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萨满(1/2)
我的案头放着《白山杂录》,那是本竖版的线装书,很厚但很轻,书名由满汉双语写成。书的纸张已经发黄,书里的汉字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写成,里面不时夹杂着圈圈点点的满文。我不知道这本书,还有小时候家里供着的木板是怎样躲过特殊时期浩劫的。据爸说,《白山杂录》不止是这一本书,但爷爷已经把它们都烧掉了。一个暖冬的下午,我坐在书房的高背椅上懒洋洋地翻开了书,那些竖排的繁体字看得很吃力,好在我在大学里旁听了不少历史系的课程,可以做到把古文用比较通俗的白话文表述出来。
书上是这样记载郭罗罗氏那天早产时瑞源的心情。“我的爱妻曾为我生下了两个女儿,今天又忍受着早产的痛苦。不过万幸的是,那个早产儿活了下来,并且是个男婴。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他离开我们死去,他是我家唯一的希望。”
按照字辈,男孩犯“德”字,叫德庆。
这一年一点不值得中国人喜庆,八月间,八国联军攻占了běi jīng。沙俄军队大举入侵东北。
今年,盛京的夏天来得特别早,那里都是火辣辣的热,晒得地上冒白烟,拉洋车的、摆地摊的都躲到柳树下乘凉。这一带柳树成荫,柳林当间儿有一座池塘,荷花迎着微风飘摆,荷叶下鱼儿逍遥自在,的确是个赏心悦目,休闲避暑的好去处,这里就是盛京著名的一景--万柳塘。
瑞源家新迁至万柳塘附近的小南关,离那不远本有一个黑砖的哥特式教堂,是清光绪四年(1878年)由法国传教士方若望建造的。190O年6月的一天,教堂外面聚集了一群人,有些人手中拎着刀,一个人黑脸膛的壮汉拍着教堂前院高大的铁门喊道:“洋鬼子,二毛子,阎王判你下地狱,扶清灭洋义和团,不到三月遍地红。”人群齐声呼应,黑脸汉子又用刀向教堂门上指画半天,又向门前的青砖地上指画,嘴里念念有词,“兴清灭教,替天行道!”一个盘着辫子的年轻人一挥绣着“义和团”三个大字的旗帜,在炽热的太阳下显得那么刺眼。人们怪叫着撞开了大门,一个教士披头散发,瞪大了眼睛逃进了教堂里,义和团民欢呼着把火把扔向教堂,不一会高耸的教堂从墙角到顶尖燃起了熊熊烈火。教堂里传来了修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教士哀求上帝的祈祷声,但很快就被滚滚的浓烟淹没了。
瑞源这天办完公事,约好友到小南关的洪福元酒楼吃酒,看见路上乱糟糟的,便向一个路人打听。那人回道,是拳匪闹事,烧了南关教堂。瑞源吃了一惊,这些年协办矿务,开办新式学堂,瑞源没少和洋人打交道,英国的戴维斯,法国的方若望,还有rì本人长谷川洪,都已经成了瑞源的好朋友。闲时,几个人总爱聚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聊天。戴维斯大谈英国的君主立宪,方若望从天主教讲到法国的大革命,长谷川洪不怎么爱说话,他喜欢经静静地听瑞源讲的满洲风俗逸事。
这天,瑞源讲道:“方若望在谈及上帝的时候,说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但满洲人认为山山水水皆有神灵。从远古时期的肃慎、靺鞨开始,满洲先民祖祖辈辈在山林里打猎,在江河里捕鱼,生息繁衍,很早就有崇拜“太阳神”、“月亮神”、“北斗星神”、“山神”、“火神”的传统。萨满则是神灵与人之间的使者,萨满要不断净化心灵才能达到与神灵沟通的境界,一位好萨满是一个心灵纯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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