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铁骑银枪(2/2)
(“我们打胜了这一仗,但却没有人欢呼,战场上寂静无声。骑兵们都下马原地歇息。不久有军令传来:命‘建武营’役夫清理战场。我和五个同伴也走下山冈,走进死人堆里,将尸体身上的箭枝拔出来,以备弓箭手使用。一些‘横野营’的兵士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在检视尸堆里还有没有活人。”)
(“我俯下身体搜索死尸收集箭枝。突然,前方一个土坑里慢慢伸出的一只粘满鲜血的手。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未死的突厥兵,下半身被死马压住,动弹不得。我仔细打量他,心中一紧:这个突厥兵只有十四五岁,脸上娃娃的稚气还未褪去。他瞪着我,脸上毫无惧意。我怕其他人看见他,就拣了一面破碎的旌旗把他盖住。他微微挣扎,将上半身露出来。我赶忙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他注视着我,然后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笛,‘咿咿呜呜’的吹响起来,曲调十分悠扬好听。他的眼神低垂,吹的十分入神,好象周围不是战场,而是令人心怡的山林湖泊。一名‘横野营’骑兵纵马冲过来,一刀将他砍成两半,笛声嘎然而止,但他双手还拿着笛子举在唇边,似乎还在吹奏……直到现在我还在疑惑,他为什么要出声?我的手势他到底看懂没有?”)
说到这里,紫元宗听见妹妹在心里轻轻叹息。他便安慰道(“这些战阵的厮杀本就惨烈,若是你听着不适,我就讲的简略些。”)
妹妹道〈“我没事的,那突厥兵一定是在思念家乡……大家和平相处不好么?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残酷的争斗……你继续讲吧,尽量讲得的详细些,好吗?”〉
紫元宗心道(“好。清理完战场,各营骑兵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也重新回到帅旗边。大家静静等待,偶尔只有战马嘶鸣和马肚带下滴滴答答落下的泥浆。
约莫午时过后,大批的突厥兵出现在对面山坡上,黑压压的比第一次要多一倍,大约有四千人马。他们行进的并不快,队伍前面的有五六百人似乎并没有骑马。等走近了我们才看清楚,原来走在最前面的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那些人男女老幼都有,哭声、呼救声阵阵响起,突厥骑兵就隐藏在他们后面,把他们当作挡箭牌。”)
(“‘振武营’的弓箭手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缓缓的松开了弓铉。不过并没有人惊慌失措。不多时,军阵中有一个旅帅挥动令旗,指挥整个唐兵阵列缓缓向山坡顶退去。突厥骑兵见唐兵退却,立刻推开汉人百姓,一齐向山坡上猛冲过来。此时,突厥骑兵和弓箭手的距离太近了,弓箭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唐兵慢慢从两边绕到顶上。而突厥人是一口气冲上山坡,四千个头戴铁盔的脑袋一齐狂呼乱叫,其势锐不可挡!眼看突厥骑兵就要冲进弓箭手的阵列,猛然间发现他们与唐军之间出现了一条沟豁——正是建武营前一天夜里挖掘的深沟。”)
(“那一刻真是令人心惊肉跳,一条深沟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突厥兵的面前。最先受惊的是突厥骑兵的战马,它们纷纷在深沟前竖起前蹄。但后面的骑兵还在不断涌上,于是后排推动前排,不由自主的滚下沟去。骑兵和战马,相互挤压,层层叠叠的摔进那条深沟,顷刻间被压成团团血肉。这时‘振武营’已经退到山顶,弓箭手开始轮番放箭。突厥兵的死伤更加惨重。但是突厥人并不退却,等深沟被活人填满,后边的骑兵就从他们身上踩过去,继续冒着箭雨向山坡顶冲锋。”)
(“等到突厥兵冲到近处,‘横野营’和‘神武营’的骑兵呐喊着冲上去迎战,‘振武营’‘丰安营’‘威武营’的骑兵跟随在后。一时间,两军扭杀在一起,就见战刀挥舞,血肉横飞。在乱纷纷的人群中,我发觉唐兵依然保持着阵型:弓箭手挨着大刀兵,大刀兵又跟着长矛兵。他们往往三五个组成一个小队协同厮杀:挠钩手将敌兵钩下马背,长矛手就一矛将其戳死;弓箭手射杀远处的奔驰骑兵,大刀手砍伐近处落马的人,盾牌手防御着敌人的弓箭。而突厥人凭着骁勇彪悍各自为战,他们异常顽强,常常可以看见断了一只胳膊的骑兵还在追杀着敌人。双方势均力敌又互不相让,各持所长杀得难分难解。”)
(“这场拼斗变成了一场混战,只见刀光闪闪,箭矢乱飞,只要掉下马的人立即会被踩成肉泥。直杀日落西沉,最后还是我们这一方占了上风,因为唐兵始终是居高临下冲击敌军。而突厥人是仰着身子作战,有时战马受惊,就向低处跑去,后面的战马又在向前涌,两股力量相互冲击。突厥人因此被自己人践踏堵截,常常乱作一团。唐兵分散阵型,从两翼包抄过来,‘横野营’飞奔冲杀,大肆砍伐屠戮。突厥兵渐渐抵挡不住,终于似大江决堤般溃败下去。我看见有一名唐军旅帅把头盔挑在刀尖上大声叫道‘别让突厥人冲下山坡!截住他们!把他们全杀光!’。唐兵们仿佛忘记了生死,个个拼死杀敌。突厥人越战越少,但剩下的人知道必死无疑,反而越战越勇。脸上都显出与唐兵同归于尽的勇气和决心。这时,山坡顶上响起一阵锣声,唐兵们豁然分开,然后弓箭手围住敌兵,一时间箭雨横飞,最后的那五百多个突厥骑兵全倒在了血泊中。”)
(“一切沉寂下来,恶战结束了,又轮到建武营清理战场。这时,天空里开始纷纷扬扬飘起雪花,不一会就在血肉模糊的死尸堆上罩上了一层白色。我趁着白天最后一点余光数了数:唐兵大约少了一千多人,而四千突厥骑兵全部战死,尸体跟第一次进攻的两千突厥兵躺在一起,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山坡。”)
(“过了片刻,天完全黑尽了。各营士兵亮点起篝火,我和五个役夫坐在木车旁,不时有伤兵的阵阵惨叫传入耳中。我的五个同伴在谈论着日间的战事。这时,白天那个跟我们训话的校尉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有两个士兵拿着两坛酒。他一见我们就哈哈大笑,大声赞道‘好!你们六个都是好样的!今日跟突厥人死战,前面的兄弟们都说一看见帅旗就如同看见家乡的亲人,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你们守护帅旗巍然不动,已经立了大功,待奏明总管大人,定给你们厚厚封赏!’他说完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碗酒。我注意到他身上有三个血洞正在浸出殷殷鲜血,没有带战盔的头上飘着丝丝白发。”)
(“喝完酒,大家轮流睡觉。我看着那面帅旗,心里想着那校尉的话。在这世间,我也有一个亲人,我的妹妹。不知她如今是死是活,若是仗打完了,我因为立下军功而被释放,我要去找她,然后和她一起回家乡去。”)
(“我思绪起伏,怎么也睡不着。将近半夜,山坡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接着就是沉闷的马蹄声。周围的兵士猛然惊醒,纷纷拿起武器,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乱哄哄的声音‘夜袭!突厥人夜袭来了!’。骑兵们匆忙跨上战马,跟着黑夜里就传来刀剑撞击声和战马嘶叫声。这时的厮杀变得狰狞可怕,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敌人从那个方向杀来。恶战变成了乱战,杀红眼的‘横野营’骑兵见人就杀,很多人死在了自己人刀下。在一片汹涌的人潮里,有一个突厥骑兵直奔山顶帅旗而来。他手持一条钢枪,泛着银光的枪尖在夜色里熠熠生辉。我心里奇怪,突厥人爱用长刀弓箭,用钢枪的却很少见。”)
(“那个突厥骑兵朝着我们冲过来,于路挡者披靡。帅旗旁边还有三个‘横野营’兵士,都纵马冲上去挡住那人去路。那个人大喝一声,横过枪杆,重重地打在一名骑兵的胸口,护心镜被打的粉碎,骑兵也当即吐血而死。那突厥人顺势将钢枪一送,把另一名骑兵戳了个对心穿。那骑兵双手牢牢握住插在胸口的枪杆,突厥兵一时拔不出来。旁边一个唐兵见状挺刀砍去,那突厥兵放开枪杆,一把夺过砍来的大刀,挥手将面前的唐兵连盔带甲劈成两半。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那个突厥人的坐骑没有半分停顿,旋风般奔到木车前,他就在镫里一跳,从马鞍上一下跳到木车上,然后挥动大刀,直向挂着帅旗的柱子上砍去!”)
(“帅旗高高飘扬在木柱上,顶上还挂着两个大灯笼,突厥兵挥刀砍旗的情形被照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叫喊起来,只不过突厥人是在欢呼,唐兵是在惊叫。这时候,我心里热血狂涌,脑子里没有多想,翻身爬上了木车,纵身扑上去抱住那突厥人的腰身,想把他摔下车去。那人吃了一惊,他的刀身很长,急切间无法砍刺到我。于是他丢开刀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呼吸不畅,但是手上却抱的更紧,他越掐越狠,我头晕眼花,听见自己的颈骨在‘咯咯’作响!渐渐的,周围都静下来,白天那突厥小兵吹奏的木笛声似乎隐隐在耳边响起。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忽然,我喉咙上一股热气勃发,一直冲到小腹,再由小腹流满全身,刹那间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全是用不完的力气,双手一使劲,竟将那个突厥人举了起来。那人体形硕壮,但此时在我手里却轻得象一片羽毛。我把那人举过头顶,又转了一圈。山坡上的人看呆了,竟忘记了厮杀,都骇异地看着我。我双手一沉一放,把那人抛了出去。他直飞了十几丈,最后落在一只倒插在地的长矛上,矛尖穿胸而过,立即将他戳死。我松了口气,一瞬间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刚才的气力荡然无存,向后仰倒在木车上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营帐里。第一眼看见的是军营里的一个郎中,他见我苏醒,登时喜形于色对我道‘好小子!昏迷了两天你终于醒了,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你杀死了逆贼苑君璋哩!”)
妹妹一声惊叫〈“什么!大行台苑君璋是被你杀死的?”〉
紫元宗脸色平静,心道(“不错,苑君璋就是那个企图砍倒帅旗的骑兵,是被我杀死的。就因为这件事,我还差一点被封为羽林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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