过?”条桑道:“是王子不疑、王孙鹿郢和剑圣老先生来过都吩咐桑儿好生照看龙伯免得日后龙伯记仇。”伍封“哦”了一声道:“支离益是否想与我比剑呢?”条桑道:“这是自然。王子说过了只要龙伯答应与老先生比剑不论胜败等大事一成便请大王放了龙伯和西施夫人走决不食言。”
伍封故作高兴之状道:“真的?”条桑笑道:“这话老先生和王孙也听见哪有假的。老先生一心想与龙伯比剑就怕你硬着性子不愿意又伤害龙伯不得王子才会这么说。有他们三人向大王说项大王自然会放了龙伯走。若非为了比剑王子又怎会让桑儿拿酒肴来?这是怕龙伯饿得无力比剑老先生会责怪。”伍封心道:“你这说谎本事当真了得若非我并未听见你们的说话只怕真会信了你!”
他慢慢地用着酒饭条桑在一旁与他不住地说话尽问伍封在列国的一些见闻伍封虽然敷衍回答条桑却听得兴致勃勃。伍封用过酒饭之后条桑却不就走仍留在室中与伍封闲聊。伍封心内焦躁脸上却未显出来耐心陪着。就这么过了快一个时辰条桑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龙伯睡了整日精神自然是好桑儿却不成了这便去睡。”伍封笑道:“你走吧不过在下的确无聊得紧你睡醒之后再来与在下说话。”
条桑走后伍封跳起身来寻到先前那铁枝松动处细看良久又用手扳弄觉接口处似乎比其它铁枝稍短唯有这两根的熔口处仍是生铁心中大喜:“这生铁易脆铁枝又短些若是奋力扳拉说不定可以松脱。”又想:“莫非是制造这铁笼时未能尽善才有此瑕?以陈音之艺当不至如此。难得是陈兄猜知此笼是用来对付我故意留下一点疏漏?否则这铁枝为何刚好是有他铸名的这根?”
他用力试了试便觉这两根铁枝熔口虽然有瑕但不使出**分力气也扳之不脱。只是要奋力扳动铁枝必有异声万一颜不疑匆匆赶来自己一时还未脱困只怕会被他所觉眼下西施在他们手上可不能轻举妄动。
寻思片刻想出一个主意坐了下来解下宝剑用剑鞘敲打着铁笼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是他昔年日教西施剑舞时西施口中所唱伍封当时也学会此曲此时随口唱出来。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际他这么一唱再加上剑鞘与铁枝相敲的声响不免将周围的人都惊动了。颜不疑匆匆入来皱眉道:“这么晚了龙伯怎有兴致唱曲?”伍封一边敲着铁笼一边笑道:“在下闷得紧无以开解王子不如留在室中与在下作彻夜之谈?”颜不疑苦笑道:“在下忙了整日哪有这精神?”摇头出去。
伍封又敲着铁笼唱起来过一会儿条桑又来叹道:“看来都是桑儿不好非要弄那‘温柔香’使龙伯睡着眼下人人困倦唯龙伯清醒可否暂时不唱明日桑儿再陪你唱曲可好?”伍封笑道:“长夜漫漫若不唱曲非闷坏不可。不过在下这嗓音不好随口唱几句一阵间无趣了自会住口。”他敲一阵唱一阵弄得条桑不住苦笑摇头这时便听远处也有女子和声唱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伍封听出是西施的声音心中暗喜想起数年前在吴国之事在吴宫中教西施剑舞刚开始是教后来变成两人共研口中唱的便是这曲。伍封与西施远远地一唱一和倒是十分动听条桑侧头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羡慕之色过了许久才叹气离开。
伍封口中一边唱着一边敲着铁笼敲几下停几下时唱时不唱此刻又站起来双手握着那条桑松动的铁枝先试了试力用足十成气力猛地里往两边崩扳便听“砰砰”两声铁枝上面那熔口处竟被扳得脱开。这两声颇为响亮好在伍封时时敲打铁枝虽然声音略有不同但不留心也听不出来。
伍封终明白这铁枝的熔口是陈音故意而为之他不知道这铁笼是否用来对付自己是以留下这两处疏陋若是其他人困在笼中就算知道这两根铁枝与它处不同却也没有这么大力气能扳开唯有自己这种身负神力之人才能做得到可以凭此脱困。伍封心中暗暗感念陈音这番苦心口中唱着曲再将两旁铁枝扳得弯了露出一个大洞将剑挂在腰间钻出了铁笼。他怕颜不疑日后知道这铁笼上的秘密故意又用剑鞘在铁枝熔口处敲打将上面的生铁碎击下来用大袍接住放入袖中日后就算颜不疑等人细察也不知道这熔口之弊便会当伍封神力惊人竟然硬生生将铁枝扳脱了不会怪在陈音身上。
伍封住嘴不唱蹑步走到门口由门缝外看见有二人坐在门外不远处正在打盹。伍封悄悄开了门闪身出去将二人用点穴之术制住。这二人正半睡之间自然是毫无所觉。四下看时只见月色如水周围这十余间木室各有火光外面却无人看守看来颜不疑等人是绝对料不到伍封竟然能扳脱铁枝出笼。
伍封先前这一唱除了能掩人耳目还有另一间未曾预料到的好处便是西施的和唱之声使他得知西施所在的大致地方省了他各室去寻找。此刻西施也未唱曲了伍封沿西施先前声音所传的方向小心摸过去到一间木室前便听一个条桑在里面说道:“夫人睡罢此刻可不早了。”西施问道:“条桑姑娘这些天兄弟还好罢?”条桑懒洋洋地道:“自然是好你没听他又敲笼子又唱曲?就是好得过头了。”西施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他是个好动之人给困在铁笼之中实在是难过之极。他等闲不唱曲的想是闷到极处无以排遣。”条桑叹道:“在此情此景仍能唱曲可见龙伯是个极豁达的人如此人物的确少见。明日桑儿带你去瞧瞧他陪他说话闲聊解闷。”西施喜道:“如此最好。”条桑打了个呵欠道:“今日便这么着还得委曲夫人桑儿将你手足捆好了便好去睡。”
伍封暗生怒意寻思这些天必是一到晚间条桑便将西施捆住免她逃走。他顺手轻轻敲门条桑在里面怒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便是想干什么?”便听“吖”地一声门户打开条桑还未看清便被伍封伸手点了穴连哑穴也一并点了闪入室内。
西施惊呼一声看清是伍封时禁不住扑了上来喜道:“兄弟是你?”伍封伸手揽住她笑道:“是我。”西施偎在他怀中仰脸瞧着他喜极而泣。伍封伸一指手指在西施小嘴上轻轻抚了一下笑道:“小声别让颜不疑听见我便只好杀人了。”
条桑手中仍拿着宽大的帛布想是用来捆绑西施之用此刻也看清是伍封脸上露着难以值信的表情。她眼珠子不住地转动嘴唇不住动着可就是出不了声。至于她是想叫人还是想问伍封怎么由铁笼中出来伍封此刻也难以深究他放开西施顺手阖上门由床上取了一张薄褥被道:“姊姊我带你离开这地方。”他用薄被将西施轻裹再由条桑手中拿过那长带的宽帛半蹲下身将西施连人带被捆缚在背上确定不会脱落后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条桑叹道:“夜半颇寒你睡着地上也不好。”顺手将她提起来扔在床上又随便扯被盖在她身上笑道:“见了支离益和颜不疑便说我会记得他们的盛情叫小鹿儿保重身子勤练刀法凡事要对得住天地良心。”条桑眼中表情复杂之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封便要出门西施道:“兄弟慢着。”指了指床边伍封见自己那件大氅挂在床头是那日二人由水里出来被擒伍封替她裹上的西施一直挂在床边。
伍封取下大氅披在西施身上背着她出室又关上了门飞快向泽边奔去西施在背上笑道:“都道兄弟杀人如麻可谁知道兄弟心底极好临走还怕条桑受寒。”伍封叹道:“其实条桑是个可怜女子她本性也不坏只可惜遇人不淑先是计然和伯嚭后来是颜不疑这些人都是奸恶之徒条桑耳濡目染才会学得助纣为虐。不过换了早些年我却不会想到这样的小事。”西施道:“与数年前相比兄弟的确是成熟了许多。”
转眼间来到泽边饶着这固丘转了一整圈竟然觅不到一艘平底福舟。西施愕然道:“这就奇了若无这福舟颜不疑等人怎么离开?”伍封道:“定是他们在晚间便将福舟移走仔细找找必有所获。”
可这夜色茫茫单凭月光目力便不能及远一时间哪里找得到?伍封暗暗焦燥想不到出了铁笼却离不开这固丘。虽然他擅飞行之术可此术不能带人而行眼下有西施在背奇术无法施展不禁叹道:“只可惜我这行天之术不能带人而行!”话音未落便听颜不疑在不远处喝了一声道:“龙伯休走!”
伍封转过身只见颜不疑提着剑匆匆跑来。伍封笑道:“王子是来送在下么?多谢多谢。”颜不疑哼了一声道:“阁下想走先得问问在下是否答应。”伍封失声笑道:“呵呵在下想走便走阁下是否答应在下却不在意。你并非在下敌手是否最近又新练了剑术想与在下一试?”伍封知道支离益创了套什么“诛心之剑”听支离益交待颜不疑不许他预先让自己知道。心中对这“诛心之剑”甚是好奇寻思支离益对这套剑术推崇备至想是厉害无比自己早晚要与支离益交手又不如支离益在剑上的经验若不预先见识见识这套剑术比剑时定然吃亏此时他故意这么说想诱使颜不疑将这套剑术使出来瞧瞧。
颜不疑大吃一惊这“诛心之剑”是支离益新创他向支离益学成不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事伍封又怎么猜到他新练了剑术想起支离益反复交代不让伍封知道这套剑术不禁怔住。
正在这时便听头顶风响一人由空而落道:“夫君!”正是楚月儿。伍封大喜笑道:“月儿怎找了来?”楚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故意在宫中大闹一番见越王派人来请支离益便跟了来只是怕被支离益撞见才躲在一旁等他们走远了才敢来。又要觅福舟才耽搁了。”伍封笑道:“我被颜不疑用诡计擒住你不耽心么?”楚月儿摇头笑道:“谁说我不耽心?不过就算是支离益也不能困住你我虽猜你出了变故但必能脱困果然如此。”伍封点头道:“嗯你在宫中大闹一场让他们一夜十惊原来是想打草惊蛇借此寻觅而来当真聪明。”
颜不疑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自觉练了“诛心之剑”后剑术大进自忖未必会输给伍封虽然支离益说过他只及得上在大漠时的楚月儿但他心里却不十分相信何况伍封此刻背上背着西施行动自然有些不便万一自己剑术不敌大可以向西施刺一两剑迫伍封回剑相救以此牵制伍封的剑术势必受挫。他既然追了上来再退回去大失面子。此刻他冷笑一声道:“便让你瞧瞧在下新练的剑术!”他见楚月儿赶到又怕伍封将西施放下来忙不迭一剑向伍封刺过来。
伍封退开一步顺手拔剑相格颜不疑左手藏在袖中的鱼肠剑又已经由下而上翻了上来伍封长剑直劈而下将两剑都格挡开来。虽然颜不疑的剑术比当初二人在莱夷比试时又精进了不少但与伍封相比无论是气力剑艺却却相差甚远颜不疑只是两剑刺出便知不敌。
他哼了一声忽地在口中出“嗤”地一声一剑横扫。他这一声极怪声音入耳伍封便觉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又觉西施在背上忽然哆嗦了一下楚月儿在一旁也脸色微变不禁退开了一步。
相比之下颜不疑飘飘渺渺般闪过来剑却似不如他出的这怪声厉害。伍封只觉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猛地收缩激荡之处深入人心使人忽地产生一种烦闷的感觉。
伍封顺手格开颜不疑的长剑吃了一惊。这时颜不疑一剑一剑快若闪电剑上的劲力忽地大了数倍口中、鼻中不时出奇异而诡秘的声音:“嗡——噼——呓——嗤——叽——”他每一声伍封便觉得心头紧了一紧仿佛整个四周的空气都被颜不疑出的奇声摧动向伍封一浪一浪地裹过来。
他这并不仅是以声催气、以气力而似是一种魔咒般竟将四周的气息、夜风、光影尽数调动在他的剑尖之上如同将天地自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伍封缠在了中间。
这时颜不疑的手下也6续赶了上来才围上来却被颜不疑这奇异的剑术所逼一个个浑身打着寒噤退到十余丈外去。
颜不疑一连刺出了十余剑虽然他剑上劲力大增但伍封都不甚在意顺手格挡但颜不疑口中的魔咒却十分难耐越听越让人生出颓废、沮丧、失意、黯然之感伍封心中忽地产生一个弃剑罢斗的念头这念头才生出来猛地醒悟喝道:“好这剑术果然不同凡响!”大喝一声将颜不疑的声音阻断天照重剑向前刺去剑风猎猎颜不疑见剑势虽雄挥剑横格一格才知不妙竟然蚁撼大树丝毫不能震动。原来伍封这一剑是用的楚月儿那“一波三折”的剑诀三合劲力将三剑化为一剑他的剑术劲力都远胜楚月儿这一剑使出来自然是雄浑无匹。
颜不疑见一剑不能相格袖中的鱼肠剑又翻了上来一长一短两剑相交向伍封的重剑上猛托可这些年伍封吐纳之术已经臻化境劲力也远胜于当初在莱夷之时何况这“一波三折”三剑相合颜不疑虽用“诛心之剑”摧动劲力但比伍封却差得太远便听“嗤”地一声伍封的“天照”重剑由颜不疑左胁下刺了进去由背后透出剑尖来。颜不疑长叫一声长剑坠地伍封将剑拔出时颜不疑已经是鲜血狂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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