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满月儿,满月儿,你吃草。”满月儿咂吮着橙sè的甘草水,香甜地睡着了。“哈,亲娘,我白狼没有老婆,可我有了孩子呃!”他高兴得近乎发疯,一个劲地大喊大叫:“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声音沉郁苍劲。
白狼低头瞅着怀中熟睡的满月儿,僵硬的笑冻结在脸上。
夜,宁静安详,寺庙里空旷冷清。白狼感到身上发冷。白狼想起了去弄麦草的母骡,“哦,到那里去啦?早该回来了。”怨声很大,惊动了满月儿。她在他的怀里轻轻悸动,接着又发出一声连一声咿咿呀呀的啼哭。没有母rǔ喂养的婴儿的哭声是如此急促、揪心、闹人,让白狼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婴儿陀螺般在寺庙里兜圈儿。寺庙在白狼的走动中旋转着。这个转动的摇篮还真管用,让满月儿睡着了。在白狼的哄劝中安静的睡着了。
白狼抱着满月儿一刻不停地踱着,当他踅转到寺庙门口,停下来瞅着门外时,母骡终于出现了,虔诚地伫立在寺庙前。白狼看见母骡好像在流泪、在忏悔:“我回来晚了,原谅我吧。”
“不要再犯罪,你就会得到宽恕。”《福音书》里这么说。但母骡哪里是犯罪,分明是积德行善哩。白狼宽恕了它。可是,当白狼发现母骡背上骑着一个楞头小子和他怀里抱的麦草时,惊异得好像见到了天外来客。
“他是谁?”白狼抱着满月儿,指着骡背上的人问。
母骡无动于衷,它不会说话。它好像有所示意,但白狼这回还真估摸不透。
“他是谁?”白狼声音重浊,追问道。老母骡默默地扑嗵卧到地上,那个楞头小子一骨碌翻身下了骡背,站在白狼跟前:十一、二岁,兔唇儿,黑不溜球,肮脏不堪。那豁豁儿啜动着,里面吞吐着气流,喷涌着热浪。
“你是谁?”白狼直逼兔唇儿问道。
“儿子。”兔唇儿回答,很倔强。
“谁的儿子?”白狼压低嗓门。
“你的儿子。”兔唇儿颤着,盯着白狼说。
“呃,我白狼没有你这鬼仔!只有一个伴儿,就是它。”白狼指着母骡说,“起来吧,到寺庙里去歇息。”母骡艰难地站在地上,腿有点儿发抖,停了一会儿才向寺庙一侧走去。“哦,我还有个满月儿。”白狼说这话时,有点儿喜不自禁。之后,他又冷笑道,“我哪里来的儿子,我是绝种,一个老白狼!”
“我就是你的儿子。”兔唇儿动情地说,“我叫九斤,要饭的九斤,我没有家。”眼眶里满是泪水。
“你有爸妈吗?”白狼问。
“我没有爸妈。”九斤忿忿不平。
“哈,你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白狼吼叫起来,“石头缝里咋就会蹦出你这鬼仔!”
“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也有爸妈,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走了,狠心地撇下我不管了。收下我吧,你就是我的父亲!”九斤双膝跪在地上。
“呃呃,收养了一个满月儿,又要收留一个鬼仔,这是怎么啦?莫非触了霉头!扔掉满月儿,拒绝收留鬼仔,这该多轻松,可我yù心何忍?如若都收养了,这会给我带来多少累赘呀!”白狼内心矛盾,悲喜交加,不停地嘟囔着,“唔,不,不,这不是累赘,不是罪赘!”他欣喜若狂,兴奋不已,心里翻江倒海,发出激情似火的咆啸,“我有一仔一女了,我成了活神仙啦!”
满月儿被吼声惊醒,啼哭声像清丽的夜莺鸣叫。
“快起来吧,九斤,把火生着。”白狼一边哄孩子一边对九斤说。
九斤把母骡和他弄来的麦草点燃,又搭上捡来的干柴,把烟囱通到炕洞里。寺庙渐渐暖和起来。白狼用破被子拥着满月儿围坐在用泥土盘的火炉旁。九斤挨他坐着瞅着白狼,白狼瞅着九斤。桔红sè的火苗儿舔着他俩的脸膛。火苗跳跃着。一老一少红光满面咧着嘴幸福地笑。白狼肤sè黝黑,质朴中透着刚健,奇丑的嘴脸面对红红的火焰热烈绽放。白狼一只手抱着满月儿,一只手搂住九斤,忍不住泪流满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