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寨荒始显道法（1/2）

碧青翠绿龙虎地，岩崖崎峻道家山。

宋公明由感而生，心里又有了一个拜访天师的打算。他一路轻飘地来到了龙虎山，然后就徒歩而上。他无心于山水美色秀丽之中，也没有闲情逸致地去光顾四处可见的道观、道宫，而是直接到了上清宫的门前。他刚一走进大门，就看见张天师带着真人和道童等在院里迎接，便急忙左手捂住胸口躬身行礼。

张天师一面还礼，一面说道：“道家刚才正要出去云游，忽然间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才知道是有仙道要光临上清宫，便带了大家在这里恭候，想不到一刻时宋仙道就执天赐之物到了，真是凑巧，凑巧啊！”

宋公明道：“有劳天师和众道兄们在这里迎接，贫道深感荣幸，多谢！多谢啊！”

张天师盯着宋公明手中的宝拂尘，说道：“我正一门一千多年来，弘扬道法，历代都是功名显赫也未曾受过玉帝的赏物，如今宋仙道一入道德之门就唾手获得玉帝的龙骨神马尾宝拂尘，真是难能可贵啊！当然，这也算是我们道家集体的骄傲吧？”

宋公明屈腰点头道：“肯定是！肯定是！”

接着，宋公明在张天师和众人的迎引下，在大殿上拜过了三淸金像。然后，张天师邀请宋公明去上厢房品茶。宋公明推辞道：“贫道只是被天师的道气所吸引才特意来看天师一面的；原以为很难亲眼得见，没有想到竟然和天师还道缘非浅呢！但是，贫道身负上天圣命，不敢在贵地多呆时辰，打扰天师，所以贫道马上就得告辞了。”

张天师若有所悟地说：“是呀，道家也听到消息说，宋仙道已被玉帝封为修魂使者，负责肃淸在鄱阳湖里兴风作浪害人的鬼怪工作。”

宋公明道：“贫道担心自己的道法不高，难以完成玉帝交给贫道的使命，所以还想与天师打个招呼，希望天师在必要时助贫道一臂之力。”

张天师接上道：“宋仙道不需客气，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尽管放心地来找道家。其实，宋仙道的工作也是道家的份内事，道家还会坐视不管吗？”

宋公明接上说：“承蒙吕纯阳仙师的特殊关照，贫道虽然已经得道，但还需要在平怪驱鬼当中继续养性修道，以求六百年后的正身正果，望天师帮协成全。”

宋公明说完，又躬身一礼。张天师道：“既是同道之人了，宋仙道不用再客气了。”

“贫道就不再耽误天师的时间了，后会有期。”

宋公明说完，又躬身一礼，然后遁身而去。

随脚一落，宋公明就到了矶山脚下。他看见有一伙人正在打磨块石，就走上前去。虽然是在初冬的季节里，打石人却是身穿单衣，脚踩草鞋。有人还光着膀子把打好的一块块红石搬到船上，累得汗流夹背。

宋公明朝打石人招呼道：“你们真是好辛苦啊！”

一位正坐在石头上钻洗块石的老者瞥了一眼宋公明，接上道：“有什么辛苦的，怪也只怪我们生来就是这个命。”

宋公明的出现以及他的装束，使大家都为之感到奇怪。他们便停住一下手里的活儿，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着他。

“师父从哪里来？怎么到我们这鄱阳湖里来了？”老者站起来问道。

他身子不高大，有点偏瘦，黝黑的皮肤中仿佛渗透了勤劳的象征；老者露在外面的胳膀，虽然不算健壮，却显得颇有力量似的。

宋公明走近大家面前来，又问道：“请问大家：你们这山上，村里或什么地方，可有鬼怪作祟害人？”

一个年青人讥讽地笑道：“你这个怪道士，怎么大白天的无缘无故地问起这鬼事来了？”

宋公明道：“我是善意地来帮大家的。”

另一个年青人接上说：“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鬼怪作祟；即便有的话，我们又岂能看得到？”

开头说话的那个年青人接上一边干起活来，一边又低头笑着骂道：“怪道士，吃了饭没事做！”

老者坐下来，检起放在旁边的一杆小旱烟棍，拿草纸做引头，用打火石取火吸黄烟。然后，他接上对宋公明道：“要说鬼怪，那个地方可能就有。”

宋公明问：“什么地方？”

“老爷庙前的深水河里有只大水怪，不知道被他弄沉了多少船，吃掉了多少人；我俩个儿子都是在那儿出的事，连尸体都捞不到的！”老者谈着，声音有点哽咽起来。他又继续说：“他俩兄弟不死的话，我这么大年纪也就不用再干这种重活了－－－”

宋公明又问：“老伯，你看到过那水怪的样子吗？”

老者抹去了一把眼泪说：“我没有看到过。听说河里涨大水的时候那怪物经常会出现，特别是在打风暴的时候就更容易看见他；所以在六、七月份的时间里，我们都不敢驾船经过那里，宁可走远路重载逆流而上，把这些红石块运到上游龙兴去卖。只有等到河涸水浅的下年子，我们才会经过那条深水河去下江；但每次打那儿过去，我们都要去庙里烧香磕头求龙王保佑我们的船平安经过。大家都造了一首顺口歌了，叫什么－－－老爷庙前有深河，水怪岀没－－－”

老者讲不上来，一个年青人接上道：“老爷庙前有深河，水怪出没险驼驼；要想经过求龙王，不求十个九个亡。”

老者接上道：“又有传说，讲那水怪是龙王的太子，我们这些种田打石的人怎么弄得清楚那些事情呢？师父若有道法，可以去试一试，或许还能帮我们除掉那水怪呢。”

宋公明问道：“你们说的都是事实？”

一个年青人嚷道：“难道我们还会故意骗你这个怪道士不成？”

宋公明恭恭敬敬地又问道：“贫道有什么怪呢？”

“怎么不怪？从我们开始看见你一直到现在，都谈了这么多的话儿了，你总是装着一副认真的面孔，没有一点热情，也没有一点友好心，难道你不像一个怪人吗？”年青人认真地说。

宋公明仍然面无表情地道：“请大家不要少见多怪，贫道再生以来就不会笑，也不会哭了；但是，贫道心里却什么都懂得；贫道一定会帮你们的。”

一个年青人有点生气地说：“这个怪道士！我们别再理他了；他尽说些怪话，耽误我们做事。”

老者在仔细地打量着宋公明，接上又关心地问道：“师父知道去老爷庙的路吗？”

宋公明答道：“贫道会一路打听而去的，请老伯放心好了。”

那个态度不怎么好的年青人，一边干活一边轻声地取笑宋公明道：“还思量问路，就凭你这个怪样子都没有愿意理答你的人；拿着个毛绺子，背把剑，看上去样子倒不差，就怕是好看不好－－－”

年青人话未说完，抬头想偷看一眼宋公明时，发现对方在一眨眼的时刻就不见了踪影便目瞪口呆起來。他接上又吞吞吐吐地说道：“难道他－－－是神－－－仙？”

老者教训年青人道：“以后说话可要多注意点儿哟。”

冬季里，鄱阳湖的水位偏低，出现了大片的草洲和湿地，河汊星罗棋布，水鸟野鸭到处都是。看到眼前这一片苍茫的景象，宋公明久久地站在一块地势稍高一点的草地上注目远视，心情似乎有点沉重。过了一刻时，他发现一条小河边上有一个老头在捞虾子，就立即走了过去。

老头把马柳草扎成一小捆，弄了几十个捆儿，用草绳子系住，把它们分散放在河边的浅水里；觅食的虾子会钻进马柳草捆儿里，吃草根和茎叶上浸出来的一种液体。老头便拿着细竹条编成的密筛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筛子从水里小心将捆儿捞起，就可以成功地捞到许多虾子了。

宋公明走近老头，向他打招呼道：“老伯，你在做什么呀？”

老头听到有人叫他，就转过头望了一眼。他捞完一个捆儿后，就走近宋公明问道：“你是叫我吗？”

“是呀，老伯在做什么呀？”宋公明又问道。他觉得老头有点耳聋的毛病。

老头又走近几步，回答道：“我在捞虾子。”

宋公明打量了一下对方，只见老头身子长得很结实。老头穿一套土色麻布衣服，衫袖和裤筒都卷起来，露出了他黑而粗壮的手臂和小腿。他一只手提着篾篓，一只手拿着竹筛子，有一种精神饱满的神情。

宋公明又问：“老伯，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老头答道：“这点小冷，我这老骨头还是不会在乎的。”

“老伯一天要捞几次？”

“一天两次；早上一次，这傍晩前又捞一次。”

“一天能捞多少虾子？”

“差不多二十斤左右吧。”

“哦！老伯，这儿叫什么地方呀？”

“这里就是十一年前陈友谅和朱元璋大决战的大寨荒啊！”老头显得和蔼可亲，笑着继续道：“师父！你若是想和我老汉聊天的话，就请先到舍里去坐着等一会儿，我捞完那几捆儿就去陪你。”

宋公明顺着老头的眼神望去，前面有一幢很小的茅棚，便说道：“好吧，贫道就先去舍里等你。”

茅棚搭建得非常简单，只用了几根楝树料做支撑，上面用蓑草遮盖，再用草绳箍住了。宋公明走进茅棚，寻视了一遍。靠里边是一铺床，全是用蓑草垫高而成的。床上放了棉被子，下边是一个用硬土坯砌的小灶，另外还有一些简单的餐饮用具和几项杂物。宋公明就打坐在小灶前的枯草上，闭目修炼，等着老头回舍里来。

过了半个时辰，老头回来了。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坐到草床上陪宋公明聊开了。他先是很吃惊地盯着宋公明的双脚，问道：“师父穿着布鞋从泥巴草地上走来，怎么滴泥不沾呢？”

宋公明道：“贫道爱惜鞋子，走路习惯上又特别小心，所以没有踩到泥巴。老伯，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捞虾子呢？”

老头长叹了一声，道：“师父，说来话长啊！本来是有好几个伴儿的，他们都是年青的人，因为害怕才不敢在这里站脚，全都跑回家去了。”

“他们害怕什么？”宋公明接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