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7(1/2)
陈国历二百三十四年腊月二十二。
入了三九大陈宫御苑之内的玉湖就彻底结上了冰。
香墨拢了貂裘坐在已被冻在了玉湖中心的西水榭内水榭和烟波碧水阁由一座桥相通四周仅有护栏而没有墙和窗倒是很像一座湖心凉亭四面通风按理说应该很冷可水榭内四角早就放了四个炭炉并在桌上支了小炉烫了一壶合欢花浸的酒那香气几乎要将人熏得醉了倒觉不出天寒地冻来。
香墨坐在西水榭内便可以直接看见正在玉湖上内侍簇拥乘着冰床尽兴的封荣拉着冰床的却是两只毛色黝亮的黑犬。
因封荣御驾前来玉湖上早早就又用水泼洒了冰面补上了原本的坑缺此时一眼望去整个玉湖平滑如镜宛如一块巨大的玉石镶嵌。午后阳光映照衬着描金宝顶绘彩龙舟似的的冰床滑行如飞仿佛是白玉盆内的点了一颗金珠子流彩浮动。
滑了半晌封荣似想起什么命人将冰床停在西水榭前朝水榭里的香墨叫道:“香墨来!”
香墨额上围着紫貂昭君套一色紫貂的斗篷围着腰上束的一条玫瑰紫的绦子自石青刻丝银裘皮裙直耷到靴上。她被一手托腮支在桌上闻得封荣呼声转眼正好一阵风起风比起前些日来又冷厉了许多吹得残碎的雪屑穿过水榭香墨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额际。从指缝中望见封荣面上笑意正浓那双桃花眼眸都眯了起来。
“香墨快来这狗拉的冰床有意思极了!”
香墨平日就最不耐冷此时越觉得倦怠厌烦淡淡摇头说:“你自己去我在这看着你。”
封荣索性自冰床一侧的琉璃窗探出手:“不怕好玩极了!”
香墨一眼望去只见明黄缎子间伸出牙雕般的一段手腕招舞着腕上一只白玉镶金的玉镯玉色如冰仿佛将满玉湖的雪色都给压了下去。她心下一动却依旧微微蹙着眉端轻哼了一声说:“不去我才没兴致去喝那冷风!”
封荣面色就不由一黯。
方还要说话一个清脆声音已先一步传来:“皇上臣妾陪您坐可好?”
玉湖上为了方便皇帝下了冰床行走自湖边由东自西铺了一条大红地毡一名宫装女子着了双芙蓉绣靴无声无息走在红毡上宛如步步生花更显旖旎风情。
待走到近前女子屈身一福行的只是一个常礼。
封荣见她脸颊丰润肌肤如凝脂般也并没有十分妆扮只手里拿了一条内造的绢帕帕子一角缀着赤色流苏而那执帕的指上足足留了两寸余长的丹蔻指甲。略觉诧异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随侍的德保见封荣一迟疑眼一转就笑吟吟地走上前行礼道:“奴才拜见淑媛娘娘。”
封荣这才想起来含糊道:“啊魏淑媛啊腊八那天倒是见过你。”
说完眼睛扫向香墨。
香墨仍旧懒懒的坐在那里并不起身蜜色的面颊被午后薄灰色的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似看非看的神情。
魏淑媛也随着封荣定定的看着便想起了宫内私下的传言恭维这样的神情:“墨国夫人气度天然”。然而更多的则在说这样的神色为:“狐媚虎伥”。
便是此时即使在陈国皇帝面前香墨也依旧如是:“就让她陪你去吧。”
魏淑媛款款一福便就着德保的手十分利落的上了冰床坐在了雕龙御座的封荣身旁。
训狗的内侍一扬鞭黑犬驯化的熟了顿时前冲。
魏淑媛本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想冰床一起跑冲力甚猛她“哎呀“一声向一侧跌倒摔在了封荣的身上。
封荣顺手搂过她扬声大笑。
寒风飒飒穿过颠簸中魏淑媛自他怀中偷眼看去俊美已极的面孔焕近在咫尺双眸摄人心魄的如同神袛一般一刹那魏淑媛竟被镇住。
又绕着玉湖跑了两圈才停下魏淑媛随在封荣身后下了冰床大约是跑的太的急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手支着撑在宫婢身上忙把眼睛闭了。
封荣并不看魏淑媛直接进了水榭。
内侍赶上前伺候先是呈上一块热棉巾封荣接过来抹了一把脸推开了随后送上来的热酒和果品。这边魏淑媛就亲手端过一盏温茶封荣朝魏淑媛一笑这才接过。
一边的香墨犹在磕着瓜子白瓷的果皮盒子她偏偏不用脚下的青砖上瓜子皮嗑了一地。魏淑媛一双眼睛自香墨身上一转面上神色丝毫不露。
封荣一口气喝了一盏茶方喘了口气说道:“把那狗牵进来朕看看。”
德保忙招手着训狗的内侍牵了一只黑犬进来。封荣见那黑犬光亮的涂了墨似的皮毛软绒颤动因驯化的熟了老老实实蹲在地上四只爪子上还包着青色布套十分乖觉的模样。于是蹲在狗面前摸着它的头问道:“它叫什么?”
驯狗的小内侍向来在外苑当差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恩典已经只会匐跪在地浑身颤连头都不敢抬好半晌才抖着声音回道:“回皇上的话它叫阿虎。”
“阿虎啊。”
一旁的桌上一色以玛瑙细琐入釉烧成的蛋白汝窑盘子莹润犹如堆脂盛了各色点心小菜。封荣也不拿筷子自其上捻起了一块糟鹅掌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送到黑犬嘴边:“来虎兄弟多吃点跑的更快。”
十数随侍拱手谨立的内侍宫婢名闻言先是吃惊跟着就忍不住想笑却偏偏有本事忍的纹丝不动。
魏淑媛拿着桃红的绢帕掩了唇红红的流苏在唇边荡了荡才生生逼回了那抹笑意。
只有香墨因瓜子磕的口干正含了半口的茶水此际全喷了出来伏在桌上咳个不停。
魏淑媛细不可微的蹙起眉眼底压抑着极深的鄙夷却不浮上来。
封荣被赫的亲自在她背上拍了好半晌香墨这才喘过气来反手“啪”地拍开他的手扭着脸说:“快别碰我跟个畜生称兄道弟的皇上我都嫌弃你寒碜!”
香墨因适才呛咳了一阵脸上洇了两团红晕如同沁了水的胭脂在宣纸上晕开含了水银似的明眸乍看嗔怒细看却微微含笑。
封荣便没说话只出神看着香墨看着看着唇角的笑意就敛了。
始终随侍一侧的魏淑媛倒是怔了。自从她腊八皇宫夜宴见到封荣少年天子的脸上就总是笑眯眯的然而此时只这么一瞬间敛去了笑意就像换过了一个人一般。
魏淑媛就不由得使劲咬住了唇。
西水榭里的众人正心思各异时李嬷嬷已走了进来对封荣和香墨见过礼笑道:“皇上太后有旨教您去康慈宫坐坐呢。”
转眼又看见魏淑媛刚又要拜下去魏淑媛连忙上前两步亲自搀住李嬷嬷。
李嬷嬷也不推辞就势拉这魏淑媛的手笑说:“淑媛娘娘也在那赶巧了太后也传了您。”
刚说完耳边忽地听闻尾音长长的“啊”声转头看时原是封荣大张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李嬷嬷这才有些讪讪的收回握着魏淑媛的手。
封荣并不急着喝了几盅温热的合欢酒满桌自酒菜甚为精致可他挑挑拣拣只吃了几个鹌鹑蛋。磨蹭好半晌直到德保轻咳了几声眼见这拖不过去才站起身。
封荣向来半刻离不开香墨拉了香墨往懒洋洋地挪动脚步。魏淑媛李嬷嬷等人便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慢慢向康慈宫而去。
此时暮色渐重远处隐隐有一片鸽哨传过来。满眼的积雪未融中穿过一座月洞门康慈宫的院子里青柏含素直排在眼中倒似开败了一般。
守在廊下的内侍见了封荣刚要喧报正碰见青青领着几名宫婢用攒心梅花的漆盘捧着锦盒出来迎面碰见封荣不由一惊。
封荣并未在意只微微一笑问:“这是做什么呢?”
青青忙福身回道:“这是风吉进上来的薰香说点了蚊虫再不近身的。此时虽是寒冬太后怕西郊皇陵还是不太干净特地吩咐奴婢等人为万岁爷预备着。”
说罢正对上香墨似眯未眯的一双眼青青一抖忙又垂下头去。
封荣这才想起来三日后的腊月二十五正是每年照例是往东都西去约一里的皇陵谒陵的日子因而也并未瞧见她们的神色顺嘴夸道:“倒是你可人。”
青青听了忙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一旁的宫婢笑道:“奴婢虽感激万岁体恤奴婢们但也请万岁您别忘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才好呢!”
说着到底亲自上前去打起了帘子向殿内报道:“太后皇上来了。”
康慈宫内李太后依着背靠与引枕歪在炕上皇后杜子溪陪坐下除却随侍宫婢同魏淑媛一起新晋的范婕妤和方婕妤也围在她身侧伺候想是知道今日会见到封荣俱都珠围翠绕,招展胜花。偏李太后只穿了一件青呢对襟外褂格外素净倒仿佛无数繁华簇着一枝绿叶。
谒陵之前宫中惯例要斋戒沐浴三日李太后对封荣嘱咐了两句转眼又对杜子溪仿佛很关切地笑着道:“谒陵须得三天皇后久病身子骨弱我看就不必去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