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拉开序幕(上)(2/2)
稍微思考了一下,兆华厉声说道:“我大清开国以来,满汉臣工具为一体,此不仅为历代祖宗明文诏诰,而且是显然之理。高宗纯皇帝继位之后违背世宗宪皇帝之遗命,行亲满疏汉之举,本不足道也。然则即便如此高宗纯皇帝在世之时也未尝说过‘不如此无以钳制汉臣’之类违背祖训的话。载铨你身为世袭亲王平rì搬弄是非、打压异己,朕并未和你计较。如今竟敢在朝堂之上蓄意挑拨满汉臣僚之关系,谤毁高宗纯皇帝之名誉。如此虚妄、如此嚣张,难道你是想造反不成!”兆华气势如虹地说出一通豪言壮语,下面大大臣们听后,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再看载铨已经吓出一头的冷汗。虽然他刚才感觉到有些失算,但并没有慌张,所以才会用满语小声说出来。
可他万万没有没有想到兆华会“蛮不讲理”说自己是“谤毁高宗纯皇帝之名誉”。至于兆华揭发他“搬弄是非、打压异己”的罪行,还放出“想要造反不成”的狠话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造反的罪名都出来了,不管是谁都要琢磨琢磨头上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载铨哪里还敢继续咬定“高宗纯皇帝亲口所说”不放,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想等待他同党们伸出援手,给他找个台阶下。
可那些平时和他过从密切的狐朋狗友们看到皇上发怒,自知没有载铨那样尊贵的身份,所以谁都不敢贸然给他说情。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载铨也是聪明人,一看等不到援兵了,只好退一步寻求自保。于是赶紧跪地求饶,“奴才胆大妄为,顶撞了皇上,请皇上看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奴才这一回。”于是又是打自己耳光,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接着又一口一个“奴才不知深浅”、“奴才该死”的嘟囔着。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行这样的举动,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事情到这个份上,但凡不是和载铨关系亲密而且说话有点分量的人绝对不会站出来给他求情。但兆华又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饶恕他软话。
节骨眼上,倒是御前大臣、蒙古郡王僧格林沁胆子大,给他求了个情:“载铨在朝堂之上满口胡说,谤毁祖宗名誉本是大逆不赦之罪,但请皇上看在他年老体迈又受皇考顾命之托的份上,饶他不死,从轻发落,此后必当谨慎。”
这僧格林沁僧王爷可是历史上的名人,在剿灭捻军和北伐太平军时立了大功,指挥骑兵很有一套。他本是道光帝姐姐下嫁科尔沁蒙古后过继来的孩子,算辈分和咸丰帝、恭亲王他们是姑舅兄弟的关系。兆华还知道,僧格林沁虽是武将出身,但行事极为周密,年纪轻轻便被封为亲王,随意出入宫禁和诸位皇子的关系都非常好。
以一句有争议的话将载铨处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僧格林沁非常聪明的先将事情说得严重一些,然后加个从轻发落,这样便给了兆华一个显示宽容大度的机会,也就能让这件事迅速了结。
“看在僧王的面子上,朕且饶你一次。速速滚回家中面壁思过三天,再交宗人府议处。”最后,兆华以一种看似搞笑却又合情合理的方式把事情了结下来。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照顾其他满洲亲王的心理,因为“不如此无以钳制汉臣”这句话不仅有出处而且是一句大实话,只是载铨没分清场合而已。
……
许多年以后的中西方的历史学家们把这件事称为“载铨事件”,和五月十五“御门听政”事件一样,成为咸丰“神奇的转变”开始的标志xìng事件。一些文献中曾这样评论这一事件:
“虽然这件事通过皇帝的随机应变平熄了下来,可毕竟泛起了波澜,和皇帝平稳改革的初衷相悖。从此之后,皇帝凡涉及变更“祖宗制度”的问题都事先和所有御前王大臣们简单商议,由此也促使以“重用汉人、化除满汉畛域”为施政思路的“肃党”迅速崛起。而皇帝最后以轻描淡写的方式把这件事掩饰过去,无疑使满汉双方的大臣都感到满意。
汉人军机大臣和那些平时很少得近天颜的科道言官们对皇帝大义凛然,实心平覆满汉畛域的‘高调’言论极为赞赏。这一点,从这件事后来流传的广泛程度以及官修正史中的赞誉之词就能清楚地看出来。
满洲的王公大臣们也对皇帝的表现感到满意和欣慰,因为他很好地掩饰了关于满文朱批中歧视汉族大臣的话。如果他无法很好地掩饰并导致这件事情流传出去,那么有可能会在汉人官僚中掀起一场巨大的反满风波——这对他们的统治是致命的伤害。
总而言之,皇帝在这件事中恩威并施、机智敏捷的表现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和好感。尤其在科道言官中,这种好感表现得更加突出,并直接影响到他们一年多以后在“公使驻京”和“觐见礼仪”问题上对皇帝所做的妥协(关于“公使驻京”问题会在后文中予以详细分析)。”【节选自《论咸丰初期的政治势力格局》李三畏哥伦比亚大学学报1893年第二期】
载铨退下去之后,兆华继续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调换下来的诸位尚书暂时以原有品级到军机大臣上行走,以后有合适的位置再授以实缺。至于具体人员名单朕已有主张,朝会之后军机处直接拟旨就是。”
清代的官位有“缺”和“差”之分,“缺”就是吏部在编,有实权和具体事务的官位,同时享受该官位的待遇和薪俸。“差”属于朝廷委派的一项任务,比如到“军机大臣上行走”、以及常设的各省学政都是差。以咸丰的老师杜受田为例,他在道光十二年时官衔为京官詹事府洗马,拿着这份工资担任山西学政的差事,和现在到地方挂职锻炼有点相似。所以军机大臣并不都是大官,比如咸丰年间走后门上来的穆荫“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时才是个五品官。
“此外各部院侍郎一职相应减为两人,满汉各一人,去职者先在南书房行走,俟后再做安置。至于各衙中,和钱粮无关的堂官也应当事权专一,不论满汉只设一人主事,至于是满缺还是汉缺,你们就看着办吧。”兆华趁着余威得寸进尺多加了一句。
别看多说的这句话,其实很关键,“侍郎减为两人,满汉各一”是对满人官员一种必要妥协。清代六部的领导班子是满汉分开,尚书是满汉各一,侍郎是满汉各二。于是一部就有了六个长官,六部长官就有三十六个。而且每个人都可以单独向皇帝上折子,一部之中,中国尚书不晓得满洲尚书讲些什么话,还有四个副的,也是谁也不知道谁在扯了谁的腿。侍郎减为两人,如果不分满汉必然遭到满人的强烈反感,引起人心不稳。退一步说,即便满汉各一,在一个尚书的领导下,也会使六部事权相对集中,减少扯皮。
另外,京城各个衙门中为保障旗人的就业,很多主事、郎中一类的小官都设满、汉两人或四人。这样的制度主要为了防止贪污舞弊,但时间一长就成了集体贪污、集体舞弊,与其养着四个人倒不如只养一个人,这样即便出了事情也好追查。对于吏治已经滥到极点,矛盾又错综复杂的清王朝来说,兆华只能以多改一点总比少改强,早改一点总比晚改强聊以自慰了。
包括亲王大臣们在内的满人官吏自然知道这样改必然会侵害到旗人的利益,不过好在兆华裁剪下级官吏只是针对“和钱粮无关”的部门,而他们的孝敬银两大部分是来自管理钱粮的部门,所以也就没吱声。至于兆华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出于对旗人利益的妥协,二来是因为钱粮事关重大,原有制度都是经过jīng心设计的,贸然改变并不一定就能起到好的效果。
休息了片刻,兆华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是为了稳定各省局势,朕打算暂时停止向各省分发官吏,同时希望在京官员和地方官员暂缓丁忧,一律以夺情例办。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各省官吏早已人满为患,这个大家都知道,停止分发主要损害了吏部的利益,减少了吏部官吏的灰sè收入,但吏部尚书和侍郎都没有反对,所以其他大臣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至于暂缓丁忧分歧就比较大了,那些反对的大臣们所持之论基本上就是引经据典围绕着“孝”字做文章,兆华实在是懒得去听。考虑到这只是权宜之计算不上违背祖制,所以兆华干脆直接下令:“自汉代以来我中华以孝道立国已有千年,朕下令暂缓丁忧实为权宜之计,无乃之举而已。但凡丁忧回籍总要耽搁数年不能为朝廷办事,如此局面之下不啻为国家的一大损失。这件事大家就别在讨论了,以朕的旨意为准,rì后待局势转好再改回来就是了。”
兆华这么态度恳切地一说,大家知道皇上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停止分发的主要目的是使基层的吏员不再加增。到道光年间,由于各全国州县的书吏只增不减,已经大大超编。一个知县到村里去验尸,随行的仵作、书吏、皂隶往往达到一百多人,由此带来的开支都要老百姓承担,于是这就进一步加重了“陋规”的力度,使人民苦不堪言。
至于暂缓丁忧,兆华是出于减少官吏非正常离任的考虑。清代上至总督、下至知县的各级官吏在一个官缺的任上往往干不到五年就被调走,或因丁忧而不得不离任。这就使政策的连续xìng大大降低。此外一个官员离任,必然要有新的官员上任,期间的权钱交易那是相当的嚣张:藩台明着给离任的官员要钱,新官明着给上司送礼。于是中饱横行,各种各样的敛财手段也层出不穷。
停止分发和暂缓丁忧虽然都是治标不治本的笨办法,但如今的情况,兆华只能做到这些了。接下来的第三件事是要“小耍”一把咸丰的老子道光帝了。(道光:兆华你小子穿越也就穿越吧,可老子尸骨未寒就朝老子我开刀,也太不仁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