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1/2）

() 道里长远，人物介绝——朱放雨/哈德森

在南方一片安详的土地上，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国。公国实在是太普通了，没有辽阔的土地又没有耀眼的英雄，人们甚至连王国都名字都记不住。就是这样一个寂藐的公国，却也不是没有值得骄傲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寂静之海”，水面永远如镜子一般不生出一丝波纹的水域。

公国的王庭，便座落在这片宁静的水域的左方。

谁曾想到，这样安详的国，这样宁静的海竟会生产出这样的公主。“小公主是我们国家的灾难，她是一个魔女，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大主教偷偷说，“那个小公主？哼，简直是个疯女人！”侍女这样说，“虽然她张得很可爱，可不知怎么我实在没法萌上她”街上的邋遢男子这样说。在这个国家里，你可以不知道国王，你可以不知道骑士团长，但是不能不知道小公主。小公主终究是有好处的，对于人民。养着小孩子的黄绢少妇这样对着哭闹的小孩子说：“你哭，你哭吧！你再哭下去，小公主要来把你的头砍下来！”

小孩子于是不再哭了，或者说是不再敢哭了。没有小孩子哭闹是一件极为人·让人安心的事，整个国家都没有小孩子哭闹就显得安详而和谐，与“寂静之海”相互呼应。然而这宁静却是被喧嚣所造成，所以人们并不能因为小孩子的不夜啼而感到一丝高兴，也不能对小公主产生一丝尊敬。

小公主每天到宫里：“低贱的仆人们！将我看到的一切污秽再次擦洗干净！”尽管实在没有什么擦的必要了，下人们是不能有一丝违逆的心的，小公主有着一双天赋的jīng明的眼睛，可以察言观sè，可以辨识天文与人文，一切的惫惰都会被察觉，一切的抱怨都会被看到。小公主决不用这双奇妙的眼睛做出一件有益的事情。

“决不！”小公主喧嚣，“那种事情，只有下贱的平民才会去做”

平民应该做哪些事情，其实谁也说不清楚。平民应该给小公主做她的新裙子吗？平民应该给小公主做她的新发饰吗？平民应该在小公主面前跪下轻吻她的，用最高贵的魔水蛭的分泌物所做的鞋子吗？其实平民一点也不想做这些事，一点也不想不代表实际上不做，实际上是谁也没有不做。

“卑贱的平民，你胆敢忤逆我，即便是在心腹之中！来人，把他的头给我砍掉！”小公主用尖细的嗓音破坏皇宫亘久以来的安详

卫兵在每一个门口瑟瑟发抖，他们有着强壮的身躯，有着倒三角的身材，他们本应该去健美比赛中拿到属于自己的奖项。他们干什么要在这里等着被训斥，甚至时刻怀有生命的危险呢。他们都是朴实的居民，恪守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们不过是想要为国王效忠而已，然而他们看到的是每天都要让人喂燕麦粥的皇上与恶鬼一样的小公主。现在，他们也还在双脚颤抖，努力不让自己一下子泄洪，如果那样的情景被小公主看到了，会产生怎样的暴怒是谁都心知肚明的。

卫兵们都带着上面尖尖下面宽阔的头盔，虽然宽阔，也只是比起上面尖尖的一面而已，并不是说戴在头上会松松垮垮或者说取下来不用花费一分力气。事实上，每次要把头盔取下来时，卫兵们都要费上飞、很大的的劲，花上无谓的时间。头盔包裹了大半个脑袋，既不清爽，更不卫生。卫兵戴着戴着就感到头昏脑胀，要取下来甩甩头发，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这种事情也是不能让小公主看见的。小公主如果看见了卫兵这样子的玩忽职守，便会感到暴怒。

“啊，我可是看见了，看见了！”本就尖细的嗓音这个时候更高了八度，“你们在做着什么，你们这些下贱的卫兵！”

卫兵于是惶恐不安，也不理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扑腾一个也不知道叫猛虎落地式还是平身低头霸的招式，话是不能说的，任何的话都会成为呈堂供词，小公主会找到其中任何一点所谓反逆的东西。任何东西只要找便总是有的，何况捕风捉影；没有也是很无所谓的，只要愿意动用莫须有的罪名。小公主最喜欢用的便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罪名：“你们居然让你们的头发在头盔下显得散乱！来人，把他的头给我砍了！”

当然如果有人表示异议，小公主也是可以用“损害国家形象，有失风化”这种话反击的。小公主智足以拒谏，言或者不足以饰非，大家也不敢产生任何的异议。卫兵于是要为了“让脑子清醒还是让脑子存在，这是一个问题”这种事情而烦恼了

小公主可不会管卫兵脑子清醒还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她还是自己过自己的，过着过着就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小姑娘了。小姑娘有着玛瑙石般的绿sè眼睛，瀑布般柔顺的，夹杂着再也找不出一丝缺陷的发饰的头发，樱桃般美好的唇上面有着挺拔小巧的俏鼻，身材再秀雅也没有了。就是这样的女子，在大主教在演讲中，发出诸如“荣耀归于我主”，“我们的神保佑着我们”之类的激昂话语时，不知从哪里来，将主教的长胡子烧掉了。下面人看到神明并不因为他是主教而不让他的胡子不会燃烧，于是哄堂大笑。公主适时出现，用跟大主教一样慷慨激昂的语调声言：“下贱的平民，你们竟敢对神的代言人不敬！你们将要一直念‘万福玛利亚’，先停的十个人，我要将它的头砍下来!”大主教手忙脚乱地用水系法术扑灭着用魔法造成的火焰，这当然是小公主让法师释放的法术了。

大主教趁国王吃燕麦粥的间隙，向他诉苦。国王吃燕麦粥大概吃昏了头，也觉得该管管这个小女儿了。国王于是把小公主叫来

“女儿啊，人们对你颇多怨言啊”

“父王，你不再爱我了吗？”

“这....”

大主教摸着烧焦了的胡子在旁边说：“小公主，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小公主大怒：“好嘛，你们都要反对我，我不要再在这里生活了！”

“哎，女儿...”国王望着亲爱的小女儿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然后突然想到今天这么久都没有吃燕麦粥了，对大主教说，老朋友，帮我带点燕麦粥吧。

小公主在自己的闺房里东找西找，每一件东西都可以带走。小公主想喊那些下贱的卫兵帮他带东西，但是他一出声：“卫兵...”那些可怜的卫兵就以为自己又要在清醒与存在之间找中心线了，为了找到这个他们集体释放猛虎落地式。小公主大恼，随便找了几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出了宫门。

卫兵看着小公主的背影，窃窃私语

“她干嘛呢？”

“好像跟她爸生闷气呢”

“她爸不是个傻子吗”

“傻子生个疯子，疯子来我们这里撒野”

“现在走了，再好不过了”

“我现在真想跟大主教一起念TheglorybetoGod”

小公主出了皇宫门，一个个卫兵看到她都竖直了身子，她一点错漏也找不出来，更加生气。今天的天气实在称不上好，阳光颇为毒辣。小公主搜索着自己腹中仅有几个的贫乏骂人话，诅咒着这让她话也不想说的阳光。

阳光不能影响路边摊点老板分毫的兴致，一半是因为商人对于钱的执着，一半是因为他们有遮阳的地方。小公主看着他们，想说说不出来。人民虽然听到小公主的恶名便不敢夜啼，但是见过小公主的其实一个也没有，大家都很高兴，能够在大热天看到这样子温婉美丽的小姑娘。

温婉美丽的小公主现在窝了一肚子的火，她带出宫的东西都是些稀罕玩意，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其实小公主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她的爸爸也不知道，俗话说”爸爸不知道的东西女儿也不用知道“。你没听过没关系，这是这个公国的俗谚。这个公国还有许多俗谚，比如“这并不可笑嘛”，大家都觉得不可笑，笑的人就很少，幸好笑的人少，不然晒着大太阳的小公主看到大家嘻嘻哈哈，一定更生气。小公主出宫之前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感到饿了。

小公主以前要吃饭都是喊一声：“下贱的kitchenboys！带上敬畏的心情做出最最甜美的饭菜！”阳光可不管小公主想要多么美好多么甜美的饭菜，这当儿反而更毒辣了。

小公主走了几条街，她一辈子也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程，她感到自己的足猓好疼，好疼，肚子好饿，好饿。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无法言说，发自内心地讨厌。小公主看到前面有一个卖马蹄糕的摊子，因为是和了糖水的，所以并不会大量消耗人的水分，这种天气也不会太过萧条。小公主想起自己原来吃的那些东西，但是可能是因为阳光毒辣脑子有些不清醒，储存在脑海中的图像都是模糊的。小公主终于还是向那个糕点摊子走去。

小公主走到了摊子前，并不管旁边排着队的人们，拿了一个糕点就啃起来。好甜，好甜，之前吃过的东西有这么甜美吗？比起这个来，能更加美味一点吗？小公主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因为她吃得快流下泪来了。后面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全都愣住了。老板跟排队的顾客于是全部都看着小公主吃糕点。

老板终究是商人，忍不住说：“小姑娘，你带钱了吗？”

小公主对钱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但也知道以物易物这种东西。小公主随便找了个从宫里拿出来的东西递给老板，这个可以付糕点费了吧？虽然这个糕点这么美味。

老板一愣，看着这个jīng致的小镜子，这个东西比起自己的手掌的一半大都没有，这个东西真的值钱吗？老板实在不敢确定，也不敢收

“你怎么不要？”也许是被这些美味的糕点所感动，小公主连“卑微的...”跟“下贱的...”这种句式都没有用

“不...不...小姐，你是没有带钱吧？你这样的小姑娘，最好不要在街上乱跑....”老板苦口婆心，望了望后面等得稍微有些不耐烦的顾客，又看看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的小公主，大急起来：“小姑娘，你是想吃东西吧？这里有10比索，你拿出去那边吃吧好吧？”说着稍微使使劲把小公主推走了

小公主看看手中的10比索，又看看自顾自接待着其他顾客的糕点摊铺老板，一时愣住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小公主连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呆愣愣地坐在一个街上的长椅上。

一阵歌声传来，不对，不是歌声，是音乐，没有人声混杂其间。小公主从没有听过这样美好的音乐，小公主在宫中听到的都是格里高利圣歌跟一些靡靡之音。小公主想，音符竟然能够造成这样美好的波纹吗？

音乐传来的那一边，是一个灰白sè头发的，有着尖尖耳朵的jīng灵。

小公主不由自主地走到耳朵尖尖jīng灵跟前，也许应该说什么，但是没有说。

jīng灵看到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月儿般美好的女孩子，用合乎韵律的声调说：“美丽的姑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