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龙与小女孩（三）（2/2）
“居然对妹妹做出这种事情，你这混蛋！”老鼠怒道。
“什么啊？你刚才明摆着就是想碰那儿吧！你这变态！”阿克莫回敬道。
“呜，你们别拿我开玩笑呀。”没人听艾妮丝的话，两人正朝对方脸上使劲抹泥巴。
这场争斗好不容易才停歇下来，结果就是三人都被泥巴弄得脏兮兮的。
“好了，这样看起来，就像男生了。记住，在行动上，你要雄伟些。”老鼠提醒道。
“哎？雄伟？什么意思？”艾妮丝不解，听起来很难的样子。
“就是收起你的娘娘腔，挺起你的胸膛，大步大步地走路吧！”
“呜，绿星姐姐看到肯定会骂死我的。”艾妮丝发出一声悲叹。
男女区域的交界处，守门人发现一名少年正从远处走来。
少年的身上脸上都沾着泥巴，一看就知道是个贪玩的孩子。
艾妮丝走到门前，看着守门人，说：“那个……”
一开口就是轻细柔和的声音，艾妮丝连忙捂住嘴，假装咳嗽。
“咳咳……”随后，艾妮丝压低声音，沉声道：“我要过去。”
守门人看着这个身材娇小，又有些古怪的“少年”。少年身上的衣服有些松垮，并不合身。
艾妮丝被盯得浑身发毛，但仍紧记老鼠的教导，这种时刻千万不能像女孩子家一样缩头缩脑。
于是艾妮丝把那句常用的“不可以吗”憋在心底，冷声道：“喂，看够没，快拿卡片来！”
守门人见没啥异常，便把卡片交给眼前这个傲慢的小鬼。艾妮丝胡乱填了一个名字，就得到了放行。
回到女生宿舍后，艾妮丝着实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成了这里边最受瞩目的人。
“喂喂，那个是男生吗？好脏啊……”
“好像不是，她应该是个女的唉！”
“诶！？女生？听你这么一说，更觉得她脏了！”
“她怎么穿着男生的衣服？该不会在那边被人欺负了吧？”
“谁知道她在那边有没有脱光衣服给男生看呢！羞羞！”
闲言细语不时传进艾妮丝的耳里，让她的脸不由得羞红起来，只是被泥巴掩住看不出来。
“艾妮丝！”走廊的那头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熟悉的身影让艾妮丝心中顿时充满温暖。
“绿星姐姐！”艾妮丝被绿星紧紧抱住。
“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怎么弄的这么脏？你的头发呢！？……你是不是被他们欺负了？”
“没有。”艾妮丝想想，好像真的被某人欺负了不少次，不过为了不让绿星担心，她没有把犯人供出来。
绿星看着她，想了想，轻叹道：“总之，先去洗个澡吧。你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哦。”
浴室中，艾妮丝简述了事情的经过：“我在男生宿舍那边遇上了阿克莫他们，然后他们带我去玩，一不小心就玩过了时间，所以他们想办法把我伪装成男孩子，骗过守门人回来了。……对不起，绿星姐姐，我不该擅自跑过去的。”艾妮丝自责道。
绿星沉默了片刻，忽然问：“玩得开心吗？”
“恩！很开心！认识了新朋友。”和一个坏坏的哥哥。
“姐姐不反对你去男生宿舍，但是以后你要告诉姐姐一声，不然姐姐会担心的，知道吗？”
“恩！下次一定会告诉姐姐的。”艾妮丝点头答应。
“这才乖。”绿星抚摸艾妮丝的头，说：“不过——”
“千万不要去喜欢，任何一个男孩子。”绿星认真道。
“为什么？”艾妮丝表示不解。
“……因为，会染上哀伤。”绿星眼中的微光，如同水流般游动。
之后，是沉默。这份静谧，让这温暖的浴室里，也升起了一份感伤。
随后，艾妮丝轻声问：“绿星姐姐，你是在难过吗？”
绿星摇摇头，笑道：“姐姐只是不想让艾妮丝以后变得难过。”
“是因为，男生都很坏吗？”所以，才会让姐姐伤心吧？
绿星没有回答，只是无奈一笑，将艾妮丝拥入怀中，轻声说：“以后，艾妮丝会知道的。现在，做个开心的孩子就行了。”
时间缓缓流淌，绿星没有放开艾妮丝，直到一滴温暖的液体落在艾妮丝的脸上，她抬头一看，才发现绿星的脸上已沾满泪水。
于是，艾妮丝伸出小手，将那抹泪痕轻轻擦去。
孤儿院里有一间诊所，每年的限额药物都是在那里领取，同时还会举行每年例行一次的身体检查。如果在身体检查中发现状况，可以免费接受最低限度的治疗，若是没有好转的可能，则会立即放弃，如若还想继续得到治疗，就必须自己出钱。但往往一个月的工钱，都抵不了两三天的药钱。这种情况下，像艾妮丝这样的先天疾病，倒还无碍，若得的是难以痊愈的病症，就离死不远了。
当然，孩子们倒是很少听说有人会在诊所里病死，因为得了病又没钱医治的人，不出几日就会人间蒸发。
此时，诊所里的医生已经为艾妮丝检查完毕，然后沉默地看着两人。
绿星知道医生在等她们做决定，于是说：“艾妮丝，你先出去吧。”
艾妮丝却没有行动，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艾妮丝？”其实绿星已隐隐猜出她的心思。
“我想留下来。”艾妮丝看向绿星，认真道：“我想知道自己的事。”
绿星没有说话，看得出她正犹豫不决。
“……不行吗？”艾妮丝轻声哀求：“绿星姐姐。”
绿星轻轻一叹：“我知道了，留下来吧。你终是要知道的。”
随后，绿星看向医生，正色道：“请说吧，医生。”
医生点点头，严肃道：“大体的情况，相信你们已经知道。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变化，但确实是在一点一点恶化着。靠药物治疗，可以延缓这种恶化，不过药效会逐渐减弱。如果放任不管，有可能几年之后，她就会双腿瘫痪。剧烈活动，触碰冷水，也会加快恶化的时间。总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难道真的没有根治的方法吗？”绿星抱着一丝期望。
“就我而言，没有。不过，听说南国诸族各个诡异莫测，千奇百怪，他们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南国？我们怎么可能去得了那种地方。”她们身处北国，与南国相距千里，又有绝峰天险相隔。
“就北国境内来说，也不是没有希望。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星之主，她的沉睡之地‘天之禁界’，据说就在我们北国，若是你们有缘去到那里，没准能遇上那种好事。再或者，你们寻到上古六王留下的宝物，就算没有治病之法，此生也不用愁了！”
“星之主和上古六王？那种神话中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这些平凡人面前……”
“除了期待神人的出现，我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医生感叹道。
绿星一筹莫展，艾妮丝却在这时候轻轻笑道：“果然是这样吗。”
“艾妮丝？”绿星担心地看着她。
艾妮丝摇头道：“绿星姐姐，我没有事。我只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个爱哭的孩子在得知真相后竟显得如此平静和坚强，让绿星的内心隐隐生疼。
“既然这是治不好的病，那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艾妮丝不想姐姐乱花钱。所以——”
“我们回去吧。”艾妮丝朝绿星笑道：“至少现在艾妮丝还是健健康康的。”
女孩的笑容温暖开朗，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未来要坐在轮椅上。
绿星将艾妮丝紧紧抱住：“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到南国去的。”
“绿星姐姐……”艾妮丝怔怔地看着她。
“在那里，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的。所以，不能放弃，知道吗？”
“……恩。”艾妮丝依偎在绿星温暖的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
“谢谢你。”那些话，是幻想也好，谎言也好，她都想试着去相信。
直到那个残酷的现实到来之前，微笑着活下去，就足够了。
另一边，男生宿舍。
阿克莫走回寝室，看着身上沾满泥巴的衣服，悲叹道：“已经没有换洗的衣服了，怎么办？难道我只能裹被子吗？”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可以先穿我的。”
阿克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回道：“哦！谢了。”
等他转过身，发现说话的人是安杰尔时，立马扭头道：“切，谁要穿你的破衣服！”
“还不如裹被子呢。”说着，阿克莫抽出他的被子，绕过安杰尔，打算去把衣服洗了。
“阿克莫。”安杰尔叫住他，淡淡道：“不要和那个女孩太亲近。”
“要你管！？”阿克莫忽然想到什么，轻笑道：“莫非，你羡慕了？”
“不，只是因为你太过弱小。”安杰尔看向他，“所以，你牵不住她的手。”
“你想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真无聊。”阿克莫不想再跟他废话，径直朝浴室走去。
“你站在她的身边，终会带来，两份悲伤。”
也不管阿克莫有没有听到，安杰尔只是轻轻说出这句，便陷入沉默。
——和两年前的我一样执着啊。没有经历，就不会成长吗？
有一瞬间，安杰尔的脸上，现出无奈的笑影，随后悄然消散。
吃晚饭的时候，艾妮丝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只是，绿星无意中发现，艾妮丝正悄悄把面包藏进怀里。
“怎么了，为什么要藏起来？没有胃口吗？”绿星轻声问。
“哎？”艾妮丝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连忙解释：“这个，嘿嘿……我想留到以后再吃。”
“为什么？”绿星疑惑道。
“因为，因为……晚上也许会饿。”艾妮低着头，不想让绿星看自己撒谎时的表情。
“这样啊。但是现在不吃饱怎么可以呢？给。”绿星将自己的面包放到艾妮丝的盘子里。
“哎！？不行，我不要。把面包给了我，绿星姐姐自己也会变饿的。”艾妮丝把面包放了回去。
“不要紧，姐姐经常在院长那里吃到好东西，所以不会这么容易饿的。”绿星确实常带一些零食回来给寝室的小女孩们解馋，说是从院长那里得来的，但其实全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只是并没有人知道这个真相，艾妮丝也是如此。
“但是……”艾妮丝还是有些犹豫。
“那这样吧，艾妮丝吃一半，姐姐吃一半。”绿星将面包掰开，把大的那边递给艾妮丝。
“……恩。谢谢。”艾妮丝想了想，还是接过面包，小口小口吃起来。
绿星看着她，嘴边洋溢着温暖的笑影。
晚饭过后，艾妮丝掏出自己积蓄已久的零花钱，认真数了数，来到食堂的柜台前。
之前对龙先生说她没见过肉很久了，但其实不是那样的。食堂每天都会摆出一些肉菜，但是，需要花钱。艾妮丝知道绿星为了自己的病花了很多钱，所以每月工钱的大部分都交给了绿星保管，余下的她也有好好存着，一直舍不得买东西。所以，不是没见过，只是吃不上而已。
艾妮丝看着柜台里那些美味的食物，肉的香气不时挑逗着她的味蕾。
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选了里边最容易保存的牛肉干。这是为龙先生准备的食物。
交出几乎所有的零花钱，换回了巴掌大的牛肉干，艾妮丝小心翼翼将其裹好，拿回寝室，连同面包一起放到秘密的地方。
这件事，艾妮丝做得很认真，但她并有没发现，一双小小的眼睛正藏在门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夜晚睡觉的时候，想到明天龙先生就能吃到好东西，伤势也能很快复原。艾妮丝带着甜甜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而在这个时候，院长的办公室却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就算是这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院长，见到了来人，也变得毕恭毕敬。
“迪斯卡大人要来此地，为何不事先通知？小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男子毫不客气地往办公椅上一坐：“客套话免说，我要在这里待两天，没意见吧？”
“怎会有意见？王国科技研发部首领能留在这里，实在让小人的寒舍蓬荜生辉啊！”
男子早就听惯了这些恭维，不以为然。他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古神兵的研究进展得怎样了？”
院长打开机关，房间中即刻出现一道通往地底的暗门。院长先行进入，恭敬道：“大人请随我来。”
迪斯卡跟着院长下行至地底密室，只见挡风玻璃的背后，放置着一座巨大又怪异的黑色金属兵器，像是巨人穿在身上的铠甲，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铠甲的边缘利刃毕现，形同恶兽的獠牙。古神兵，据说是上古六王时期，由黑王所制造出的最强人形兵器，在经历了时代变迁之后，它已经丧失了能量，被分割成几个部分，散落在各地，沉寂于地底。而这里的古神兵，是其中的一部分。
通过挡风玻璃，还能发现院长的下属们，正在古神兵旁做着实验。
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孩被绑在钢铁铸成的椅子上，正是不久前孤儿院里失踪的人。
椅子的四周架着尖锥，一旦拉开卡槽就能够刺下去，而后方用铁缆与古神兵相连接。
实验开始，镶嵌在古神兵上的魂石发出光芒，尖锥的卡槽被下属拉开，如同被一股能量吸附着一样，锥子自动刺入那男孩的体内，鲜血伴随着一阵阵痛苦的呼声喷涌出来，像蛇一样顺着铁缆涌向古神兵，不断被其吸收，巨大的铠甲开始出现红色纹路。
正当红色纹路要布满铠甲时，男孩的身体却突然极速膨胀，炸裂开来，成为一摊血肉。而红色纹路也变回血液，不断从古神兵上滴落下来。下属们好像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熟练地拿出冲洗工具进行清理。血肉不断被水冲刷至运槽，流进地下排水管道。
“排斥反应。又失败了吗？”迪斯卡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万分抱歉。至今进展仍未有所突破，小人会鞭策他们加大研究力度的。”
“随便你，这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我对古神兵没有兴趣。”
院长不解：“既然对古神兵没有兴趣，那大人是为何而来？”
迪斯卡的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天真的身影，轻笑道：“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