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少年桀骜 风中垂询(2/2)
仲一天看着许文岩慢慢地走着,那份忧郁冲破了思考,在梦里见过一般。也没敢多想,像往常惯有的手法一样将稿子请刘大成过目。刘大成是个青年记者,比仲一天大十来岁,却看着很苍老,也难怪仲一天叫他:刘叔叔。
进门的那句话也被刘大成听到了,待许文岩走后,刘大成对仲一天说:“你这小子,屡教不改,不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么?小心祸从口出。”
“哪里还有这等祸事,我倒是想看看呢!又不是三十年前.....没人知道的,讲了就讲了嘛。”仲一天和刘大成认识也有两年了,关系相当密切,也不顾年纪,接着问道,“刘叔叔,你可认识那位大爷?刚吼我的那大爷,我怎看着那么眼生,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奇怪得很。”
仲一天立马打听起来,从老人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是对写作的希望。更确切地说,像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jīng神。这点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暗自呢喃。
“他啊?你倒是没见过,我也没怎么见过。据说是个怪人。呵呵......有点名气的怪人。都快六十岁了,也不曾见他写过什么,倒传说他是个作家。文化界说他是个怪人作家,近些年才来过几次我们出版社,却也没发表过什么文章。像是和我们主编关系比较密切,我也不好多问。”
“怪人作家......我倒是挺感兴趣的。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大名叫什么?”
“刚才还大爷呢,这会儿又老先生了。你这不懂事的。”
仲一天心里仿佛记起什么:“我想到了,哦......!(我知道了)那个时代的的确确是出了个怪人。可不是早就......”
他突然想起在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讲中国那个年代的故事,出了很多有才华的人。zhèng fǔ也极力地打击那些耍笔杆子的“讨伐者”,早把他们划为“右派”。可哪里算得上是“讨伐者”,最多算个“可怜虫”。
不知道人也许并不知晓,时代是能成全文化,造就文化,却也是能毁灭文化,枪毙文化的。那个时代的文字显得很苍白,一群群作家都忐忑不安地写着,一个又一个斟酌了半天却依然担惊受怕的文字。怕刚写下一篇壮志豪情,字里行间竟被人认为是一种亵渎,更是一种背叛,指不定何时锒铛入狱也无从可知。
那时的文人是纯洁的,纯洁到能花大半辈子的时光去坐冷板凳,苦苦研究也不曾换回一口热汤。他们也许想过逃避,但他们终归是那么做了。很多有才气、有志气的文人终经受不起岁月的残害,见不到文学的崛起,一并倒下了。
仲一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文字又该是多么孱弱不堪的,是多么可悲的,甚是无理取闹的。心里想着一篇篇文章、一条条报道只为赚回更多的销量而任意串改、不假思索、甚至捕风捉影,不由寒心酸鼻。顿时下了一个决心——不再为写作而写作。
仲一天站在办公室门口,把塞到刘大成手中的稿件又拽回来了,谎称是拿错稿件了,回头再送过来。他对自己笑了一笑,仿佛是在暗示自己——大概是遇到生命中一位很重要的导师。尽管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单凭着那微微批判的一句话和充满希望的眼神,他似乎就知道了。
告别了刘大成,仲一天走出大门,但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一直守在那门口。等待着那老者再看一眼,期待着一种更神奇的力量指引着把他从黄河的这头带到那头。
出版社的大门很古老,有点破旧。仲一天来来回回多少次竟也没有发现这门前四周都围着碧青的香樟树,一棵、两棵......有五棵,在这寒风之中依然不改颜sè。门的前方,路的两旁栽着两棵松树,那么淳朴,挺拔着,那么静谧地在这片土地成长。放眼望去,满眼凋零,一片萧瑟荒芜,除了灰蒙蒙的天空,就是一望无际灰蒙蒙的大地,毫无生机。
外面很冷,仲一天陶醉着、欣赏着冬季这般独特的风景,仿佛这一棵棵的树蕴藏着火热的强烈的生命力,饱含着对天空对大地对阳光无限的感恩,凝聚着那指rì可待的爆发力,像自己心里那般桀骜不驯。仲一天穿了件棉袄,屋外的凛冽寒风吹打着那年轻的脸颊,却隐隐发热。
大概过去半个钟头,许文岩还没有出来。刘大成在屋里朝外面看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知道这倔强的孩子要做什么事情,也不再管他,自己忙去了。在外面受冻的仲一天有些等不及了,一会儿便朝门口看看,一会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