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处寒甚(1/2)
大秦元武二十七年正月十九
华山山道
华山天下秀,崎岖险峻,冠绝五岳
姬鹍独自艰难地跋涉在崎岖山路之间,前后远远吊着三三两两的石门学子,有意无意之间,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他连连喘气,拜这副虚弱身体之故,尽管早早出发,可此刻却是已经是落后了。算起来,除了身体实在不支,无法前来的李樱,自己便是体质最弱之人。这样也好,至少也能避开同门那尴尬的目光。他自嘲着,伸手掏出腰间一块木牌,驻足凝视,默然无语。
制怒!
这便是木牌之上所刻二字。刚毅而狰狞,字里行间仿佛有一只怒虎为铁索所囚,愤而咆哮!
没有人能想到,如此雄浑文字,竟然出自阉人之手。若非亲眼所见,他也绝不敢相信:
“崔文锦,散布谣言,是你的安排吧。”
“七殿明鉴,文锦也是为了七殿着想。”
“哼,毁我名誉,孤立于众,这也算是为我着想?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
“不敢当。若是放任七殿行事,唯恐七殿结交权贵,挑拨其中,徒惹事端,不利邦交。到时候文锦无奈出手,岂不可惜。如今七殿虽然声名有损,并无大碍,正可虔心求学。文锦一片赤诚,惟愿七殿熟思之。”
“滚——”
“纵使七殿不悟,文锦也又良言相劝。七殿年岁尚幼,正当潜心治学,国家大事,与七殿无干。至于声名之辱,算不得什么,又不是躯体受辱,谣言过上三五年自当消散。”
“你不走,我走!让开。”
“岂敢,文锦告退,七殿且安歇。对了,文锦尚有一语,赠予殿下,望殿下铭记。”说罢,取出一块方正的檀香木牌,运起指尖劲力写去,“簌簌”之声,不绝于耳。木屑纷飞,转瞬之间,二字写满。将木牌放置桌上,欠身告退。
好功夫,好贼胆。示威是吗?算准了能把我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吗?一介阉人,竟敢如此嚣张。姬鹍咬牙切齿,暗暗发狠。
“既然不喜,何不弃之?”李松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姬鹍转过身来,看到李松正悠悠地沿着山道前进:“若是弃之,岂非逃避。智计可拙,谋划可浅,唯有正视危局之勇,不可有须臾所离。”
“华山险隘,山路狭窄,唯有矢志向前,心无旁骛,方能一举登顶。顾虑再三,一旦心虚,困于路中,可就进退不得了。”李松脚步不停,转眼便超过了姬鹍。
自己真的能够信守对母妃的誓言,手刃姬隆?姬鹍摇摇头,极力想要甩走这个消极的念头。咬牙坚持,赶了上去。
山路崎岖,面临绝路还不得不手足并用。千辛万苦,终于登上上了华山东峰朝阳台,正是约定之处。华山松天下闻名,此时虽料峭chūn寒不绝,然松柏挺立,傲然无惧。与一旁石半庸孤高身姿相应成趣。而众多门人却是侍立一旁,默然无语。
“师父,弟子来迟了。”李松拱手说道。
“若是尔等能相互扶持,也算得上进步。闲话少说,让出一条路来,看看此时山脚风光。”
姬鹍恍然,难怪李松仿佛特意留下来等着自己。既可偷懒,又能在师父面前卖个好。如是想着,却也走上平台边缘,放眼望去。
华山北临平原,南依秦岭,东有潼关,西行两百余里便是长安古都。山川形胜所塑,天地造化钟灵。姬鹍早已疲惫的jīng神不由一振,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松起来。凝视山麓,茫茫一片,难辨牛马。
天之苍苍,其正sè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
等等,那成群结队仿佛蚂蚁前行般不断移动的黑点是什么?如此漫长的队伍必然事出有因。姬鹍惊讶回头,听到石半庸讲解。
“这是被征集的民夫,饱受粮草转运之苦。大秦又要用兵了。”石半庸双目湛然,高深莫测。
姬鹍一怔,难道这一切都在师父预料之中?
“我虽隐居,大秦朝堂之事,消息倒也算是灵通。此番借机让尔等来此看看民夫汇聚,一来不愿尔等成为纸上谈兵不知军行所耗的庸人,二来也是想问尔等,”石半庸用力一挥右手,指向远处民夫。“此辈终rì劳苦田间,长年无休。战事蜂起,则背井离乡转运四方;战局不利,或是为敌所掠,或是死于战场。此辈虽多,却惶惶于未卜之前路,尔等以为如何?”
“万民可怜——”一旁侍立的学子高声作答。细细看去,正是李元熙。
“天生黎民,厚土佑之,本自良善,安土重迁。奈何以一人之yù,捐万众于沙场!其生也何罪?死也何辜?”李元熙脸sè沉重,话语激昂,显然是心中早怀此念,乘着师长相问,直接脱口而出。
石半庸神sè不变,双目扫视,看到李松微微冷笑,直接问道:“笑什么?有何见解,言之无妨。”
李松侧身,向着李元熙略一拱手,说道:“偏颇之处,还望元熙海涵。”不等李元熙有任何反应,便大声说道。
“在下以为,乱世之民,可恨——”勃然变sè,咄咄逼人。
“天下征伐不休,岂是一二权贵之故?
庸民好逸恶劳,xìng喜劫掠,欺凌弱小,愚笨易惑。是故盛世绝而乱世起。
乱民贪利亡义,目光短浅。阿从暴主,抵抗王师。是故天下纷纷难定。
故而乱世之民,诚可恨。”
李松目光桀骜扫视同门,挑衅地望着李元熙。
“皇孙如此言语,非君王之德。”元熙回应。
“若万民淳朴,用法何为?”李松冷冷地质问。
“姬鹍,尔意如何?”石半庸没有理会两人争执,出人意料地问向姬鹍。
姬鹍再一次望向山麓那熙熙攘攘的民夫,他们将背井离乡,接受战争带来的未知前途,他们会想些什么?我离开赵国,远来此地,声名俱丧,行为受制,前途未卜,此时又是想些什么呢?姬鹍呆呆地陷入沉思。
“姬鹍,尔意如何!”石半庸的怒喝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他霍然作sè,说道:“乱世之民,无谓善恶,茫然而已。”
“何解?”姬鹍出人意表的回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李松也静下心来听着姬鹍进一步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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