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2/2)
“我不小了我是认真的!”
蓝青几乎是嘶喊出声香墨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此时此刻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过了一刻工夫手掩住唇却与仍止不住颤抖颊上晕染了两抹嫣红血脉中急奔流着酸楚的幸福。
蓝青伸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香墨到那个时候你愿意跟我回6国吗?”
香墨许久不言语蓝青的眼碧蓝的滟光交织暗涌稀薄的火光映在其中变幻迷离。她缓缓的抽出手慢慢喝尽坛中最后的酒才说:“让我想想好吗?”
说完时她已缓缓倚在他的肩上蓝青便不由粲然一笑。
**************************************************从钦勤殿出来过了肃政阁前的烟柳夹道就是含珠宫。一个女人的十年荣华便都在这座奢华的殿阁中如今没了主人却仍是陈宫中最耀目的一处宫殿。含珠宫前的那棵梅子树压满了熟透了的青梅仿佛是知道自己命数已尽不顾一切用所有气力压弯了枝头。
封荣信步走到树下照着树干就是一脚树一颤枝上的梅子就落到了封荣兜起的前摆上。他拿起一个余下的一股脑地落到了地上极尽华贵细细织了翟纹的浅天青色衣摆却已经是脏污一片。
封荣将梅子拿在手里也不擦拭更不待跟在身后的德保阻拦就咬了下去随即酸的他皱紧了眉眼。
还要咬第二口时张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哎呦万岁爷您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那青梅里是有轻毒的可吃不得!”
封荣并不理会倒是德保一惊转头看过去太后李氏一身铺金茜红的薄绡衣裙乘在步辇上在十数花团锦簇的宫人围绕下已经到了近前。而说话的则是走在前面的李嬷嬷德保连忙领着内侍将身子往旁边一避跪了下去。
李嬷嬷看封荣站在树影下因是背对着所以瞧不见他的神情但仍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仿佛有冬日里带着刀子的风刮到了身上。她一个寒颤忙跪下叩见。
李太后从步辇上下来走到封荣身前略带了焦虑的轻呼道:“皇帝!”
封荣这才转过头又把那颗酸的要命的梅子凑到嘴边轻轻慢慢的咬了一口语气倒似像小孩子在撒娇一般:“母后我每日都服毒这点怕什么?”
李太后脸色微微一白不由得想起封荣小时接二连三中毒的事情心悸的到现在还在后怕。因今日接见外臣妆饰也分外隆重髻上凤凰步摇上足赤黄金的璎珞坠着也随着颤颤的轻微作响。
封荣则并不看她两三口抽紧着五官吃完了梅子便看到李嬷嬷怀里的两卷画轴眼睛转了转了笑问:“那是什么?”
李太后脸上这才微微浮起一抹笑意伸手抓住封荣将他引到梅树不远处的凉亭内坐下。
“按例你要守丧三年所以不宜喜庆之事。可是你已经是皇帝就应该充实后宫。”
亭子里的石凳上铺设杏黄锦垫黄缎毡子铺了地亭外烈日下一个内侍手中还捧着纯金的鸟笼笼子里的一只黄鹂毛色是极为清澄的碧绿。黄鹂叫的清脆李太后声音轻柔温和柔软地伴在黄鹂的叫声中仿若一个慈母。
“你那个皇后现在就是个药罐子指望着她开枝散叶我是指望不上了这些你看看好不好好就招进来。”
德保接过李嬷嬷手中的两卷画轴呈在封荣面前一一展开。他打着哈欠扫了一眼然后看着左面的执扇清丽少女不由微微凝视片刻。
“跟子溪好像。”
子溪是丞相杜江的长女比封荣大一岁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十五岁的封荣如今已经是陈国的皇后。
李太后描画极为精致秀丽的眉不由微微蹙了起来:“那是杜丞相的幼女皇后的妹妹。”
封荣又指着右面的红衣少女道:“这个跟母后好像。”
李太后的眉端般这才缓缓放开:“这是你表妹李芙你父皇葬礼的时候不是还看过她。”
封荣只含糊的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太阳渐渐转移午后的阳光仿佛暴雨般倾泻进了亭子极为刺目。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官已知情会意用铜色描金的托盘捧着白玉荷叶盏盛的冰镇玫瑰露款步走进了亭子。封荣歪在石桌上并不起身只仰起脸来对女官一笑:“你喂我。”
女官似早就习惯了似的并不惊慌羞涩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白玉荷叶盏送至他唇边。封荣几乎是靠在女官饱满的胸上轻佻的让李太后几乎耗费了全身的气力仍抑不住直呼其名的喝道:“封荣!”
几乎是置若罔闻的喝完了玫瑰露封荣仍旧仰着脸等着女官拿着丝帕给他拭净了唇角才嗤地笑出声来:“就子溪的妹妹好了母后也说了国丧嘛。”
“你表妹呢?”
封荣却不答话本就不大的亭子内一时静极了只听见黄鹂有一声每一声倦懒的叫着。午后闷热的光线里封荣的常服是极薄的浅天青左襟绣着一条夔龙血一样重重的鲜艳。他终于缓缓坐正了身子伏下身子去襟上扭曲了夔龙便跟着一点点伸直声音沉静如水缓慢一字一句:“朕不喜欢她不要。”
李太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起了身待扶着宫人的胳膊坐上步辇时才说:“由不得你喜不喜欢你……”
“那就一切都由母后作主好了朕都听母后的。”
封荣突然开口丝毫不顾及礼数截断了李太后的话。步辇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这话李太后几乎是惊喜地回头。
这样望去只能看见封荣嘴角竟然仿佛是笑意那双乌黑的眸子中神色流光闪动的极快快的让李太后的心骤然就沉了下去。
回了康慈宫李太后的兄长官拜户部尚书的李原雍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想是等得急了额上面上密密的一层汗也顾不上擦更不顾不上礼数便急切的朝着李太后的问道:“成了吗?”
李太后眼风一转殿内服侍的宫女内侍就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她精致眉宇间添上隐约一股愁郁道:“这事……我看就算了吧恐怕是不成给芙儿另在京中旧族里找一处好人家她将来过的幸福才好。”
“太后说的轻巧!”李原雍闻言几乎是暴跳如雷:“你现在是太后没错难道你能保证活上百年?幸福能保住我李氏?你莫忘了历朝获罪牵连不过九族只有我陈是诛灭十族!你怎么也得为我李氏的将来着想吧!”
李太后没有理睬他转身来到洞开的窗前窗外的大陈宫入目满眼的是孤冷的朱红璨金的颜色。晌午后天闷热得出奇连一丝风也没有火燎一样的热李太后却觉得铺天盖地寒冰迎面袭来正从心到身连同魂魄都是冰凉。她缓缓扬起脸来双眼掩盖在睫下看不出神情唇角抽起一丝迹近于无的冷笑。
“我为咱们李家着想还不够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惊诧于声音的激扬。李原雍看惯了她平日阴冷暗藏竟是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模样知道她当真是动了怒这才缓和了语气:“太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李太后亦不由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弱像是个倦怠极了似的:“那孩子的脾气我这个当娘的如何不晓得也不知道是我教的太成功还是太失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到手不想要的宁愿打碎砸烂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要。”
“你是太后他的婚事你说了他就必须得听。我们不能让杜家专美于前说得难听些你死了难道要让杜江那老匹夫在我李氏坟头上拉屎?!”
一句话就仿佛这天气把李太后的五脏六腑都烘焙着煎烤着。她两手紧紧抓住刻花梨木窗棂下唇咬碎了胭脂的朱红鬓边的黄金璎珞轻轻摆动却是在笑。
“我知道了你放心。哥哥。”
最后一句唤的极轻如耳语一般。
望着那艳丽的与年纪不称的笑容李原雍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