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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同归于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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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们只有死在一起,你才不会从我的灵魂里隐退。

平生把华美抱在怀里,匕首锋利的口子刺过心脏。鲜血流在他的手指上,像洗澡时淋浴的水哗哗的从指头上滴落。

你为什么,我说过会尽力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和月南联系。她把月南留下来的衣服抓在手里,泡满了血渍,栀子花的味道被血腥掩盖。她把他带向了生命,从十年前直到死亡,下个轮回,下下个轮回,永恒,有,没有终点。

你撒谎,你的心里只有他,我不能容忍同床异梦的羞辱。虽然得到你的身体,可是我需要的是你的心把我当成你的巢穴。

房间里的煤气已经达到几乎饱和的状态,他把火机拿出来,疯狂的傻笑,欲哭无泪。他说,我终于粉碎了你的爱情,实现我的梦想。然后火苗燃起来,完成一次同归于尽的壮举。

十年前,华美和平生的相遇,不仅仅是认识,还有……

她看见他,在教学楼后面的走廊上。葡萄在走廊上热烈的盛开,平生很调皮的跳着摘下一颗葡萄,然后放进嘴巴,酸酸的,他的面部表情突然扭曲了。华美无意中看见了他的怪状,前扑后仰的大笑。

很好笑吗?平生走到她跟前。

立刻,华美停止了兴奋。她没趣的说,不,我在笑那只狗的脸很搞怪。

当他想还击她的嘲讽时,一只哈巴狗慢悠悠的跑过。他只好吃个哑巴亏,不了了之。

但是平生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他说,算你狠。脸上有种不甘的气息。

华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脸颊红的像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苹果,灰暗而阴沉。

有一天,平生在梦境里见到了华美。他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并不是太深,但他在那个梦境里难以自拔。

华美长长的头发,在一瞬间就散开,像铺泻的瀑布,顺流而下,她站在悬崖边上,背对着深渊,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一脚踩空,飞翔成就了永恒的死亡。当平生伸出手去迎接时,他的手指上全部都是鲜血。突然间,满眼的泪光闪烁。

醒来的时候,他的眼泪滴落在枕头上。他觉得这个女子会成为她的劫数。

平生是个散漫的人,可是当他觉得华美会是他的劫数后。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邋遢,成天都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一身所谓的男人味。经过朋友的精心打造,成为了时尚感性的阳光男生。

星期天放学的路上,他注视着她的行动。他想他是有可能接近她的。

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希望就在绝望。

她手里的书散落一地。正当他想去帮她捡起来,一个新面孔挡住了他的视线。看起来他们好象很熟悉。

华美弯身站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平生。她说,是你啊!怎么今天换造型了,我觉得你还是穿以前风格的衣服好看。尽管显得散漫,可是很随意。

平生默默的笑了。嘴角弯弯的唇,仿佛一把勾刀。他说,你的男朋友吗?

不,他是我同班的同学。叫月南。

我叫平生。你呢?

我叫华美。希望你以后别再偷吃葡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笑。华美清醇的感觉弥漫着优雅、庄重。

很多时候相识其实就在为仇恨打下基础,破碎的光影成为痛苦的伏笔。

那年他们从县城各个地方来到这个学校,那年他们高一,那年他们……

由于时间的距离在彼此的友谊中间拉长,月南、平生和华美成为了好朋友。他们的形影不离,是表面一层流光异彩的假象,等到剪影消失在阳光的背后,只剩下孤独的恐惧。

开学后不久,学校组织了学生会的竞选。在班里班主任告诉学生,每个班级里面只能选一个出来。当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时,月南首先想到了华美,因为在班里面只有他们两个的成绩出类拔萃。

上课到了中途,月南给华美写纸条,他说,华美,我会支持你的,你热爱音乐,我不会和你竞争,你对我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站在学校最高的舞台上,展示自己人生的报复。

抛物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也许是运气的不佳,当纸条的轨迹向指定目标飞翔的时候,这个时候被老师的大手接住。老师的眼神凌厉,他颐指气使的说,没出息的家伙,什么年代了还写纸条。然后这个老师以此展开了话题的延伸,他说,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们太幼稚,未来变幻莫测,所以还是不要成为爱的傀儡,或者说是牺牲品。

华美可能预料到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看月南,无辜的神态,窘迫得像文化革命时期被批斗的人。她从来都不会为某一个人感到焦虑,可是此刻,她的心怦怦的跳。耳朵突然感觉到了灼烧。

下课之后,老师把纸条扔在华美的课桌上。突然整个教室一片哗然,好象哄闹的叫声在应证老师的推断是正确的。然而他们的感情是纯洁的友谊,与爱无关。月南羞红的脸颊积满了仇恨。

很长一段时间,关于月南和华美的蜚语流言遍布。

有几次,华美会无原无故的流下眼泪,她委屈的想,如果她不是学生,她有可能会想到把那个臭屁老师杀掉。但是。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月南怎么会爱*,像她这样的灰姑娘,是不可能有人爱的,而爱月南的人却不计其数。

下课之后,又有一大群女生围在华美的旁边奚落。她们的言语刻薄。比如,丑小丫也想像凤凰那样得到爱情,或者,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妄想。

此刻,她简直无地自容,从一开始这个事情都和她无关,但是最受伤的人却是她。

月南走到她桌子旁边的时候,几个女生尖叫起来,哦!帅哥爱上了丑小鸭。他安慰她。他的语言简洁。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哭丧着腔调说,走开,帅怎么了,我是永远都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的。

颤抖,他从神经的哪个角落体会到了。可能是蒙在心脏上的灰尘,由于她而落满的尘埃。

后来,月南和班主任吵了起来。理所当然,他也就被开除出班级。由于不想离开这个学校,由于不想离开这里有一个人足以留恋的芬芳。他的父亲托关系把他留在了平生的班级里。

华美的衣服上散播了花瓣的芬芳。月南对她说过,当我第一次闻见它,就在嗅觉里驻扎。

她对他说,我家的房子后面开满了栀子花,我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把它的花瓣制成了香料。把衣服放在衣柜里,所以我的身上永远都有它的芬芳。

过去了一段时间,一切都恢复平静。校园的纯洁像春天的风,柔和温情。

华美照常一个人骑着单车上学、放学。她的心很平静,她只是想考个好大学,为未来做一个可靠的铺垫。所以努力,沉没在书海,沉没在异彩分呈的生活里。

教学楼上总是有两个身影注视着她,她也似乎见惯司空,她是一个对感情兴味索然的人,她从来都不相信会有人爱*,尤其是像平生和月南这样的超级男生。

她的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说,看你长的那个样子,不会有人要你。

她总会笑笑对妈妈说,我不会嫁给男人,男人都是骗子,我要一辈子都守在你的身边。

她遵守自己的承诺,她觉得妈妈是个孤独的女人。

妈妈经常给她讲自己的爱情,她对华美说,你的爸爸是个优秀的男人,可是他还是骗取了我的感情,到最后剩下我的孤独,还有你的单亲。

华美会偷偷的躲起来哭,她认为坚强不只是男人的专利,她对异性的冷漠使妈妈得到丝毫的安慰。

妈妈对她很放心,一是相貌不扬,二是在感情面前表现出来的冰冷。

阳光很明媚,月南的心突然有了一片空白的地方湿润。当他再次站到阳台上,她找到了那些水的荡漾,来自华美的背影。他突然想找她说话,像以前那样轻松的谈天说地。尤其是她在音乐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他喜欢她歌唱时的声音,仿佛尖刀刺穿了灵魂,但是给人安慰。当然华美也喜欢他唱歌时的忧郁、深沉。

平生从背后拍了月南一下,他说,你这个色鬼,又在看哪个妹妹。

华美。

你喜欢她。

不,我只是觉得她很有气质。还有她唱歌时的优雅。

我也喜欢她。

为什么?

我觉得她是我的劫难。

可笑。你也相信命运。

不,我相信我的梦境。

于是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里,多了个话题,关于华美,关于一个对自己不自信,又很冷漠的女子。

那天,下课的间隙,月南像发神经了似的。他从二楼跑到一楼去找华美。

华美孤单的站在人群中跳,如同舞蹈的兔子。这是她一个人的舞蹈,不会有别的女生欣赏她。但是月南觉得她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舞动,美丽的艺术。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懂得,别人都懂得。

华美并没有在意月南的出现。

他对她说,一个人?

是。我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我的妈妈都一个人生活。她教会我躲避人性的险恶。

你很快乐吗?

不,但是我很安全。我不会为别人哭泣。

有事吗?

没有。想和你说说话。谢谢你,我会记得你。

上课的铃声响了。她给他微笑,她说,对不起,我竞选失败了。不会令你失望吧?

这个微笑给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回味,他认为华美的微笑是奢侈的,她的气质里参杂了清醇的感觉,弥漫着忧伤。

月南和平生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的臭味相投,造成了彼此的成绩一落千丈。每次考试,他们的排名在红榜上从前至后,直至消失,仿佛曾经的辉煌都只是海市蜃楼。

上课睡觉,午休打牌,晚上翻围墙出去上网,没事找事,打架等。每天都会在二楼的阳台上对华美打口哨,他们习以为常,他们要保护华美,他们是学校里混的好的问题学生,所以不顾及。没有人敢轻易伤害他们身边的人。

这些坏习惯,华美并不知道。她一直都认为,月南是乖孩子,一切都那么优秀。家庭宽裕,养尊处优。二十一世纪,健康青年。对于平生的了解非常少,但平生说过他们的一切都很相似。

高三的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华美照旧和以前一样,先拔头筹。她的优秀,是表面的,世人皆知的。红榜上永远都是前三位。

中午吃过饭后,她屁颠屁颠的经过红榜张贴的那条路上。她绝对不关心自己的学习,这个是她唯一自信的一方面。

但是她的内心想到了什么,他想看看两个成天都对她打口哨的男生在红榜上排在什么位置。

当她一马平川的扫过,多少失望了。心情大打折扣。她突然想到了失去,因为不久之后就要高考,如果没有他们的默默支持,她会难以正常生活下去。

中午,她没有睡觉。她给月南发短信,她说,我想见你。

当月南站在华美的教室门口。他看见,她孤单的身影在空荡的房子里孤立无援。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跟前,她正在做一道算术题。很焦急的样子。

华美感觉到了一个高大黑影笼罩了她,她恍然抬起头,被吓了一跳。月南做了一个鬼脸。

哎哟!全校的状元都难倒了。我看是浪得虚名啊!他俏皮的说。

她的脸一瞬间红透了,她说,你取笑我。

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做不出来。

你怎么会,你的数学成绩是天才级别。

错!我已经放弃学习很久了。

你怎么这样。

你不会懂的。

不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必要。然后沉默了许久。他的表情严肃。

过了片刻,他起身准备走出去。华美看见了他衣服的后背上有黑色的污点。她叫住了他,她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一下,后面很脏。

谢谢!然后,他消失在她伫立的课桌旁。*场那么大,他的行走,独自的凄凉。

华美不知道,月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整天都泡在球场上,宣泄心情,或者不务正业。她担心这个男孩子。

后来,她在教学楼后面的走廊上遇见了平生。他们那天谈了很久。

她说,月南变了。

他从来都未改变,只是现实改变了他。对于你,他是一如既往。

我希望他可以和我考起同一个学校。

平生厚着脸皮说,那我呢!

当然我也希望你可以。是你们每天都发短信支持我,要我好好学习,不要把家庭的情绪放在学习上。我做到了,可是你们却在红榜上名落孙山,以后我们怎么在一起。

放心,我会劝月南的,我也会努力。

分开的时候,平生跳起来,摘下一朵葡萄。他递给华美,他说,这次熟透了。你不会再笑我。

你误会了,那次我真的是在笑那条狗,它很乖,我觉得可笑。

你的微笑很美,你是我的劫数。

怎么可能?

平生略显出了羞涩的样子。他说,我在梦里知道了你就是我的劫数。

华美伤感的微笑。她说,我会等月南的。

空气中飘散了尴尬的气息。只是痛在无形的风声中也孕育着传播。

那一天,什么都很正常,世界照常日月轮回。回家的路上,月南看见了秋天的叶子恍然如梦境,落在地上。

当他推开门的刹那,眼前的场景似乎是某个电影里的镜头。一个男人气冲冲的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一个女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哭泣。这是经过了一场战斗的情景。很明显,男人的雄性击败了女人的无力。潜伏了很久的炸弹终于爆炸,炸碎了生活的点滴,炸碎了夫妻的爱情,炸碎了家庭。

一个是他的爸爸,一个是他的妈妈。

其实他知道,他的父母早晚会有这样的结局。

在表面上,他很幸福,他很开心。可是内心的疼痛和伤都掩埋在自己的心里。金钱的富足和精神的匮乏无法比拟。父亲是一家私企的总经理,妈妈是银行的员工。无论怎样都不会看出一家三口会有什么裂痕。然而,只有月南自己知道。他从小都被家庭的紧张气氛压抑着,似乎生活在一片缺氧的湖泊,始终都在游荡,却没有终点。此刻的情景,他似乎游到了岸边,但是没有柳暗花明,所有的破灭都暗淡无光。

第二天,父亲离家出走。他在外面是有女人的,所以家对于他并不重要。

当月南早晨起来,寻找妈妈时,他恐惧的内心像希特勒败北战场,战争的火焰燃烧着,直至毁灭。他感觉到了什么,一天都没有心情,坐在屋里沉闷着听音乐,沦陷于柔情似水的旋律中,仿佛一把尖刀刺在胸膛,呼吸急促。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月南吗?

你是?

警察。

他停顿了呼吸,预兆是正确的。他情绪激动的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的妈妈。溺死在河水里。

他承受不了这个消息,晕厥过去。半个小时过后,醒过来。浑身失去了力气,他真的是一无所有。

音乐卡住了,安静的屋里灯光昏暗。

月南都连续几天没去上课,华美给他发信息。

月南,你怎么不见了。我和平生想你。

他没有回信息。他几天不出去见阳光,自己像一个憔悴的鬼,丧失了心志。黑暗和潮湿的房间像温暖的棺材,不掀开盖子感觉自己可以隐匿,走出去明亮的光线会勒的灵魂失声嚎啕。

平生去找过月南。他站在楼下声嘶力竭的叫,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处。月南偷偷的透过窗户,看见平生的焦急,他无动于衷的嗤笑,他想自己应该是一个人。

他给平生回信息。

兄弟,再见,不要再找我了。好好照顾华美。她很孤独。

平生知道月南就在房间里面,可是他不见他。他想他需要一些空间,他一定遇到了麻烦。也许过一段时间他也就好了。

平生转过身走的时候,掉下了一滴眼泪,同时也阴阴的笑了。他的对手不战而退。

学校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风景依旧。冬天的雪在北方的县城肆虐。而月南已经到了南方,他第一次知道南方的确在寒冷的冬天也不会降雪。

放寒假的最后一天,华美走在校园里,明明走在人群中,可是感觉到了空虚。

在球场边坐了整整一天,灰尘仆仆的篮球场寂寥无助,空空的篮球架孤冷的像石头。月南的浮光掠影,从记忆中枢的胶片上洗印出来,翻阅着,跳跃着,一幕幕椎心的影象,被眼泪的酸涩填充在过去的时光。这个不自信的冷漠女孩,因为思念有了温度。只是她已经找不到了融化她的太阳,月南并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开始流浪。

华美的生日,是新年的第二天,平生驱车来到了她居住的那个小镇上。旖旎的山水环抱着小镇,依山而筑的房子和道路像山水画,天衣无缝的镶嵌在一起。

中国的新年的确很热闹,只不过全部都围坐在家里,讲述一年的收获。此时任由寒风凛冽,团聚的亲人都沉醉在酒香四溢的氛围中。

当平生看见了一座简陋的房子孤立在小镇的边缘时,他知道这里就是华美的家。她曾经讲过这里的环境。破旧的墙上贴满了广告语,在墙角不起眼的角落安静的躺着五个字,月南我想你。

平生抬头的瞬间,撞见了华美的眼神。冷漠的的表情携带了无尽的失落。他对她热情的笑。他说,你在干什么。

华美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她的心早已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只是想象,带不去思念,距离坚定不移的分隔着。等华美反应过来,她才看见平生在楼下焦急的叫喊。

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开门。

对不起,你来了怎么连信息也不发一个。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封信。他邪邪的笑着说,这个礼物是送给你,你需要它,它是月南留给你的。

信的上面还有一朵花,是鲜洁的玫瑰。浓浓的香味染遍了空气。

华美说,这个是他送给我的吗?

不是。是我从家里摘来的。从我遇见你那天起,就在家里栽了这么一棵玫瑰花,尽管我精心维护,到今天只剩下这么一朵了。

它很美。可是它会死的。熬过了这个冬季,那下个冬季呢?你没有权利主宰它的生死,更没有权利主宰它的自由。

也许是。但很多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你不相信也得信。

是吗?

你应该相信月南已经走了,可是我们无法改变月南的离开。

家里的家具都很陈旧,光洁的地板都被拖的起了皱。看起来像一个古老的博物馆,寒酸的景况。平生的心里突然起了涟漪,他为这个女子怜惜。

你的妈妈呢?

她不在,我们家里从来都没有客人。没事干的时候,她就出去打麻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她变卖去赌博了。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妈妈。她指着墙上用框架装帖起来的相片,他说,你看,这个就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的照片。她比我美丽一百倍,她是男人里的羔羊,她的相貌足以征服男人,可是她拒绝嫁人。她爱我,所以宁愿寂寞。

平生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他被平凡的爱打动了。他不好意思的说,原谅我。我误解了你的妈妈。我终于明白,因为你的妈妈寂寞,所以你始终原谅她。而你不仇恨。

没关系。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焦灼的气息停顿了片刻。平生把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上,为华美点上十八根蜡烛。然后唱起生日歌。可能是兴奋的原因,华美哭了起来。平生不知道原因,失了神的说,怎么这样啊!

你是第一个为我过生日的,这是感动。本来月南答应过我会给我过十八岁生日的,可是他不来,这是思念。今天凌晨四点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他低沉的声音,让人生疼,他说,华美,你好吗?这里的街道很陌生,社会很残酷,我在一个商务会所里唱歌,他们都说我唱的很好,但我一生都觉得你的声音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惊鸿。他在电话里给我唱《心如刀割》,我哭了很久,直到他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清楚。

平生抽出纸巾,为华美擦掉眼泪。他关心面前这个软弱无力的女子。他想得到,但他还不能。

我很担心他。

你不应该担心他,他是生命力极强的人,他会过的很好。

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燃烧到了末端。你快熄灭它们,许个心愿,平生催促她。

她把手捧在胸前,闭上大大的眼睛。翻动的*,性感的像春天的花瓣。

你能去买几瓶酒吗?我想喝酒。平生莫名其妙的望着她,你喝过吗?

没有。但是我经常看见妈妈喝醉,不醒人世,她就变的特别安静。她对我说过,酒精可以忘掉一切。我想尝试。

平生跑到楼下买了一瓶白酒,四十八度。

他们喝完了一瓶酒,神思已经不清醒。油腻的奶油敷在脸上,彼此都对自己失去了控制。

华美说,我们唱歌好吗?每当只有孤独的自己的时候,我都唱歌,旋律溶解了我的不快。

她的声音传播在房间内,唱阿桑的《叶子》,忧伤的调子和悲鸣的音色。

平生为她鼓掌。她说这是我的舞台,我一直都想站在这个舞台上。你知道吗?高一那年,全校竞选学生会,我就想成为文艺部的成员。月南是在班级里唯一竞争的对手,但他放弃了,他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失败了,是那个狗屁班主任,他从中作梗。我是欠月南的。

华美的情绪非常激动。泪水大把大把的洒下来。平生显示出男人博大的一面,他把她揽在怀里。

不要想那么多好吗?你还有我呢!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想泄气,就打我吧!我希望成为你的出气筒。只要你会愉悦一点。

挣扎了一会,华美停息下来,安静的靠在平生的肩头。他用手扬起她的脸,他试图亲吻她的*。性感的*,红润,像花瓣的盛开。

然而,她本能的拒绝了。她用手挡住他的接近。虽然头脑眩晕,可是心里非常明白,她要的是什么。

突然,呼啸的风打破了窗户上拼补的玻璃。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华美。他挣开平生的手臂,跑到窗户口。神情黯然。

怎么了。平生跟过来。

她说,你看见了吗?

下面那几棵栀子花,是我童年的时候栽种的。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春去秋来,无论阴晴圆缺,无论天干雨淋,它们说不出的孤独和我一起生长,可是散发着芳香。

哦!平生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说,月南对我提起过,每次他都津津乐道,他说,他希望看见它们,你身上的味道来自它们。

所以我保护的很好,不允许任何事物伤害它们。

华美焦急的跑下楼,把压砸在翠绿的叶子上的玻璃碎渣清理干净。呵护有加。

天空渐渐灰暗下来,积压的云朵覆盖了透明的光亮。华美在楼下送平生离开,路旁停了一辆高级轿车,那是他爸爸的。

当车发动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惊艳的女人出现,淡淡的装束,简洁的穿着,挂在墙上那个女人就是她。她是华美的妈妈。

贫穷并不能带来尊严的打折。美丽的女人坚守着母爱的伟大。华美拉着妈*手幸福的走进一个狭窄的通道。

平生离开的时候,他想到了月南,为什么月南的父母不能相爱到永久,尽管他会觉得在华美面前他是对手,可是还是希望他在。毕竟公平竞争才是能力,兄弟是要在一起的,发誓的刹那,意志坚定。

月南的生活习惯彻底打破了,白天窝在租来的小房子里睡觉,晚上才开始工作。他努力挣钱养活自己,不停的换工作。他认为自由比金钱更重要。

有一天,月南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因为和老板吵了一架。

老板是个女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然而看起来很年轻。被化妆品包装起来的容颜足足缩水十岁。

那时,他从北方到南方已经流浪了一个月,这个城市陌生,无依无靠。他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花个精光。其实他是很有钱的,他的爸爸给了他一笔存折,上面有十万,但他并不买他的账,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妈妈。他拒绝着男人的给予,他想离开。在他转身的时候,同时把存折扔在地上,他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把钱拿去给狐狸精买东西吧!我们以后断绝父子关系。爸爸睿智的脸上闪烁着难过,但走的路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只有为这个悲剧忍受代价。同时受牵连的还有月南幼小的心和一个女人的生命。

月南记得那个画面,父亲跪在地上请求儿子原谅他。

月南只是无奈的假笑了一下,他说,回不去了,死亡是无法复活的。

当他游荡在陌生的城市,曾经的拥有只能够想象。在租住的房间里望着蓝天和白云,大地是一层不变的,而他的脚印要不停歇的走动。

窗外明珠兼细雨,斯人独憔悴。自己不堕落,但快要坠落。

深夜的灯光,涣散迷离。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见招聘广告。是一个唱歌的职业。

月南为了不把自己饿死,他去应聘。华美告诉他,在孤独的时候唱歌不会空虚,只有在旋律中才可以拖出发霉的灵魂晾晒,不至于沉潜。

他很孤独,更加空虚,或者说是被迫。

走进去,他就看到了一个女的,时尚而成熟。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我希望在这里唱歌。

那个女的,被月南的直接了当镇住了,她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她是很有钱的女人,年龄四十,曾经结婚,现在单身,对她曲意逢迎,点头哈腰的男人都很下*,都只是为了她的钱财而作践自己。她是这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在月南的语气中听出了傲慢,她说,你想唱就唱吗?

然后,月南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做出离开的举动。老板娘欣赏他的脾气。她说,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流浪了几个月,他终于可以安顿下来。老板娘对他很好,她叫绝风。

新年不知不觉就过到了最后一天,中国传统的节日使华美难以好好度过,仿佛炼狱般的节日终于挨到了终点。她知道每年的十五会有一场烟花,她知道没有人陪她观看,她知道自己只守侯着自己的梦想,考一个好的大学,未来有好的未来。

而去年的今天,她很开心。夜晚的小镇伴随着烟花的盛开和陨落忽明忽暗,她和月南走在狭窄的街道上,欢声笑语。此时的路灯昏暗,人烟稀少,寒气冷狂,可是华美热热的心尖荡漾着暧昧的激流。月南说,我想和你永远不分开,就这么永远。

华美望着他俊朗的外表,在昏暗的灯光下轮廓仿佛处于摄影棚被调试过的灯光之下,诱惑,同时使人深陷。她说,我也不想。

月南故意用手去触碰华美,她仿佛触电似的,逃避了一下,当她感觉到后悔,月南已经朝前走了好远。她说,等等我。我好害怕。

月南假装向前跑,然后消失在一棵大树后面。华美突然感觉到了荒凉的山野,失去了依靠,失去了那个高大的背影,失去了为她和老师打架的问题学生。她哭起来,在静谧的夜色中,响亮悠长。

月南从树的背后跳出来,他看出了华美的脆弱。很多感情是没有语言来证明的,时间和行动都给爱长出了枝蔓,只是隐藏或者显露而已,青葱岁月都因为畏惧和懵懂而遗憾。

不要哭好吗?我还在呢!月南拉着华美的手,朝湖边跑去。粼粼波光和岸边的石头轻轻碰撞,诉说轻言絮语。

华美,你知道吗?你的一个微笑,足以让我高兴一辈子,可是你的悲伤,足以让我痛苦到下个轮回。

月南,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你不见的那刻,我热乎的心掉进了深渊,好冻啊!云朵和天空是相依为命的,就像我离开了你再也见不到黎明。

他们依偎在一起,天高云淡。他们等待日出,他们想让太阳的光芒褪去冰冷的一夜积蓄的寒意。

华美哆嗦着,月南把衣服脱下来给她。他说,回去好吗?她说,不,我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陪伴的时光孤独,我仇恨孤独。

她的妈妈又把酒喝醉了。浓烈的酒气弥散在房间狭小的空间里,恶心、难闻。华美用尽力气把她从沙发上抱到床上,微微发福的身体积满了赘肉。她嘴里始终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华美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爸爸。

女人都只会对第一个爱的人忠贞,失去以后,回忆一生。但是男人总能够寻找到不同的女人成为伴侣,失去以后,仿佛换了一件衣服,要么洗干净保存回忆,要么丢弃在垃圾筒里永久忘记。

黄昏的冬天,凋零了落叶,也凋零了一颗寂寞的心。

无聊的一天,她知道今年的元宵只是独自去看烟火夜。夜色再美丽也变的一无是处,憧憬和向往都在希望的掌心破碎。

她在阳台上,观望过往的人群,她在想象这些洋溢着微笑的人肯定是去某一个亲戚的家里吃年夜饭。只不过,她从小都只和妈妈在一起,家里的亲人为何没有,妈妈一直都拒绝透露。她坚强的心突然软弱起来,眼角渗出泪花。在空气中僵持了半个小时,她的胃空空的,似乎要把身体掏空。由于情绪低落,家庭的冷清,妈妈经常在外面打麻将,她习惯了饥饿。经常一天都只能吃一顿饭。由于窘迫她想积留更多的钱给妈妈去挥霍,她是懂事的女孩,她的妈妈给了她一生,她要不遗余力的偿还。

每当胃疼的时候,她就用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幻想美丽的瞬间,回忆快乐的时光。知道给自己一个走下去的台阶,在自己的空间里背上空白的徒然艰难行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很安全,即使痛苦,可是不会迷路。

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冷颤。清醒过来,她想给自己空荡的胃填补一些东西,她还不想死。

走进房间,妈妈睡的很安详。轻手轻脚的穿过每一个房间,她在寻找食物。最后在一个角落,她找到了一袋方便面。她欣慰的笑,满足的笑。这个没有什么营养的东西足以不让她饿死。

夜沉的要命。华美突然想哭,可是怎么用力都哭不出来。她把月南以前发给她的信息都保存在手机里,她打开来看。

没有人陪伴的时光孤独,因为有了一段段文字,她的仇恨逐渐融化。痴痴的傻笑。

屏幕上的文字闪过,浮光掠影像一部讲述的小说,悲情。

华美,今天你很漂亮,像你的名字一样,华实美丽;

华美,天气好冷,多穿些衣服,别冻着;

华美,要好好的,知道吗?我永远站在你的背后;

……

华美,我的心里好乱,上帝都瞎了眼,它制造着是非。

看到最后一条短信,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月南一直都有事情隐瞒着她,她却从来都看不出来。那天正是他的爸爸离家出走,妈妈溺死的时间。同时他也走出了华美的视线。

平生打电话过来,打断了华美的思维。她魂不守舍的说,喂。

你能出来吗?

好冷。你在哪里?

没关系,我在你的楼下。平生说话时冷的牙齿打颤。

华美挂掉电话,给妈妈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妈,不要担心,我出去走走,你醒来要记得吃饭知道吗?在锅里有热乎乎的猪蹄汤。

她不舍得吃,她把好吃的留给妈妈。她宁愿饥饿,她宁愿只吃一袋过期的方便面。

走到楼下,华美看见平生站在冰天雪地里打转,手里拿着香烟,闪烁的光点仿佛星星在黑色的夜空里眨眼。

很冷吧!华美说着话,顺手把一件衣服递给他,这是月南的衣服,我给他放了很久,上面沾满了栀子花的芬芳,他很喜欢。

平生接过来,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全身的疲惫都突然烟消云散。他说,你很想他,你保留他的东西。

对,我只能怀念。也许他不会再来取回去。

我也怀念。他说过,去年你和他去看了一夜的烟花。今年我陪你去看。

华美带着平生走过熟悉的记忆,昏暗的灯光下,偶尔的瞬间会看见月南的剪影,他的笑颜,他的语言,他的轮廓。

在那棵月南躲藏过的大树面前,华美的神情呆滞了片刻。平生用手在她的眼前挥过,怎么了。

华美若无其事的回过神来,她说,你能牵我的手吗?

平生感到万分惊讶。但他迫不及待的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好冰凉,他说,我把温度传递给你。

谢谢!你会离开我吗?我们可以永远不分开吗?就这么永远。

平生的幸福无以言表,他激动的说,我不想。

走到小镇上的广场,烟花正在释放,奢华的光芒点燃天空。瞬间的明媚,好象短暂的快乐,可是当烟花烧尽,黑暗再次笼罩,快乐子虚乌有,忧伤悄悄溜进了田地,在田地里孕育,发芽,生长,旺盛到不可收拾。

烟花,是无情的杀手,把过往的感情拉到此刻撕杀,惨绝人寰。熄灭以后情绪陷入深深的低谷。

华美和平生站在广场的一角。他混合着哄闹的人群和烟花一起释放情绪,她落寞的望着一个个陌生的笑脸。此时,她的手被平生拉着,而去年的现在,一个爱的人想拉她的手,她却试图脱逃。

她冰冷的手,因为有了一个男子的手紧握,变的温暖。她把头靠近他的肩膀,闻见一阵栀子花的芬芳。这个幽雅的味道是留给月南的,可是给了一个爱她的人。

华美明亮的眼睛在烟火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那是她的两滴眼泪,只是没有流出来。回不到过去,一切都无可挽回。没有人陪伴的时光孤独,她仇恨孤独。

最后,他们在河边停下来,席地而坐。

午夜的风像凶猛的野兽,割在脆弱的脸上,疼痛。平生说,你能躺在我的怀里吗?那样你会感觉到温度。

华美想起月南给他披衣服的刹那,眼神犀利,充满了怜爱。

你明知道月南爱我,我也爱他,可你为什么还这么爱我?

爱情都只是本质的物品,摆在货架上就让消费者来挑选,可以昂贵,可以低廉,可以买,也可以不买,可以不顾一切,也可以嗤之以鼻。

你认为月南对我来说算什么?

他决定要买这份爱情,可是没有不顾一切,他选择逃避。

那你呢?

我什么原因都没有,我相信劫数。

他给她讲他的梦境:

在那个梦境里,你长长的头发,在一瞬间就散开,像铺泻的瀑布,顺流而下,你站在悬崖边上,背对着深渊,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一脚踩空,飞翔成就了永恒的死亡。当我伸出手去迎接时,我的手指上全部都是鲜血。突然间,满眼的泪光闪烁。

华美把身体放进平生的怀里。她说,你只是想拯救我对吗?

平生点点头,然后沉默。

那天他们没有等到日出,当天要快亮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华美知道了月南离家出走的原因。她和平生在一起突然有了负罪感。

在外面漂泊了两天,月南已经把身上的钱花光了,精疲力尽。走过一条繁华的街道,他看到一个乞丐,那个人的前面有零零散散的硬币,每当有人走过给他扔钱的时候,都有金属特有的响声,月南听着,感觉非常刺耳,他发誓不会像这样生活下去。可是他此刻比一个乞丐还要贫穷。他把尊严看的比生命更重要。

那个乞丐觉得月南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主动给他打招呼,他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穷光蛋,你不介意可以拿几块钱去吃一顿饭。

乞丐的行为深深震撼了月南的内心。他的尊严瞬间崩塌了,他终于控制不了自己。他对乞丐忿忿的说,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拿钱。我有钱的时候,挥金如土,一掷千金。

旁人都朝月南投来鄙视的目光。他觉察到自己的言语过激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那些优越都是来自父母,而自己什么都不算。最多算是父母的寄生虫。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离去。乞丐跑上来,偷偷把一张十元钱给他,乞丐说,尊严只是表层的金光,可是内里仍旧破败不堪。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月南没有拒绝他。

经过一家餐馆,月南已经饿的胃疼痛难耐。还是没有经住刺激味觉感官的分子的诱惑,他走进去要了面条。他都一天没有吃饭了,囫囵吞枣般吃完了两碗面条。他为自己庆幸,他还活着。

走出餐馆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是绝风的电话号码。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接起来。他安静的听她说话。

她说,你能回来吗?这里的客人都喜欢你的声音,你能回来帮我吗?

月南心里清楚,她所说的都只是借口,她希望他回去。她对他有依赖,她爱上了可以当她儿子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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