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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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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规矩向来繁琐祭祖斋戒沐浴三日之后腊月二十五的三更过半李太后、皇帝皇后携宗室先至奉先殿上香祭祀行礼毕宣旨之后才甲马仪仗车辂逐室番衮出行。

天将亮未亮一点启明星挂于天际绘伞盖香案、开道骑从、导驾官员与挽辂仆从并玉辂车声蹄蹋却只有轻微而连绵的声响间夹着偶尔的鸡鸣马嘶愈见寂然无声。全套仪仗一行一行何止千乘万骑迤逦于晨雾之中又溶于白雾之中似永远看不到头。

香墨歪在自己的车架之内阖着眼困意未消。陡的随着一阵冷风霍然而入一人挤到了她的身侧坐下。

香墨眼也未睁就蹙眉含着厌烦的问道:“有玉辂不坐跑来跟我挤什么?”

话说的虽冷人却话相反已经依进了封荣的怀中。

封荣着了一身祭祀的衮冕明黄锦缎虽软但华彩丝线织就的蜷曲龙纹峥嵘伸展于上摩挲着肌肤并不十分舒适然而香墨还是闭着眼紧紧依偎着他。

封荣在她耳畔轻声问:“想什么呢?”

太过于温软的呼吸似春日里随风而来的柳絮拂过耳畔痒的她未经思量就开口说:“我本不该来……”

可话一出口念已一惊又生生忍住。

有些话毕竟是不能对他说。

只坐直了身子挑起半扇车窗帘。

眼前视野之内宽阔官道本是走熟了的而今帷帐跸路,倒有一多半不认得。不远处就是皇帝所乘玉辂攒簇镂金莲叶翻卷盛放华盖覆钩飞琼散玉的四柱栏槛镂上玉盘花龙凤宛如鲜活。

紧随于香墨车架之后的是谓之“次黄龙”

帷帐之外的蚁民怕是一生也不得见。

看着那一角终于泛了一片洗旧的白香墨唇角隐约泛出笑意放下车帘。

车内一下子暗了起来封荣被晃的一眨眼的功夫香墨已回身投入他怀中。

她一手抚摸着封荣胸口织锦缎上的锦簇龙纹仿佛万里江山一点一点聚集指尖反转即覆。

此时指下的胸膛是温热的。

“皇上说过我只有皇上。所以我自然也只能想皇上。”

香墨的性子本事忽冷忽热惯了的封荣早已习以为常可此刻她目中波光闪动似乎有什么熠熠的光芒在昏昏的车架内一瞬间亮了起来。封荣就有些动容禁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抱紧。

好半晌才道:“文安侯佟子理已先到了皇陵这次祭祀的事宜朕特地交给他筹备。”

陈国谒陵遵祖训男子白日祭拜女眷夜间祭祀。唯有皇后可以与皇帝白日如皇陵。

仪仗入皇陵外围南早已设一大幕次谓之“大次”帝后须得在此更换祭服。朱衮龙凤服中单朱舄纯玉佩。

封荣因久不上朝一日的繁琐礼节下来就累的没有什么精神。

皇陵外早就搭好行帐警跸扈驾的车马仪仗皆停驻围外。祭祖期间虽给香墨单设了营帐可香墨行囊早被安置在了皇帝的御账之内。

封荣蔫蔫的躺在榻上香墨勉强喂了他几口粥才算吃了。待香墨换好礼服出帐准备夜间祭祀时正碰见一个小内侍拿托盘捧着白玉兽的香炉进账。

白玉兽口吐出缕缕略略泛蓝的轻烟香墨不由回眼看了一下一时只觉得小内侍眼生刚要张口唤住那边青青已笑着走上前行礼催道:“夫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皆以准备好就差您了。”

香墨就顾不得小内侍随了青青而去。

皇陵内坛前坛下有一小幕殿谓之“小次”。

祭坛方圆三丈许夜暮洇浓由坛上自坛下掌起了两行沉青纱的宫灯仿佛两条碧绦迤俪铺陈。因乐执事并不是内侍回避女眷坛前就张挂了素白丝幔为免丝幔飘飞幔下坠了金角子隐着背后宫架一列钟磬琴瑟铮铮琮琮之声随风而来。礼部前导官躬身着太后皇后以及众家命妇于登坛之前三拜九叩之后跪酒进爵盏。

乐声止才登坛。能登上祭坛的只有李太后和杜皇后两人而已众家严妆礼服的命妇只能跪于祭坛之下。

而礼部祭祀官读册所有人只得肃然跪听不能有丝毫的倦怠畏冷之色否则就是失仪。

冬日冰寒积雪已经早早铲尽可夜霜深重密沉沉压下来的灯火一照青条板上又结下冷莹如玉的薄冰。虽然命妇祭祀整套礼服繁琐沉厚头顶金冠两串镶宝的珠子系在下颚朱红领圈袖沿寸阔的堆叠花边之上又有紫貂出锋膝下设了绸褥可跪得久了潮气翻将上来还是冷得碜人。

香墨在一众命妇之间抬瞄见东南角落三牲案匣之后有一极小的朱漆牌隅西面立题着“大陈宪宗皇帝第四妃燕妃之位”。

十三个隐约并不分明的金字呼吸就骤然被一只无形的巴掌捂住。恍惚时耳边只听祭祀官喝曰:“赞一拜”“起……”之类。

前后左右入眼的只有命妇们阴重的朱红礼服好似一条越走越窄的独道将她夹在通进混沌之中。

香墨跪拜就迟了。

就在此时乐声突止。

一片寂静里众人皆跪唯独香墨站立极为触目。

另一边丝幔之后的乐执事竟顾不得避讳面色惨白的匆匆奔至祭祀官面前耳语几句。

祭祀官面色大变扑到至李太后面前大声回禀道:“司祭编钟无故齐齐断裂整整二十七个。”

说罢呈上一个断裂的编钟。

李太后起身接过了编钟。打量了片刻就双手各执半个断裂的编钟转身举给众人。

编钟两角本缀以赤红流苏迎风烈烈地映着青灯红得好似霞光绚烂却都不及裂口平滑没有一丝缺口来的触目惊心。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想这是天怒。

祭祀官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国之不详必有妖孽!整整断裂了二十七个编钟必是二十有七年华之人!”

众命妇此时俱都被搀扶起来闻言一时哗然半晌之后慢慢的就都把隐匿着惊惧兴奋的目光飘向香墨。

祭祀官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册子指着香墨结结巴巴的道:“太……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里只有……墨、墨国夫人二十有七……为我大陈万年、万年昌隆国运……此妇当诛……”

祭祀官勉强说完就趴伏在地甚至不敢抬头看香墨一眼。

香墨不禁扯出一抹笑想竟然唱了生旦净丑的一出全本戏。

李太后也笑着居高临下直视向香墨视线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香墨仰面迎视一阵麻麻的凉意慢慢爬上脊背。眼渐渐模糊只瞧见李太后镶滚繁复花边绣工华美的朱绂腰带起了一点波澜一时惟闻轻风环佩之声却原来是她缓步向下走了几个台阶。

“来人。”

随这李太后呼唤来至香墨面前的几名内侍和捧着一碗漆黑药汁的李嬷嬷。

李嬷嬷堆叠满褶皱的眼冷冷望着香墨问道:“你自己喝下去还是我让人帮你?”

祭坛上下静寂如死青纱灯完全没有温度的光投落在香墨面上愈显得面若死灰。

即便是这样香墨依旧执拗的她丝毫不动。

见香墨不肯接过毒药李嬷嬷已经一示意内侍一拥而上架住了香墨。她被压跪在地头上的赤金冠就跌到了地下依旧的光华潋滟。

李嬷嬷拿了药碗强压在香墨唇上。

重重灯火下香墨眼前的李嬷嬷肤皆青夜叉一样的狰狞凶悍……

李嬷嬷将碗逼向香墨那白瓷碗的边缘已经贴在了唇边碗沿湛蓝的缠枝描花甚至清楚可见。瓷片冰凉温热的唇被激得一阵颤抖。

不就是死香墨想不就是死她不惧。

可不由自主的她还是拼命的咬住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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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眼瞧毒药就要灌进了唇突然听到祭坛上面皇后出声道:“母后。”

皇后的九凤金冠和按规制和太后所佩不同攒珠九凤精巧的赤金凤口抽出蛾须一般的细密珠幌半遮住杜子溪的面容让人瞧不见她的神色只听见珠幌后沉静得不含一丝起伏的声音说:“且慢。”

李嬷嬷的手不由顿住所有人的目光从香墨移至杜子溪的身上。

李太后猛地转身看向杜子溪犀利的含了刀剑似的的眼神在她的面上打了个转又缓缓的若有所思地收了回去:“皇后这是天示的不详祭祖之时法器无故断裂必得有人献祭上天才能平息他的震怒。”李太后说着就将断裂的编钟递了给杜子溪随即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皇后你多年无子怕也是违了天意怎么如今还要明知故犯?”

煌煌如昼的青纱灯笼罩着珠幌阴了杜子溪大半张脸所有人只能看到她晕了绯色胭脂的弧迹正好划破她嘴角仿佛是若有若无的一缕笑。

猛然将编钟向地上掷去。

金石碰撞的声音传开。

命妇们吓了一大跳立时悄无声息。

谁都知道一年大半时间都在病中的皇后为人阴郁喜怒无常。

果然就听杜子溪冷冷笑道:“不过是断了几口编钟补上不就得了哪里用得了生祭这么大的阵仗?”

李太后并没料到会遭到当面的顶撞一时气的变了颜色转念间却并不再与杜子溪纠缠对李嬷嬷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她上路!”

杜子溪上前一步伸手拨开面前赤金珠幌露出消瘦秀丽的面容也喝道:“我看谁敢动?!”

李太后再顾不得天家的仪态尖细眉梢高高向上挑起如同的她的声音现出锐烈的锋芒:“灌下去!”

李嬷嬷不敢迟疑举着碗就往香墨的口中灌去。

内侍施力压住香墨让她无法挣扎。香墨不由闭上了眼死死咬住着唇。

冰冷的白瓷在唇际越陷越深牙关咬得太紧迸出的血珠子已经自碗沿缓缓流了下来。

杜子溪眼中冷到了极处的光一闪而过亦扬声呼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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