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9——20回)(1/2)
第十九回
村民大闹岳林寺契此黑夜走松岭
张重天夫妻俩从豆腐摊出来,知道百来名村民在窦大兴和豆腐摊主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直逼岳林寺。两人担心出大事,连忙朝寺院跑去。走到门外,看见双方正在对阵,棍棒和刀枪“噼哩啪啦”响个不停,有几个受伤的倒在地上呼爹叫娘。窦氏颠着小脚,从侧门走进,爬到一个石墩上,朝人们大声呼喊道:“不要打了,都给我住手,不许再打了!”她向丈夫和弟弟招手,把他俩喊到一边,对丈夫道:“儿子出家,这都是咱们命不好,快叫他们回去,不要再闹了,再闹下去,非打死人命不可,如果真的打死一两个人,咱担挡得起吗?”几句话,说得丈夫直点头。
窦大兴捋着手里的棍子道:“死就死,怕什么,佛经有一条,出家人不杀生,他们如果打死人,这还成寺院吗?现在咱们手上有理,是他们骗走长汀子,他们无道理可言。姐,你害怕,你先回去,不要管我们。”
“大兴,你听我说,我与重天认命了。我们不怨儿子不听话,也不怨他不声不响出走,我们怨自己这命,我们前世欠他债,今世要偿还的,欠他的债,如今已还清了,他该走了。你做舅舅的自然难过,难过有啥用呢?你不必替我与你姐夫担心。事到如今,担心更无用?你喊他们回去吧,带乡亲们回去,就是帮姐和你姐夫忙。你想过没有,一个婴儿,漂浮在水面,当时这么大cháo水,没被淹死;天上没下一点雨,县江出现彩虹;一个婴儿见风就长,莫明其妙地笑;一个人双脚能跺出龙王,天降大雨;一人帮插秧,一天能插百亩田。这些怪事,不值得惊奇吗?我早发现他不是一般凡人,不是天上神仙就是洞穴里出来的闲情野鬼。现在,他出家修行,能修炼真果,也是他的造化,万一是个妖孽,离得远远的才好,对咱们家,对村里父老都有利。咱想通了,让他出家!免得再多事,咱已有女儿,老有所托了。”
“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们回去,我要与长汀子见下面,见次面回去,死也心甘了。”
张重天发现窦大兴仍要跟寺院僧人决一死战,一把夺下对方的棍棒道:“兄弟,你姐说得对。看来,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任其自然吧,难办到的事咱不办了。这小鬼头,不会跟你见面的,先咽下这口气。再说咱们也不是为他活着。对不对?”
双方虽然停止了交锋,但个个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想再次搏斗。窦氏从人堆里挤进大门,朝着人们喊:“父老乡亲,难为你们了,都回去吧,我的儿子长汀子愿意出家,我们不拦他了,让他修行,他要念佛,这是好事,让他积德从善。咱们不要为他生气,都回家吧!刚才,我看了豆腐嫂,伤得不轻。伤了一个够了,要是再出现人命关天的大事,闹起人命官司,事情更难办了。”
村民们尽管心里喜欢长汀子,很惋惜他出走。但谁愿意为找他而送命呢?听了窦氏几句话,觉得有理。仿佛有了下台阶的梯子,连忙顺着梯子下来。况且,他们也常到寺里烧香点烛,不敢得罪寺院僧人。于是,纷纷离开。只有张芸芸仍在哭喊。
场上僧人们也冷静下来。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但窦大兴想不通,他一定要看一眼外甥。他对长汀子寄予厚望,想到如此聪明伶俐的外甥遁入空门,自然难受。听了姐姐说的话后,觉得太没劲了,在无可佘何中,他大声呼喊:“长汀子,我的好外甥呀,你不该辜负舅舅一片心呀。”说着,丢掉手里的棍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哭了一会,手指点着闲旷禅师破口大骂:
“贼秃,你等着吧,不会让你骗走我外甥的,我不会放过你!”说完,拉着张芸芸准备离开,走到寺院大门口,他急转身,想趁方丈不备时给对方一棍子。结果,不仅没打倒对方,自己却撞在墙上,他大叫一声,同口鲜血从嘴里涌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走在路上的村民们听说窦大兴气得口吐鲜血,气呼呼地回头,要找僧人算帐。见张重天已背窦大兴回来,只好就此罢休。
张重天老俩口与张芸芸把窦大兴抬进家,按在长汀子睡的床上。窦大兴醒过后,看到外甥房间里的一切,更加伤心。他悄悄流着泪,又吐了几口血。张芸芸发现她舅舅脸sè腊黄,有气没力地躺在床上。便对张重天道:“阿爸,姆妈,你们快来看啊,舅舅他……”
窦大兴摇手制止张芸芸道:“芸芸,不要紧,我这是老病,气不得,歇会就好了。告诉你姆妈,我吃点东西回去,我不忍心看到你家这样子,心里气哪!”说着,泪珠滚落下来。
长汀子躲藏在僧房里多时,即使他六根已断,但他在这场风波中淌了泪,亲人们的哭喊,村民们的呼唤,朋友们找他而流血。他目睹了这一切,铁石的心肠也软下来。人虽躲在僧房,心如死掉那么难受。他不再流泪,不再叹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决计走下去。不管前程何等恶劣,都要歇尽全力弘法利生。他的胸怀能包藏宇宙万物,他的行状要为万民布施乐事,俨然以佛家忠实弟子出现在天地之中。他见风波已平息,便走出僧房。迎面看见方丈手拿佛珠,朝他走来,苦笑着对他道:
“契此,为了你出家,差点砸烂寺院,阿弥陀佛,罪过啊!”
长汀子连忙跪地叩头道:“师父,受惊了,弟子知罪呀!”
闲旷禅师想起刚才的一幕,耳边还响着张芸芸撕心裂肺的哭声;响着他舅舅的骂声;响着村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呐喊声。他无法忍受这一切,对长汀子耐心劝道:
“契此,你六根未断,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还是回你的家吧!”
长汀子苦苦哀求道:“师父,弟子已经剃度,修道心定,决不回家!”
方丈摆手道:“契此呀,这里离你家太近了,我知道你父母不会就此罢休的,经常来此取闹。寺院乃佛家圣地,容不得寻衅闹事的。既然你皈依佛门,决意出家。我给裘村天华寺云清方丈写封信,求他收留你,你去他那里挂单吧。”
契此答道:“有劳师父,如此甚好!”
不到一个时辰,方丈写好信,递给他道:“契此,此去好好修行,念经为生。天华寺地处海边,不同此地,好自为之吧。”
契此接过方丈写的书信,装在布袋里,顾不得天已将黑,连忙紧扎草鞋带子,背起布袋上路。尽管他有着一股神力,但毕竟未曾去过裘村天华寺,不清楚道路何等崎岖曲折;不知路上遇上什么险情;不知rì后等待他是福是祸?他因赶路心切,忍着饥渴和疲劳,快步如飞。正走在一垛山道上,不觉天已暗下来,好在山上白雪皑皑,还未融化。他映着白茫茫的雪光,沿着弯曲的小道朝山巅走去。越走道路越小,越走山峰越高,他听说天华寺在海边,便以天上的北极星为标记,向东南方奔涉。翻了几道山梁,迎来一座高山峻岭,岭上长满密匝匝的松林。冷风刮着山间壑谷,发出呼呼哗哗yīn森可怕的响声。走这样的夜路,他还是首次,心里似乎有点发虚。但宏扬佛法的理念驱使着他。他挺胸壮胆,在漆黑的松林中穿行,小道上尽是冰雪,脚踩在上面打滑,不知跌了多少次跤仍没走出密林。他走得jīng疲力竭,发现前边没有小道,而是一个石壁,他四肢着地,在悬崖峭壁上爬行。
突然,一阵猛风刮来,卷起山上的飞雪,他一打滑,从悬崖上滚落下来。他被跌得头晕眼花,躺在雪地上片刻,睁开双眼看着天空,放声大笑,他笑自己无能,笑自己经不起坎坷的人生之路。他躺在地上,不远处传来两人说话声。声音一高一低,一清一浊。他不声不响听着,判定声音从旁边石洞里传出。他慢慢往洞里爬去,看见里面有一火堆,火光映着白秃秃的两个头颅,他仔细观看,才辩清两个才出家的和尚。从对方悄悄说话中听出,两人经受不了寺院清苦生活,乘着夜sè,偷偷摸摸逃出寺院,在寺院旁边村里偷得两只家兔,躲在石洞里边烤火边烤兔肉吃,长汀子已经有两餐没吃上饭了,饿得肚里尽唱空城计。他闻到香味,馋得直咽口水。偷听洞里两个野和尚说话。
“风云师兄,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师父生气?”
“师弟呀,你管他生不生气,能在这里住就住,不让住咱们走人,天下寺院多着哩,那儿不好去?胆大能生身立命。怕啥呢?”
“哎,风云师兄,我知道,师父不好惹。他若晓得咱俩干这种事,不罚挑水去、劈柴,就是干苦活种庄稼,说不定赶出山门。”
“出家人,能活一天算一天,咱从山西跑到这里,千里迢迢。图什么,求活命?不要命,跟着队伍拼命剌杀好了。我只恨这个方丈,苛刻得不是个东西,弄得咱们没吃没喝。咱俩弄只兔子烤烤算什么哟?你没听说呢,有两个大师兄还到村里偷女人玩呢,听说过没有?哪才叫犯戒呢!人家师兄都不怕,咱这点小事怕什么呀?”
契此听了两人说话声,断定此处离天华寺不远了。他浑身来了劲,从地上站起,朝石洞走去。里面两个野和尚一见洞口进来个人,以为寺里方丈派他来抓的。风云和尚眼睛发亮,一个尖步冲出洞口,带头便跑,身后那个和尚边跑边喊:
“师兄,你等等,你等等我……”从契此身边蹿过,飞也似的逃下山。
“你们站住,不要跑,听见没有?”契此边跟着下山边喊。
那两个野和尚哪里肯停步,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两人象兔子那样没命地跑,不一会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
契此走回石洞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他坐在炭火旁边看着吊在火上的兔子肉,嘴巴馋得淌下口水,伸手掰下一块,放在嘴里嚼着,嚼一口,仿佛听见兔子叫一声。他的眼前出现两只兔子,在火堆上乱蹿。顿时,他的肚子咕咕叫,犹如兔子在肚里翻滚。猛然翻肠倒胃,呕吐不止,连碧绿胆水都呕出来。他提起布袋和禅杖,佛xìng顿现,想起天笠龙华树下释迦牟尼赐予他“慈氏”一事;想起自己在杪罗国做王子,父母要他继任王位,为了修道,他曾跑到与这个石洞那样的地方,在那寒冷的山谷里,他肚子发饿,面前也有烤兔肉,但他曾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不愿看见生灵涂炭,永远不食生灵之肉,信守佛法,弘法利民。这一情境今夜不是重演吗?他要信守佛规,不顾肚子饥饿,牢记誓言。
他正走出石洞,天已大亮,顺着两个野和尚逃走的小道下山。走了不到五里路程,看见前边殿宇巍峨,钟鼓声声,眺望远处海涛滚滚,茫茫无际,大有心旷神怡之感。天华寺的钟声把他惊醒,他迈开步子,顺着一条小道下山,边走边默念:
“人能宏道道分明,无量清高亦道情;
携锦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
他正走着,突然几声鞭炮响起,紧接着传来人们呐喊。他吓了一跳,定神细看,才知寺院就有眼前,一批僧人与香客朝前涌去。
第二十回
鲤鱼脱得金钩去鸿鹄觅林暂栖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