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金戈（1/2）

农历的正月初十，内华达州荒漠。

与中国的戈壁滩相仿，内华达州的荒漠也是一派千里无人的苍凉做派，只有天上盘旋的秃鹰孤寂而傲然的巡视着领地，初生的太阳和岩缝中的仙人掌是它为数不多的伙伴。

秃鹰并不欢迎人类的来访，除非是人类腐烂的尸体。

而侵入它领地的，却有几百个人类。秃鹰并不知道人类之间的区别，如果它也象大部分美国白人一样有种族歧视的话，它会发现，侵入它的领地的几百个人类都是黄种人，准确的说，是华人。

早晨的荒漠还有逼人的凉意，这些跑步行进中的黄皮肤人却各个挥汗如雨。

因为他们已经跑了10公里，并且身上还背着重达20多公斤的负重。

随着一声“立定”的口令，所有人都如蒙大赦，也不待解散的口令发出，一个个七倒八歪的就瘫软在地上，抱怨和哎哟声此起彼伏。

整整三百多人中只有铁子一个人没有趴下。他依旧忠实的执行着立定的口令，笔直的站在那里。其实他也快累死了，所以他的动作多少显得僵硬。汗水湿透了整件迷彩作战制服，可是他的风纪扣依然严整的扣着。

铁子很同情他的伙伴，他也很想象同伴那样倒在地上休息。可是倔强的铁子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人家娇滴滴的大姑娘都没有趴下，他一个壮小伙子怎么能输给人家。

来自陕北绥德的铁子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受尽人间的苦楚，懂事后一直给村子里的大地主李老财放羊。铁子性子倔，没少受李老财家的打。于是今天倔性子的铁子也没肯在一个大姑娘的面前服输，硬挺着站在了这里。都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铁子不肯堕了绥德好汉的威名，虽然这已经是在千山万水之外的金山（美国）。

原本17岁的铁子应该是在他的村子里继续过他放羊娃的生活，或许过几年以后租种李老财家的地，成为他的佃农，象村子里的大多数庄稼汉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过完苦哈哈的一辈子，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娶不上一个婆姨。可是周旺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命运。听说周旺在招人去遥远的金山作护院，每个月有2两银子的工钱，管吃管住，还可以一次性得到十两银子的安家费，铁子想也没想就来报了名。十两银子，铁子想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存不下这么多钱。

铁子和他的好伙伴猛子一起去了县城，从众多的报名者中脱颖而出，跟着周旺一起来了美国。临走的夜里，猛子娘哭了一夜，铁子心里也酸酸的。从小到大，猛子家对他最好，如果没有猛子家的照应，铁子可能就没命活到现在了。咬咬牙，铁子把他的十两银子安家费给了猛子娘。有了他和猛子的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猛子家里可以买上十几亩地，再也不用去受李老财的盘剥，下半辈子好歹有个着落了。

铁子、猛子和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壮实汉子一起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来到美国，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之大，铁子这才相信了周旺告诉他的话，美国真的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来到旧金山后，铁子他们才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做某一家人的护院，而是做整个唐人街的护院，按照这里的说法，叫做“华人自卫队”。

在旧金山安顿了一晚，唐人街的领袖林华给他们训了话，他们就被拉到了内华达州荒漠的营地里，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他们真正的老板，一个叫丁香的漂亮女人。铁子他们被告知，要叫她“领袖”。

铁子不知道领袖是意思，可是他知道这个女领袖对他们很好，给他们钱，顿顿让他们有肉吃，还请了国内的教书先生来教他们读书写字，每天不过是练练队列、军姿、正步走。铁子和这300多苦汉子们都觉得自己是来到了天堂。

昨天晚上，他们还开了一次“诉苦会”，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苦难史。铁子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们村子里的人在受苦，原来全天下的受苦人这么多。诉苦会最后成了哭诉会，所有人都哭了，铁子也哭了。

连教他们识字的刘先生也流了眼泪。可是漂亮的领袖没哭。

领袖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的人生来应该是平等的，没有人天生就应该被别人压迫。是万恶的旧制度造成了这样的不平等，让一小部分吸血鬼骑在大部分贫苦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他们应该推翻这个旧社会，把天下的贫苦兄弟姐妹从这些吸血鬼的压迫下解放出来，建设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饭吃有工作的新中国。

铁子和他的伙伴们都愣愣的听着领袖的话。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些道理，领袖的话让他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之中。铁子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低人一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崇高的理想”（领袖就是这么说的）。铁子后来特意请教了刘先生，把这五个字郑重的写在了发给他的笔记本的封面上。

领袖告诉他们，哭没有用，欺负他们的地主老财不会因为他们的眼泪而放过天下的老百姓。他们是老百姓自己的军队，要为老百姓作主，从今天开始，就要练就一身的本领，以后去推翻旧社会，建设新中国。

铁子和所有的伙伴们都心情激动，等待着领袖说的“地狱般的训练”。据说这样的训练能让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

可是“地狱般的训练”第一天就让所有弟兄们都趴下了，除了铁子。铁子不服输，尤其是看到领袖——娇滴滴的大姑娘都没趴下，他怎么可以趴下呢？

丁香此时冷冷的看着所有瘫软在地上的人，走到了铁子面前。

她围绕着铁子走了三圈。铁子拼命咬牙坚持着，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

“他们都趴下了，你为没有？你不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丁香冷冷的问他，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为人所察的赞赏。

“报告领袖，我很累！”铁子大声回答着。在丁香看来，这个陕北口音的汉子很有些后世军人的风范。

“哦？那你为没有象他们一样趴下？”

“……”

“告诉我！告诉大家！”

“报告领袖，因为我有‘崇高的理想’！”铁子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忽然身体里好像有涌动出了不少的力量。

“大声一点，让他们都能听到你说的话！”丁香大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