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倾怀(二)(1/2)
() 康浩陵怔怔想着,又问:「你我两派累世仇恨,他俩又怎生相识相知的?」
黎绍之「嘿」的一声,道:「这等风花雪月之事,老子可还真没问过他。我只知他俩是在五年清算的会场碰上了面,后来怎么会看对了眼、双双私奔,我可不知道。」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你娘是个挺豪爽的脾气。我看个个南霄门人都不顺眼,看她自然也没甚么好。只不过…只不过在五年清算时我见过她身手,那是很俊的,她大哥??亲传的么!她说话做事,也跟男子汉似的。你爹信上说,他就是看中她这脾xìng,知道她气量很大,能懂他的志向。」[..]
康浩陵眼前晃来晃去,尽是恶梦中那自尽女子的容貌,与那女子的殷殷叮咛。那容貌渐渐与自己有意遗忘了的幼年回忆相叠,似乎曾在某时某地,真有这么一名青年女子,领着自己在一片大草原上嬉戏,那女子呼唤他的声音,以及「浩儿」这称呼,便跟梦中一模一样。只是记忆中她笑得欢畅,梦里的她却只有绝望哀伤。原来,原来她是娘亲。
――那大草原又是甚么地方?娘亲后来真自尽了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没能知道,那便是无宁门左近最好的绿洲风光,是殷迟的家园。?苓对他交代了遗言,却没让他瞧见死状。?苓火葬之后,应双缇领他上路,他见娘亲最后一面时是甚么情景,也模模糊糊。
黎绍之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一声,终于说道:「如果你娘不是个南霄门人,我瞧…我瞧她是挺配得上你爹的。可惜了。」
陡然之间,康浩陵由黎绍之的火冢暗祭,联想到了另一个记忆: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黄昏,自己跪在地下,膝盖好不疼痛。四野茫茫,浑不知是甚么所在,梦中见过的那名极美长发女子站在身边,要自己向着一棵树磕头,自己便乖乖磕了。那长发女子又道:「多磕几个。这是向尊长辞行,往后你不会回来了。」
「尊长」、「辞行」是甚么,那时当然不知,只知自己很听话,又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头。他那时还是稚龄,皮肤幼嫩,磕得额头都破皮出血了。于是他记得了那地面有些野草又有些砂石。野草短小粗硬,似乎那地方终年也没甚么雨水。
为甚么向尊长辞行要同棵树磕头呢?尊长是谁?是爹还是娘,还是两个儿都葬在那里?这之后他再没见过任一个至亲,由此推想,至少双亲其中一人,是埋骨在那片旷野的。
康浩陵抚摩皮质手环,以指尖和掌心反复擦过上头「康靓风」三字,这时只恨自己手掌握剑握出了厚茧,无法实实在在触摸感受父亲遗物上的名字。忽然想起:「是了,爹爹受那…那火冢之刑,不会葬在那无名旷野的,葬在那儿的是娘亲。那地儿是甚么所在,我一定要查出来。」抬头问道:「不对啊,你又说我父亲削下一段手环,让我戴在手上,然则他与我母亲私…一同离去之时,是将这物事带走了的。这又怎会在你处?」鼓起勇气,再问:「依你北霆门惯例,受了火冢之刑的,还…还能安葬么?」
黎绍之摇了摇头:「你爹当年回来见门主,揭发一件要事,恰在火冢刑期,这才被门主勒令处刑…」康靓风揭发司远曦密谋,这是绝不可说的师门之羞,又涉及西旌青派令牌遗失之事,更须谨慎,因此含糊带过。横竖康浩陵对此一无所知,也听不出玄机。
黎绍之别过了头,低声又道:「临刑囚犯,除了女子,一概除去全身衣物。我从火冢边上你爹遗下的衣物之中找到了这皮环。你问下葬之事么?嗯,嗯,火冢之火极是猛烈,便偶尔有些并未…整个身子烧化的,残骸也掩埋在火冢地底。管事的弟子再以坚实夯土复盖其上。」
康浩陵听他说得断断续续,想起他在火冢场哭泣之言:「…我是心里闷,你死的那晚,我一眼也没朝火冢里看,我只觉着火是烧在自己身上……」知他衷心为了自己亲爹的死而哀恸,对这汉子更添了几分亲近之意。转念又想:「这人与爹爹还能有同窗学艺的福气,还能亲眼替他送终,以致于对死别如此痛心。爹爹身受惨无人道的焚烧之刑时,我却在何处!」
忽见黎绍之站起身来:「我要去了。」照旧抛了些团子给他。这次来得特别丰厚,不只团子,还有咸菜、鱼干、肉脯等物,康浩陵便是不留下饭菜中的肉脯,这也够他吃的了。康浩陵跳起身来,急道:「我还没问完哪!」
黎绍之道:「我不能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罢,若是你愿意回归我北霆门,这身世是不能说的,但我能给你保荐,算你投降了咱们…」
康浩陵一怔,怒道:「你要我转投北霆门?这怎么…」本想反唇相讥,若在今rì之前听到此言,连话也不会多说,只当对方在侮辱自己,早已动手。但此时他实是知道黎绍之不存恶意,甚至还有盼他回归父亲门派、方便就近照拂之意,怒气又有些淡了,便出不了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