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战场的风铃（2/2）
巨人的体形注定了他们无法躲过这样密集且凌厉的攻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巨人身上差不多要被弩箭和标枪给插满了。
换作一个普通的人类或是一般的异族，在这样的攻击下也无法幸免遇难，可偏偏这次黑骑士团所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可怕敌人，这些利器插在它们身上根本无法造成任何的影响，随手拔出之后就扔在地上，而巨人的身上连针眼大小的伤口都看不见。
“这……这是什么东西？”即使身经百战的黑骑士遇到这种敌人也不禁目瞪口呆。
“全体后撤，保持队形！”返回阵中换上战马的卡米重新来到阵地前头，看着不断逼近的巨人，脸色阴沉地下令道。
黑骑士团的阵形往后撤了几百米，中间空出的一大块空地很快就被从山谷中源源不断冒出的巨人们给填满了。
最突前的骑士们已经和巨人接触了，身穿链甲的黑骑士并不惧怕空有蛮力而没有技术的敌人，冲到阵形前方的巨人总要同时面对超过三支以上的长枪，一支架开它的武器，其余的则刺进它的身体，合力将它挑起，向后跌飞出去。
巨人们无法突破黑骑士团的防线，但黑骑士团也无法对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双方就这样交缠在了一起。
卡米皱眉看着这怪异的战场，转头向副官吩咐道：“命令两翼突击，向中间横切，突破敌方阵地后不可恋战，同时中军再向后退一千米。”他想了想后补充道，“叫他们下手重点，对准要害，我倒要看看那些怪物的底线到底有多深。”
命令被传下去后不久，黑骑士团阵形的两翼散了开来，两个锥形的冲击阵形被迅速地组织了起来。
随着中军一声嘹亮的号角声，骑士们开始了威力强大的冲锋。
战马嘶鸣着撒开四蹄，骑士们压低身体，平举着手中的长枪，借着战马的冲击力撕裂着敌人的阵线。
锋利的骑士长枪深深地刺入巨人的身躯中，顺着战马奔驰所产生的助力，骑士可以轻易地举起巨人那庞大的身躯，向后抛了出去，顺带还压倒了一片敌人。
冲锋的骑兵队并不是全部装备骑士长枪的，阵形中间的骑士手持的是长而锋利的骑士剑，这种制式长剑剑柄长度介于单手剑与双手剑之间，所以即可以单手握也可以双手握，脊厚而刃薄，借助冲击的力道下劈时威力相当大，即使是股骨都可以轻易地斩断。
骑士们都是照着巨人那相对来说比较迁细的脖子上看去，他们不信那些怪物连头颅都被砍掉了还能活着。
敌人没有坚硬的铠甲护身，所以被长枪刺穿后抛飞出去的巨人基本上都是被开膛破肚的，鲜血和秽物喷了一地，随后而来的则是数十个丑陋的头颅带着一蓬血雾飞上半空。
不得不承认的是黑骑士团的骑兵突击的确是威力惊人，特别是在这种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当然这与他们长年与那些强壮的蛮族兽人作战有关。
一轮的突击过后，黑骑士团所取得的战绩是明显而振奋人心的，被骑兵横切过来的阵线上连一个站着的怪物都没有，后排的巨人们看到这副景象也开始有些怯步了。
……成功了吗？
正当卡米由衷得希望能取得一点战果的时候，他的脸色再一次慢慢地发白了。
头颅被砍飞的身躯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摸索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头颅，找到的用手捧起接了上去，过一会儿就完好如初了，找不到的往地上一坐，还喷着血水的脖子上冒出一个蠕动着的肉团来，相信从中长出一个新的头颅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被开膛破肚的怪物们也只是把流出来的内脏胡乱地塞了回去，很快伤口便愈合了起来。
黑骑士团的士兵们都被眼前这副恐怖的景象给惊呆了，偌大的阵线上静悄悄地没有丝毫声响。
“那些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从中军赶上来的麦尔斯正好看到这一幕，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惊的脸色苍白。
卡米一咬牙，当机立断道：“我们撤！全军北行，诱敌阵形，让它们咬在我们后面。”
“为什么要这样走？我们很容易就能甩掉对方。”麦尔斯一时弄不明白卡米的用意。
黑骑士团是全骑兵配置，机动性上无人能敌，要甩开那些只能靠两只脚走路的巨人简直比吃饭还容易。
“我觉得那些怪物可能是魔族，或者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蛮族，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对付不了它们。”卡米沉声道。
“北上……你不会想让阿雷斯王来对付那些东西吧？”
“如果这些东西是魔物的话，阿雷斯王和他的圣十字军应该会有办法。”
“你要把它们都引到吉尔斯尔？这段路不短啊……”麦尔斯皱起了眉，“它们会乖乖跟在我们后面吗？”
“只要不甩掉它们，然后不停地激怒它们就行了。”
“……能行吗？”
“我们别无选择……”卡米叹了口气说道，然后便对这事避而不谈。
***
卡米和他的黑骑士团就这样一路边走边停，将巨人慢慢地**了山谷，进入摩得维斯郡中腹，同时，卡米也弄清了这股部队的具体数目。
从山谷中出来的敌军总数目在三千左右，全部都是那些无论如何打都打不死的怪物，为了牵制住这批敌军，让它们无法去骚扰周围地区的居民，一方面卡米总是挑着偏僻的道路前进，另一方面则是走走停停，如果与对方拉开了太大的距离，卡米还会派部分部队回过头去冲击一番，虽然收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成果，但确实是成功地激怒了对方，以至于那群怪物一直紧紧地咬在黑骑士团的身后。
但这决不是长久之计，两天后，黑骑士团终于开始出现了伤亡，而且这个伤亡数字几乎每天都要翻上一翻。
“卡米，一定要这样不停地跑下去吗？士兵们已经四天没合眼了，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麦尔斯追上卡米说道，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神情萎靡，眼眶边上的黑圈几乎可以吓人一跳。
“别无他法……”卡米的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起先几天他还曾让士兵们在晚上小心地休息，后来有一次被对方趁夜闯了进来，死伤惨重，如此一来吓得众人都不敢睡了。
杀不死的敌人和连日的疲惫如同恶梦般侵蚀着黑骑士团上上下下每个人的身心，这些勇敢的骑士们连平时一半的战力都发挥不出来了。
……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我们能够坚持到最后吗？
这是卡米所担心的问题，他心里清楚黑骑士团上下其实已经如同强弩之末了，再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被托跨掉。
……让一些人先出去报信，然后其他人来挡住敌人……
这样的想法一直盘旋在卡米的脑海中，但问题是在援军赶到之前，自己这些人真的能够坚持地住吗？
对此，卡米一直犹豫不决，一旦下定这个决心就意味着将很有可能会牺牲掉很多人，而这些人都是西昂帝国最优秀的优秀军人，没有一个指挥官舍得扔下他们。
但如果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卡米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从山谷离开后的第七天，卡米和他的黑骑士团来到了另一处山岭，这是穿过摩得维斯郡进入帝都周边的必经之路，但现在，卡米的部队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被堵在了原地。
挡在卡米面前的是与追在他身后的那些同样的怪物，几乎已经成为黑骑士团梦魇的巨人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山路，数量估计不会少于两千，眼下的黑骑士团已经陷入被包围的境地之中了。
一前一后足足有五千这种可怕地怪物，在卡米眼中这股部队的战斗能力绝对不会少于一支装备精良的十万大军。
……唉，这种仗没法打下去啊……
最终打定主意的卡米暗叹了口气，转身到队伍中找麦尔斯去了。
“……”看到向自己走过来的卡米，麦尔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们一个人跑的。”麦尔斯不是笨人，当然明白卡米的意图。
“殿下，这次不允许您再胡闹下去了。”卡米难得用强硬的口气对麦尔斯说道。
“以你们为代价而活下去吗？我不认为我做得到这点。”麦尔斯几天来一直保持着淡淡青色的脸庞开始变白，他不断地后退着摇头说道。
“殿下，卡米受陛下的嘱托，保护殿下的安全，这就是我和黑骑士团的使命。”卡米一点也不肯放松，“这是我身为一名骑士的职责，难道殿下要让我背上被人唾弃的骂名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麦尔斯摇着头，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痛苦，“卡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十几年的交情啊，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一起走，我们可以突围的！”
“……不……”卡米沉默地摇了摇头，“必须要有人牵制住这些怪物，否则所有的布置都会功亏一篑，又会有无数普通的百姓被无辜地杀害，身为一个军人，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再一次地发生。”
“不，你不能这么做……”麦尔斯的话语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原因是卡米那顶在他小腹上的剑柄。
眩晕感伴随着剧痛侵占了麦尔斯的感觉，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麦尔斯依然不忘记想要阻止卡米。
“……住手……卡米……会……死的……”
“只要殿下您能够活下去就够了。”卡米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麦尔斯，目光中包含着复杂的感情，“我是个骑士，能够战死在沙场上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荣耀了。”
他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目光坚定，他知道，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些忠诚的部下们一定会跟在他的后面。
因为，他们是西昂帝国引以为傲的黑骑士团。
“……”卡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出来，鼓励也好，安慰也罢，甚至是欺骗的话语，都无法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对不起……”苦涩的声音吐出了卡米唯一说得出来的词语。
***
卡米的副官在听完他的计划后一声未响，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后就开始去准备了，不止是他，事实上自从黑骑士团陷入这两难的境地之后，士兵们要么在擦拭着自己的兵器，要吗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不过彼此之间都不说话。
所有的一切都在沉默中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被挑选出突围的战士们脸上没有那种可以逃生的喜悦，反而隐约带着一股不能与战友同生共死的遗憾和惋惜，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你们是帝国最英勇的战士，所以你们这次要担负起最艰巨的任务……”两百多名被选中的骑士们排成了一队，卡米策马在队列前走过，“我们会为你们打通前进的道路，你们的使命就是保护麦尔斯殿下安全地回到奇斯卡鲁，然后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给他们。”
“要牢记，麦尔斯-西克尔斯殿下的一根头发都比你们这些家伙加在一起还要来得宝贵，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始终要将麦尔斯殿下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明白了吗？”看着这些勇敢且忠诚的骑士们，卡米大吼着问道。
“明白了！”回答他的是同样响亮的声音，似乎多日的疲惫并没有在这些勇敢的骑士身上留下创痕。
“好！”得到骑士们的保证后，卡米环顾四周大声喝道，“全军，突围准备！”
一切准备迅速地完成了，突围的两百多名骑士站在队伍的最中间，他们有最好的装备和充足的食物和淡水，这些都是同伴们换给他们的。
“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但是你们需要。”
简单的话语让这些英勇的战士们也不禁眼角湿润。
“全军！突围！”在嘹亮的号角声中，黑骑士团开始了他们最后一次的突围。
骑兵无法在树林中展开，所以骑士们纷纷下马，用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样子冲进了敌人之中。
这是身体贴着身体的肉搏战，骑士们以一个换一个的伤亡率来进行着战斗，所不同的是，那些可怕的敌人会一次一次的站起来，而倒下的骑士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敌人的伤亡数至始至终都是零，但黑骑士团猛烈的攻击还是打开了一道缺口来。
等待多时的突围部队冲出了山岭，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平原。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匹，卡米心里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进入卡米视线的是有些狼狈骑士们，和正在慢慢爬起来的敌人，以及已经可以看得见的追兵。
深吸了一口气，卡米用尽力气以他那变得沙哑的声音喊道：“我的兄弟们，你们都做的很好，你们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你们都是帝国的英雄……”他环顾四周，“请原谅我，因为我的原因，带领着大家来到这远离故乡的土地上……”
四周一片寂静，黑骑士们都安静地看着卡米，只在目光深处隐藏着一团火焰。
“但是，我们的使命还没有结束……”卡米高举起手臂，金色的长枪直指天空，“为了西昂！”
“为了西昂！”战士们也举高了手中的兵器，狂声喝喊着。
卡米策马奔到阵前，金枪横举，冷眼看着慢慢逼近的敌人。
“杂种，睁开眼睛看看黑骑士团的力量吧！”
…………
阿斯及利亚大陆历1718年，帝国历107年7月中旬，黑骑士团在阿斯及利亚帝国摩得维斯郡遇到了魔族军队的伏击，陷入困境的卡米决定在援军到来之前拖住魔族的进攻步伐，但这是一场注定不会胜利的战斗，而且奇迹并不是每次都会发生……
——第四话战场的风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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