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偈子与悲剧(2/2)
高淯想了想道:“我年纪还小,长兵器使着想必费力,短兵器哪种好些?”
慕容绍宗道:“武器没有好坏,人才有好坏。你不到六岁,可以先练一套护身剑术,然后循序渐进吧。”
高淯点头同意,过了三个月时间,终于可以学真正的武功了,满心欢喜的与慕容绍宗分别,回到居所。
刚进院门,就见当rì不辞而别的李德林从屋里迎了出来。
“高公子你到何处去了,叫在下好等。”
高淯没好气的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辞而别的可是你!”
李德林笑道:“那rì家父差人来催我去直閤省助他校书,这几个月忙的昏天黑地,刚得解脱便来给你赔罪,如何?高公子见谅吧?”
高淯撇撇嘴道:“皇家的事都是大事,我这小小孩童能有什么见怪的,三个月不见,你好像长高了些啊。”
李德林迷糊道:“是吗?我倒没发觉,不过公子可壮实了不少,脸sè也不泛黄了,看来这寺院还真是祥和之地。”
高淯暗自好笑,你可知我受了多少苦才换来如今这身体,你却用一句祥和之地给化解了,只听李德林接着说道:“走,去我那里,今晚聊个痛快。”
在里间的玉娘忙出来拦阻,直到高淯承诺最多聊一个时辰就睡后才勉强同意,二人缓步走到李德林居所,李德林点燃青瓷灯,海聊便开始了。
当二人东拉西扯的谈到鲜卑族的民俗时,高淯突然想到,一个月前慕容绍宗给过他一个玉韘,说是以后练习箭术的必需品,上面刻的便是鲜卑瑞兽,对李德林说了一声,跑回房去取来印证。
此时玉娘却没在房中,只有那常年裹在头上的头巾放在案上,高淯正诧异时,玉娘却头发湿漉漉的从外走了进来,原来是洗漱去了。
玉娘没想到高淯突然回来,忙去案上取头巾,却见高淯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的侧脸说道:“玉姨,你的耳朵哪去了……”
玉娘如遭雷击般轰然瘫软在地,双眼茫然看着前方,手中还攥着没来得及戴上的头巾……
接着高淯听到她抽泣之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头巾给玉娘裹在头上,反复说道:“玉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过了一会儿,玉娘站了起来,扶高淯坐在榻上,对他说道:“终于还是让你看到了……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高淯连连摇头:“怎么会呢?比起外表,我更知道玉姨内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玉娘赧然一笑道:“什么好姑娘,说的好像你比我岁数还大似的……我想把自己的事跟你说说,八郎可愿意听吗?”
高淯点头道:“我早就想问了,都成一块心病了!”
玉娘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五年前我刚出嫁时的事,对了,那年你刚出生,你父亲高王率兵讨伐贼寇,我那新婚夫婿也在出征队伍中,隶属常胜大都督窦泰麾下,因为大家也算亲戚,还让他做了骑兵长。没想到之后的小关之战,窦都督全军覆没,我夫婿想必也没能逃出来,但连尸骨也没有找到,就此下落不明……”
“过了一年,我父亲就要我改嫁,段家如今也是勋贵,提亲的倒也不少,但我那时才十六七岁,自幼常听些烈女传之类的故事,很是钦佩那些从一而终的贞洁女子,便誓言绝不再嫁。家父自然气恼,最后实在无法,只得将我强绑在马上,命人送到对方家中,却不知我怀里藏了把利刀,趁人不备时割开绳索想要逃跑,却又被众人围住,当时我恼恨不过,一刀把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
玉娘就这么平淡的说着,似乎说的是与她无关的遥远故事,但高淯却听的脊背发凉,不禁看了看她耳朵的位置,不知说什么才好。
玉娘仍是波澜不惊的说道:“这下婚自然是结不成了,那些订婚礼都被要了回去。亲戚朋友有的惋惜,有的可怜,有的幸灾乐祸,更有的说我胜似三国时的夏侯令女,是女子的表率,我虽疼痛难忍,却也颇为自豪。”
“但过了没多久,大家就把过程淡忘了,只看到我最后这奇形怪状的样子,都暗地里偷偷的嘲讽取笑。”
“后来我才知道,鲜卑人根本不看重名节,他们认为女人应和男人一样,享受同样的快乐,何必苦苦自割,落得悲苦残生。”
高淯插嘴道:“别人闲言碎语,管他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何妨?”
玉娘却嘶声道:“如果我问心有愧呢?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恨死了自己的愚蠢行径,什么情爱盟誓,早就随风散去,他不知投胎何处,我却傻傻的孤身守寡,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但无论我再怎么后悔,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玉娘伏在榻上,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积蓄的苦闷悔恨都发泄出来,是啊,有些事情从书上看起来很美好,但那美好的一瞬究竟能持续多久呢?毕竟人生是一天一天慢慢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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