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龙与小女孩（六）（1/2）

不久前，小黑屋。

此处其实叫做禁闭室，是用于惩罚那些违规的孩子的，根据情节的恶劣程度会关禁三到七天不等。当然，若是碰上死不悔改的，还会继续关到其认错为止。总之，是一个很考验耐性、精神和胆量的地方，因为它的优点就是光线黯淡，地方狭小，全自助型服务外带一副铁手铐子，所以私底下被人“亲切”地称之为小黑屋。

当然，很少会有人在这里待够三天，凡是进来的倔孩子，待上一两天后基本都会哭喊着认错，叫人快点放他们离开。

因为禁闭期间所得到的食物，远远比稀粥面包还不如，夜晚风凉也不会有被子盖，是一个折磨人并让人畏惧的地方。

在院长的指示下，参与斗殴的老鼠和阿克莫被人押至小黑屋，戴上手铐后，便被扔进了铁牢里置之不理。

等两名手下离开后，小黑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老鼠这才轻轻揉着脸，咧嘴皱眉道：“嘶，你小子打这么狠！”

“你还不一样？最后还多踹了我一脚！”阿克莫没好气地说，他被踢中的地方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疼。

“嘁，我不来两下真的，院长他会信么，至少那个地方没被发现，也算不错。”老鼠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错？艾妮丝怎么办！？”阿克莫却静不下来，心里头乱乱的，直替艾妮丝担心。

“怎么办？希望她能听我的，抓紧时间跑路呗。有一包裹烤肉，还怕走不掉？”

“你倒说得轻巧！出事的又不是你，除了蹲蹲小黑屋，你还有什么损失？但是艾妮丝她……”

“请不要把我这一身伤无视掉。而且，那个时候，这样做是唯一的选择，现在至少还留下一丝希望。”

“希望？我对那种微乎其微的几率不抱任何期待。你还指望艾妮丝逃跑，或是你的手下及时把艾妮丝接回来？”

“不，我指的是，这样做给我们少受点罪和以后跑路留下了希望。至于你妹妹，估计凶多吉少了吧？”

“你这家伙！”阿克莫听不惯老鼠这般淡定的语气，怒气冲冲地朝他走去。

“喂，你注意点！在这里打起来，就不是关关禁闭这么简单的事了。”老鼠避开他的锐气。

阿克莫也知道其中利弊，只好忍下心头的怒意，想了想，担心道：“你说他们会怎么对待艾妮丝？”

“打一顿，然后扔进审问室，直到问出离开的方式和缘由，还有帮凶，大概就是这个流程了。”

“她只是个女孩子！”一想到那些不堪的画面，阿克莫就忍不住对着老鼠吼道。

“喂喂，你要搞清楚，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被饲养的家畜，你吃鸡蛋的时候，会去同情它还是一只没孵化的小鸡吗？”

听了老鼠的话，阿克莫心中染上一抹浓重：“早知道我就该跟着她，不让她一个人离开。是我的错，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呗。我们被关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到。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老鼠倒是很看得开。

“先顾好自己，先顾好自己！哼，你就只想到自己！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吗？不想知道她的状况吗？”

“是的。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被发现。那时候，院长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究竟是谁告密？”老鼠沉思道。

——是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生吗？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与她应该没有什么瓜葛，是冲着艾妮丝来的吗？

“敏锐的洞察，正确的判断，敢于一赌的胆量。说不定，你妹妹遇上了个不得了的对手。”

“什么意思？”阿克莫对老鼠的突发其感表示不解。

“没什么，我只是纯粹感叹一下。”老鼠眼中闪过一丝顾虑。

——若是她没有妨碍到我，倒是可以放任不管。如果她贸然越界，那就……

只好干掉了。老鼠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数年的小偷生涯让这个仍未成熟的男孩也有着狠辣的一面。

见老鼠只顾着想自己的事，阿克莫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正如老鼠所说，他们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办法呢？

“艾妮丝……”阿克莫呢喃着这个名字，一边将气撒在铁牢的柱子上，将柱子踢得不断轻颤。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淡淡道：“我说过，让你不要和她太亲近。”

“……安杰尔？”阿克莫一脸敌意地看着来人，冷声道：“你是来数落我的吗？”

“是。你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安杰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承认。

“哼，那还真是抱歉了！不过我现在没心情听你教训，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阿克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根本没有忏悔羞愧的意思。安杰尔看向老鼠，老鼠把头撇向一边：“别看我，我可不归你管。”

于是安杰尔切入正题：“她回来了，被鞭打了一顿，关在审问室。你们肯定知道原因吧？纵容她的任性，你们也有过错。”

阿克莫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一脸着急道：“什么！他们真的打了她！？……伤得重不重？”其实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和我猜想得差不多嘛，接下来他们该会在她身上试验新玩具了吧？”老鼠倒是很熟悉那种过程。

“不，她是接班人，不会弄残她的身体。”平静的话语，却让牢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惊讶起来。

“接班人？什么意思？是说她以后会成为你这种身份的人，他们的走狗？”阿克莫有些不敢置信。

所谓领队，就是讨好大人，站在大人那边压制着他们这些孤儿的，狗一样的角色。这正是阿克莫讨厌安杰尔的原因之一。

但老鼠显然对这词有着更深入的理解，轻笑道：“哦？这还真是有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我不喜欢‘走狗’这个词，但你可以用这种方式去理解。日后她的确会成为我这种身份的人。”

“……。”阿克莫沉默不语，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他讨厌安杰尔，但是对类似身份的艾妮丝却……

安杰尔却没有时间让阿克莫沮丧：“阿克莫，你想救她，就把事情的经过和出去的方法告诉我。”

“……我——”阿克莫沉着脸，手紧握着铁柱子，似乎打算将事情说出口。老鼠急忙捂住他的嘴。

“虽然我很感激她没有把我们供出去。但是，不能说，说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老鼠心想：他并不知道安杰尔会怎么做，如果安杰尔歪曲事实把一切责任全推到他身上，那他就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而且，不仅仅是他，协助他的弟兄们，也会被牵连。如果只是一个人，他还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现在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老鼠附在阿克莫耳边，轻声道：“你如果告诉他，他反咬我们一口，不仅救不了艾妮丝，我们全都要遭殃！”

阿克莫也是能想到其中利弊的，如果安杰尔如实说出真相，那老鼠的那帮兄弟就没办法成为营救艾妮丝的力量了。

阿克莫点了点头，让老鼠放开手，然后摇头道：“抱歉，我不能说，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帮助。”

“那便罢了。”安杰尔心知这两人信不过自己，也不强求。“只是，我有预感，她现在的处境，或许相当不妙。”

一句话便引得阿克莫紧张不已，抓着铁柱大喊道：“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安杰尔！”

“我得到消息，今天，一个有幼女癖嗜好的大贵族来到了这里。”

“那又怎样？……你是说，他们想用艾妮丝！”阿克莫终于明白过来。

安杰尔没有说话，但阿克莫已经从他的眼神中得到肯定。

“开什么玩笑！她还是个孩子啊！”阿克莫不敢置信地吼道。

就连老鼠也不禁阴沉起脸，心道：那群人，做得太过了！

“事到如今，还不肯将真相告诉我吗？我不会出卖你们的。”安杰尔表明立场。

“……。”阿克莫紧咬牙关，权衡利弊，终是摇了摇头。

“是吗。保重。”见无法说服两人，安杰尔不打算僵持下去，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阿克莫朝他大喊道：“安杰尔，放我出去！你一定有这个能力的！”

“为什么？”安杰尔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冷淡地问。

“让我去救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不可能再在这里干等着！”

“怎么救？”安杰尔提出重点。

“……用这对拳头见一个打一个！”

阿克莫晃了晃拳，却引得老鼠大笑起来：“噗哈哈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阿克莫冷冷斜了老鼠一眼。

“没什么，我一开始叫你傻愣，只是气话，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真的是傻愣。”老鼠擦着眼角，嘴边仍残余着笑影。

“……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结这种问题。安杰尔！”阿克莫瞪了老鼠一眼，看向安杰尔，眼中带着炽烈的光。

见安杰尔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应，阿克莫郑重道：“我是认真的！”

“那就先用你的拳头砸开牢门试试吧。”安杰尔说完，一步一步，缓缓远行。

阿克莫心急之下，突然大喝道：“如果现在是绿星遭遇危险，你还能这样平静吗！”

安杰尔身形微颤，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阿克莫。见这话有效，阿克莫心头一喜，继续说道：“艾妮丝说起绿星时，我就觉得有些耳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安杰尔，她就是你当时没有成功救出去的，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的女孩子！”

“……。”阿克莫的话激起那份沉落的回忆，安杰尔的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微光。

“那天的事情我全都看在眼里。在那之后，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你会再次出手，带着她成功逃出去，却没想到你选择了妥协，两年来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这算什么？你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自己的弱小，然后放弃了她，默默接受了你们两人所遭遇的命运？开什么玩笑！这才不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安杰尔，那个勇敢反抗的安杰尔已经死在了那场噩梦中，留下来的只是逃避着恐惧与过去的躯壳，现在的你，我最讨厌了！”阿克莫将憋了两年的心里话大喊出来。

“……你明白什么？只是在那里大吼大叫，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安杰尔沉声道。

“那么，像这样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去改变，真的好吗？至少现在我想要做出努力了！安杰尔，你就不能帮我踏出一步吗？”

“你的前方是深渊，我让你去送死吗？”

“就算是深渊，我也要前进。这不就是当年的你干的事情吗！”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我了，你想重蹈我的覆辙，请随意。”

见安杰尔要离开，阿克莫喊道：“安杰尔，虽然我不知道艾妮丝和绿星是什么关系，但艾妮丝有难，绿星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但你对绿星的心意并没有消失吧？你其实也想把艾妮丝救出来吧？我是知道的！所以，让我去！”

安杰尔看着阿克莫，阿克莫那坚定而勇敢的眼神，与两年前的他十足相像，微微摇撼着他的内心。

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孩子呢。想着，安杰尔淡淡道：“无聊。自己想办法解决。”

见安杰尔不打算再理会自己，阿克莫愤怒道：“安杰尔！”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

这时，守在屋外的那名守卫不耐烦地走进来，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当那守卫经过安杰尔身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安杰尔突然移至守卫面前，飞快地抬腿用膝盖狠狠顶向守卫的命根子，虽然他还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但其力道足以让那守卫捂着胯下跪下来悲鸣，随后，安杰尔不动身形，用手肘猛地撞击在守卫的太阳穴上，让守卫一下子昏死过去。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到十秒钟，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那守卫就已不省人事，让铁牢中的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安杰尔解下守卫腰间的钥匙，丢到阿克莫脚下。

阿克莫愣愣地看着那串钥匙，不解道：“安杰尔，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不小心摔倒晕过去，钥匙碰巧掉在你身边，然后你私自开锁逃脱，一切与我无关。”冷漠的语气。

虽然安杰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阿克莫仍是对其抱着感激。他捡起钥匙，打开手铐，然后看向老鼠：“老鼠！”

老鼠却是把眼斜向一边，淡淡道：“我留在这里就行了。”

阿克莫一怔：“你说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救艾妮丝吗？”

“别犯傻了，明知道是火坑，哪个还往里面跳啊！我可不想罪名再加重一等。”

阿克莫冷冷道：“我算是看透你了，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老鼠反驳道：“你懂什么？人也有分能干和不能干的事，我的弟兄们跟着我混饭吃，我不能连累他们的！”

“啊，是吗！本来我还想救出艾妮丝后让她认你当哥哥，看来是没有必要了。我自己去！”阿克莫坚决道。

“不过——”老鼠忽然开口道：“若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受罪而不去拯救，如此没有血性，我就不是男人了。”

“老鼠！”阿克莫表现出赞同的神色。

老鼠看向牢外的人：“安杰尔，能帮我捎个口信给我的弟兄们吗？就说——”

“抱歉，我要去逞英雄了。”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嚓”一声，手铐被老鼠用一枚细针打开了。

万幸的是，因为他们是小孩子，又只是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关禁闭，所以守在小黑屋外边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偷懒去了别的地方，而另一个已经被安杰尔放倒。老鼠和阿克莫冲出小黑屋时，正好碰上那个偷懒回来的守卫，还没等守卫吱声，两人就依样画葫芦，迎上去照着安杰尔的招式让那守卫在痛苦中昏倒在地。

随后，安杰尔去找老鼠的弟兄，而阿克莫则在老鼠的带领下，悄悄来到审问室附近。

这时，一名丑陋的贵族中年正好带着四名手下走来，老鼠连忙指示阿克莫躲进树丛里。

“就是那家伙吗？还真被安杰尔猜对了！可恶，怎么可以让这种货色玷污艾妮丝的身体！”阿克莫咬牙道。

“放弃吧，四名手下，加上审问室的两名守卫，六个大人，我们明显不是对手。”老鼠劝道。

“开什么玩笑！都来到这里了！难道眼睁睁看着艾妮丝被欺负吗？”阿克莫怒道。老鼠连忙示意他小声点。

“我不是说不救，但是眼下这种情形，很难办到。必须晚一些，等那家伙的四名手下离开后，才有机会。”

只见那名贵族带着满脸淫笑晃悠悠地走入审问室，阿克莫压抑着内心的冲动，老鼠也在身旁制住他。

这时，从里面传出艾妮丝的惊叫声：“不，不要！”

那个女孩的声音，充满恐慌和无助，这让阿克莫再也按捺不住，跃出树丛，朝审问室冲去。

老鼠想要制止他，却无能为力：“喂！可恶！那个傻愣！这不明摆着是去送死吗！”

守在门边的那六人见一名男孩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那孩子哪根神经搭错了。

但，出于职业本能，他们还是朝男孩逼去，准备将其擒获，而老鼠正躲在树丛中，看着这一幕即将发生。

正当老鼠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很快，一群用枕头巾蒙面并拿着木棍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虽然看不出样貌，但老鼠能感觉得到，那全是他的弟兄！

“你们！”老鼠惊讶于这一幕，下意识地站出来，沉声道：“为什么会来这？”

那群少年发现老鼠后，其中一人举棍喊道：“老大果然在那里，兄弟们，冲啊！”

于是，十数名少年纷纷冲向那六个大人，乱棍围殴起来。

那六人先是慌张地躲着棍子，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开始压制那群少年。

其中一人见徒手拼不过木棍，便想要拔刀，谁知道手刚放到刀柄上，就被不知何处飞出来的弩箭射中肩膀。

——箭？是谁射的？

老鼠瞧见有人拔刀，正紧张着想前去制止，却发现暗中有人帮忙，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